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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没有语言的生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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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走开,我们就在白医生的眼皮底下同居了。第二天起床时,我看见大门敞开着,白医
生孤坐在台阶上打吨,他好像是一夜未眠,还喝了点烈酒。早上的阳光像千万只手指,
穿透他乱蓬蓬的头发。他的脸红得像某人发出的婚宴请柬。白救说我妈刚死那两年,他
也是这样孤坐,整夜整夜地不睡觉。
    白救不在家的晚上,白医生像幽灵一样来到我的床前,有时我无法拒绝他。为了逃
避他的骚扰,我常常一个人到舞厅里去独坐,心里暗暗地期待机会的降临。
    我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知道了高山的下落。我在电视上看见高山以记者的身份,
采访宜州市市长,高山手执话筒,市长侃侃而谈。我想高山到过宜州市,但他没来看我。
我很想给高山写一封信,犹豫了许久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我仍然坐在舞厅的一个角落里,像一个弱小的生灵看那些舞者不断地排列组合,上
演各种恋爱故事。一个时期里,舞厅某个角落的位子为我独有,偶然会有男士对我发出
邀请,但我都一概冷冰冰地回绝。又过了半年,已经是我铭心刻骨的冬天了,我等到了
一次机会。
    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大学仅差一年就毕业的中文系学生,我对以文字为生的人心怀
仰慕之情,我一直等待那么一个人到达,但是春去秋来,我依然看不见那个虚幻的身影。
那个冬天,舞厅里接纳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都是由省城来到宜州开会的,他们进入舞
场时不少人都手提大哥大。一个肥胖的青年误认为我是被会议请来的陪舞者,于是把手
伸向了我。面对青年张开的双臂,我仅迟疑了片刻便从容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在我迟疑
的瞬间,我已经大彻大悟,我明白在这个时代,金钱比文字重要。
    一开始青年像是要把我逼向某个角落,他肥厚的胸膛好似一座火山意欲把我压垮。
青年以一种作报告的口吻向我阐述情妇、享乐、金钱等等一系列新名词,他的手已明显
不规矩了。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已经容忍了他的举动,我在心里暗想我变了。
    曲终人散之时,我才知道这个名叫平原的青年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他递了一张名片
给我,说今夜我被人算计了。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像是被我望得有些尴尬了,然后指指
他的西服内袋说,跳舞的时候被人摸去了差不多一千块钱。我说活该,谁叫你跟女人贴
得那么近。他说没什么没什么,一千块钱算不了什么。他竟然把一千块钱不当一回事。
    这个夜晚我无法入睡。冬天的寒冷穿墙而过,窗外刮着年复一年的北风,我伏在床
上给高山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详细地叙说了我在白家两年来的经历,我正在策划一场惊
动白家的大逃亡。
    投给高山的信像从我手中撒出去的石子,噗咚一声沉入水中就再也没有踪影。另外
一种恐惧包围我,使我欲逃不能。我的例假没有如期而来,我开始无缘无故地摔我精心
培植的盆景。一天,我和白救站在屋檐下闲聊,我看见笼中的两只白色画眉正在做爱,
我把鸟笼从杆上摘下来,砸在地上,并且用脚狠狠地踏了几下。两只无辜的小生灵喋血
台阶,我的鞋底上沾满了它们的羽毛和温热的鲜血。我说这怎么可以呢?简直是乱伦,
它们是兄妹,怎么能这样?我看见白救的脸唰地苍白,嘴唇哆嗦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没
有说出来,白救从屋角拿起一把刮子,很小心地把那两只画眉和鸟笼,一同埋葬在菜园
里。
    我把右手伸给白医生号脉,我看见白医生的脸上挂着出色的笑容,说你怀孕了,是
我的还是白救的?轻佻从白医生的脸上喷涌而出。我说是白救的。
    街坊可以作证,那段时间我荒芜了我对盆景的爱好,我长时间地站在门前练习跳绳。
有人问我为什么这样?我说冬天太冷了,活动活动暖和。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是想把我怀
上的孽种跳下来。
    白医生看见我跳绳,就站在屋子里暗暗焦急,他像一只铁笼里的狮子不停地转悠,
但是他对我毫无办法。到了晚上,他跪在我床前求我不要这样,说白家的这门手艺不能
后继乏人。他像一位家长细心地照拂我,有时就睡在我身边聆听我的鼾声。他的粗心大
意,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白救在案发的那个夜晚喝了点酒,大约是凌晨3点,他破门而入把白医生堵在我的
房间里。他认为白医生是某位色胆包天的邻居,所以就对白医生施以拳脚。当时没有开
灯,大概是白医生还手了,白救把他随手携带的小刀掏了出来,向白医生连连刺杀。我
被白医生的惨叫吓坏了,赶忙爬下床开灯。灯亮之后,我看见白医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白救把他小刀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又收进衣兜里。白救常常在黑夜里出没,他总随身携
带一把小刀,在西路有许多小青年都像他一样,随身携带着那种刀。
    白医生就这样死了,很可惜他的医术从此失传,我在惋惜之余常想人类的许多优良
的东西或者绝技,总是这样不知不觉或偶然或必然地消失。审判长、陪审员,这就是我
所知道的案件的全部经过。
    刘水最终没有把小孩跳落下来,当她以妥协者的步态走进妇产科时,医生告诉她已
经不能刮宫了,再等个把月之后引产。刘水投靠高山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迟。在刘水等
待引产的日子里,她看到窗外的树木冒出了嫩绿色,风渐渐变得柔和。因为白家的父子
之案,常常有人叩响白家的门环,向刘水再三询问情况。
    春天的一个早晨,刘水站在一张木凳上摘大门上那副对联,她对那副对联有一种深
刻的仇恨。刘水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自行车铃声,邮递员说刘水,你有一封H市寄来的
快件。刘水想一定是高山写来的,便激动得全身晃动,那块木制的对联从她手中脱落,
跌在台阶上抽搐一下之后分开成两半,刘水双脚悬空随同木板栽倒在地上。刘水咬牙从
地上站起来,撕开信封,她的脸上掠过失望。这封跟随春天而来的信件,并没有在刘水
的心里泛起涟漪,信是平原老板写来的,字里行间弥漫过分的殷勤。
    刘水发现下身血流不止,估计是早上跌那一跤的缘故。刘水住进医院,护士给她打
了催产针。晚上,四处都寂静无声,只有妇产科里待产妇的呻吟声如狼似虎。刘水听到
一位孕妇用天底下最丑陋的字眼,辱骂她的丈夫。她的丈夫西装革履面容憔悴,一副束
手待擒的模样。刘水想那位孕妇是幸运的,她尚且有可羞辱的对象,可我呢?现在无人
可骂。
    刘水经历几个小时难言的痛楚,最终把小孩憋出了她的身体,她依稀看见那团从她
身上脱离的肉体还在蠕动,肉体的中央夹着一个鸟仔,刘水想是个男孩。刘水在冥想中
昏睡过去,她听到一声惊世骇俗的啼哭闯入她的梦境,她看见许多生命从此出发,去经
过他们注定的经过。这里是生命的源头。
    夏天的傍晚,高山按刘水电话里说的地址找到了刘水下榻的旅馆。旅馆的豪华很容
易让人忘却破败的过去,但是306这个房号却叫高山心里打鼓。在楼梯的拐角处,高山
看见一个女子怀抱鲜花,不怀好意地打量他,高山想她或许是我在某个舞场里曾经认识
过的女人,在城市里有一群被称做“夜晚的朋友”的女人,她们常常在昏暗的灯光下与
男人周旋,但一到白天她们便衣冠楚楚地从事她们各自的工作让男人产生似曾相识又不
敢相识的错觉。
    高山摁响门铃时并不知道,为了和他见面刘水费尽心思。房间没有人,高山站在门
外徘徊,高山看见那个怀抱鲜花的女人走向他,女人妩媚的笑容唤醒了高山的记忆。高
山很惊奇地叫了一声:刘水。高山的这声轻呼在刘水看来很不够格,刘水说钥匙在我衣
兜里,请你帮掏出来开门。高山想刘水试图回到从前。高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同
时也想痛痛快快地大喊几声。
    高山没有勇气把手再次伸向刘水的衣兜,那个衣兜曾经令高山心跳血热,但是高山
再也不敢了。刘水的失望和期待从眼睛里流泻出来,漫过高山的脚面然后淹没高山的头
顶,刘水想高山一定有了另外的约束。
    刘水打开门,高山看见了两年前的那个旅行包搁在床上,像是等候他多时。刘水指
着那个包说我没有带什么给你,我把那个包带来了。两年前是你拉上的拉链,我一直没
有打开过,现在你把它打开吧。高山突然感到全身的血热烈欢畅,一些防线正在塌陷分
裂。高山把刘水摔倒在床上像蹂躏仇敌一样蹂躏刘水,刘水说土匪,你真正变成土匪了。
高山和刘水都感到对方已在季节里成熟,他们都不再是两年前的两枚青涩的果子。刘水
说我是来还债的,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拿给你。高山仿佛从梦中惊醒,迅速从刘水的怀
里挣脱,把刘水独自留在热烈的气氛中。高山拉开旅行包拉链,看见刘水陈旧的衣裤以
及一只破烂的瓷杯,高山说就像这只瓷杯已经破了,再也不能复原。
    刘水看见高山面带倦容,和刚才那个粗暴的高山判若两人。刘水说你没有收到我的
信。高山说收到了,那时我正在筹备婚礼。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高山了,我的日子也并不
好过。你不能怪我,我曾经写过许多信给你,一直没有你的回音。刘水说不回信是不想
拖累你,那时我的前程黯淡。高山说我在学校就开始着迷小说,分配到电视台后认识一
个老板,他赞助我一万元出了一本小说集,就是这本,我带来了。出小说集之前老板提
出了一个条件,他要我为他担保从银行贷款十万元做生意。我找熟人帮他贷了十万元,
但是老板拿到款子后一去不回头,我现在正在寻找他,我似乎一辈子都处在寻找别人的
境地里。如果找不到这位老板,我的这本所谓别人赞助出版的集子,其实是用我自己的
钱出的,我现在债台高筑。刘水说我并不是来向你讨钱,高山说我虽然在电视台工作,
表面看能接触许多人,但真要求他们办个事,比如给自己的亲人找一份工作什么的,他
们并不买帐,刘水说我也不是来问你要工作。
    刘水看见高山的小说集封面画着一架古老的水车,从水车的缝隙望过去,是山峦树
木以及一对恋人的背影,那几个手写的“古老话题”与水车相映成趣。刘水打开书本,
看见扉页上写着:刘水雅正几个字。高山说另一本请你带给宜州师专的颜老八,他是我
的文友,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刘水说我不一定回宜州了。高山说你不能忘恩负义,白医
生毕竟救过你一条命,白救还在监狱里等你去看望他,白家的房屋不能没有人照管。刘
水说我不要你瞎操这份心,你就这样打发我?高山说这几天,全市正在扫黄,查得很紧。
高山听到刘水发出一串冷笑,冷笑声一浪胜过一浪,令人毛骨惊然。高山感到自己已被
笑声逼到了一个尴尬的角落,无处逃逸。
    H市不愧是一个以绿化闻名全国的城市,枝繁叶茂的树木张开奇异的浓荫,遮敝夏
天灿烂的阳光,让人感受它的好处。刘水暂时离开旅馆,走在她熟悉的街道上。刘水在
傍晚要赴高山为她准备的晚宴。
    刘水终于站到自家的门前,面对她烂熟的家门,她想起为她专门而存在的一句名言:
像一只苍蝇转了几个圈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当然家门已不是完全的过去的家门。好像已
经刷过一道油漆,门缝已经补过,外面还加了一道铁门,锁头已经换了。只有旁边的窗
台。似乎还残存一丝昔日的气息,窗口之下是她过去时常面对的书桌,她曾经凭窗遥望
14个春秋从窗外飞逝,幻想从窗口进入,野心从窗口飘飞。透过灰尘遍布的玻璃,她看
见床上的用品已经面目全非,整洁与女性味不复存在。床下躺着两只慌张的球鞋,她想
一定是弟弟占领了这个房间。
    刘水听不到屋内有丝毫响动,阳光静静地涂在窗玻璃上,阳光仿如此刻的刘水静静
地位立,生伯惊动什么。刘水掏出她两年前带出家门的钥匙,轻轻地丢在家门前。她听
到钥匙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她知道这把钥匙已不能打开自己的家门。清晰的水声,从
刘水的全身淌过,刘水觉得往事无法追回。
    高山的晚宴在旅馆餐厅准时进行,小巧的包厢里坐着高山、刘水以及高山的妻子张
竞。房屋之外黑夜正在蚕食白昼,包厢里的灯光模棱两可,餐具们彬彬有礼,人物的精
神面貌被昏暗掩饰。刘水像看一件稀世之宝,努力地去辨清张竞的本来面目。
    刘水说在这样的场合,很不适于我说话,但是我还是想说。刘水把头凑到张竞的耳
边,说你的鼻梁似乎太塌了,能不能去垫一下鼻梁,另外你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从任
何一个角度看我比你更像一个播音员。张竞显得有些茫然失措,她用手护着自己的脸蛋,
好像是谁人刚刚在那上面打了一连串的耳光。刘水说我唯一比不上你的,是你有一个做
副台长的爸爸,高山不选择我而选择你,是他不重视人才而太重视背景。餐具和椅子开
始变得混乱,张竞从餐桌站起来拂袖而去。刘水对着张竞的背影说跟你全部亮牌,我与
高山还在学校时就已经那个了。
    高山很响亮地砸碎一个酒杯,然后出去追张竞。刘水听到啼哭声脚步声像一场暴雨
由猛烈变为柔弱。包厢里只剩下刘水。当高山返回包厢时,高山看见刘水独自面对酒杯
哭泣,刘水时断时续地说我实在是忘不了你,才这样伤害她,高山把一沓钱扔到刘水的
脸上,高山说我们把帐结清楚,然后各走各的道吧。刘水看见高山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刘水跟随平原从H市出发,经过三个小时颠簸到海滨城市B市。平原在B市有许多朋
友,他们为平原的到来在酒桌狂欢一阵之后,便把平原和刘水带到海滩。海滩上穿梭着
蚁群般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大都只穿泳装,父母的赐予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里。他们不
知来自何方然后又走向何方,他们互相不知道姓名,某人的加入或某人的退场都不会引
起人们的注意。他们的脚印匆忙地留在沙滩,瞬间便被海水淹没。刘水说在海滩上,人
都没有了个性。平原说还是有区别的,还是不同的。
    晚上刘水和平原一同蜷缩在一顶帐篷里,海风从帐篷之上呼啸而过,大海的涛声似
幻似真。平原和刘水都有些疲倦了,平原在为他蓄谋已久的计划而努力着,刘水一时无
法接受。属于两人的话题正在进行的时候,平原的朋友拉开了帐篷门,这让刘水很扫兴
也很难受。平原被朋友叫到帐篷外,刘水听到平原的朋友说我们已经交钱了,你不能浪
费。我实在干不了了,才来叫你,帐篷里的这个有的是时间,明天还可以……。平原只
穿一条红色的裤衩,跟着他的朋友离开了帐篷。刘水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他们在另外
的帐篷里做嫖客。刘水想我也仅仅是平原准备收拾的一个对象而已,像平原这样的商人,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们那么有钱又那么在乎钱。大约平原正卖力的时候,刘水另
外租了一顶帐篷。在帐篷密布的海滩上,平原再也寻不到刘水。刘水从帐篷里看见平原
的身影在每一个帐篷前徘徊停留,但是他没有胆量拉开任何一个他不熟知的帐篷。刘水
心里掠过一丝庆幸,她想属于平原的机会已经像水一样从他的指缝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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