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 补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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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卡夫卡“沉重”的另一原因便是家庭温暖。我在上文提及卡夫卡的家庭是父权意识浓烈的家庭。在卡夫卡的记忆中,孩提时的记忆只是父权的压迫而没有父爱,这在卡夫卡的《致父亲的信》中透露出来。家是一个人在心灵荒原上流浪的最后寄托,但是卡夫卡缺失了。
从最根部的归宿到最具体化的归宿,卡夫卡都缺失了,他必须沉重,这是注定的。于是他找寻另一条出路。“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离开地狱,我是通过写作”,这是卡夫卡写给格蕾特·布洛赫的一封信中的一句话,但是,写作既是一种自我拯救也是一种自我弃绝,会让写作者逐步走向孤独,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愿意“独行”,除非是神,卡夫卡不是神,而是人,所以他不甘心“独行”,不甘心痛苦。于是他寻找家园,爱的家园,想在爱中建立起一种全新的不同于其他文化归宿,充满亲情的家庭归宿。他在《致父亲的信》中提到“事实上,结婚的图谋变成了最了不起的最有希望的自救尝试”证明了我的推测,并且他也知晓爱的苦痛,“尝试是惊心动魄的,其失败当然也是惊心动魄的”。卡夫卡明晓一切,但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归宿,他便去尝试。于是,便有了一个文学巨匠在婚姻上的几次波折。从1913年5月卡夫卡与费丽丝·鲍尔结识并于次年6月订婚,到7月12日两个人离婚,卡夫卡经历了第一个婚姻周期,后来,在1917年7月与费丽丝再度订婚,又于1917年12月27日分开。并于1918年夏第二次退婚,卡夫卡经历了第二个婚姻周期,随后过了一年半,卡夫卡又与朱丽叶·沃丽切克订婚。但结局依旧是退婚,最后,卡夫卡方与多拉·笛雅梦特同居,并死在这位情人的守护中。
这是为什么,难道建立一个全新的归宿对卡夫卡来说不好吗?这与他的写作有关了,写作需要一种痛苦之爱来维持,而流浪之下的人最具痛苦之爱,倘若卡夫卡把一个全新的归宿建立好了,那么他的文思便要枯竭了,于是,他说:“我要不顾一切地得到孤寂,我只有我自己。”但是归宿问题依旧存在,并且是一个最终的问题,所以在最后,他在情人的守护中死去,完成了归宿的重构。
卡夫卡的生活就是如此,在他的文化根基、家庭环境、感情生活和理念世界的错综复杂的作用下,形成了他“沉重”的人格,用他自己的话来解释这种“沉重”便是“快乐对我来说是一件过于严肃的事,我会像一个完全卸了装的小丑那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同时,通过这种人格形成了卡夫卡小说的独特叙述风格。!
于丽水学院
2004。5
漫谈卡夫卡及其作品
谈论现代主义小说家,卡夫卡是第一个绕不过去的,就像谈论中国现代文学家,鲁迅是第一个绕不过去的一样。英国大诗人奥登评价说:“卡夫卡与我们时代的关系最最近似但丁、莎士比亚、歌德与他们的时代的关系”,“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不管从哪方面说,卡夫卡荣登现代主义小说家第一把交椅是当之无愧的。
其实,谈论卡夫卡是件下力不讨好的事。因为,研究卡夫卡作品的著作实在太多了,结集起来,可达卡夫卡所有作品总数的十几倍。从作品背景、叙述角度、语言风格等各方面都已经有了极其精辟的经典论述,想有个人的突破其实是非常困难的。说难其实也不难,在中国有这样的说法,画鬼要比画鸡容易得多。鸡的样子是孺妇皆知的,如果你画得不像,小孩子也能给你指出来。鬼就不一样了,鬼没有固定的形态,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去画,即使和别人画得不一样也没人说你错。谈论卡夫卡也是一样的。
“卡夫卡”在捷克语中是寒鸦的意思。1782年,政府当局要求犹太人放弃犹太姓氏改用德语的名姓,许多人迫于压力就用了动物和鸟类的名字。卡夫卡是一个犹太人,1883年生于布拉格。他从小酷爱文学创作,上大学时,遵其父命改学法律,1906年获法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1922年因患肺结核辞职。1924年于维也纳病逝。卡夫卡短暂的一生只留下了三部未写完的长篇《美国》(1914)、《审判》(1918)、《城堡》(1922)和《变形记》(1912)、《地洞》(1924)等几十篇中短篇小说。我们今天能读到卡夫卡的作品,要感谢他的大学同学布洛德,卡夫卡在遗嘱中强烈要求将其作品销毁,是布洛德违背了他的遗嘱,将其作品结集出版。
许多研究者和读者都认为卡夫卡是忧郁、敏感的,他们的根据是卡夫卡的作品,这是很片面的。作者和其小说主人公是不能等同的。实际上现实中的卡夫卡是热爱生活的,他的工作一帆风顺,他的作品在文学圈里很受欢迎,他也很善于交际,有很多朋友,也很受女孩的欢迎。卡夫卡受他周围的每个人的喜欢。
卡夫卡是表现主义流派的代表作家。表现主义的主要特点是:透过现象表现本质,以人的外在行为来揭示内在灵魂,善于直抒人的心灵体验。
《美国》讲的是一个德国少年,被女仆引诱并致其怀孕,后被父母赶出家门在美国流浪的故事。
《审判》叙述的是约瑟夫K在一天早上突然莫名其妙地被捕,在审判中被判有罪,他的活动却不受限制,他还是自由的,可以正常上班。K为了给自己洗清罪名,到处托关系找熟人,结果没人能帮得了他,最后,他被莫名其妙地处死了。到死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
《城堡》是卡夫卡的代表作。我想重点谈谈。《城堡》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可以用几句话来概括。一个土地测量员K受聘来到一个城堡管辖下的村子里,发现这里并不需要土地测量员,后经村长证实,几年前村长曾接到过城堡下发的关于招聘土地测量员的通知,村长当时认为村里不需要土地测量员,于是写信给城堡,可信送错了地方。这件事就慢慢地被城堡搁置、淡忘了。算是补偿,只好让K去村里的学校当看门人,但学校并不需要看门人,他成了一个城堡不需要的局外人。于是K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进入城堡,接近城堡的政府官员,以便获得城堡的认可。但他屡次遭到拒绝,始终没有成功。小说没有写完,据布洛德在《城堡》第一版附注中说,他在卡夫卡生前曾问过他K的结局怎样,卡夫卡说当K奋斗到最后,奄奄一息的时候接到了城堡允许他在城堡居住的通知。对《城堡》的解读可谓众说纷谈,有人认为它揭露了政府官员的腐败,抨击了奥匈帝国的官僚主义作风;有人说城堡象征人生,追求一生毫无所获;也有人说城堡是作者心中的神,他是想证明神的不存在等等。我个人认为,K试图进入城堡,终其一生而不可得是隐喻了人生的荒诞,也就是存在主义的观点:城堡是荒诞世界的缩影,是现代人的危机的体现。K的劳而无果的行为代表了人的生存状态,揭示了人生的荒谬和痛苦。
卡夫卡的小说可以当成世界的大背景来读,就像一个乐章的基调,像一幅画的底色。捷克小说家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这样说“小说不研究现实,而是研究存在。存在并不是已经发生的,存在是人的可能的场所,是一切人可以成为的,一切人所能够的。小说家发现人们这种或那种可能,画出‘存在的图’。因此,人物与他的世界都应该作为可能来理解。在卡夫卡那里,所有这些都是明确的:卡夫卡的世界与任何人所经历的世界都不像,它是人的世界的一个极端的未实现的可能。当然这个可能是在我们的真实世界背后隐隐出现的,它好像预兆着我们的未来。”
或许,只有这位卡夫卡的同乡解读地得最准确,最能符合卡夫卡创作时的初衷吧!
《城堡》下的地洞──论卡夫卡的悲剧精神
文/漏室主人 来源:易文网
弗兰茨·卡夫卡在他的小说里,为我们塑造了许多典型和难以言尽的意象。通过这些意象,他向他自己(他是没有“读者”的,因为他不是专业作家,他的小说是他自己阅读而不是出版的)展示了他对社会、人生和命运的思考。卡夫卡,一向众说纷纭,因为他的作品,也给我们这些后来读他作品的“入侵者”以深刻的启迪。下文将要讨论的将是卡夫卡在他的作品中体现的一种悲剧精神,一种社会的悲剧,一种人生的悲剧。
《城堡》是卡夫卡长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主人公K踏雪来到城堡附近的村子里,他想尽办法进入城堡,但始终没有成功。这部小说和《审判》一样,制造了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和这些机构的运作体制下的无数办事处和大小官吏。而K的身份,一个普通的土地丈量员,似乎在这些官僚机构的中间有永远走不尽的路。
在村长的家里,K领教了城堡的真正权力。这种权力并没有明文规定,只有一系列曲里拐弯的复杂行使过程。这个过程被记录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堆里,翻也翻不出来。谁也不会去问。正是这种昔日的权力行使导致K了竟然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这就显出了一种荒诞。K极力抗争,而村长却用他那冗长、繁琐而又清晰的叙述,将来龙去脉告诉K,为的是打消他脑子里一切可能有的幻想,指出他的唯一出路就是过一种异乡陌路的忧郁生活,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现状也不会有所改善,而且还得小心翼翼,避开危险。而事实的确如此,在K任何一次努力之后,导致的只有闹剧或迷惘。每一次结局之后,城堡依然屹立不动,所有的通道前途莫测。不过K依旧充满了精力,他不再为他的最终的结局“死”焦虑不安,他打起了过一天算一天的小算盘。有时还沾沾自喜起来,于绝望中又生出许多希望来。在最后,我们还看到他在那么多的努力遭到失败之后,还在等待时机要作新的崛起。
《审判》中,主人公K是一个在命运前努力挣扎的人。他在被宣布逮捕之后,努力调查事情的“真相”,也就是就他的罪名到底是什么他不得不陷入一场和法庭,也就是官僚机构的拉锯战。但自以为聪明的K的每一次所作的努力,似乎都陷入了“法庭”精心准备的圈套里。最后,他的死刑也是“莫名其妙”。在这样的社会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是没有了解法律,也就是上层建筑的真相。虽然同向法律的大门开着,只为他一个人,但是,没有命令和先例允许他进入这个大门。他虽然作了许多努力,但一切的努力将化为泡影。
在《城堡》中,K在命运的挣扎中有了很大的反叛的性格。而且他不是单纯的被骗者。他从自己的强大对手那里学会了骗人的伎俩,而且,还加以创造性的发挥。但当K改掉了自己身上的那些浅薄、虚荣、不切实际的习气,老老实实将自己看成一个小人物,老老实实地为渺小的目标而奋斗。那目标就隐到了云雾后面,几乎看不见了。
卡夫卡从灵魂上说是具有浓烈的反叛气质的。他也十分明白这种反叛精神将不容于社会,他笔下的一个个小人物的命运都十分不幸,他和他的小人物们在庞大的社会机器之下都逃不过悲剧的命运。因为如同“蚍蜉撼树”,就算《城堡》中K的找到了那种沾沾自喜的生活方式。这只不过是一种妥协和自我安慰,更是死刑前的欢歌,是人类最无奈的声音。
也许完全就不应该有进入城堡的想法,也许永远不应该问审判的原因,卡夫卡在他的另一个短篇中为他自己制造了一个栖身之处,“地洞”。
“我造好一个地洞。”
地洞由一个大的城郭储藏室和许多地道组成。造了这么一个地洞,是为了躲避外界的敌人,为了有一个藏身之处。“我造好一个地洞”,这句话暗示了地洞对于卡夫卡而言是个不一般的场所。任何生物必须以不同的创作方式为自己建造一个栖身之所,而人则需要建构一个精神之所。
在卡夫卡的生活中,他的文字就成了这样一个“精神家园”,他在他的小说中生活,小说在他的生活中永存。当他将不久于世的时候,他显然希望他的小说能随他而去。因为他认为,这个他自己的“地洞”只能容于他一个人。他把作品当作只有自己理解,不允许别人进入,因为“但堪信任的只有我和我的地洞了”。他提心吊胆地生怕别人会发现甚至毁了他的家园,因为“蛐蛐”的声音似乎出现在每一个角落。在他一个人的“地洞”中他越发孤单了。
如果地洞贞德能够让他诗意地栖息,那么这将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但是他面对的只是不停地挖掘和修整。所有的工作——苔鲜装置,迷宫,城郭储藏室,壕沟的挖掘等等,全都是半途而废,不了了之。在壕沟的尽头是真正的虚空。由此决定了他的命运,只能是表面上漫无目的的挖掘和修建。
在这里,又一层永久的矛盾突显出来,那就是他自身的矛盾。他的现实的“肉身”和他的“精神家园”的矛盾。卡夫卡承受了一种艰苦的工作,他写作,并且把写作作为一种精神上的存在方式。而他的精神家园只是一个无底洞,耗去了他的体力和精力,而一事无成(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他只愿毁去他的手稿)。卡夫卡的命运也就是就如同那只不知名的小虫一样,在地洞里无休止地劳动。
至此,我们已经看到了卡夫卡的命运的双重悲剧。其一,是个体与整体整个社会之间的冲突形成的悲剧。其二,是他自身内部造成的悲剧。在这两个悲剧中,就注定卡夫卡笔下的人物的命运的悲剧性。卡夫卡的作品中几乎没有十分强烈的情感冲突,有的只是冷静的思考。在这种看似十分“理性”之下,层层揭示出来的悲剧就是一种荒诞的效果了。卡夫卡揭示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荒诞,而是整个人类社会社会所共同面临的荒诞精神。
形而上的沉思——读《城堡》
文/曹文轩 来源:左岸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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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城堡》好读,但不好懂。因为它的含义太多,且又藏得太深。这含义多到竟然没有了含义,深藏到竟然不可追索的地步。可是读书的姿态是既定了的,一律的,不可更改的:一定要从中琢磨出什么来,挖掘出什么来。如果不是一般的消闲式读书。而是研究性质的读书,那更是要不屈不挠地从书中捕捉一些东西的。这有点像钓鱼人的欲望,既然已走到水边,就一定想钓起一些鱼来。如果说读书就是读完为止不需要再说些什么,那么所有的批评家都得丢掉饭碗,世界上也就少了许多思想和学问。倘若局面果真如此,时间一久,恐怕也不得了:读书人少了引导,少了入书的诀窍,就再也不会读书并且也不再想去读书了。这么一来。写书人的饭碗也会丢掉的。
但,《城堡》确实难懂。它肯定不是一部一看就明白,一看就能将它看穿并将其内涵搜索殆尽的那种畅销书。“一流的作家”与“一流的畅销书作家”,“供人思索”与“供人消遣”,从《城堡》这里可以看出,它们真是两对具有天壤之别的概念。看《城堡》,各人会有各人所得,而且即便是同一个人,每读一次也会有不同所得。卡夫卡简直是一个具有神性的人(有人怀疑他是上帝身边的人),他的作品竟然成了无法穷尽的矿藏。在他去世后的70年间,这些作品竟然年复一年地为我们创造着精神财富。他养活了多少批评家?这些批评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