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爱一个机会-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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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背多分戒指’，这是‘舅舅戒指’，我会期待你来看我下次。”
第五部分透明人（1）
“春祥，你是我最亲的亲人，只有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是透明人。”
我们都哭了，透明人，我们竟有相同的感觉……
女儿听到她的阿妈叫我“春祥”，问我为什么？
那是一件尘封的往事，我一直把它深深地锁在心底，连我先生也不知道。
小学三年级，我转学来桃园，老师替我介绍时，原本一番好意，对大家公开我没有爸爸的事，希望同学多多照顾我。
果然，我受到很多“照顾”。
人生是无情的，当然也存在小学生之间。
我记得同学们私下拿我名字开玩笑，叫我“‘父’不祥”，老师想出面制止，没想到换来更多欺侮。
同学们以为我向老师打小报告，于是孤立我，让我几乎没有朋友。
一次，老师检查手帕卫生纸，没带的同学互相帮忙过关，却没有一人愿意帮我。
我看见隔壁的隔壁桌抽屉有一条脏手帕，便偷过来给老师检查，老师要我多帮妈妈的忙，手帕脏了应该自己洗……
后来，老师处罚了唯一没带手帕的女生，她叫江菲菲。
因为我偷了她的手帕。
日后我们却变成好朋友！
菲菲跟我一样，人缘很差，因为她有小儿麻痹，动作迟缓加上不爱干净，我们同病相怜。
下课我们一起上厕所，中午我们交换便当菜……菲菲家很有钱吧？她总会多帮我带一支鸡腿！
放学后，菲菲来我家作功课，她的手写很快，她帮了我的作业不少忙。
但我始终没看过菲菲的家人，来接她的都是佣人。
菲菲说，她父母都在做大生意，连她自己也很少看到。
第五部分透明人（2）
升四年级，菲菲代表学校参加校外的硬笔字比赛，获得了全省亚军，老师要我策划一个庆祝会，可是没有任何小朋友愿意帮我的忙……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菲菲渡过一个最难忘的庆祝会，因为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独自在教室挂上七彩缎带，请妈妈替我烤了一个派，点上蜡烛，再从老师的日志本里抄下菲菲她家公司的电话，我故意装成班长，打给菲菲她爸，说菲菲得了大奖，校方指定要家长来领。
冒着被大人骂的危险，我知道菲菲不会生气，她铁定惊喜，我们是好姊妹。
来的居然是她后母！
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后母霸占了她爸爸，菲菲是家庭中极不被看重的一员。
后母的眼神直接穿过我投在菲菲身上，狠狠地凶了她一顿，仿佛我是个透明人不在现场似地！
不晓得哪来的勇气，我记得当下说了这么一句话，大意是：
“要是我妈妈，她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因为我那么棒，我是全台湾第二名耶！”
从此我和菲菲更亲密，时常带她回家，要她把我妈妈当成自己的亲生妈妈。
可是妈妈并不那么喜欢菲菲，她也嫌菲菲脏！
菲菲常因上下阶梯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一身臭汗，妈妈不只一次暗示我别跟菲菲玩。
在那样民智未开的年代，谣言可能是达成私愿的藉口——村中流传小儿麻痹会传染，妈妈禁止我和菲菲碰面。
一时舆论压力，不久菲菲被迫停止就学。
我悄俏拿小石块丢菲菲的窗，菲菲还是一脸乐观，叫我别靠近，以免被传染，日后真的像她一样不能走。
我在楼下哭，菲菲要我别担心，她说她会“飞”，因为她叫“菲菲。”
菲菲一整个月关在家的日子，为我折了两汽水瓶的星星，而我固定将笔记借给她看。
现在想想，小学生哪有什么笔记，我只是藉机找她陪我聊天。
菲菲的佣人会做点心给我们吃，我俩坐在大大的餐桌用餐，空荡的屋子全是我们的笑声。
即使到现在妈妈还不明白，为什么我升五年级那段时间特别胖？是因为天天有人煮甜的替我补。
那年暑假，我拉着菲菲到池塘边玩，菲菲说，她终于出门往外飞，获得自由。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不是路遥，而是菲菲走得慢。
于心不忍，我想背她一段，但小孩子哪来力气，没十公尺，我们都跌坐路边。
从没来过池塘的菲菲很兴奋，唱着童歌，不时尖叫着。
我告诉菲菲，如果她愿意，我们就常来玩。
菲菲笑着对我说：
“春祥，你是我最亲的亲人，只有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是透明人。”
我们都哭了，透明人，我们竟有相同的感觉……
万万没想到，就在我立于水中捡石子，一个腿软，我溺水了！
接下来这一段我忘光了，只记得，菲菲拿着两根拐杖拼命伸向我，我总是沟不着。
……然后，大人把我救起来，菲菲不见了。
像逃命一般，妈妈速速带我搬了家，去台北就读，和菲菲失去联络。
而那天的记忆，停留在平静的池塘，反射的夕照，以及菲菲两支闪闪发亮的铁拐杖。
直到国中二年级男女联谊，生平第一次至游泳池游泳，一个臭男生在水中摸了我的脚板，吓得我哇哇大哭，差点又溺水了……
我忽然全部都想起来！
我想起菲菲——菲菲涉水而入，池塘下，她用双手顶着我的脚板，支撑我呼吸，等待救援……！！
第五部分透明人（3）
如果真有所谓心如刀割，就是这个时候吧——意识到好友为了自己舍命相救，翻出无法面对的残酷实情，我难过得无法喘息……
后来到高中才有机会返回桃园，菲菲那栋房子换了主人，我不清楚她身在何方，是活是死？
其实，我早就有答案了，虽然我不愿承认。
当下我又发了誓：
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不会让“菲菲”两个字消失，“菲菲”绝不会变成透明人！
二十一岁我领到首次月薪，正式在社会立足，我改了名。
从此只有妈妈还叫我本名。
女儿朗读我身分证，问我：
“可是妈妈你不是姓‘傅’、叫‘傅菲菲’吗？”
第五部分落水狗（1）
“啊！我姊姊在下面！这只狗感应得到我姊姊在下面哇……”
Brenda被捞起的时候，天空飘着细雨，家人的悲恸可想而知。
离婚的Brenda养了一只面无表情的狗，叫“阿里山”。
说它面无表情，因为脸颊很多皱纹，眼神上飘，有些涣散，搭配修长痴肥的身躯更显无辜，一种懒洋洋的姿态。
阿里山已长成现在这么大一“丛”，Brenda才捡到它，需要更多时间来训练。
教它坐、教它躺、教它等一下，有时连路过的野猫或嬉戏的孩童全学会了，阿里山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胡乱动作。
偏偏Brenda累坏了摊成“大”字型，阿里山又出人意外地执行前五分钟下的指令，Brenda马上高兴地赏它一块狗饼干，阿里山却不领情，头撇一边，自顾地吐舌头流口水……那种满不在乎的贱表情，看了好想打。
每年暑假，Brenda在湖边渡假两礼拜，不想见前夫、也看不到孩子的单纯日子，天天和狗一起玩。
人说狗是天生的游泳高手，调皮的Brenda曾趁划船之便，将阿里山推下水，阿里山急忙往船上跳，搆不着，便奋力往岸上游，即使喘了半死，还是面无表情，笑得Brenda猛流眼泪。
这只狗带给Brenda的欢乐，弥补她之前六年的苍白婚姻。
可就只能玩一次，阿里山学聪明了，从此根本不搭船，好不容易强拉进来，也休想再丢它一次。
也不能太不理它，Brenda有时望着湖面沉思，时间一久，阿里山竟用头顶Brenda垂下的手，它喜欢她摸它，Brenda搔搔它的头，阿里山就舒服地趴在地上打盹。
固定计划在今年生变，Brenda十月才来湖边，多待了一星期，花更多时间看湖，往往一个下午就被安静地消磨掉。
阿里山的睡眠时间相对提高，它的眼睛始终半开着，一只狗也快有黑眼圈了。
秋天气候多变化，Brenda感冒发烧，却仍独自乘舟出航……！
关于Brenda的故事只能说到这，接下来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
租船店家次日寻得Brenda的空船，打电话给她家人，Brenda的妹妹、前夫、女儿，还有大批警力完全出动，都无法给这则故事一个来龙去脉。
妹妹坚持Brenda绝非寻短，昨天下午她们才通过电话，她说姊姊一直惦着小女儿的补习问题……
保险起见，警方派出潜水夫对湖区做地毯式搜寻。
三天劳师动众，也该做个了结。
第五部分落水狗（2）
最后一次巡湖，Brenda的前夫和妹妹带着招魂幡，阿里山也自动坐上船；前往空船最后停泊处，诵经超渡，渴望Brenda的尸首现身。
就在离目的地尚有三公里远，阿里山“噗通”一声掉进湖里，搞得船上一片惊呼，手忙脚乱拉它上来，再度启动。
一会儿，阿里山又跌入水里，众人连声喊停。
阿里山叫了两声，七手八脚又被救起来。
但最后大伙可是瞧个清清楚楚——阿里山第三度“跳”入水中。
阿里山吃力地用四肢划圈圈，平静的湖面被掀起一阵阵涟漪，它“汪汪”两声，继续打圈子……
Brenda的妹妹忽然懂了：
“啊！我姊姊在下面！这只狗感应得到我姊姊在下面哇……”
Brenda被捞起的时候，天空飘着细雨，家人的悲恸可想而知。
狗狗也在低吟，阿里山喘着大气靠在冰冷的尸体旁，闻闻味道，面无表情地倚着。
在岸边等待的小女儿哪懂得死亡，她裹着大夹克，静静坐在大树下。
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她心里想：真好，可以不用上学了，虽然风把裙子下的裤裤吹得好冷喔……
然后，阿里山用头顶着小女儿垂下的手…！
有了这只毛绒绒的大玩偶，小女孩应该不再冷了。
第五部分一面之缘（1）
我记得李班长说故事的神情，并非无奈悲伤。
那是一种安分，一种满足，一种对人生的，古—道—热—肠。
他要我选一种面？我要，宽的。
挑一味佐料？我喜欢猪油。
切一盘卤菜？那就豆干海带各少许。
他却另夹了卤蛋、猪耳朵进来，我赶忙阻止说吃不完，他回我一句：
“老板，配我故事听就吃得完。”
有意思！
原本只是路过一家名叫“李班长”的路边摊，看着客人川流不息，想尝尝手艺，没想到李班长很会作生意，三两下就吸取我的好奇心。
“那你要说什么故事？”
就从五年前说起。
我李班长干了三十年兵，厨房也混了三十年，哪个文武百官的肚子不是我喂饱的！他们摸鱼、喝酒、谈心事，家里婚、丧、红白场，就连菜鸟们半夜想起妈妈的馄饨面，全由我一个人搞定！
不是我吹牛喔，老帮你吃我一次阳春面，下次包你还来点我的牛肉面！
我这的味道，别家绝对作不来，因为我有祖传秘方！
嘿嘿，不告诉你你不知道，告诉你你才相信，那秘方就是，我的心！
我李班长别的没有，就是古—道—热—肠，方圆百里打听看看，做这三年了，哪个人说我不够义气！
隔壁桌拉起背心、露出啤酒肚的食客笑了一笑，发现我正在看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
这不是重点。退伍了没搞头，就来这里摆面摊。
承蒙大伙看得起，生意一直很好，除了大年初一之外，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你来我这一定有得吃，除非你太晚来我卖光了。
这也不是重点。一个男人肚子饱了下面就硬了，孤单嘛，一个人回到家多难过哩！于是，找人给我说媒。
但那些漂亮小姐可聪明呢，谁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
他们就推荐什么大陆呀、越南新娘啦，我可不干！再怎么说我都有些积蓄，被那些人蛇骗去不就惨了吗？重点来了……
李班长虽然啰嗦，人倒挺有光彩，说得精神奕奕，我的面只剩一小口。
十四个月前，我在朋友那儿看中一个小姑娘，也不算姑娘啦，三十五了，标致得不得了！
对方是个扫地的，扫得真好，我很中意她，叫我朋友介绍认识。
女方没兴趣，我这个厚脸皮就拼命请朋友帮我，甚至还老不休地跟踪到她家！你猜怎么着？我发现她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五部分一面之缘（2）
“什么秘密？”
“欲知详情，下次请早，老板慢走。”
可恶，李班长看我一桌精光，居然钓我胃口！
但他的面确实好吃又大碗，身旁早已站着等我离席的客人。
就算他存心编故事要我，也不会因为丢掉我这位首次前来光顾的客人感到惋惜吧。
第二天我就回来了。
远远听李班长四处吆喝“老板”招呼客人，他记得我，问我故事讲到哪，语气仍是活力十足，又不像对我特别照顾。
我乖乖点了他昨天推荐的牛肉面，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个天大的秘密就是，那个女人居然有了孩子，孩子都上小学了！
难怪我朋友问她，她什么都不说。
一个女人独立扶养孩子，身旁又没有男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辛苦和心酸，让我更想帮助她。
于是，我每天下班都绕到她那边去，留一些卤味、牛肉片给她。
一开始她还不收呢，但后来她知道我李班长古—道—热—肠，是个好人，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但这个女人哟，唉……
“老板，要不要来份牛肚，我卤得又韧又香……”
“好好好，你倒先说下去呀，她怎么了？”
这个女人真是良家妇女，从我开始追她，她都一直不请我进屋里坐。
我晓得她怕人说闲话，但又不好意思老白拿我东西，你猜怎么着？她竟来摊子付我钱，说那些菜是向我买的！
哇，这～么一个有个性的烈女子，跟我古—道—热—肠真是绝配，我一定要娶她作老婆，就看祖上积不积德。可是……
“老板，下回喝点啤酒，我把故事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