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本里-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进木里,一定要带上太阳帽和防晒霜,木里火辣辣的阳光会不经意地就给你的皮肤镀上一层高原红。还要带上防蚊虫叮咬的药水,风餐露宿难免会被蚊虫叮咬,有了药水,就可免去痒痛之苦。
县城到各个乡上的路就不叫路了,一些乡通了公路,一些乡还没有通。到乡上的路全是颠簸的泥路,只有越野车才能在路上奔驰,雨季和雪天,就是越野车也望尘莫及,最佳的时间是3月中旬至6月底、9月下旬至11月中旬。
走进木里的高原牧场,最好不要穿红色的衣服和带红色的帽子。牧场上成群的牦牛遇见红色就会流露出野性的目光,足以让你心惊肉跳,但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它们还是极其善意和友好的。
在县城找一个有吉普车的向导,千万不能逞强自己开,木里的泥土山路很险,只有木里人才能很好地驾驭它。木里是一个多民族地区,要找一个懂藏语、纳西语、彝语、苗族语等多种语言的向导,走进各个村庄才不至于失语。租车及向导的费用一天400块左右(包括每天吃饭的费用),油钱自己出,用多少出多少。
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1)
走进长海子的那个山口,视野开阔起来,一汪曲折有致的湖,静静地镶嵌在山林里。
山口,刻着六字箴言的玛尼堆,在蓝天白云下五彩缤纷的经幡中显得格外气派。
天空要有多蓝就有多蓝,云要有多美就有多美,我走到成片的花丛中,很想轻轻地躺下去,醉在远山上悠扬的马铃声里。小罗走了过来,仰望着天空中变化莫测的云,说道:天边成片的一丝一丝的云叫梭梭云,藏语的意思是阿妈在织布。
我站在阳光下,仰望着头,看善良的阿妈织布的温馨场面,心里感觉很温暖,不由自主地就会走进一种纯美的恍惚状态,感觉自己走进了蓝色背景下阿妈的身边,守候着她织布;感觉她是在为我织一件世上最美的嫁衣,让我成为蓝天下最美的新娘……
哈日吸完了一支烟,说道:上车,我们今天吃住都在康坞哑巴家,吃了中午饭再沿着长海子逛。
吉普车驶过山口,沿着长海子边的泥路继续行驶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康坞哑巴家。
康坞哑巴家是在长海子边上,那里还住着好几户牧民,成群的牦牛与羊群在山坡上悠闲地寻觅着食物,牧民们却躺在阳光下的草坪上聊天,哈日友好地跟他们挥挥手,很随意地“嗨嗨”两声,没有什么语言上的意义但让人感觉特别亲切。
我问哈日:康坞哑巴叫什么,我们应该怎样称呼他。哈日说:不知道他叫什么,康坞的人都叫他康坞哑巴,是个天生的聋哑人,一直没娶,全靠几个姐姐救济着生活,我们每次带客人到长海子来都要在他家住一晚,成了朋友。
小罗拿着吃的走进康坞哑巴家,我与键哥还在收拾行李,一个身材矮小四十多岁的男人随小罗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紫红色毛衣,绿色军裤,一双破旧的翻毛皮鞋,走路的时候背有些驼,但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有鹰般的犀利。他看见哈日,亲热地比画起来,招呼着我们进屋里坐。
康坞哑巴的屋很小,只有两小间,全是用木头做的。里间是他的卧室,外面一间的中央是火塘,一边堆着杂物,另一边是紧贴地面的床,上面铺着一张熊皮,坐上去软软的,心里难免会涌起一丝恐惧,不敢用手去抚摸那张熊皮,害怕它会突然苏醒。
两间小木屋的空间都比较矮,键哥与小罗走进去都得稍微弯一下腰,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打酥油茶的器具以及一些餐具摆放整齐,墙上贴着一些彩色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雷锋画像了。那张画像贴在墙上最醒目的位置,只要有阳光,就会透过屋顶的亮瓦照在画像上。我忍不住转头问哈日:康坞哑巴很崇拜雷锋吗?
哈日比画着问忙着生火的康坞哑巴,康坞哑巴立即放下手中的柴火,指了一下雷锋画像,树起了大拇指,点了点头,然后又比画了一个动作,树起小拇指,摇了摇头。他干净利落地连续比画了两遍,然后才继续生火。哈日解释着对我说:他说雷锋是好样的,现在很多人都不行。
我没有再问,很难想象没有读过一天书的康坞哑巴,会保留着蕴涵着某种精神的画像。
小屋很宁静,只有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声音,一束阳光从低矮的屋顶射进来,给小屋一份温暖。
吃过饭,康坞哑巴比画着要哈日开着车带我们沿着长海子逛。他的手势语言只有哈日能懂,哈日说:他说长海子最美的时候是在七八月份,那时各种野花都开了,长海子周围全是成片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拍出来的照片特别好看。
这个季节的长海子依然很美,被带刺的蓝色野花包围,走在其间,必须小心。
哈日将车停在一个小山坡脚下,他说爬上那个小山坡是观看长海子最佳的位置。他没有跟着我们爬上去,而是把车内的坐垫拿下来铺在草地上,躺下休息。
我、键哥和小罗爬上了那个山坡,小罗拿出手机,很遗憾地连续说了几遍:怎么没有信号呢?
我与键哥都没有说话,哈日在路上就说过他从来不用手机,走进木里深山中,与世隔绝,手机常常只是一种装饰。
小罗在山坡顶端站了一会儿,就下山了,躺在哈日旁边,用太阳帽遮着那张英俊的脸睡去。
我在山坡顶端迎着风,静静地看着长海子。雨季还没有来,长海子的水不是很多,还算清澈,能在湖中看见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和对面山头的树,还有空中飞过的鸟。湖中一些地方突出水面,杂草丛生,有野鸭在其间玩耍。如果有一条木船,划到长海子里突起的地方,在杂草中一定会拾得几个野鸭蛋,它是这个季节长海子送给走进它的人们最好的礼物了。
键哥也走到山坡顶端,他喊我看长海子边上的那片蓝色野花地。我转过头去,两个牧民正赶着一大群牦牛从蓝色野花地里向这座山坡走来。大大小小恐怕有上百头牦牛,边吃草边往山坡走来,没有蹄声,也没有叫声,只有领头牦牛脖子上挂着的铃铛荡来荡去,铃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曲豪放的高原音乐,然而这样静默的移动场面难免让内心有许些的不安。
哈日说过,看见牦牛群不要惹它们,静静地走你的路,一旦它们有什么应立即蹲下,就不会有什么事。
我与键哥坐在山头没有动,默默地看着逐渐靠近我们的牦牛群。在它们离我们有些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应取下头上的太阳帽,帽子是红色的,很刺眼。键哥把他的帽子递给我,把我的帽子放进了包里。
牦牛群走上了山坡,两个牧民却没有跟上来,独自沿着泥路继续往前走了。
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2)
此刻,正是黄昏,阳光很柔和,柔和的光线将牦牛身上最显眼的白色染上了一层美丽的光晕,整个色泽里有了一份流动的韵味。键哥站了起来,举着相机融进了牦牛群中。我没有动,还是坐在山头,看着牦牛群里那几头领头的雄壮牦牛。它们安静,牦牛群就安静,它们躁动,牦牛群就躁动,它们的一个眼神一声嚎叫抑或一个仰头都会在牦牛群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看着它们,是想看看我与键哥有没有危险。
那几头领头的牦牛好像并不在乎我与键哥的存在,它们悠闲地在牦牛群中走着,脖颈上铃铛发出的声音高低有致,组合成了蓝天白云下美妙的音乐。阳光在它们深浅不一黑白相间的柔顺毛皮之间流连忘返,形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光圈,而神奇的是,那些光圈是流动的,随着牦牛移动的脚步呈现各种姿态,很是诱人。我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向它们,想要走进那些梦幻般的光影之间。
为了拍摄到光线最合适角度最好的照片,键哥半躺在不远处的斜坡上。我顺着他拍摄的方向看去,一头很小的乳牛正羞涩地依偎在母牛身边,从母亲的脖颈下探出头,迎着柔和的夕阳好奇地望着举着相机对着它的键哥。我向那头乳牛走去,它眼睛里闪烁着的一份纯真与好奇深深吸引着我,让我好想与它作一次静默的对视,感受它野性的童真。
就在我快走到那头乳牛旁边的时候,一声浑厚低沉的叫声突然响起,所有雄壮的牦牛都仰起头,眼露凶光地注视着我。我顿然站立着不敢动,心跳速度成倍加快,全身肌肉紧张起来,完全忘记了哈日的交代—应该立即蹲下去。
我胆怯地喊了一声键哥,他没有回答,我根本不敢转头去看他,单是离我只有五米远的那头牦牛所流露出的极其凶险的眼神就足以震慑我狂跳不已的心,还不要说它周围的几十头牦牛都是如此眼神。我有些不知所措,又怯声声地喊了一声键哥,感觉全身无力,却还硬撑着,做着随时起跑的准备。我想只要离我只有五米远的那头牦牛再叫一声或挪动一下,我就转身跑。
静极了,刹那间,所有的牦牛都停止了走动也停止了吃草,全部流露着凶光盯着我。那些野性的眼神集中到我身上仿佛成了一团熊熊大火,点燃了生与死相连的那条生命线,燃烧的干渴让我嗓子冒烟,就是再想喊一声键哥都吐不出一个字来了。
我闭了一下眼,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我知道只要牦牛群没有动,那些凶光燃烧的火焰就不会触及生命线死亡的那一端,我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能招惹牦牛群动起来。
我睁开了眼,让自己的眼神尽量柔和一些,静静地与那头离我只有五米远的领头牦牛对视着。我不知道我的眼神能否与它的眼神相通,我只想通过我的眼神传达我内心的友好,传达我没有一丝要伤害它们的意图。在我闭眼的几秒钟时间里,我想是因为走向那头乳气未干的小牛引起了领头牦牛的愤怒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与它通过眼神作一次交流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生命仿佛将逐渐静止,无论我的眼神如何的柔和,那领头牦牛的眼中依然是野性的凶光,一丝一丝地撕裂着我的心。
我有些绝望,忍不住仰起头望着远方。远方是茂密的森林,晚霞满天,一只雄鹰盘旋在山顶,一会儿俯冲一会儿又展翅高飞,想要在美丽的夕阳里带走天葬者一生的梦想。
我再次闭了一下眼,感觉是作生命里最后的思索了,有些心平气和地接受那些投向我的充满了野性的凶光。想想也是,真的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就是我们现代都市文明的人类,很多时候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用柔和善良的眼神真诚地交流一次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山野里的庞然大物、有着攻击性并占绝对优势的牦牛群呢?那么,让我作最后一次纯美的幻想吧,如果能让晚霞里那只盘旋的雄鹰带走我一生的梦想,也是灵魂的一次超度吧,至少比都市里的葬礼来得更真实一些。没有哀乐,只有山风里的清脆铃铛声,它引领着我走进古老原始的木里,还将引领我走向天葬之路……
我那纯美的天葬幻想在键哥的脚步声里消失,键哥踏着风中的铃铛声走了过来,他停在我身边,说了声:不要怕,坐下。
我与键哥并排着坐了下来,望着山坡下印着晚霞的长海子,静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几分钟过去了,键哥说:我们走吧。
我站起来,没有去看那些牦牛,我知道它们还一如既往地盯着我们,凶光组成的烈火还在身上燃烧,一种痛感依然在体内延续。我跟着键哥走着,想从它们之间穿过直接下山,刚往前走了几步,那头领头的牦牛就往前走了一步,顿然,所有的牦牛都往前走一步,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一股力量透过地心深深震撼人心,危机四伏,键哥果断地说:坐下。
十多分钟后,键哥又说:我们必须得走,这次绕开它们走。
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哑巴守候的长海子与神山(3)
键哥带着我,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山坡下。远远地,哈日爽朗地笑着说:你们在上面逛那么久,看来,木里确实吸引人。
我没有说话,看着哈日,有想流泪的感觉。
键哥又举起了相机,我顺着键哥的镜头方向望去,看见了那群在山坡顶端柔和光线中离天空很近的牦牛群。它们是那么的祥和,悠然地走动着,牦牛群中不同大小的几头乳牛脱离了各自母亲的怀抱,在离天很近的地方嬉闹着,而那几头雄壮的领头牦牛也各自低头吃着草,脖颈上的铃铛声柔和起来,仿佛是从天边流淌出来的一曲美妙音乐。
此刻,键哥镜头里的画面美丽而祥和,根本就没有一丝凶险的痕迹,刚才的经历已经成了模糊的记忆。其实,流露着野性凶光的眼神有时比流露着微笑的眼神更安全,至少它真实。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回到康坞哑巴的小屋。火塘的火焰很旺盛,小屋很温暖。围着火塘,康坞哑巴一边给我们打酥油茶一边与哈日比画着,哈日转诉着康坞哑巴的意思 :他说再翻两座山有一个神湖,喝水洗头洗澡都很好,但一定不能往里面扔石头,扔了就会遭雪弹子。
康坞哑巴是一个极其虔诚的宗教信仰者,信仰自然,认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他把扔石头的动作做了好几遍,每次做了都要冲着我与键哥使劲摇头和摆手,反复告诫我们一定不能违背自然界冥冥中的神灵。
康坞哑巴给我们每人倒上一碗浓浓的醇香酥油茶,又打着手势说一定要跟着哈日去转一次神山,说着还拿出了一位美国朋友送他的“双星”旅游鞋,比画着说是等去转神山的时候才穿,放好那双旅游鞋后,又指着我脚下的旅游鞋伸出大拇指。说实在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康坞哑巴以为我与键哥是要去转神山,在他的思维模式里,人活着,就是为了去转一次神山。
位于木里境内的夏郎多吉与稻城县的仙乃日、央迈勇三座雪山在木里人的心目中有着无比神圣的地位。据历史资料记载,公元8世纪,莲花生大师为贡嘎日松贡开光,以佛教中除妖伏魔的三位一体菩萨—观音、文殊、金刚手分别归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夏郎多吉归金刚手菩萨、仙乃日归观世音菩萨、央迈勇归文殊菩萨。
因此,也就不难想象转一次神山在康坞哑巴的灵魂深处有着何等的重要意义。哈日说:康坞哑巴对气候特别敏感,天气不好就不去转山。有点不好理解康坞哑巴手语中关于“气候”的含义,已经四十多岁的他,不知道还在等怎样的气候。
守候着温暖的火塘,哈日说:康坞哑巴想在长海子边修一座很大的木房子,客人大批量的来,吃住都方便,现在房子很小,住不了几个人。他还比画着说来长海子的外国人环保意识很强,自己的垃圾自己带走,而木里县城里来长海子度周末的人却乱扔垃圾。
康坞哑巴最后极其激动地站起来,比画着外国人在他的这间小屋里根本伸不直腰、学着外国人把腰弯成九十度在小屋里走路的模样。他连续弯着腰在小屋里走了三圈,把他心目中环保意识很强的外国人在他小屋中的压抑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突然觉得,康坞哑巴如果真的在长海子边修一座很大很大的木房子其实很好,他一定是世上最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