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好颜色-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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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也要吃饭啊。”
“……”
算了,将就她吧。
晚膳很丰富,虽然错过了点儿,但御厨丝毫没有糊弄事儿,精致的十二道菜,道道用尽心思。
“这鹅肉不错,不过下次可以再浇点儿酸梅去去腥气。”用完膳,她认真地点评道。
朱照业抬了抬下巴,高内立马就派人去转达这项“建议”了。
“去散散步?”他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流光点头,正合她意。
夜空繁星点点,月亮半遮半掩,两人绕着未央宫散步,走一路,一路都是梨花的清香。
三个月前,这样的日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我们……是如何成亲的?”她突然歪着头问道。
“我上门求娶,你半推半就。”他低头,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她瞪圆了眼睛,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半圈,生动可爱。
“是吗?”她有些存疑。
“嗯,是的。”若没有发生那一切,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过程,他会带着聘礼上门,诚心求娶。
她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能囫囵点头。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怎么没来看过我?”
“你家里人都随你致仕的祖父回老家了,山高路远,兴许他们得到明年才能回京来看你。”
“你不能让他们快些来吗?”或许她见着自己的亲人了就能想起更多的关于过往的事情了呢。
夜风吹来,撩起她额前的碎发。
他抬手帮她拂去:“你很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嗯。”她点头。
“若我告诉你,那段过往很痛苦,你也要想起来吗?”
“有多痛苦?”
——坚韧如你,也抵不住要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你说有多痛苦?
“不要再执着以往了好不好?痛苦的事情咱们就让它留在过去。”让它们陪着那个“她”一起死去。
她苦恼地蹙眉,无法判断。她不知道“痛苦”有多痛苦,于是就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能承受,或是以前的那个自己是否愿意再恢复记忆。
他的眸子里伤痛太过明显,她想装作视而不见都做不到。
“再问一个问题。”她竖起了一根指头。
“嗯?”他握着她的手一起继续往前走。
“在我失忆前,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觉得好笑,这是反了吧!
“我有没有红杏出墙?”她追问道。
他的笑意僵在嘴角,进行不下去。
所以,无论她是否记起过往,她那噎死人不偿命的本领都还“健在”。
“没有,我们感情浓厚,鹣鲽情深。”
“当真?”
他回头,故作一脸阴云的模样:“你认为我是如此大度的男子,妻子出墙了我还能百般顺从她?”
她先是一怔,然后讪笑两声。
说不定呢,他看起来就一副“受虐相”,她一直不知道他对她的底线在哪里。要不要试试?
“还有,我也没有其他女人,你尽管放心。”他咬牙,切断了她最后的一丝“猜疑”。
“所以,没人出墙?”她总结道。
“是。”
“没有背叛?”
他惊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想起了什么。
“你看着很心虚,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吗?”她抓住了他面色上的一丝犹豫,趁热打铁的追问。
聪明人永远是聪明人,不会因为失去了一段记忆就变成了傻子。
“是,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他眉毛一动,神色都灰败了下来。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这般咄咄逼人的自己有些讨厌。
“好了,都过去了。”她挥挥手,做大方的姿态,“既然我还和你在一起就说明这个错误可以被原谅,算了。”
她大概了解自己,若是他真的做出无法容忍的事情来,她早就挥挥袖离开了,怎么还会怀孕?
这一次,换他措手不及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条鸿沟,她就心甘情愿这般轻易地抹去吗?
她撅嘴,轻轻松松吹了吹额前的碎发,道:“不想知道。”
若是他存心悔改,她又何必重掀伤疤。若他是惺惺作态,从他嘴里说出的故事又怎能完全相信?
故而,“不想知道”是最好的结果。
他转头看向她恬淡的侧颜,这才开始相信这世间真有玲珑心肝儿这一说。
他很想问一句:“你当日为何要赴死?”
这样灵慧聪明的她,为何非要选一条死路?
“我最近总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流光不知道他的满腹心思,笑着道,“梦里总有一个小娃娃叫我娘亲,叫得可好听了。”
他环过她的腰,轻轻摩擦她的腰身:“可能是咱们的孩子在唤你呢。”
“可我想要小娘子,梦里的那声音分明是小郎君啊!”她什么都不懂,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曾经是有一位小郎君的。
朱照业的喉咙哽了一下,目光里全是心疼和懊悔。
第57章 露馅儿
随着流光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对周围的人和物也越来越熟悉。朱照业小心编织的谎言紧紧地将她包裹在里面,就是为了不让她受流言和往事的半分侵扰。
只是这皇宫有上千的宫人,也不是个个都机敏能耐的。
香云提着气小心翼翼地看向流光,见她神色疑惑,上前道:“夫人不是说要去园子里吗?咱们走吧。”
流光站在原地,指着对面的小宫女,道:“她方才唤我什么?”
“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罢了,没见过贵人,不知礼数,夫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香云笑着说道。
流光对面的小宫女低垂着脑袋,像是要把整个人塞进那地缝中去。她自知失言,想起教养嬷嬷的嘱咐,恨不得自己从来走过这条路,也未蠢笨地喊错了名字。
流光却不容易被糊弄过去,她说:“我听见她喊了一声太后娘娘,对吗?”
香云面色一僵:“夫人听错了吧……”
“你很奇怪。”流光转过头看她,“方才这小宫女唤我太后的时候你不还瞪了她一眼吗?”
如果说刚才小宫女只是失言,香云瞪她是因为她喊错人,那现在这般狡赖不认又是怎么回事?
“奴婢是听她叫错了。”
“你方才还说没有听见。”
香云冷汗落下,彻底与她僵持住了……
“你起身,过来。”流光指着地上的宫女道。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你刚才唤了我一声太后,是否确有其事?”流光道。
小宫女不敢再乱说,微微抬头,悄悄看向香云的方向。
“别看她,看我。”流光打断她的目光。
小宫女咬唇:“夫人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我与太后娘娘容貌很相似?”流光问她。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啊……
“奴婢眼拙,没有认出夫人来。”
“我就问你一句,像还是不像?”
小宫女手指发抖:“像……”
香云在旁边闭了一瞬间的眼,似乎看见了自己脑袋落地时的场景了。
这才,流光不急着去园子里逛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将太后娘娘的画像弄一幅过来,我比较比较。”她站在梳妆镜面前,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观察了一番,生出了一些好奇心。
“诺。”香云只好先应下来,反正已经有人去禀报陛下了。
“对了,太后是否在世?”她转过身来问,“怎么我从未见到过她老人家呢?”
“太后娘娘……”香云吞咽了一番,艰难地道,“过身已久。”
“哦……”流光面上点头,心里却不这般想。这些人,前言不搭后语的,真是漏洞百出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撒下的谎谁来收场。下朝之后,朱照业匆忙赶来。
“奴婢参见陛下。”
流光正缩在榻上看书,见他回来,穿鞋下地,又很快被他扶回去了。
“起来做什么,歇着。”
流光笑了笑,将手上的书放下:“你又回来得这般早。”
“嗯,事情处理完了。”他揉着她的手道,“今日看的什么书?”
“瞎看看罢了。”流光将书推开,笑着看他,“我今日有一件趣事,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即使早已知道,但他还是装作不知的模样。
流光便将在路上遇见的那位小宫女的故事给讲了出来,一边讲还一边观察香云的神色,果真在她面上看到了几分紧张。
朱照业听她讲完,浅淡一笑:“那宫女眼神不好,你与太后娘娘形似神不似,画像也许会认错,但真人差得真是太远了。”
“哦?”这样说来,她与太后确实有些渊源了?
“也是我忘记说了,太后是你嫡亲的姑母,你与她有几分挂相也实属正常。”朱照业云淡风轻的,一板正经的……胡诌。
流光眨眼:“我家里人都这般厉害?”
“不然呢。”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如今你也是其中一员啊。”
她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笑道:“那我离太后姑母真是差远了。”
“差哪里了,明明就是不相上下。”
“她是太后……”她摸了摸鼻子,低头。
他喜欢她这般明明在意又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你也是……皇后啊。”
这一吻,便很难割舍去了。
她仰着头抱着他的腰,变化呼吸,悄无声息地迎合他这个吻。
她很喜欢他这般珍视她的模样,比在床上时的肌肤之亲更喜欢。
……
“口误”的事情就这样被揭过去了,后来香云的确是找了一幅“太后”的画像给流光瞧了,当然,是经过“某人”处理过后的画像。
“脸型像,嘴巴和鼻子像,但眼睛不太像。”流光鉴别了一番,知道自己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后便不再纠结于此,很快就撒开手去了。
而这一幅送到她面前的画像则是由朱照业亲自操刀改过的,尤其在那双眼睛上下足了功夫。在王府之时,长夜漫漫,他便画一画她的样子当作消遣,如今这本事倒是用在正途上了,他只稍稍将她细长的眼睛改得圆润了一些,立马就少了几分本人的神韵了。
如此,流光觉得不像自然也在清理之中。
后来,一旦流光出门,从她起身开始便有人在前面清理道路,唯恐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怎么觉得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似的。”她向香云抱怨着,环视一圈,又不见除了两人之外的第三人。
香云默默自责,看她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她啊。
“夫人今日可要出去转转?”
“不了,天太热了。”夏日对孕妇极不友好,稍稍一动便是成片成片的汗珠,她可不想动不动就去冲澡。
“香云,你再去找几本书来,我照着练练字。”
“诺。”
未央宫什么都不缺,书尤甚。
香云也算了解了她一些,知道她喜欢看游记之类的书,便挑着这样的书找了几本奉在她的案头上。
流光随意翻开一本,照着抄了起来。
“咦……”流光小声呼了一声,香云在不远处倒香炉里的香灰,没有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流光盯着书,心中砰砰乱跳。这是她以前看过的书,这上面有她作的注解!
她瞥了一眼香云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翻开书继续看了下去。
这是一本地理类的游记,作者写山写水,将那大好河山描绘得及其美丽。而在这本书中,有几个地名被人用笔圈了起来。
流光认真回想,她对这些地名毫无印象。可这书上的字迹的确是她的,无疑。
她为什么要将这些地名圈起来?有什么用意吗?
为了不让香云察觉,她默默地将书插到了旁边一摞书里面,装作还没有翻阅过去的模样。
她记得朱照业的书房里有一幅地图,或许她可以去那儿找找线索。
关于往事,像是一场探险,越靠近越能感到刺激。她生来爱冒险,这样的刺激尤为吸引人。
朱照业很惊奇她能来前殿看自己,见她挺着肚子笨拙地挪动过来,他几乎是倒履相迎了。
“夏天喝点儿老鸭汤最好不过了。”她指着盅笑着说道。
操心、念叨,此时的她倒真像是一位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主母了。
“辛苦你了。”他倾身向前抱了抱她,万分注意没有碰着她的大肚子。
不过是从后面走到前面,短短一段路,在他的口中仿佛是长途跋涉一般。
流光笑了起来:“下次我一定多关心关心你。”要是她做得够好,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感动吧,看起来都要哭了似的。
朱照业的确感动,却也没有到要哭的地步。他整日被政事环绕,操劳辛苦,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只要一想到这是她的“遗愿”,是他从她肩上分过来的担子,他便干劲十足,一切风雨都不在话下。
“一起喝。”他招手让人拿来碗筷,一起分享这一盅熬得香透骨的老鸭汤。
“酸吗?”她喝了一口气,观察他的神色。
酸得味觉都快被淹没了……他强撑着道:“还好。”
她眨眼一笑:“我让他们加了双倍的酸萝卜。”
怪不得。看她“作恶”成功,他无奈一笑:“真好,提神醒脑。”
她“扑哧”一声,肆意地笑出了声。
一盅汤,她喝了一大半,他只喝了碗里小小的半碗,便实在喝不下去了。
“你忙吧。”她站起身来,扶着肚子在他书房里打转,“我随便走走。”
他笑了笑,见她不觉无聊,便埋头批起了折子。
他椅子背后有一盏屏风,屏风后面便挂着她想要找的地图。她不动声色地转到了地图的面前,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将那几个被圈出来的地名放进了地图里。
五个地名,连成了一条曲折的线。这线看起来毫无规则,看在地图里却能一眼发现出他们的共同点——均在黄河沿岸。
她为什么会被黄河如此关心?流光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后宫的女人,难道不只是负责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还要一并关心河治?
她以前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第58章 又走一个
朱照业发现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候迟钝的反应也过于可爱,但依然没有戒掉爱书这个好习惯。无论他何时何地见她,她的手边总是摆了一本书,且种类繁杂。
这天,她兴高采烈地跑来问他:“听说藏书阁有很多孤本,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必须让香云陪着你。”
“好。”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藏书阁汇聚了几代君王珍藏下来的孤本,光是闻着里面的书香就已经能让书呆子们热血沸腾了。流光行走在书架间,脚步轻快,连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香云见她沉迷其中,便说要去给她泡盏花茶来,好书配好茶,方才不负这一段韶华。
从此,藏书阁就成了她第一爱去的地方,有事没事就往那边跑。
夏去秋来,嘉德太后的身子渐渐不行了。自朱照业登基后,便将之前的太皇太后加封了尊号,以区别秦太后。
作了一辈子的怪,到头来连太医都不愿意登她的宫门,她算是活活地熬到这般地步的。
“他是个狠心的,夺了刘家的天下还要病死我这个老婆子,好好好!”嘉德太后躺在病床上,一脸枯槁,双眼都是厉害得吓人。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老嬷嬷道:“宫里的人惯爱拜高踩低,您这一失势,咱们连太医都喊不动了。”
嘉德太后笑了起来,笑容诡异又沧桑:“他是怪咱们害死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