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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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朝廷一旦有空,早晚都会轮到我们。”
是的,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
颜青画定定看着他:“那我们不如早做打算?”
荣桀直视她的双眼,这一回声音坚定有力:“只要你不悔,我定竭尽全力,护你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搓手,激动,准备跟老婆一起造反。
大嫂:作为女主我表示十分心累,居然还要一起创业?
第23章 缘分
荣桀实在没想到,当颜青画取出盒子里的地图时,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大抵因为听过她讲儿时回忆,从那饱含怀念语气的只字片语里,隐约形成了岳父光明伟岸的形象。
在荣桀心里,岳父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家。
所以颜青画手里能有整个大陈的堪舆图,他只微愣片刻就回过神来,并未显得特别惊讶,甚至凑过来仔细端详。
颜青画轻声细语道:“父亲年轻时只游历过北蒙、衡原与东江,其余各地是根据国子监馆藏藏书推测,大致轮廓应该没有太大出入。”
荣桀俯下身体,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端详。
他不识字,可却看得懂图。
在北蒙、衡原的位置上,山川地貌和县镇名称还算完善,中都和顺天更是详尽,若不是地图太小,恐怕岳父都能把整个都城的堪舆图都画出。
距离中都越远的地方堪舆图上就越发潦草,大多只有大致的地形走势,县镇也零零散散勉强标注几个,剩下的多为空白。
荣桀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太平盛世,只怕岳父会游历各地,领略中原大好河山,把这幅图完善详尽。”
他甚至都不知岳父如何出身,单凭这样一张图和颜青画平日里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不离十。
这回换颜青画愣住,好一会儿才笑道:“若是爹爹还在,只怕要很喜欢你这个女婿呢。”
真是懂他。
荣桀脸上微微泛红,借着烛光遮掩没叫颜青画看见,却指着云州的位置说:“这里是云州?”
颜青画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问。
荣桀笑笑,叫她把地图仔细收拾好,夜里烛火危险,他怕毁了这样独一无二的珍宝。
等两人坐回桌边,荣桀才带着回忆开口:“我早同你讲过,小时候家在怀远县开肉铺。”
颜青画给他续上水,没讲话。
荣桀慢慢说:“那时候巷子里有个老书店,进出都是读书人,你也知道咱们大陈的读书人多金贵,平头老百姓很少有人去惹他们。”
“看店的老先生无儿无女,因为喜欢吃我家的肉,便跟我熟悉起来,”荣桀语气里仿佛带着和煦的春风,“兴许是因为喜欢我,便时常带着我在书店里玩,隔三差五便读书给我听。”
大陈重文轻武,能在县里开书店的,最起码得有秀才功名在身。
只要能在县学挂个廪生的名头,那每月的廪米就有不少,若是在县学再谋个职位,养活一家都不成问题。
老先生手里的书都是县学里没有的,是以书店生意一直很好,学生们借他店里的书抄,都要按日子给租金。
老先生就好一口东坡肉,荣桀小时候就很机灵,手脚勤快又有下厨天赋,每次去给老先生送肉就顺便给他把肉炖上,总能换些糖瓜回去哄娘亲和妹妹开心。
“那时候我家里条件尚可,父亲问我想不想读书,我实在不耐烦去学堂,便也没强求。”
荣桀笑笑:“倒是老先生可能觉得我就这么混账着长大太可惜,每每同人辩论,总要带上我旁听。”
难怪他明明不认识几个字却能出口成章,训斥手下时有条不紊,丝毫不见粗鲁。
“老先生什么书都看,上到稗官野史,下到儿女情长,有时候给我讲大陈的风土人情,又有时候要拉着我说怎么酿酒,总之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荣桀同老先生亦师亦友,算是忘年交,回忆起他来,就连英朗的面容也软和下来,仿佛还沉浸在儿时巷子里嬉戏打闹的美梦中。
“我没给他交过一天束脩,却被他尽心尽力教养长大,若是没有他,便也没如今的我。”
从他的描述里,颜青画脑海中渐渐回忆起一个人来。
她迟疑片刻,问:“老先生,是不是姓孟?”
荣桀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自己媳妇无所不知,难道还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颜青画努力从幼时的回忆里翻找,试图找寻到那个无关紧要的夏日午后。
“我想起来了!”她眼睛一亮,兴奋地看向荣桀。
大抵从未见过她如此小女儿情态,荣桀目光温柔,说出来的话也是和风细雨:“想起什么了?”
颜青画紧紧闭上眼,复又睁开,她边回忆边说:“我们家是天盛元年搬过杏花村的,那会儿我才五岁,倒是哥哥已经八岁了,已经开始帮家里下地干活。”
“那一年……那一年好像是天盛五年,对,我记得那一日是哥哥九岁生日过后,父亲说要去县里见一位旧友,就领着我们出了门。”
她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实在记不清当日零碎细节,却能回忆起桂花糖甜蜜滋味。
“我记得那个小巷子,巷子口有个糖果铺子,里面的桂花糖很甜,父亲还给我买了一大块,叫我回来以后吃了许久。”
荣桀手上一抖,差点把水洒出来。
“那是果儿居,你确实来过!”荣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似万千灯火于夜空点亮,叫人仔细看去便会迷失其中。
大概他们谁都没能想到,原来以为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在儿时回忆里,曾经去过同一个地方,吃过同一家的糖。
也不知当年的两个孩子,有没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桂花糖的滋味又蔓延上来,颜青画看着他笑,眼睛里也似染上光,细细碎碎,实在难以熄灭。
“那糖真的好吃。”
荣桀傻兮兮笑了一会儿,小声告诉她:“我跑他们家瞧过怎么做,回头桂花开了,做给你吃。”
“好。”
颜青画又回忆一会儿,才勉强从纷乱的记忆力找出关于孟老先生的只言片语:“我记得父亲说过,孟老先生是爷爷的同窗,早年一起就读于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是大陈最著名的学院,举国各地的名臣大儒皆出自这里。
颜青画清晰知道自己出身,所以连带着也对孟老先生产生了一丝疑惑:“他为何要隐居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小县城里?”
荣桀愣了一下,也跟着回忆起来。
有一年冬天老先生病了,他急的天天都去看望,明明只有**岁的年纪,却知道细心照顾人。
端茶倒水,送医问药,虽无一丝血缘,却也有难以割舍的情分。
他记得老先生曾感叹:“若是孙儿还在,也同你一般大小,就是不知有没有你这般贴心孝顺。”
颜青画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先帝晚年……听信谗言,曾有几位大儒先生接连下狱,祸及子孙。”
荣桀心里一紧,那种说不出的难过弥漫上来,对老先生的思念也翻涌上来,难以消弭。
颜青画拍拍他的手,声音很轻:“老先生已经……不在了?”
“是,翻年过去,开春时老先生便仙逝了。”
颜青画叹了口气。
“其实也好,没见着江山成了这样。”
无论她父亲也好,孟老先生也好,这些忧国忧民的先生们都已早早亡故,尘归尘土归土,再不用见这糟心的世道。
晚上聊得太深,两个人心情都很沉重,荣桀见颜青画情绪不高,便道:“你先去洗漱吧,剩下的事咱们回屋谈。”
颜青画点点头,等她洗漱回屋,便看到温热的水壶已经放在床边,被褥都已经铺好,荣桀正在收拾衣裳。
他这两天下地干活,衣服又有些磨损,颜青画也不跟他见外,叫他脱下来给自己缝补。
荣桀里面没穿里衣,死活不肯脱,红着脸在那磨叽半天,非要“洗干净再补”。
颜青画狠狠瞪他一眼:“快给我。”
荣桀这才背过身去,扭扭捏捏脱下短褐,飞一般跑走了。
屋里昏昏暗暗的,什么都瞧不清楚,也不知这大老爷们别扭个什么劲。
她用绣花针挑了挑蜡烛灯芯,凑在那仔细缝补。
虽说手艺勉勉强强,胜在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补完了。
荣桀换了一身干净短褐出来,见她已经叠好衣裳放在一边,这才凑过来吹熄蜡烛。
“多谢。”
黑暗里,颜青画翻了个谁都看不见的白眼。
“就会跟我瞎客气。”
荣桀嘿嘿笑笑。
黑夜给了人最坚强的护盾,颜青画这会儿比刚才放松的多,因为整个山寨都很安静,她声音也很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我们现在除了这一班弟兄,什么都没有。”
荣桀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也压低声音回:“之前同他们几个谈过,要紧的是铁器和马匹。”
他们没有任何作战武器,也没有多余的战马,要想自立为王谈何容易。
颜青画这一天脑子都没闲着,这会儿躺在床上就忍不住有些困顿,她含含糊糊说:“回头我再翻翻书,看看哪里有矿藏,若是真要起事,只能先从这里下手。”
荣桀眼睛一亮。
颜青画虽然只是个普通农女,仿佛只比旁人多读了些书,实际上她的胸襟和气魄,许多寻常男子都不曾有。
荣桀这会儿生出些壮志豪情来,心里还在感叹“娶妻如此夫复何求”,顿时觉得美滋滋的。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起刚才叫她念念不忘的桂花糖来。
“也不知当年巷子里匆匆经过,是否曾相见不识?”
颜青画已经要睡着了,听他这话,嘴角略微扬起,仿佛那块桂花糖含在嘴里,甜在心中。
“你猜呢?”
等了许久,她都没有等到荣桀的回答,在将要沉入梦乡的那一刻,听到他轻声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猜不出来,却希望真的曾经见过你。”
于是颜青画便也安然入睡,做了一个桂花糖味道的甜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嫂:你对我是否有什么误解?怎么就想让我早登极乐?
荣大当家:没有没有,误会误会。
第24章 冲动
大抵是因为说开了; 两个人关系更近了些; 早上起来用早膳,荣桀还大着胆子给颜青画夹了一筷子拍黄瓜。
颜青画抬头冲他笑笑; 小口吃了。
隔壁桌的邹凯看得直揉眼睛; 结结巴巴问连和:“我……我是不是; 瞎了?”
连和慢条斯理帮董迎风取了个饼子放碗里; 这才扫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邹凯被他噎了一句,只觉得心口疼。
昨日大家都忙着耕种,可算把地里的事做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便不算太忙,荣桀叫雷鸣领着弟兄们去耕地; 自己带着几个当家的去了议事堂。
颜青画自然也去了。
昨日发生那么多事,荣桀跟颜青画也做好决定,今日就是要跟当家的们商量下,看今后寨子要如何安排。
他们寨子里的弟兄们虽然都很信服荣大当家; 却也不是盲从; 荣桀也并不搞高压统治; 私底下都很平易近人。
因此大家刚一坐定,荣桀就道:“昨日的事,你们如何想的?”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兴许是想先听听别人说法,再发表议论。
倒是邹凯明明是个结巴; 却毫不顾忌; 一听这话就来了劲; 一个人嘀嘀咕咕没完:“我觉着,咱们、咱们寨子怎么也得有点行动。要不、不然以后,准得被狗日的,狗日的朝廷趁虚而入。”
这一串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烦的连和拍了他一巴掌,他才不情不愿闭上嘴。
荣桀也不觉得他烦人,只问其他人:“你们如何想?”
冯思远看了叶向北一眼,叶向北想了想道:“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只现在根基不稳,寨子里勉强才能吃饱饭,其他的都还一无所有。”
他顿了顿,又说:“昨天大嫂的话我回去想了许久,我觉得目前最要紧的是不能做聋子。”
荣桀直起身来,炯炯有神地看他,脸上也带了点笑来。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叶向北又看了眼颜青画,见她正垂眸沉思,便鼓足勇气接着说:“这回要不是乌尔好奇心重跑去镇衙门偷听,我们或许要等人家打到门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是云州还是朝廷,对我们都是个威胁。我认为我们一定要培养些自己的暗探来,最起码对溪岭的事能知其三四,只有主动掌握各地信息,才能安心坐于家中。”
荣桀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大笑道:“还是向北心思缜密,这一点说的太好了。”
叶向北冲邹凯挑挑眉,气的邹凯直喘气。
他们寨子里,邹凯一向是只喜出武力,动脑子的事一点都不愿意做,之所以能成为二当家的,完全是因为他真的可以为了寨子豁出命去。
有那么多人动脑子,确实不差他一个。
荣桀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因此也很少单独问他意见,大多都是把人叫齐才商量,这样也算是博取众长。
叶向北说完之后,荣桀便点名问连和,只听他说:“大当家拿主意便是,我都觉得很好。”
他这般说,荣桀就笑:“多说几句能累着你?”
连和认真点头,脸上还是淡淡的。
荣桀和颜青画对视一眼,把目光一起投向年纪最大的冯思远。
冯思远比叶向北沉稳的多,也看得更远,他并未对反不反之类的事说什么意见,反而道:“无论如何,都得叫村民们吃饱饭。”
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大概就不会有别的诉求。若是他们真的反了,根基稳固便没有后顾之忧;若是他们不反,自己自足,也不用惧怕任何事情。
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只要天不塌,他们便会安安稳稳,不求其他。
曾经的他们不也是这样吗?
荣桀点点头,看向颜青画。
颜青画这才道:“几位当家的意见,我跟大当家大概是听明白了,说的都非常在理。”
她顿了顿,把腰背挺得更直一些,道:“首先叶先生说的暗探,我认为现在就要努力操办起来。云州已经有人反了,我们最要关心的一个是云州情况到底如何,再一个便是朝廷对云州,对我们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几年朝廷没甚动作,不过是因为腾不出手来,汉阳关那至今烽烟四起,鲜卑的铁骑不知何时就要踏破关城,坐在中都的勋贵皇族们最怕的还是来自西北的贪狼。
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山匪们,当真不足为据。
只是云州那有人坐不住了,他们已经反了,那朝廷就不会坐视其他逆匪逍遥自在。
颜青画道:“几位当家心中多有沟壑,这暗探的事,看交给谁操办最好?”
几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到连和身上。
连和:“……”
荣桀觉得他这帮兄弟太会使坏了,不过连和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为人沉稳,心思细腻又不爱言谈,实在是做暗探的好苗子。
“阿和,要不你先接手试试?也不用你怎么打交道,只要培养几个弟兄出来便是了。”荣桀道。
连和沉思片刻,便回:“我也没这经验,若是办得不好,大当家请勿怪罪。”
颜青画笑道:“等我回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书,拿给冯先生瞧瞧看是否能用得上,其实就咱们这贫穷苦寒之地,真不用弄多大阵仗,人选的合适便是了。”
就比如那个叫乌尔的小兄弟,凭着一腔傻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