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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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伯爷这心不能少操,又想起来一事了:“霄儿,你娶了这个,那先头那个怎么说?婚书换过没有——嗯,你办这些不便,把你二叔叫来,我同他说。”
方寒霄走回床边的脚步微顿,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对于莹月的替嫁,他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婚书不婚书的,他没成过家,没处理过细务,方老伯爷不提,他一时真未想得起来。
他给方老伯爷写:知道,不必二叔,我来。
方老伯爷看过,叹了口气:“好吧,不必就不必,你不喜欢你二叔,我也不逼着你了,等我眼一闭,我这里的东西终归都是你的,你就是败家些,也尽够你用了。”
方寒霄眉梢微微一挑,居然露出点笑意来,他手腕随意转动,写与方老伯爷:我没不喜欢二叔。
方老伯爷哼了一声:“祖父面前,你嘴硬个什么劲。”
他重病榻间都看开了,孙子跟儿子不合就不合罢,硬按着孙儿的头叫他去蹲叔叔的屋檐底下,再是为他好,也是委屈了他,何必呢。
但方寒霄居然换了张纸,诚恳地又给他写了一遍:真的没有,我出去一趟,都懂事了。
“……”方老伯爷很狐疑,他说了这么一会话,本来已经疲累了,硬是又挣出点精神来,道:“我不信,霄儿,你不用敷衍我。”
说是这样说,他心里其实已经燃起希望来了,哪个老人愿意见到家宅不宁儿女反目,往日就是有什么恩怨,一家子,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能过去最好过去,往前面看,慢慢重新和睦起来才好。
方寒霄去重蘸了墨,低头刷刷写:事过境迁,如今我回来,该着二叔嫌我多余了,是二叔不高兴,我并没有什么。
方老伯爷看了这一串,愣了愣:“什么话,你二叔怎么就嫌你了——”
不过他不是掩耳盗铃的性子,既知道他们叔侄不合,勉强说这些也是无益,说一半就停了,转而把方寒霄的话又看了看,照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通了:“哦,你二叔不高兴,你就高兴了。”
方寒霄虽然不是这么写的,但他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把纸收了回来。
方老伯爷见他笑,就不舍得怪责他了,还顺着道:“不要管你二叔高兴不高兴,他要真嫌你,哪里苛待了你,你告诉我,我叫他来教训,有我在一天,绝不叫你受他的气。”
这心偏的,假使方伯爷在此,听到老父的话恐怕得吐出一口血来,但方老伯爷这是信了方寒霄的话,以为他真的打算摒弃前嫌了,自然没口子地哄他,至于方伯爷,他好几十岁的人了,又是做叔叔的,让让侄儿怎么了?
方寒霄把安心养病那张纸向他晃了晃,又新写了几个字交待自己的去向:我去办一下婚书。
方老伯爷之前都没敢问他对二房如今是怎么个看法,只怕一问又把他问跑了,这下忽然得了意外之喜,高兴极了,看过就点头道:“嗯,我这里的人你都可以用,你看谁办这事合适,就叫他去,叫徐家把原来那封婚书交出来,你亲眼看着撕毁,然后重新写一封,知道吗?”
方寒霄点头,看方老伯爷安心地合上了眼休息,他俯身替他掖好了被角,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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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月同方慧跟在后面,方慧的小目的没有达成,有点闷闷不乐,出来后拉着莹月道:“大嫂,我们回去吧。”
说完有意不向方寒霄打招呼,就要走,莹月不想和方寒霄打交道,也是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顺着转了身。
方寒霄并不管她们,只是随后往外走,他要去拿当年的庚贴聘书及才写就不久的婚书等一套婚证物件,父母去后,大房的东西都到了他手里,他出去这几年是由方老伯爷代管,他一回来,方老伯爷当时只剩一口气,怕自己不治,忙忙都交待给了他,包括这些在内。
他没有亲自去徐家,时近午时,最终持着这些赶到徐家的是方老伯爷的一个幕僚亲信周先生。
徐大老爷照常不在,徐大太太出的面,她望着抛在面前桌上的一套婚书,神情非常恍惚。
她疑心自己是耳朵出了错,又或者索性是一夜没睡,现在不小心打了个盹,于是陷入了自己构造的美梦之中。
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徐大太太的全部感觉,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喜从天降!
周先生态度斯文地催了她一声:“大太太,我们老伯爷和大爷那里,还等着回话,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徐大太太以指甲在袖中掐了自己一把,借着那痛楚,才能明确这确实不是梦,并同时压下自己奔涌而出的喜悦,她使帕子去擦并没有一滴泪的眼睛:“唉——我竟不知道怎么说了!老伯爷真是大人大量,宽宏肯体谅人,只是可惜我们大丫头没福,偏捡在这时候病了——”
周先生很好地藏起了眼底的一丝鄙夷与不耐烦,微笑着,听徐大太太抒发了一通关于自家如何不得已如何想成全老伯爷念想的意思,待她说得告了一个段落,方提醒道:“大太太,您看这婚书?”
“我去拿,我去拿!”
徐大太太一叠声地道,站起来往后面去,然后脚不点地地飞快又回来了,都没使丫头,亲自捧着,她拿来的除了旧庚帖婚书等物之外,还有莹月的一份新庚帖都准备好了。
周先生一看便了然了,徐家这是已有蓄谋,只是之前为图蒙混,没有拿出来。他也不拆穿,一样样和徐大太太交接。
徐大太太先得回了望月当年的庚帖,忙小心翼翼地收好,再是聘书,再是婚书,每得回一样,徐大太太都觉得精神更爽利一分,待婚书到手,简直神清气爽,一夜未眠的疲倦都不翼而飞了,她把婚书也要收起,周先生虚虚一拦,笑道:“大太太,这就不必收了罢?你我各撕两半,各自放心——万一流落到外面去,徒生麻烦。”
徐大太太怎可能会把女儿的“黑历史”流落出去,但周先生说的也是到了她心坎里,当场就撕了,岂不更好更放心?
她忙道:“对,就依先生所说!”
哗啦哗啦一阵,她直接把婚书撕碎了。
周先生倒只是撕成了两半,见徐大太太看过来一眼,和气地同她解释:“还需拿回去给老伯爷及大爷过目一下。”
徐大太太听他说什么都在理,又是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最后,周先生将方寒霄才写就的换成了莹月姓名的新婚书交给徐大太太。
徐大太太用力盯了两眼,她本也是书香家的姑娘,常用字是识得的,确定了上面确实写的是“徐氏莹月”四个字,周身上下,那是无一处不舒坦,缓缓地吐出了口气来。
她还待表达抒发些场面上的话语,周先生差事办完,已经不要听她这些了,站起来微微欠身告辞。
徐大太太此时才想起好像少了点什么,犹豫着问:“先生,我家派去送嫁的一些家人,至今没回来——不知出什么事了?”
周先生道:“为贵府作为,夫人十分恼怒,命人扣押下来,现在如何,我身在外院,不知详情。”
徐大太太一愣:“洪夫人?”
不该是方寒霄干的吗?洪夫人装模作样恼什么怒?
周先生看出来了她的想法,笑道:“我们大爷固然不悦,但不是和下人为难的人,如今木已成舟,连对太太这里都不曾多说什么,留难贵府下人做什么呢?”
徐大太太一想,也是,方寒霄真要搞事,何必这么快派人来把婚书这么要紧的东西换了?丢了西瓜,去揪住几个芝麻算账,那有什么必要。
周先生再度告辞。
徐大太太想不通怎么回事,不过婚书才是要紧事,几个下人,一时回不来就回不来罢,回头再设法也不迟。她就也不想了,忙唤人送周先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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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从徐家取回来的婚书交到了方寒霄手里。
方老伯爷中午时醒来吃了药,又朦胧睡去了,方寒霄在耳房里,坐在药炉前的小杌上,拿着破裂的婚书看了一眼。
良缘永结、白头之约——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确认没错,就塞到了炉子里,动作利落而全无留恋,同他先前塞与莹月笔谈的废纸别无二致。
然后他看了看手边剩下的那张纸,是莹月的庚帖。
就成分来说,莹月实在也并不清白,她骨子里流的,是同背弃他的徐望月一样的血——但同时,她姓的徐,也是徐老尚书的徐。
方寒霄冷漠的眼神缓了缓,何况就徐莹月那样,连借势装个贞女都不会装,还要他含糊其辞往方老伯爷面前打圆场助她过关的,要把她跟徐望月划为一类人,实在也划不过去。
待她的用途了了,就替她安排个合适的去处罢。
19、第19章
方寒霄可以调得动方老伯爷的人手,但就整个伯府层面上来说,内外两院绝大部分的势力已经落入了方伯爷及洪夫人手里,方寒霄使周先生出去没有刻意瞒人,洪夫人就很快打听清楚了周先生的去向及作为。
方伯爷这时候也在家,他身上没职差,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富贵闲人,每日除了想法怎么弄到一个有权有油水不输于丢掉的那个总兵官以外,别无它事可做。
听说婚书都换过了,他脸色甚是阴沉:“你我大意了。”
洪夫人的心绪也很坏,道:“伯爷说的不错。”
这婚书换的前提是,莹月进静德院见过了方老伯爷,得到了方老伯爷的首肯,也就是说,这件事再无翻盘余地,彻底尘埃落定。
这时候再要说服自己方寒霄只是任性赌气就说不过去了,他们还在疑虑观望,方寒霄已经毫不停歇地把后续做成,在他的婚事上,再也没有二房插手进去的余地。
“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洪夫人似自语,又似问着方伯爷,“还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方伯爷皱眉不语,昨日之前,方寒霄从未从静德院出来过,他没什么同别人接触的机会,要说走漏风声,实在无从走漏起,可要说他自己看出来的,他院门都没出过,又从哪里去看?
“莫不是老太爷帮了他?”洪夫人猜测着,“老太爷如今好一点了,一向那么宠他——”
“老太爷不是那样的性子。”方伯爷这次倒是肯定地打断了她,“你瞎猜什么。”
方老伯爷武将出身,一生快意恩仇,喜怒分明,一个人的脾性是不会临到老了生出突变的。
洪夫人倒也知道,只是猜无可猜,胡乱说了一嘴,被否决掉,她带着烦躁地扯了一下帕子:“原觉得他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是件好事,不想,倒把我们装在里面了。”
方伯爷听得心内微微一动,他们这次失败得这么措手不及,根源在于对归来的方寒霄毫无了解,以至于叫他坏了事,都不知道错出在哪里,因为完全估算不出他的行事轨迹。
方伯爷就转头问她:“新房那里,如今有多少我们的人?”
洪夫人一愣:“这——”
一个也没有,她昨晚生气,把人全部撤走了,只给莹月留了个空荡荡的屋子。
她有点吞吐地说了,方伯爷虽则在家,但不管后院这些家务,听得忍不住斥她:“你赌这个气做什么,难道你能一直都不给新房安排伺候的人?传扬出去,你这个当婶娘的脸上很好看吗?”
洪夫人辩道:“谁知那个假货真能存身下来,如今再补过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了想,道:“正好挑一批好的补进去,原来那些有些随意了。”
原来就没以为这婚事能成,她没有必要往那去浪费人力,关于新房的一应布置看着花团锦簇,样样不缺,其实都是表面功夫,面上好看而已。
方伯爷听她有安排,面色方霁,嘱咐道:“最好,霄哥儿身边也能安插下人。”
这就有些难办了,方寒霄若是信任他们,不会把他们摆这么一道,既不信任,又怎会接受他们安插过去的人。
但洪夫人掌中馈有些年头了,后院里的事还是有办法的,笑道:“霄哥儿在静德院里不出,直接往他身边塞人是塞不进的,但他既成了亲,有了妻子,他身边的人事就不只是他自己说了算了,徐家那丫头才进门,立身不正,底气又虚,就以昨晚她那模样来看,也不是心里有成算的人,乘着这时候,我给霄哥儿安排两个房里人,叫她领了去,谅她不敢吭声。”
方伯爷不由点头:“若能以通房的名义过去,自然是最好了,床笫之间,尽有余地施展。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洪夫人伯夫人之尊,身边娇花似的丫头多了,随口就报出了两个人名,以颜色而言,是她身边最出色的,人也聪慧解语,方伯爷却一口否了:“不行,得识字的。”
洪夫人一怔之后反应过来,可不是吗?给方寒霄挑房里人,第一要素不是美色脾性,而是得识字。不然方寒霄便有话同她说,她看都看不懂,跟方寒霄交流都做不到,岂不是白瞎。
她就凝神又想了一想,识字这个要求比漂亮要严苛多了,就是平江伯府这样的门第也挑不出多少,好在洪夫人因着娘家门风不与女儿延师教学,她出嫁后初时不管家还好,待管了家就觉出不识字的吃力来,往身边搜罗了几个懂书的丫头,这时要挑,也还将就能挑出来。
“就留仙和兰香吧,”洪夫人道,又有点头疼,“不过,留仙是诚哥儿看中的,我先已答应了他,再过几个月,待留仙带的菊香能顶上来,就把留仙给了他。”
方伯爷皱皱眉:“诚哥儿身边的人不少了吧,正经书不读,怎么专在丫头身上用心。”
洪夫人要护着儿子,笑道:“大家子弟,谁房里没有几个人,诚哥儿并不为过。再者,他早年一直叫霄哥儿在头上压着,吃穿用度都比他差一截,也就这几年侯爷当家做了主,他方过得好了些,如今不过要个丫头,值得什么。”
方伯爷要做严父,习惯性挑了儿子一句,心里其实也不以为添个通房算什么,就道:“那另外给他一个就是了,还是霄哥儿那边为重,留仙既然合适,先给霄哥儿。”
洪夫人答应了,生得好的丫头多得是,大不了补儿子两个。
方伯爷失利了一回,谨慎许多,尤不放心,向洪夫人确认道:“这两个丫头果然好吗?”
洪夫人道:“伯爷放心,留仙和兰香伯爷也见过的,都正是好年岁,头脸生得也整齐,留仙清丽,兰香明媚,总有一个能栓住霄哥儿的心。”
方伯爷听了略有满意:“这样就好,你看着什么时候合适,把这事办了。”
“那还挑什么时候,就现在最好,新房要添的人不少,夹在众人里一起过去,也不显眼。”
洪夫人说着,雷厉风行地就吩咐人把昨晚从新房撤走的下人们都叫过来,在当院站了一地,合适的留,不合适的另挑了自己放心的补进去,待安排得差不多了,又把留仙兰香叫到跟前,细细吩咐了一番话。
这些细务方伯爷就不参与了,看了片刻,便抬脚走了。
洪夫人这里忙活了小半日,一应都安排好了,看看日头将暮,款款起身,领人往新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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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莹月从静德院出来后,方慧原还想跟着她到新房去,但是王氏有眼色,莹月舌头伤着,方慧要去,莹月不能不应付她,就得陪她说话,那于伤口愈合不利,所以快到新房时,就劝着方慧走了,让莹月自己休息。
莹月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