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追妻日常-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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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夭夭这才松了一口气,静静听着。
他目光悠长,唇边却是含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叙述听来的故事。
“五岁,我用匕首杀了第一个人。”
“十岁;我们三十个人被困在一间狭小的密室;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十一岁;我第一次出任务;用一双筷子插进那个人的喉咙;身上没沾一丝血腥。后来;我就成了楚瑾手下最好的杀手。”
五岁的时候;他还有些微弱的自主意识,杀人后恐慌的不行;纵然长大后的所有游戏,都是你死我活残忍至极。他满眼血色,赤目腥红。后来杀的人多了,竟也渐渐麻木了。
“夭夭……”陶令侧过身,目光深邃的凝着她,“我自记事起便从不知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甚至何谓恨别离爱不得,只是日子乏味,一日又一日总没个尽头。”
“……师兄。”她喉头发酸,嗓子略有些哑。
“夭夭。”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你是我全部的欢喜。”
苏夭夭正满腹心思用来心疼师兄幼时所受的折磨,这时乍然听他如此说,陡地心弦微颤,脸颊腾地就发热滚烫起来,她憋了好一会儿方才仰起头,极是别扭道:“这是夏泽之教你的?”这样撩人且情意深重的话,像极了夏泽之逗弄姑娘时的说辞。师兄几十年冰霜的寒冷,哪是说这种话的人?
陶令着实愣住了:“教我?”他脸色颇是正经,“我除了让他帮我带过话,说我很是想你,但即便如此,我所说之事也是字字是真,无半句妄言。”
再有便是夏泽之着人送来的备注,是夭夭同夏泽之所说之言。他那时还有些精神,知晓了夭夭的心思。若非如此,他怎敢突兀地说出“欢喜”一词再吓着她?
陶令模样正经,苏夭夭的脸蛋便是愈发承受不住。她下意识挣脱了陶令的手后撤一步,哪料一步踩空身后正是瞧不见底的悬崖。陶令忙拉住她的手,待她旋身转回,方才紧紧搂住她的腰身于平地落下。
然而,明明是生死一线,苏夭夭不知为何,在师兄怀中凝着他紧抿的唇和紧绷的下颌,没来由的竟生出一股冲动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竟是颇想咬一口师兄的唇瓣。
罢了罢了,躲避不及呢她哪还敢生生的往上凑?苏夭夭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揪了他胸前的衣襟,嗓音软软糯糯道:“师兄,我饿了。”
陶令终是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好!”顿了顿,又是笑着同她补充,“夭夭,至少你安稳在山上待几日,等我将身上的伤养好再做打算,可好?”
苏夭夭被人戳中的心事,连头都没敢抬,只默默地垂了垂头,算是应下了。
用饭时,苏夭夭方才瞧见楚玉珩滚着轮椅缓缓而来。她猛地站起身,满身戒备:“你怎么在这?是楚瑾派你来的?”
楚玉珩僵在原地,脸色陡地煞白,唯有手指紧紧地扣在轮子上,几乎要生生掰折。
陶令示意十六将楚玉珩推过来,方才同她道:“幼时他曾救过我,虽说我也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但……这次入狱,总归是我自愿,也不全怪他。”
“师兄!”苏夭夭仍是满眼恼怒,若非楚玉珩同楚瑾狼狈为奸,师兄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责?她只要一想起在天牢内看见师兄的情形,心内便是疼痛难忍。
“夭夭,”陶令握了握她的手腕,安抚她坐下,“乖!”
苏夭夭心内愤懑不平,但到底不再多言。
用过饭不久,苏夭夭如往年的每一日一般,她舞剑,师兄为她指导不足。这一日,她的剑端明显多了许多杀气。
这杀气楚玉珩看得清晰,陶令自是也明了。他们两人坐在不远处,楚玉珩沉寂许久终是问道:“我还从未问你,为何要救我?”死的那一刻虽是遗憾,但生而无望,倒也不如死了。
陶令专注地凝着苏夭夭手上的每一招剑式,随口应着:“是你自己说,活着便一切都有可能。你甘心就这么死去?”
“我如今废了双腿,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楚玉珩不由得扬了声音,“既是废人,又要什么可能。”
陶令轻咳一声,竟有些浅浅的心虚之意。不过更遗憾的却是不曾亲眼瞧见夭夭为他出气的样子,定是杀伐决断又可爱得紧。
他这般想着,不由唇角微扬:“当年你将她送来望岐山,欲行诛心之术。却是不曾想,我也如你现在一般,死生无趣。每日养着她,倒成了一心求死之事。不过是后来才渐渐觉得日子有了趣味。”
楚玉珩浓眉紧蹙,身上的青色长衫衬得脸色愈白:“你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你不曾伤了夭夭,我便没有非要你死的理由。相反,你不伤她,我便护佑你好好活着。”
楚玉珩一惊,陶令可从不是这般心慈手软之人。当年他为了还他的恩情,却是同样用命去换。至于后来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他却是不再知晓。但他今日不仅容了他,竟再次救他。这断不是陶令的行事作风。
陶令终于侧身凝向他,声音愈发低沉幽深:“你原本不懂,现在也该懂了。”
楚玉珩脑中如紧裹的真相陡然炸开,他大惊:“果真?”眼底的不可置信迅速放大,明明不信,偏又不得不信。
“正是。”
楚玉珩再是没了声音,一直到不远处的女子收了剑,步步走来,他才微垂着头,声音极是沮丧道:“如此,更是生死无趣了。”
“我原本不过想为母妃寻一份荣华,后来却是对你生了嫉妒心,为何同样是牺牲品,你陶令却过得这样好。”楚玉珩长长地叹一口气,“可是现如今……”苏夭夭已然走近,余下的话他也不再多说,也转了眼凝着这漫天的白,仿佛瞧不见尽头。
他如当年的陶令一般,似走入绝境,然他却没陶令那份运气,能够遇见想遇见的人。
“师兄,我方才的剑招如何?”苏夭夭一手执剑,一手负在身后,颇有陶令的七分姿态。楚玉珩单单是余光瞧见,已是顾自滚了轮椅离开这一处。
陶令宠溺的凝着她:“要杀人可以,但不需那么强的杀气。”
苏夭夭立时就撅了嘴,不满地哼唧:“师兄!”
“好好好!”陶令不由得扬唇笑起,正经点评道,“我们一年未见,你长进了许多。”顿了顿,仍是忍不住添补,“以你现在的身手,加之我身上有伤,你我可以一战。”
“哼!”苏夭夭甚是骄横的白他一眼,转而又是蹲下身,下巴搁在他的膝上,仰脸瞧着他咕哝着嘴道,“师兄你就会欺负人,现在你身上有伤,正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哪敢这个时候找事?师兄你就是笃定了我……嗯?”
她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全然僵住,身前鼻尖都是太过清冽的气息。
师兄的唇轻柔的落在她的额头,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偏又不容置喙。苏夭夭耳边尽是自个如雷似鼓的心跳声,只怔怔的呆着,竟是连逃脱都忘了。
仍是陶令吻过她的额头,拇指指腹轻柔的摩挲过她的脸颊,略有些心疼道:“夭夭,你愈发瘦了。”
苏夭夭彻底醒过神,那一瞬心思百转,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后来真的逃回自己的房间,方才惊觉明明是她自个被人吃了豆腐,怎的羞窘的也是她?
苏夭夭在屋内不停地徘徊,偶尔又是捧着脸颊盼望着那灼热的温度消退些。
是了,事已至此,以她的思维宽度和广度,逃跑是最好的法子。偏生师兄有伤,她被禁锢着又是逃不走,委实是为难。
纵然十六也说过,师兄的伤确实需要几日调养。然这几日,是三五日还是七八日,总没有个定准。
苏夭夭在房内转啊转,最后决定今晚不用饭了,免得见了面又不知如何言语。
夜深后。苏夭夭在床榻之上滚啊滚,到底是难以安眠。遂起身收拾了行李,直待收拾好了偏又生了悔意,索性将那行李一丢,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再一拐角便悄悄潜入了师兄的房间。
苏夭夭知道,师兄对她惯常没有戒备心。她坐在他的床侧,一眨不眨的凝着他的面颊,最后目光再是不可自已的落在他的唇上。
要不……咬一口再走?苏夭夭默默想着,那日喂师兄服药勉强算亲吻过,可那般情势她实没有心情体会。
苏夭夭咬了咬唇,到底是缓缓低下头,唇瓣贴上师兄的薄唇。除却触感微凉,倒也不曾有其他。只是这种事做来尤其挑战心跳。她轻轻吻过,下意识又舔了舔唇,便捏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往外走,走了一半忽的听着身后一道沉沉的嗓音,“我就知道,你又要走。”
第29章
这话说的;好似她是那无情人;次次皆要逃离一般,且师兄的嗓音,怎还透着一股委屈?
苏夭夭身子一僵,尴尬地定在原地。良久方才缓慢地转过身;一步步不情愿地挪到师兄身旁,他此刻在床边端坐,哪有方才半分睡态?
“夭夭;这十年来你唯一坚持做着的事便是逃跑;你可还有别的招数?”陶令极是无奈地揉着太阳穴。
“我没想跑。”苏夭夭没甚底气的哼唧,“若不是……”她说了一半突地住了嘴,若她不是喜欢他,她干嘛要跑?
“不是什么?”陶令看着她,“夭夭;你还是不明白,这一世;你是逃不过的。”
“我没想逃。”苏夭夭这次反驳的极是利落;“我只是……”她说着;余下的话总难以说出口;但此时被师兄误解;平白又添了几分委屈;嗓音都有些哑了;才闷声道,“师兄;我想求一个圆满。”
她不知师兄能否听得懂,她也只能如此说。她确然是可以留下,如过去十年一样忍着山上严寒,一日日自也过得欢愉。可那件事不知什么时候就炸裂了,她不想做选择。
陶令目光深邃的凝着她的面颊,到底是心软,柔声宽慰道:“再等几日,我陪你下山。”
“当真?”她猛地仰起脸,眸底方才凝结的水雾这时像折了屋内微弱的光,星光璀璨。
陶令牵了她的手细细摩挲着:“我说的话何时不作真?”
苏夭夭心满意足地扬起笑脸,想着也是,自小到大,师兄说的话还从未食言过。等等!她倏地想起另一桩事,不由得哼唧:“我记得了,你说过许我十年自由,结果还是将我骗回了望岐山。”
陶令喉头微动,悄然咽了咽口水,转而又颇是正经道:“确实。不过那是我欢喜你之前,未动心前说的话自是不作数。”
“左右都是你的理。”苏夭夭下意识应声,顿了顿才细细去品师兄话里的含义,陡地耳根发烫,匆忙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陶令凝着夭夭离去,下一瞬脸色微变,一手抚住胸口,闷着声音咳了好几声方才平复住呼吸。
苏夭夭倚在门外,静静听着师兄极力压抑的咳嗽声,默默回房将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件又放了回去。
次日清晨,用饭时仍是他们三人同桌。苏夭夭愈是不喜欢楚玉珩,但不搭理便好,也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吃罢饭楚玉珩率先放下了竹筷,一眨不眨的凝着她:“苏夭夭,你可曾想过嫁人?”
他突兀开口,苏夭夭着实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并不做声。
楚玉珩倒似看不出她的冷清一般,继续道:“你今年十七,也该嫁人了。”
苏夭夭“啪”地放下竹筷,一眼白过去:“我嫁人与否与你何干?”
“你总要嫁人的。”楚玉珩不依不饶。
“我不嫁!我一辈子都不嫁人,你可满意了?”苏夭夭冷冷的瞥着他,单是想着师兄所受折磨皆是拜他和楚瑾所赐,便极不待见他。偏生他没半点自知,不该说的话还说个没完了。
陶令目光柔和的看向她,似要安抚她一般:“是么?那你昨夜为何偷偷潜入我的房间,还偷偷亲我?”
倘若夏泽之在场,定要一口血喷溅他们一身才算泄气。你们私下如何便是如何了,为何还要如此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委实气人!
苏夭夭吐不出血,唯脸色憋得涨红,偏又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却是楚玉珩目瞪口呆的瞧着他们二人,心下愈发不是滋味。
“你们……”楚玉珩竭力张开嘴,却又不知如何措辞才算妥当。
末了,却是陶令率先凝向一侧站立的十六道:“过几日楚公子身上的伤彻底将养好,你便送他下山。”楚玉珩昨日之后是不再觊觎夭夭了,但这般说话便有些碍眼。
“是!”十六应下,楚玉珩这般听着,终是无声地苦笑。然而正好,这也是他要的结果。他得不到便罢了,竟日日看着他们这般甜腻才是折磨人。
数日后。
苏夭夭正与师兄在书房,师兄不知在看些什么书,她照旧翻些新鲜的话本子,只是每每瞧见郎情妾意的段子,耳根子便有些热。这日忽然有人敲门,十六进门口便道:“夏公子飞鸽传书,说是六公主逃婚了。”
“逃婚?”苏夭夭略有些惊异,一旁的陶令却是神色淡然,仿似一切均在意料当中。
“还有一事。”十六恭敬道,“六公主现时已在山脚,看情形似要上山。”
陶令终是放下书册:“夏泽之的飞鸽未免太慢了些,竟不如楚凤宁的脚力。”
苏夭夭啧啧感叹着,像个酸腐的书生般摇头晃脑:“哎,六公主对师兄果真是一往情深。”说话间,眼底已是光芒闪耀,率先出了门,“我去瞧瞧去。”
直待苏夭夭跑出去,十六才又道:“公子,王城传来消息,小姐原先所住的那间客栈被封,杨姑娘也被押解至王城。”
“那个柳……姓柳的那个书生呢?”陶令并不曾放在心上,只随口反问。
“柳如风官位不保,现如今正是到处想办法救杨姑娘,不过他并不知晓事情的根源所在。日前,也是无力回天。”十六略踟蹰了下,到底是开口道,“您看,此事是否告知小姐?”
“不必。”陶令眉目微垂,漫不经心道,“你着人去一趟王城,问候一番刑部主司,再悄悄将他们二人接出来。日后我与夭夭下山,也有人同我们毗邻而居。”既是寻常男女,多一些夭夭熟识的人陪在身侧,想来她会喜欢。
另一端苏夭夭立于山巅,听着山上的青衣婢女前来通报:“那女子中了箭,现仍在山下,未曾离去。”
“好!”苏夭夭应了声,正要下山,忽听身后有轮椅滚动的声音,方才转过头。
“她若是硬闯,只怕就会变成一缕香魂了。”楚玉珩目光悠长的凝着远方。
苏夭夭眉梢一挑:“你去救她?”楚凤宁此番前来绝非仅仅是逃婚的缘故,夏泽之飞鸽在前竟还不如她先一步赶至望岐山。可见夏泽之的信着实是被人拦了一拦。
楚玉珩无力迎上她的眼光,只凝着别处道:“她毕竟是公主,平白死在这里与你们也是无益。”
说得就好像谁还不是公主一般?不过早些年她就被舍弃罢了。
然他的话到底有些道理,苏夭夭飞身下山,一眼就在茫茫雪色里瞧见那样浓厚的黑衣。血迹在墨色衣裳的遮挡下看不真切,那支箭没入她的身体倒是真。
楚凤宁倚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整个人虚软的坐在地上,瞧见眼前一抹白色的衣襟随风飘扬,眼底陡地生出巨大的喜悦来。
直待她仰起头,看见来人的面容,那漫天欢喜极缓慢地化作利刃:“怎么是你?”她分明极是虚弱,偏还眸色狠厉,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撕碎。
“你指望谁?”苏夭夭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思索片刻才又沉吟道,“你逃了婚也好,不然也是平白连累了夏泽之。”两个无意之人硬生生绑在一起,也是无趣。
楚凤宁冷哼一声,手指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