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追妻日常-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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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过,哪还有陶令的影子?
苏夭夭的意识后来渐渐苏醒,只是不能睁开眼,唯耳边的声音是清晰的。
楚玉珩在她耳边絮叨个没完,仿佛定要她接受了他口中的真相。
他的拇指轻柔的摩挲过她的眉眼,嗓音温和哀伤,狭裹着久远的记忆缓缓而来。
“苏夭夭,我不是没动过杀了你的心思。但……”他寂然苦笑着,“打不过你是其一,同命相怜才是要紧。”
“我和你一样,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你是公主。而我……却是前朝的皇子。我同你一样,都是不受父王宠爱的那个,所以我才活了下来,而你却是被遗弃。”
“十年前,我将你送到望岐山下的时候就想杀了你,你这一生是可预见的悲凉,那又何苦活着?可你小时候那般圆润可爱,我委实下不了手。”
“你说,我们两个将如此富贵的命运过得如此潦草,可见天意这回事,实在难以琢磨。”
“其实,王城里的所有人,我唯独不恨你。你同我一样,都是改朝换代的牺牲品。但是陶令,这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是楚瑾当初豢养的杀手,为他杀了无数的人。”
“对,他不过是个剑客,我家国倾覆,本也怪不得他。可他并非始终如一都只是那楚瑾的一把剑,后来他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他不再受人控制。但他竟就此隐遁了。望岐山成了他归处,他杀了那么多人,竟还有自己的归处?他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倘或此刻苏夭夭能够睁开眼看一看眼下的情形,她的白眼定要翻到天际去了。
杀手?且还是楚瑾也就是她那位正经父王的杀手。
这些原也没什么稀奇,师兄他守了望岐山十余年的严寒,配着这么个身份,正算是恰当。只是楚玉珩口中所说,师兄合该十八层地狱,委实让人恼恨。
她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身子却是愈发混沌起来。迷蒙中,仿佛回到了幼年之时。
她的个子娇小,还不及师兄的腰线高一些。师兄已是将他自个的剑递送到了她的手上。
小小的苏夭夭对于师兄所授的步法、身法、心法皆是烂熟于心,唯独她身子娇小,竟是连一把剑都拎不稳妥。
“师兄……”她满眼委屈的凝着那个悠然端坐的男子,她竭力行了一个招式,握剑的手已是在不停地颤抖。
陶令避开她那双水盈盈圆滚滚的眼睛:“你这样不思练习,日后怎么保护自己?”
另一端苏夭夭握剑的手抖啊抖,终于是坚持不住,落在了雪地之上。
然她那时还未学会撒娇,只是怕极了师兄那张冰冷的面孔,眼见得剑落在了地上,赶忙又是捡起,只是再挥舞不动。
她原地思索了许久,仿佛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师兄,我……我每日待在山上,又无人伤我,我何须学这些会伤人的剑法。”她小心翼翼的抗议。
“不想下山了?”陶令一句话,登时堵了她心中千般不愿。她前几日方才因为偷偷下山被拎回来,这时被师兄一说,愈是心虚。
“你不伤人,但要防止被人伤。”陶令凝向她,“所以这剑法,我做了第一,你就决不能屈居第三。”
师兄态度坚决,苏夭夭紧抿着唇,嘴角一抽一抽的,眼中的泪险些挂不住。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她的嗓音都沙哑了,“你说一生一世保护我的师兄,那我还学这么厉害的剑法做什么?”
她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捏着他的袖摆,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握着那把剑,不敢丢掷。
陶令紧绷的面颊终是绷不住,唇角不自觉扬起,竟是这十余年来头一回有了笑意。
那笑意挂在嘴角如此僵硬,如此不适,却是让他空荡了太久的心开始有些什么东西充盈。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滚落的豆大的泪滴,嗓音不觉间都温和了许多:“你竟学会拿我的话来反击了?”
那日是她第一次逃跑,将将下山便被他拎了回来。回程路上,她循着他走过的几不可查的印痕亦步亦趋,眼中又是惊慌又是委屈,又是无助。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遂又俯下身牵住她的手,仿似安慰她:“夭夭,我记得一开始我便说,我会护着你,这一生一世我都会护着你。但你再不许逃离,可记得了?”
小丫头那时还是不甘不愿的点头,这会儿却是懂得反击了,不错!
“我……”苏夭夭咕哝着嘴,附和着泪水抽泣着,然而不知为何鼻尖竟陡地嗅到了浓郁的香气,那香气令她极是不适,眉目拧成一团的当下,竟就这般睁开了眼。
铜镜中是极为姣好的面颊,面上眉黛胭脂水粉都用得恰到好处,半点看不出她身子颓靡的真相。
苏夭夭如幼时般,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却还是好一会儿方才接受了那张脸正是她自己的事实。
然而,唇上嫣红和身上大红的衣裳又是为何?
第8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苏夭夭勉力开口发问。她身后一个女子竭力撑着她,以使她能这般安稳的坐着,另一人正拿了发簪往她的头发戴着。
为她戴发簪的女子不言一声,她心下一急便要站起身,奈何一丝力气都用不上。那女子这时方才极是冷淡的提醒她:“姑娘不必浪费力气了,今日是你与少爷的大婚之日,洞房之前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大婚?洞房?
苏夭夭陡地瞪圆了眼睛,随即又是猛地阖上。
她气恼的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原本,她还以为是她自个不小心招惹了楚玉珩。现下清醒过来,却是自打她出现在凌云镇,楚玉珩应当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
只是师兄现在远在望岐山,即便得了消息,现在赶来怕是也来不及。
她并不怕成亲嫁人,怕的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下了药无从抗拒。她竭力从望岐山逃脱便是要自由,这会儿被困顿着,恨不得杀了那楚玉珩方能泄恨。
然她心内思索万千,再睁眼时,神情已是万分镇定。
她看着镜中预备为她戴大红盖头的女子,仍是拎着有气无力的口吻道:“麻烦姑娘将你们家少爷叫来,我有事同他说。”
那女子冷冷的白她一眼:“少爷没工夫见你。”
苏夭夭眉眼微垂,周身的气息已是冷了几分:“你应当知晓,我是陶令的师妹,如你不能将楚玉珩叫来,那便让他娶一个死人为妻吧!”她心知,这是楚玉珩对师兄的报复。他娶了陶令的师妹,陶令却是浑然未觉。他日师兄知晓,便是脸面一事便极为难堪。更何况,她还在楚玉珩这里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孽。
那女子猛地愣住,瞬时有些底气不足,但凝向她又是颇为傲慢道:“你少吓人,你身上的毒未解,断是没力气自尽。”
“那你便试试!”苏夭夭冷冷的睨她一眼,眼底是逼人的杀气。
那女子犹疑片刻,终是急急地走了出去。苏夭夭这一颗心这才略微坠落一些。只是她哪有什么自尽的法子,惯常师兄所授皆是无论怎样都要活着的法子。但有没有妃子有什么要紧,重点是让别人相信她有。
楚玉珩不多时便大步走了进来,随后又命人悉数撤了出去。他站于她身侧,给她倚靠不至她身子无力坐不稳。
“为何要娶我?”苏夭夭凝着镜中他的脸,那一身热烈的红色,还有腰间刺目的白绫。“当初我说以身相许时虽不懂世事,但确然是甘愿的。现在你逼迫我,不觉得失了风度吗?”
楚玉珩凝着她那张脸,他果然还是喜欢她这样纤弱无骨的样子。
“今日是我母亲的忌辰,待我们完礼,我便带你去拜祭母亲。”
“楚玉珩……”
“你可曾有钟意之人?”楚玉珩垂首反问她,随后不知从何处拿出半颗药丸喂她服下。
苏夭夭自是无力抗拒的,却是在咽下后,身子渐渐有了些力气,一个人能坐得稳,大抵也能行走,只是难以运气。
楚玉珩在一侧坐下,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答案。苏夭夭坦诚摇头:“不曾。”
“我也没有。”楚玉珩微笑,“如此不是正好,我们两个本就是同命相怜,这样过这一生不也很好?”
苏夭夭垂下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袖:“你不过就是为了报复他,何须说得这样可怜?”她说话间已是有了一分哀伤,三分无奈。
楚玉珩的脸色不由得也凝重了些:“他欠我的,总要有人来还。”
“那就一定是我吗?”苏夭夭猛地抬起头,眼底是晶莹的泪水,她哽咽着,却还紧握着手逞强道,“你说你也曾是天家骨血,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可我何尝不是,却还是被父王当作棋子送到了望岐山。而送我去望岐山的人,正是你。”
“楚公子,我知道你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了吗?”
“我打生下来就从未见过父王,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做了你们的棋子。是!好歹我还在师兄身边无忧无虑的过了几年快乐的日子,而你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找我呢?你去找父王啊,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即便不能找他,那你去找陶令啊,为何要将我拖下水?”
“从上了望岐山之后,我逃跑了十次,这次好不容易彻底逃离了,却还是遇见你。我不过想要自由而已。从头到尾,我做错了什么?”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泪水不停地滑下,看得人心都要碎了。尤其,她本就有着那样无辜的面容,面色又这般委屈无助。
楚玉珩默然咽了口水,目光下意识挪开,却是眉目微垂便望见了她紧紧攥着他袖摆的手指。她多日未曾进食,身子本就异常虚弱。脸上上了妆,看不出形容。这手指却是纤细苍白的颤抖着,又要竭力攥着,仿佛只求一个依托。
他的心刹那间就软了,软的一塌糊涂,哪还有悄然给她下毒时的半分狠心。莫说想要让她停止流泪,便让他放弃报仇,他可能都做得到。
殊不知,即便是小狐狸的哭泣,也是令人动容的。况且,她本就有一张骗人的面容。
楚玉珩紧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暗哑:“对不起,今日……如若陶令出现,不管我与他的恩怨如何,日后我再不会为难你。”
“可他还在望岐山呢!”苏夭夭呜咽着,嗓音保有着浓重的哭腔,“他怎么来得了?他不来,你当真要……强迫我么?”
楚玉珩沉默不言,他知晓陶令在王城,只是不知他现下是否得知了这边的消息。至于……是否强迫?楚玉珩面色微白,他确然是还未曾想到那一步。他只想能够杀了陶令,报仇雪恨。
苏夭夭见他许久不言,进而开始揪着他的袖摆轻微的晃悠,一面又是低声哼唧:“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成了亲,你会对我好吗?”
“师兄说,他会一生一世保护我,你也会一生一世保护我吗?”
楚玉珩再难抵抗住这般柔弱还是撒娇的模样:“我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承诺一般。
自记事起,他便是被遗忘的那个,后来被迫承担了仇恨的重担,却是从未如此被一个人真切的需要过。这种感觉,就像那日他说陶令一般,仿佛此时才惊觉他是真切活着的。
而后,便是循着正常的礼数拜堂。
楚玉珩凝着牵红另一端的苏夭夭,红盖头下的她不知是怎样的形容,他却总有种如坠幻境的错觉。直至“一拜天地”的声音落下,苏夭夭全然没有躬身的意思。
楚玉珩的脸色终于还是难以置信的一丝一丝的冷了下来,果不其然,顷刻便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进厅堂,随之而入的是一袭白衣的陶令。
他身姿笔挺,面如霜白,大步踏入,却是素手而来。
屋内的人不多,明处暗处皆是一顶一的高手。但陡地望见这个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的高手,却是为他容颜所惊。
十年前便有江湖流传,陶公子阴冷凌厉,杀伐果决,却是从不曾有人道出他竟是这般容颜。如他在,这王城第一公子的名号想来就要换人了。
陶令立于厅堂中央,一眼未曾瞧楚玉珩,只凝着那个蒙着红盖头的女子,嗓音低沉:“夭夭,到我身边来。”
方才那气息苏夭夭便知道是师兄来了,这会儿听了声音,心下愈发是满满的欢喜。她一手扯了红盖头,当即就要向他飞奔而去。熟料手腕猛地被人握住,楚玉珩恼羞成怒的盯着她:“你方才同我说的话,皆是玩笑?”
天知道,陶令出现的那一刻,他竟盼望着今日设下的陷阱都白设了才好。陶令不要来,因此他便有足够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往后携了苏夭夭双双归隐,再不问世事。
可他来了,不仅来了,还要苏夭夭顷刻反悔。亦或,方才种种,不过是这个小狐狸拿来诓骗他的说辞。
他紧握苏夭夭的手腕,几乎是用了全力。苏夭夭疼得骨骼都要碎裂,但仍是勾挑了唇角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楚公子,如你所说皆是真,那我所言也未曾有假。只不过……”
“不过什么?”楚玉珩死死地盯着她,如要将她戳出个窟窿穿过身躯瞧见灵魂一般。
苏夭夭回望一眼师兄,他于那处站着,周身寒意早已冰冻了屋内众人。她心下愈是愉悦,目光转回至楚玉珩身上,言辞间竟多了些坚决:“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我要逃离望岐山,那是我的事,但你们要伤害他,那也是我的事!”
楚玉珩闻言,如遭雷击,手指颤抖的当下,苏夭夭迅速向着师兄奔去。
陶令一手接住她,一手用食指同中指夹住楚玉珩猛然刺来的剑。楚玉珩拼尽全力仍是抽不出,却又刺不入,眸中杀意愈甚。
陶令轻飘飘的夹着剑身,一面又是隔着那柄剑垂首同苏夭夭低声道:“解药在我怀里。”
楚玉珩眼睁睁的看着苏夭夭就那般肆无忌惮的伸手进陶令的衣襟,拿出解药,整个人几乎要发疯。哪料下一刻,苏夭夭服下解药运气的当下,陶令略使了些力气,便震开了他紧握剑柄的手,而后将那剑递于苏夭夭,柔声嘱咐:“日后不论去哪,都不许将这把剑丢了。”
苏夭夭感受到身上的气力全都回来了,瞄了眼剑上的“令”字,重重点了点头。
楚玉珩后撤几步,再是忍无可忍。他伸手在空中重重一挥,立时便有一众黑衣人将他们二人层层包围。
楚玉珩下巴高扬:“陶令,十年前,是你自己立誓此生不入王城,今日你违誓,我便代老天惩戒你!”说罢,便要拧动身后的机关撤身离去。
熟料,还是在彻底离开前听见陶令的回应。
他道:“是,我说过此生不入王城又如何?遇见夭夭,便是我的来生。”他的嗓音如那望岐山常年的冰冷一般,只那姿态闲散慵懒,委实气人。
一众的高手顿感,果真是非王者哪敢如此蛮横不讲理。发誓是你发,违誓也是你违,且还违得这般……要人无可辩驳。
第9章
苏夭夭同师兄解决了那些所谓高手,恣意的走过繁华的长街,最后落座在夙夜楼“王城第一公子”的房间。
这一路纷扰,却不曾有人嗅见两人身上浅薄的血腥气,瞧见的皆是那公子风华无双的容颜。
陶令在夏泽之一侧坐下,便道:“将我在王城的消息放出去吧!”
“你确信?”夏泽之最后同他确认,这事非同小可,“陶令”这个名字莫说在王城,便是日后他们隐身江湖,也会招惹太多是非。
“嗯。”陶令微微垂了垂下颌,一旁的苏夭夭赶忙笑眯眯的补充,“重点不是师兄是谁,重点是……这张可与你媲美的脸。”他们走来的这一路,招惹的目光实在是太能说明问题了。
夏泽之了然的点点头,蓦地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果真是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