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斗-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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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宫里的人也一样,折柳!”皇帝喊道,折柳合身出列,皇帝问:“今日来给皇后娘娘送熏香的是谁?”
折柳指着华妃身后一躲再躲都要瑟缩到角落里的人道:“就是那个,叫紫鹃的,一个哑巴。每次来永乐宫送香料都是她。听说她是华妃娘娘的陪嫁丫头,从肖家带来的家生子。”
皇帝‘嗯’了一声:“拜你的熏香所赐,朕和皇后两个人,几乎睡死过去,因此被人勒住,险些无力反抗,永乐宫里的其他人也是陷入昏睡,无人救驾,若不是朕一直有佩刀的习惯,今日就要交待在你们手里了。你若还要狡辩,那朕可以把太医都请来,太医会明白无误的说出这熏香里,是否被加重了**香。”
华妃闻言,彻底无语,颓然在当场。
“一一都是你们的计划,做的□□无缝,唯一的意外是,你们压根没有想到朕会活下来,所以计划打乱了,可即便如此,你们还是灵活机变。”李永邦不可思议的看着华妃,“朕从前小瞧你了啊,华妃。你当真是女中诸葛,放在后宫,太屈才了。”
“臣妾冤枉啊。”华妃垂死挣扎道,“臣妾知道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臣妾也没有说一定就是皇后娘娘在背后谋划的,臣妾只是晓以厉害,请陛下以史为鉴,明察而已。”
“明察?那查出了什么?”皇后抱着良妃的尸首不放手,幽幽道:“查出了良妃天性纯良,受苦受难这许多年?”
“娘娘……”华妃伏地赔不是,“良妃的事是嫔妾的过错,嫔妾也是为了捉拿凶手,一时情急。再说良妃也不冤,她自己都说了……”
“情急就可以逼死人?”上官露伤心欲绝道,“四皇子聪明伶俐,良妃一向规行矩步,今日被屈打成招,怎会不冤?敢问华妃一句,本宫现在很伤心,本宫就可以逼你去死,好让我解气吗?”
“太后也是英明。”上官露转头看向宝座的另一侧。
“是啊。”皇帝点头,“太后英明,儿臣本以为太后担心儿臣的伤势第一时间赶过来,结果太后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审到良妃,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您就来了。”
太后闻言,端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微微动了动身子。
韩婕妤眼巴巴的看着铁板钉钉的事都能被推翻,当即不知所措的看向华妃,华妃心里千头万绪的,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韩婕妤再也坚持不住了,爬到华妃身边道:“娘娘,贵妃娘娘您要救我啊,您答应我的,您答应我的,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您一定要救我啊——是您把我推到这个地步的,你一定要救我啊!”
“你浑说什么!”华妃怒斥,“还不赶紧把她带下去打死,她千方百计的谋害陛下,还诬陷良妃,以至良妃今日冤死,本宫也替良妃不值。”说着,低声道,“陛下,臣妾识人不明,中了韩婕妤的圈套,现下内心十分愧疚,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良妃的死,臣妾有一定的责任,皇后娘娘要打要骂,要嫔妾死,妾身也不敢有一句怨言。”话毕,掉了两滴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仪妃瞧不惯她做作,撇了撇嘴道:“主子行凶,下面的奴才一定知道,方才无证无据的情况下,太后都要拿永乐宫的人全部发送到慎行司杖毙,现在证据逐渐浮出水面,重华宫的人自然免不了去慎行司走一趟吧。一查就水落石出了呗。”
凝香淡淡的望了绿珠一眼,绿珠忙到皇后跟前跪下,哭求道:“皇后娘娘容禀,华妃娘娘犯的事,奴婢一概不知啊。不信您看——”绿珠抬起下巴,只见一条狰狞的疤痕在绿珠的脖子间蜿蜒,绿珠哽咽道:“请皇后娘娘垂怜,奴才是内侍局拨给华妃娘娘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148。天理彰
李永邦唾弃道:“死不悔改。”转头喝问瑞秋:“还有你口中的紫鹃,她现下人在何处?!”
紫鹃弓着背颤巍巍的上前; 连手指也在发抖; 张了张嘴,只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皇帝道:“还真是个哑巴,可朕不记得华妃身边有过哑巴服侍她。”
瑞秋忙道:“紫鹃不是一开始就哑的,她是进了宫之后才哑的; 准确的说是谦妃娘娘滑胎之后。因为华妃娘娘的事; 紫鹃知道的最多; 可她老仗着自己是华妃娘娘的心腹逞威风,好几次差点说漏了嘴; 娘娘便罚她跪碎瓷片; 还是绿珠姐姐和大伙儿一起求的情,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回头还是一样嘴上不把门,华妃娘娘唯恐紫鹃连累了自己; 就派人给她灌了哑药; 哪知哑药也不顶用,嗓子废了,话还是能说,最后只得叫人在重华宫的后院,生生的把她的舌头给绞了; 就怕她把夹竹桃的事给泄露出去。”
众人听的心惊; 裕嫔吓得拍胸口; 直呼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命也太大了,居然没活活疼死!”丽妃咋舌。
她们说的每一句,都是在往华妃身上落井下石。
皇帝指着瑞秋问紫鹃道:“她说的——可都是事实?”
紫鹃想到自身,不由悲从中来,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点头‘唔唔’两声,又比手画脚了一通,不知想说什么。
皇帝叹息道:“可认得字?”
紫鹃踌躇一下,略一颔首,其实她勉强认得几个,要说真的会写长篇大论,也不见得。
皇帝命人将笔墨纸砚送到紫鹃面前,紫鹃拿起笔就她知道的事情能写的都写出来,不会写的地方用画的,皇帝很有耐心的等着。
期间,有人给宝琛递话,宝琛面露一丝惊讶,旋即转过头去和皇帝耳语几句,皇帝点头同意,宝琛便悄没声的从一边出去了。
等紫鹃把供认状写完并画押,交上去的时候,皇帝看过,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大致能看懂,皇帝将那一纸供认状丢到华妃脚下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人交待的,没人冤枉你。”
华妃被良妃那一簪子戳的疼歪了嘴,痛苦的直抽气:“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只是觉得奇怪,绿珠也说了,瑞秋常往来于永寿宫和重华宫之间,怎么就见的她是我的人呢,而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太后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哀家今日估计是最后一次叫你‘贵妃’了,你纠结党羽,残害宫嫔,污蔑皇后,还阴谋布局暗杀陛下,你就是凌迟车裂都不过分。但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打算把哀家也一道扯进去,简直是如蛇蝎一样歹毒的女人,见人就咬。”
皇帝看她们狗咬狗,懒得废话,喊来侍卫,“将贵妃押回重华宫,听候发落。”
华妃本来面上还装的硬气,但听到凌迟和车裂两大酷刑,登时吓得走不动路了,侍卫们只得用手夹住她的腋下,一路拖出去。
只是还没拖到门口,便见到宝琛从外头匆匆赶了进来,路过华妃的身旁,一脸的悲怆,华妃猛一抬头,赫然见到永乐宫外还跪着两个宫女,她心头疑窦从生,可转瞬又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后,眼底意味不明。
太后被她望的心里也是疑惑,可思来想去,又摸不着头脑。
宝琛跌跌撞撞的进了大殿,行至皇帝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满含着热泪道:“陛下,师父他……师父他先头去了。”
“什么?”皇帝一惊,“福禄他……走了?他不是一直好端端的,怎么……”
宝琛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晓得师父这几年来心内郁结难舒,方才师父托人来叫奴才去见最后一面,要交待奴才几句,尤其是这样东西——”宝琛将一块碎瓷片送到皇帝眼下,道:“师父嘱咐奴才一定要交到主子您手上,他说他这一生忠君不二,唯有这件事上愧对了主子您,死后……”宝琛忍着哭道,“死后不入恩济庄。”
当太监的基本上都是背井离乡,所以死后都是由皇家养老,统一安葬在皇家建造的恩济庄里,对于太监来说,这也是一种恩宠,能进恩济庄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小太监,都是有来头的。福禄作为未央宫曾经的一把手,进恩济庄是毫无疑问的事。可他临终前竟然说不入恩济庄!皇帝狐疑,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犯得上死后仅有孤坟一座,那么凄凉吗?但是随着视线在瓷片上的掠过,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深,他不敢置信,拿起瓷片在眼前瞧了又瞧,半晌,双颊狠狠的鼓起,众人心中悚然一惊,这咬牙切齿的模样,是又要出事的节奏。
然而事关皇家秘闻,皇帝还是定了定心神,闭眼良久,才睁开,一字一顿道:“也请太后回永寿宫歇息吧,宫里繁琐事务甚多,就不劳太后事必躬亲了。”
太后‘蹭’的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什么叫宫里琐事?谋逆这样动摇国本的大事也叫琐事?你以为哀家很愿意来蹚你后宫这趟浑水?哀家虽然在宫里算不上一言九鼎,但好歹也是大覃的太后,皇帝清理内闱,居然要哀家回避?!哀家敢说一句,自古以来还没有太后不能管束后宫的道理。”
皇帝的眼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直勾勾的盯着太后,大声道:“好!太后执意呆在这里,朕岂有不从的道理!横竖事情摊开来,丢丑的又不是朕。那就谨遵太后的懿旨了,请您与朕和皇后一道捋一捋这后宫千百罪恶的源头究竟在哪儿。”
言毕,问宝琛:“不是说宫外还有两个人跪着等召见?”
“是。”宝琛道,“净乐堂的丁香姑姑,还有……”他觑了一眼太后,“还有丁香姑姑手底下的一个宫女。”
“宣!”皇帝大手一挥。
俄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带了一个宫娥进来,两人都衣着朴素,净乐堂是个清水衙门,寻常人嫌晦气都不愿到她们那里去,有时候路过都要绕着走,她们没有油水捞,衣裳鞋袜都是旧的,缝缝补补,看着十分寒酸。
丁香礼数周全的跪下叩拜,道:“净乐堂掌事宫女丁香参见太后、陛下、皇后娘娘。祝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寿康安宁,奴婢和身边的小丫儿已经沐浴焚香,清理过后才敢来觐见,绝不会污了皇后娘娘的宝地。”
“丁香姑姑说的哪里话。”皇后脸上犹带着泪痕,“天底下再没有比您更菩萨心肠的人了,
149。待破晓
“闲杂人等都走了; 太后可以放心了。” 皇帝向铃铛儿道:“你继续。”
“为什么你会失踪,延禧宫的苓子怎么会淹死在井里头?”
铃铛儿吞了吞口水,朝座上的皇帝看了一眼,又看了皇后一眼; 再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丁香才怯生生道:“奴婢是没法子逃走的,因……因为……”说着哭了起来; “因为太后逼迫奴婢给湘依人灌红花归尾,奴婢无计可施; 只得顺从。可是走到延禧宫门前,想起从前和彩娥的种种;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屋檐下共事那么久的……奴婢实在下不去手; 可太后说了,湘依人腹中的胎儿不死,湘依人就死; 湘依人不死,奴婢就得死,可……可奴婢实在下不去手啊,好不容易到了延禧宫又折回头; 宫里那么大,奴婢无处可去; 太后要是知道了奴婢没有下手; 一定会杀了奴婢。奴婢无计可施; 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躲进净乐堂。那儿是宫里的义庄; 犯了错被处置的宫女和病死的都要被送进去; 太后就是要找我,天罗地网的搜捕,也想不到去义庄的死人堆里搜。”说着,手背抹了把眼泪,“义庄虽然可怕,却是奴婢唯一的生路,便恬不知耻的上门去求了丁香姑姑,丁香姑姑心慈,知道收留我并不合规矩,可一想到我性命堪虞,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一直收留到如今。”
皇帝默默地听,没有找到什么矛盾的地方,但还是十分谨慎的问:“既然躲到了今天,为何又突然冒出来呢?还有苓子,你还没说关于苓子的死,你知道多少?”
铃铛儿痛哭流涕:“奴婢……奴婢是受了福禄公公所托。”
“福禄公公临死前找过奴婢,想知道湘依人是怎么死的,奴婢不知道湘依人何故突然暴毙,那时候奴婢已经逃去了净乐堂,获悉了湘依人惨死自然躲得愈发严实,不敢露头。但是奴婢把湘依人生前的事,差不多都告诉了福禄公公。至于苓子的死,奴婢也是猜的,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因为奴婢没有给湘依人灌药,太后眼看着湘依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加上奴婢下落不明,太后一定知道是奴婢逃了。奴婢还记得去看湘依人的时候,她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照这样下去,等孩子足月了,生不生的下来都成问题。可见湘依人当时的膳食上应该是叫人做了手脚,估摸着……总归是她身边的人吧!之后苓子便死了。”
“福禄公公想让奴婢出面指证,可奴婢不敢,奴婢是蝼蚁一样卑贱的人,活着已是不易,更何况,苓子的死,当中有什么弯弯绕绕,奴婢没有确凿的证据,哪里敢胡说一气。福禄公公是个大好人,他知道奴婢的苦处,也没有强迫奴婢,更没有把奴婢揪出来问罪,还替奴婢隐瞒,奴婢才得以苟活至今。本来,有些事情,奴婢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谁知道……”铃铛儿哭的伤心,“谁知道福禄公公去了,公公于奴婢有恩,奴婢要是再压着不说,公公就死的太冤了。”
宝琛着急的问:“你知道什么?我师父怎么死的?”
铃铛儿答道:“宝琛公公,你师父……”她猛的停住,似乎是有天大的难言之隐,很久之后才又开口道:“很多事虽然奴婢没有亲眼目睹,但也略知一二。”
她望了一眼皇帝,小声问道:“敢问陛下可还记得四皇子降生那一年,正是农月里霜降,宫里宫外都说是不祥之兆,连太皇太后也病倒了。”
皇帝没有说话,可嘴唇微微翕动。
“福禄公公说,那时候他就怀疑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老祖宗身体康健,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病倒,还专门在那个当口上病了!”
“你胡说!”太后气急败坏大手一拍扶臂,“你说,你受了谁的指使?”
“太后这么急做什么。”皇帝语气冰冷,眼神锋利的射向太后。
“我……我哪里急……”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太后,她都语无伦次了,陷在黄花梨木圈椅里的身子不安的扭动。
皇帝死死的摁着手上的扳指,几乎要把翠玉给摁碎了:“朕适才请太后回宫,太后您非要留在这里,眼下又不叫人把话说完,看把铃铛儿吓得……要是一会儿说错了可怎么好!而且太后说铃铛儿是假冒的,但朕瞧着是真的。太后说铃铛儿受人指使,湘嫔又确实如她所说产下明恩后即死于非命,太后当年也果真大肆搜捕过铃铛儿,太皇太后的病,更是十分蹊跷。是以,为什么不让她说?”皇帝看向铃铛儿,“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就当你戴罪立功。特别是你知道的,关于太皇太后的,朕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懒得听你们胡说八道。”太后心慌意乱,起身就要走,却被侍卫拦住了,太后回头,一脸的愠怒:“你什么意思?”
皇帝冷着脸不答,皇后慢悠悠的开口了:“太后别误会,不是太后说的嘛,内闱之事就没有太后不可管束的道理,那么太后就算杀了湘嫔,也有太后的道理,陛下对太后一片拳拳孝心,想来也不会忤逆太后。只是为何提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太后就急着要走?事关老祖宗,太后不能当做没事发生吧?!起码在陛下和臣妾的眼里,那是与今天的刺杀一样严重的事。臣妾斗胆说一句,就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