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斗-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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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道:“这人倒是懂得见风使舵。”
上官露无精打采道:“芸芸众生,都是各自求存。在宫里,能沾着富贵的是锦上添花,没机会升发的就求个平平安安,要是连最起码的安全都受到了威胁,也就谈不上什么阵营了,谁能保住她的命,谁就是她的主子。人的天性使然。”
凝香道了声‘是’,当夜,便按着上官露的吩咐,让赵青雷把铃铛儿从永寿宫给提溜出来。
铃铛儿本来就没睡,白天干了通风报信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忐忑的在炕上一个劲的翻烙饼。她们的直房是包括她在内的四个人的通铺,另外三个人其中的两个去当值了,只余下她和另外一个,那个人一沾床板就会周公了,只有她不安的翻身,结果翻到一半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笼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就被人捂住了嘴,然后带走了。
永乐宫里早早的烧起了地龙,铃铛儿跪在皇后跟前瑟瑟发抖。
上官露望着一脸木然的赵青雷无语道:“你怎么都不等她把外衣穿上再带过来。”
赵青雷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啊……是属下的失职。”
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了。
铃铛儿等着皇后问她,她就可以一五一十的全掏出来,可那个把她抓来的侍卫跟门神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皇后身旁的侍女凝香和逢春也是好好地站着,主子不发话,她们就不妄动。
大抵一炷香之后,凝香实在熬不住了,以头抢地,疾呼道:“皇后主子救我——求皇后主子大发慈悲,救救奴婢,奴婢愿为娘娘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报答娘娘的恩情。”
上官露抬眸道:“你要本宫救你?”
铃铛儿点头。
“你愿意为本宫做牛做马?”
“是。”铃铛儿又点头。
上官露‘嗤’的一声笑出来道:“本宫这里不缺为我做牛做马的人啊。”
铃铛儿傻了。
上官露摇摇头道:“你贸贸然跑来这里求本宫搭救你,却不告诉本宫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让本宫怎么救你?不由分说的把你从太后宫里捞出来,本宫可不干这样的傻事,回头太后找本宫算账,本宫不占理呀。难道也学着陛下的样子和太后说看上了她的宫女?那太后的永寿宫可真是风水宝地,宫女一个比一个的抢手。”
铃铛儿明白了,眼珠子一转,把心一横道:“皇后主子明鉴,奴婢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并非有意要皇后主子为难。皇后主子若是愿意相信奴婢的,奴婢……”铃铛儿深吸一口气,道:“娘娘,湘依人是太后宫里出去的,但是太后怕宫里的女子都有样学样,一个个的都不好好当差,学着去邀宠,长此以往,渐渐成风,着实不成体统。所以太后命奴婢想法给湘依人落胎,又怕湘依人会伤心,她们好歹主仆一场,太后是个念旧的人,便要奴婢瞒着湘依人,可奴婢惶恐,奴婢经手的到底是一条人命啊……心里着实不落忍,而且奴婢听说陛下和皇后主子极为重视湘依人今次的胎,奴婢不敢冒失行事,故此特来求皇后的旨意,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露笑眯眯着看铃铛儿道:“你口才真是不错。”
铃铛儿面上一哂。
“你这样的人在永寿宫那么久都没拔头,当真是埋没了!”上官露道,“你要是男子,该去当言官,黑的也能叫你粉饰成白的。”
铃铛儿垂头无奈道:“娘娘过誉了。奴婢微贱。”
她当然知道自己来投诚投的非常没有诚意,她也想十分坦白的对皇后说:太后他娘的就是一个贱人,要谋害人命不算,谋害的还是跟了她好多年的忠仆,臭不要脸!
可她不能啊……她要是那么傻了吧唧的说了,回头皇后把她往太后跟前一告,她怎么办?下场估计比死更惨吧。
夜深了,上官露也想就寝了,便不打算和她继续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你要本宫帮你,可以,本宫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只要帮本宫办好一件事即可。”
铃铛儿伏地磕头道:“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奴婢也答应。”
“先别答应的那么快。”上官露哼笑道,“本宫要是让你按着太后的旨意原封不动的照办呢?你办,还是不办?”
铃铛儿面露惊惧,旋即咬了咬唇道:“办,既然太后和皇后主子都让奴婢办同一件事,可见此事绝对是错不了的,奴婢一定照办。”
“你是个聪明人。”上官露再次赞叹道,“识时务,知趣,怕死,又胆大,懂得钻营,两面三刀。虽然如此,可是你这样的真小人还是要比那些伪君子实在的多。古人云‘无癖之人不可交’,本宫帮你。但是诚如本宫所言,你也要帮本宫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宫还你自由。但是你要知道,你想要活着,首先就得先去死,只有你死了,太后才会放过你,否则,别说天涯海角,就是在宫里掘地三尺,你也会叫她找出来。”
铃铛儿脸色惨白,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她硬着头皮,问道:“皇后主子,奴婢……奴婢要怎么先去死呢?”
皇后笑道:“宫里,只有一个地方是让死人去的,而且,没有人会去那里找你,你替本宫办完事后,你要在那里呆上几年,你见不得光,只能像一个死人一样活着,说白了,活着等于死了,没有荣华富贵,没有体面风光,你可受的了吗?”
铃铛儿感激道:“连命都快没了,还要荣华富贵和体面风光做什么,奴婢一切全听娘娘的安排。”
“好。”上官露道,“就这么说定了。天一亮,你就带着这瓶落胎药去喂湘依人服下吧。”说着,转头问凝香,“听说这两天湘依人胃口不好,不怎么用饭是吗?吃的也都吐出来了?”
“是。”凝香道,“说是害喜闹的,御医们正捯饬方子呢。”
铃铛儿整个人石化在当场,原来皇后什么都知道,早已洞悉内里究竟!
她吞了吞口水,匍匐到上官露脚下,接过那瓶落胎药,一把握在手里,不停的发抖。
头顶传来皇后温柔的声音:“记得,要把这落胎药一滴不剩的全部‘喂’进湘依人嘴里,服侍她喝下,并且告诉她,要给她落胎的,是永寿宫的太后,她的好主子。本宫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吗?”
铃铛儿颤声道:“明白,奴婢全都明白。”
“很好。”上官露吩咐凝香,“带她下去歇着吧,天亮了替她挑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裳,她是太后跟前的人,可不能叫太后丢脸了呀。”
凝香抿唇一笑,带走了失魂落魄的铃铛儿。
逢春道:“娘娘,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呢?”
上官露犯困了,按了按眼皮道:“只有让她信以为真,这出戏才够逼真。”
第90章 寒鸦杀
翌日,天未光亮,晨曦初现。
永寿宫里的其他宫人下了值,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一同回小院。
院子里有专门为她们上夜的侍婢准备的早点:各式各样的粥,熬得十分浓稠,一掀开锅盖,香气阵阵扑鼻。还有杂样馒头,香葱酥饼,马蹄烧饼,麻酱三角等。她们熬了一宿,又要等太后起来以后洗漱完毕才能下值,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因此谁也没留意到铃铛儿不见了。
等回到直房以后,两个宫女更是一头栽倒在炕上,发现了铃铛儿不在,心下稍微有疑,也仅仅是咕哝了一句:“嗳,绯月,铃铛儿那妮子去哪儿了?”
绯月给自己的辫子绑了一根红穗,随口道:“谁知道呀!昨天晚上还在的呢,估摸着是趁咱们不注意就跑到太后跟前献殷勤去了吧!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原本就妒忌彩娥得太后的青眼,而今彩娥又成了主子,她还不眼热的紧呀?甭替她操心了,她鬼点子可多着呢!咱们拍马都追不上。”
“那倒也是。”问话的宫女翻了个身阖上眼,道,“嗳,走的时候带上门啊。”
“好咧!”绯月应了一声,抻了抻衣裳,精神抖擞的当值去了。
同一时间,铃铛儿在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的陪同下,往延禧宫去。
为防撞见太后宫里的人,她们刻意没有从重华宫前面那条道儿走,而是选择从兰林殿面前过,这样一来,没多久就转入夹到,笔直到了延禧宫门前。
来开门的宫女见到是太后跟前的人,赶忙请铃铛儿进去,一边道:“咱们小主正念叨太后呢,说是不能去向太后请安,心里过意不去,可巧,把姑姑您给盼来了。”
铃铛儿冲幼蝉微微一笑:“可不是嘛,太后也记挂着你们小主呢,这不,知道了她近来食欲不济,特地派我来看看她,怎么样,你家小主还是老样子吗?”
幼蝉愁眉苦脸道:“是呀。每天御膳上送来的那些鸡汤呀,鹅胗什么的,没有一样是吃的下去的,但凡是沾了荤腥的,都不行。打老远一闻见那味儿,就开始干呕,吐个不停,这么久以来,就只能吃些素的,糕点和米粥之类,难为太后还惦记着我们小主,是我们小主的福分。”
湘依人在阿菡的搀扶下来到正厅,铃铛儿一见到她那骨瘦如柴的模样,便打从心底里叹气,终于明白为何一直以来宫里始终流传着一句话,叫‘争上枝头,凤凰沥血’,别说,一般人没有那个命,还真是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铃铛儿心里固然同情她,面上依旧端得一派傲慢,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架势。湘依人虽是主子了,却是个半拉的,她眼下扮演的可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日子过的可比她这个半拉主子要滋润的多,这一身翠石绿的锦袄,比主子还富贵,延禧宫的几个丫头都看直了眼。
湘依人心头不悦也没用,路是她自己选的,从前她在太后宫里当差,华妃、谦妃看见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现在她既然选择从低阶的妃嫔做起,那就得料到会有人狐假虎威给自己上眼药。更何况以往和铃铛儿一起当值的时候,彼此本就互不对付,眼下铃铛儿得势,鼻孔朝天那是再自然不过得了。
怕铃铛儿回宫去和太后胡说八道,湘依人心里就是有再多不满,也还是得耐着性子,堆起笑来招呼她道:“劳烦姐姐你走一趟了,请替嫔妾转达太后,嫔妾托了太后的洪福,一切都好。”
铃铛儿上前围着湘依人绕了一圈儿,啧啧道:“都瘦成这样了,脸色灰白灰白的,还好啊?难怪自册封以后,陛下再没有召见过你,哪怕是知道你怀孕了,也决口不提给你晋位份的事,连基本的赏赐都没有,和谦妃那时候怀孕简直是差了一个天与地,湘、依、人!”
湘依人憋着一口气道:“嫔妾微贱,岂能与娘娘们相提并论?嫔妾是宫女子出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如果你是想听我这么说,你心里会好过一点的话,那你如愿以偿了。只是你同样也是宫女,又能比我好的了多少?我好歹还熬成了有定例和位份的人,位份低又怎么样,总归是正儿八经入了宗册的主子,你呢?可千万别得意忘形的过了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到底奴才还是奴才,你该不会以为穿上一件衣服就成了主子吧?充其量也就是主子们裁剪剩下的布料多出来赏给你的,记得要谢恩啊。哦对了,说起布料,咱们这里赏赐是不多,不过就从我的定例里拨出来一些给你也够够的了,省的你夏天穿那么厚的衣裳当差,热出一身痱子可就不好了。”
“哦哟,我可不敢当。”铃铛儿连连摆手道,“湘依人您说的对,我就是一宫女子的命,万万不敢攀高枝的,我怕不留神脚一滑从高处摔下来跌死。”
“你——!”湘依人用手指着她,“你咒我?”
铃铛儿道:“我可没那个意思,湘依人你气急什么呀?哦,是了,大抵怀孕的,脾气都有些急躁,您吃不下又睡不好就更上火了。唉,看我,太后是专程派我来看你的,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尽顾着和你叙旧!”说着,手往后一伸,“来,把东西拿过来。”
一个嬷嬷立马递上瓷瓶。
铃铛儿拔开塞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道:“这是太后知道你食不下咽,专程为你求来得良方。来,湘依人,乖乖的把药给喝了,可别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湘依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什么东西?你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来糊弄我?”
“湘依人。”铃铛儿正视她道,“您不能一言不合就对太后不敬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一个当宫女子难不成敢拿□□来害你啊?你以为害人那么容易嚒?就算我胆大包天,揸着鸡毛当令箭,我也没可能让宫里的那么多名嬷嬷为我所驱策吧?湘依人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
阿菡朝湘依人点点头,确实是,就是给铃铛儿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阳奉阴违的把湘依人怎么着了,毕竟那么多宫女和嬷嬷都看着呢。
湘依人皱着眉,半信半疑的伸手接过瓷瓶,一闻,一鼻子的药味,冲的要命。
她嫌弃道:“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我不吃!能有补药能难闻成这样的!”
她撇过头去,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把瓷瓶又推回到铃铛儿手里。
“俗话说良药苦口,湘依人你没听说过吗?”铃铛儿见湘依人拖延时间,干脆也故布疑阵,一步步逼近她道,“太后的一番好意,湘依人你居然不领情……你说,你让我回去可怎么交差?你可千万不要逼我动手哦?!”
这话近乎威胁,湘依人下意识觉察出不对,节节后退:“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几个丫鬟也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铃铛儿登时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你识时务的,就自己把东西喝光,皆大欢喜,你以后好做人,我也能向主子交待,你要是不识时务的,那就只有让我亲自动手了。
湘依人吓得哭起来,向丫鬟们求救道:“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谁敢过来!”铃铛儿一手指着她们,一边道,“告诉你们,我今天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喂你们小主喝补药的。”说着,半侧过头,假意道,“湘依人,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乖乖的把补药喝了,太后会高兴的。”
“否则——”铃铛儿环视一圈,一字一顿道,“就是抗旨。湘依人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嫔妃,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要是愿意护着她的,今天就尽管过来,到时候太后盛怒之下,你们会是什么下场,我可不敢保证。”
湘依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要逃,铃铛儿对着嬷嬷们喊道:“还不给我拦住她,按住她的手脚!”
湘依人也是体弱,才奔出去几步就一个踉跄,嬷嬷们很快一把抓住她,拧住她胳膊,反剪着她的双手送回到铃铛儿跟前。
铃铛儿捏着她的下巴往里灌药,奈何湘依人拼命的挣扎,铃铛儿灌药的时候手亦不停的发抖,以至于洒出来不少,后来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让嬷嬷们把湘依人摁在地上,铃铛儿径直坐在了湘依人的肚子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道:“怎么样?你还逃不逃了?”
延禧宫照顾湘依人的宫女统共只有三个,这是宫里的规矩。
这三个姑娘个个纤纤若质,加起来都不是铃铛儿她们的对手,而且眼看着铃铛儿今日势在必行的模样,知道铃铛儿今天绝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行事,不是唬人的,三个丫头因此没一个敢强出头,只吓得在原地捏着衣摆抖得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