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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天下无妾-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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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宜钧顿时眼前一亮,这位老太太虽对他们大房一向极为冷淡,但却最重男女尊卑、礼法规矩。也确如王贵所说是极不喜欢孙喜鸾的,那夜叉曾好几次跟他抱怨太夫人竟然给她冷脸瞧。若是自己求到她跟前,求她好生教训这孙媳妇一顿,兴许……
    于是他急忙奔到太夫人房里,一进去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什么人在,便一气儿将今日之事统统告诉了太夫人,末了又求太夫人给他做主。
    “老太太,孙儿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动手打了她,这妇人实在是,从不将我这个夫主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她竟还对咱们伯府出言不逊,且她素日也是目无长辈,从不曾对祖母您老人家晨昏定省、请安问好。这等不孝长辈、妒心奇重、口出恶言、辱骂夫主的恶毒妇人,偏母亲总护着她,孙儿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求老太太给孙儿做主,不论怎么责罚孙儿,好歹也教训那恶妇一顿,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为□□者,为人孙媳者,该守什么样的规矩才是!”
    太夫人虽知以孙喜鸾那个性子定然是夫妻不睦的,可也没想到她竟这样本事,竟能把她这长孙逼得不顾嫡庶之争,跑来跟她这名义上的嫡祖母求救,可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略一沉吟,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趁便敲打敲打大房,正想答应他,忽见屏风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她,朝她眨了眨眼睛,便改口道:“你且容祖母再想想,看你跑得满头是汗,冠子都歪了,且先去铴哥儿房里梳洗一下,再过来说话。”
    见他去了西厢房,太夫人便向屏风后头招招手道:“出来吧,薇丫头,你在后头也都听见了。你大表哥求到我这儿来,你说外祖母要不要帮帮他?”
    原来赵宜钧进来的匆忙,采薇回避不及,只得躲在一旁的屏风后从头听到了尾。如今见外祖母问她,想了想便道:“薇儿不知外祖母心意,不敢乱说。”
    “我的心意?哼,那大房害得我没了一个儿子,还将世子位也抢了过去,搅得合府不宁。偏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事又谨慎,这几个月下来半点错也没让我寻着,如今他儿子将现成的把柄递到我手上,也是该给他们些颜色瞧了。”
    “那祖母是想给大表嫂立立规矩?”
    “那孙家的丫头实在是太有些目中无人,不过是个商家女,倒嚣张的跟个公主皇亲似的,处处看不上我堂堂伯府,都嫁过来两年多了,才来给我这个太婆婆请过几回安,侍候用过几回饭?大太太可真是会教导媳妇!”太夫人对孙喜鸾也是早就各种不满,正好今儿借着训她再把大太太也捎带着骂上几句。
    采薇知道她祖母的心思,怕是也积了许久的怨气想着今儿好借机发散出来,只是若为长远计,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外祖母,薇儿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对不对,先说出来给外祖母听听。今儿这事本是大表哥和表嫂之间闹的别扭,无论大舅母怎么调停处置,都是他们大房的事,和咱们这边无关。若是外祖母替大表哥做了这个主,教训了大表嫂,就怕有人从中挑唆,将大表嫂那一团火趁势烧到了咱们这边,他们倒是反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了。”
    太夫人一听,恍然大悟,冷笑道:“怪道我说这大房的孝子贤孙怎么跑来跟我求救呢,原来是做了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唉,我也是老了,病了那两场后,更是精力不济,一时不察,竟没想到此处。既他们是这样谋算的,那咱们……?”
    见外祖母问自己的意思,采薇只得道:“既然大表哥求到了外祖母跟前,这事外祖母自然还是要管的,只不过不是替大表哥做主,而是替大表嫂做主!”
    “替那孙家丫头做主?”太夫人一脸的不解。
    “外祖母您想,若是您不出面替大表嫂做主,她一怒之下真奔回了娘家,岂不是家丑外扬让别人看了笑话。有了您老人家为她做主,大表嫂全了面子,心里只会感念外祖母的恩德,于咱们总是有些好处的。只是倘若这一回又是委屈大表哥跟她赔罪认错,纵然此番揭了过去,怕是往后……”
    怕是往后他二人会更加貌合神离、夫妻不睦,那才有的好戏看呢!太夫人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外孙女儿这个主意真真是妙,既顺水推舟的做了面子上的人情,还在暗里地给那大房的隐患又加了一把柴草。
    “只是祖母最好先跟大表哥说明此中原委,让他明白您这一番苦心,免得心生怨怼。大表哥想必已梳洗好了,请恕外孙先行回避。”采薇又道。
    太夫人点点头,觉得这外孙女不愧是状元之女,虑事真是□□周全,便命素云去叫了赵宜钧过来,一脸为难地道:“难为你这么些年头一次求到我跟前来,且你说的也有理,只是祖母思前想后,怕是也替你做不了这个主!虽我如今是这府里的老太君,辈份最高,可到底不过是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枯老婆子,能做什么?”
    “你那媳妇那可是左相夫人的亲侄女,我仗着长辈的身份教导她几句也不难,可她那性子,是能吃人教训的?我就怕你先打了她,我这太婆婆又把她训上一顿,她岂不心里更加的火大,越发闹着要回娘家。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难不成你和你媳妇这点子闺房里的小事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不成?且闹到最后还不是得咱们服软,到那时再到那孙府上去给你岳父母赔罪接人,不是更加丢脸?”
    “那祖母的意思是……”赵宜钧紧抿着嘴问道。
    “自然是能息事宁人最好,先把这事压到咱们府里,好歹哄着她些别让她真回了娘家把事闹大。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你再跟她赔个不是,如今她家势大,咱们少不得先忍忍,不然又能怎样。你娘尚且日日过来给我请安,她一个月能来一次便是还记着我了,我可曾说过她半句,哪里是不想,是招惹不起!你娘和我都尚且让着她三分,少不得你再忍忍。我已经命人去请了你娘和你媳妇过来,你就看我两个的面子跟她赔个罪,先把此事揭过。”
    “唉!当初我对你这门亲事就不大中意,因怕你们疑我见不得你们攀下门好亲,便没多嘴,实在是这齐大非偶,要不怎么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便是为了不受这等金贵媳妇的辖制闲气。偏你爹娘要拿你来攀这个高枝,只是苦了你。”
    太夫人又好言劝慰了赵宜钧几句,他心中失望已极,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时他娘陪着孙喜鸾一齐到了,大太太一进门给太夫人行了礼就道:“都怪我这孽子,这不长进的东西竟对他媳妇动起手来,还闹到老太太跟前来给您添扰!只是如今钧儿媳妇受了委屈只想着要回她娘家去,还求老太太劝劝她可别就这么走了!”
    就见太夫人点了点头,对孙喜鸾道:“你婆母说的很是,虽你受了委屈,可也不能随便就回娘家去,我们府里还没这个规矩!”

  ☆、第六十六回

大太太见太夫人板着脸说了这几句出来,心中暗喜,正盼着太夫人好生教训孙喜鸾一顿,毕竟这个儿媳也没少给她气受,她这个婆婆不敢管教,巴不得太夫人这个太婆婆来狠狠训斥她一顿。
    哪知太夫人接下来话锋一转,却道:“虽说你此举不合规矩,却也是有情可原,到底是钧哥儿打了你一巴掌,让你受了委屈!想你在家中双亲如珠似宝的疼宠着,怕是你爹娘都没打过你一个手指,嫁到我们府上倒反挨了打。”
    老太太到底是久历世事,这几句话一出口,孙喜鸾那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心底所有的委屈益发全被勾了起来,顿时将老太太引为这府里头一个知心人,扑到太夫人怀里道:“还是老太太明理,您可定要为我做主啊!”
    太夫人强忍着心里的膈应,拍了拍她手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先说了你女婿一顿,这‘妻者齐也,与夫齐体’,又不是那些妾室姨娘之流,可以随意打骂的。便是你们小夫妻年轻气盛,为了些小事偶有一时的争执,也自有长辈来分断,如何就能动起手来,倒失了他自已的体统。大太太,还不快让你儿子给喜鸾赔个不是,往后再不许打他媳妇。”
    见太夫人没中了她的算计,孙喜鸾又正看着她,大太太只得命她儿子跟孙喜鸾赔罪。她说了半天,见儿子仍是梗着脖子,气咻咻的不做一声,只得发狠道:“你这作死的孽障,难不成要我请了你爹抽你一顿,再拿绳子绑了你给你媳妇认错不成?”
    赵宜钧见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纵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勉强低一低头,神色木然的跟孙喜鸾作揖赔罪,一声不吭的由着孙喜鸾在那里不住口的数落他,只是藏在袖中的双拳却是越握越紧。
    太夫人见孙喜鸾说得尽尽儿够了,便道:“钧哥儿媳妇,既然你女婿已经赔了罪,又保证绝不再犯,你就看在我和你婆婆的面儿上,别再说什么回娘家的话了。要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媳妇,没有娘家来接,是不作兴自个跑回去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反倒坏了你自已的名声。要知道只有那等被休掉的弃妇才自个哭哭啼啼的往娘家跑呢!”
    “你若是想亲家太太了,只管叫人送个信儿回去,请你娘家派人来接,只是要晚几天才好,这眼见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若是咱们府里少了你这个精明能干的管家大奶奶,这个节可要怎么过哟!我还指望着你好生操办,咱们娘儿们好好乐活乐活,过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呢,便是你娘家来接我也是不放人的!”
    一席话连赞带捧的把孙喜鸾听得心中极是舒服,尤其是太夫人那句这府里离不了她,更是戳中她的要害,她生性极为自负,最喜欢旁人把她看重的不得了,哪里都离不了她才好。因此便息了回娘家的打算,命丫鬟们将收拾好的东西重行归置回去,头一回觉得太夫人这个太婆婆也还不错,不是那等拎不清的糊涂人。
    她见此番连一向给她冷脸瞧的太夫人都站在她这边,可见自已是全无半点错处的,都是那赵宜钧不好,背着自己偷丫鬟不说,竟还敢动手打自己,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好好灭一灭他这股子嚣张气焰,不然他还不得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于是当天晚上,丁香就被几个婆子从外书房里扯出来给撵出了府,她是当着她们院儿里所有丫鬟的面发落丁香的,先掌了她二十下嘴,又拿剪刀在她两边脸上各划了几道口子,将她一头青丝全都剪去。
    口里骂道:“我叫你自以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就嘴里不干不净的勾搭爷们,看毁了你这张脸,叫你再去勾三搭四。你不是想男人吗,奶奶我就给你配一个,来人啊,把这丫头拖出去,把她配给外头街上那个要饭的叫化子。”
    孙喜鸾说完丢下剪刀,扫了一眼排成几排,个个吓得不轻的一众丫鬟们,冷笑道:“你们今儿可都瞧见了,这就是敢不守规矩发骚放浪勾引大爷的下场,奶奶我有的是手段,看不把这等骚蹄子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把她爹娘兄姐一家子都从这府里撵到庄子上去,这叫做连坐!你们便是不为自己的脸蛋着想,也得为家人的前程想想吧,往后都给我离大爷远着些!”
    她虽杀鸡儆猴好生警示了一众丫鬟们,可一想到男人的那些花花肠肠子,还是放心不下,索性把赵宜钧身边还剩下的另一个丫鬟茉莉也一道撵了出去,给他身边全换上清一色的小厮,好防范于未然。
    赵宜钧对此种种俱是敢怒不敢言,每晚又不敢不回她房里去睡觉,却总不碰她,孙喜鸾将自个光身子贴过去几次,见他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全无反应,再用言语激他几句,却被他冷然丢下一句“只有那等□□妇人才整日就知道想着那事”。
    把个孙喜鸾又羞又恼,赌气也翻过身去再不理他,心道“他一个血气方刚正当年的汉子,三五日不做倒还罢了,若一直这么憋下去,就不信他不得泄泄火?自己已经把他别的泄火的路子都给掐断了,到那时,看谁来求谁!”
    钧大奶奶自以为安顿好了后院,便抖擞精神的开始操办中秋节的一应事项。因才闹了这一出,她便越发要强,在把这一次的节庆办得分外出彩漂亮,好显一显她的能耐。
    到了中秋那日,太夫人果然对她的一应安排布置大加褒奖,夸赞了她好几句,直说她操办的好,又说她安排在晚上到荷池边赏月,再叫几个人在对面小山上奏乐是极好的。
    太夫人兴致一上来,便道:“这晚上赏月定要人多了才热闹,不显得冷清,晚上咱们都去,给各房的姨娘们也设个座儿,大家一道乐呵乐呵!”
    到了晚上,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一桌,两位老爷和少爷们一桌,小姐们一桌,姨娘们一桌。因是家宴,又是晚上,男女之间便也没用屏风隔开,只离得远了些。
    是夜月半中天,清辉满地,远处小山上随风传来阵阵丝竹之乐,孙喜鸾自然是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就听她不住口的跟众人讲着笑话,正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那声音里满是痛苦。
    众人急忙回头看时,却是大房里新近有了喜的刘姨娘,此时正捂着腹部伏在桌上,不住口的喊疼,“哎哟,疼死我了,好痛啊,可疼死我了!哎哟——”
    席上有几人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还不等大太太说什么,一个身影已快步走到刘姨娘身边,扶住她身子道:“怜月,你哪里不舒服?”
    刘姨娘忙倒在他怀里,抓着他袖子道:“老爷,我,我肚子,我的肚子忽然好痛,哎哟,疼得我受不了了,老爷,该不会是咱们的孩子,啊——”
    刘姨娘只觉得一股湿热从下身涌出,忙伸手一摸,灯光下举手一看,只见上面全是鲜血,吓得那刘氏惨叫了一声“老爷”就昏了过去。
    大老爷忙命了几个婆子将她扶回房去,又催人赶紧去请大夫来,大太太也忙跟着去了。
    好好的中秋佳节,偏发生了这等晦气的事儿,这月自然是赏不下去了,太夫人便命众人都散了,竟不回她的煦晖堂,和孙喜鸾一道也往大房院里去了。
    宜芳看着刘姨娘坐过的那椅子上一大团红色的血迹,脸色发白,心里一阵发慌,正想快些离开,不妨宜菲突然走到她面前叫道:“哎呀,二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莫不是担心那刘姨娘?”
    她这一嗓子声音大了些,一下子引得好些人都纷纷看向宜芳。
    宜芳被她这一叫嚷,心中更是慌乱,胡乱摇了摇头,急忙领着丫鬟跟在太夫人身后去了。
    见老太太也到了他们大房院子里坐着,心里头最慌的其实是大太太,她是万想不到刘姨娘竟会在这个时候发动,且还动静这么大,偏她素日常请的那位涂大夫又不在家,上别家出诊去了,下人便另请了一位贺大夫来。
    因这贺大夫是头回上这府里看诊,也没人叮嘱他什么,他便实话实说,直言府里这位姨奶奶怕是吃了些孕妇大忌的东西,如红花、桃仁之类活血袪淤之药,硬生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给打了下来,且那刘姨娘出血太多,伤了身子,怕是以后都不能生了。
    大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怒不可遏,他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盼着能再多添几个男丁,好多子多福。眼见年近半百,新宠的姨娘忽然有了身孕,正在高兴不已,却忽然被人给打了下来,再一想之前那几个姨娘的孩子竟没一个留得住的,便发狠此次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害了他的骨肉。
    出来跟太夫人一回禀,太夫人点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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