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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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却已给开始问夏兰,“这汤是你在厨房亲眼盯着的,你可曾离开过一时半会,可有什么岔子没有?”
“回太太的话,奴婢一直在边上守着,半步也没离开过,等熬好了奴婢就直接端回到姑娘的厢房里,盛到盖盅里端给姑娘,这中间也再没别人经过手,全是奴婢一人经手的。”
二太太点点头,“你打小就跟在蕙姐儿身边,和她一道长大,我是再放心不过的。可见这汤里的东西并不是在这段时间里放进去的。”
宜蕙不解道:“母亲若说这东西不是在汤端进这屋子之前放进去的,那还能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这汤自进了这屋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还能再放东西进去?”
采薇在一旁轻声道:“三姐姐,我们有一会子是不在这屋里的,四表姐拉着咱们到外头赏雨来着,咱们三个便带了丫鬟都出去了。”
“可是跟着我出去的是夏荷,我留了夏兰在这屋里的。”宜蕙道。
“夏兰姐姐原本是在屋里守着的,谁想后来两位表姐都滑了一跤,四表姐的丫鬟四儿便把夏兰姐姐从屋子里给叫了出来。”采薇淡淡地道,她相信以二太太的精明,她只消说上这么几句,她定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
果然就听二太太问道:“四儿,你到屋里喊了夏兰出去,然后你呢,你是紧跟着夏兰出了屋子,还是又呆在这屋子里做了些什么?”
四儿哆嗦着嘴唇,半天才说道:“奴、奴婢自然是也紧跟着夏兰姐姐出去了的。”
“不对,你说谎,太太,四儿她没说实话,我记得我奔出来后在廊下和三姑娘说了好几句话,又回到门边时,她才正好从里面出来,站在边上,还顺手帮我打了帘子,可见这丫头才不是像她说的紧跟在我身后也出了屋子。”
四儿忙道:“太太,太太你相信我,我并没在屋子里呆的,我出去的晚了,是,是因为我不小心在屋子里跌了一跤,这才耽搁了一会子,我,我真的没在三姑娘的汤里下东西啊,太太!”
“四儿,”二太太一脸平静的看着她道:“你说你是冤枉的,你什么都没做。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来,我就信你,你可拿得出来?”
“这,这,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再没人看见我摔倒了的,可奴婢说得句句是实啊,太太,奴婢绝不敢在太太跟前欺瞒您啊!”四儿“扑通”一声跪下道。
“谁说就没人能为你做证了,你自已不就可以吗?来人,给我搜这丫头的身,只要在她身上没搜出什么包胡椒米分的纸包药囊之类,”二太太又看向四儿道:“我就相信你说的话,还你一个清白!”
四儿顿时瘫坐在地上,那装着药米分的纸包她确实还没来得及扔出去,正在她袖管里塞着呢,没两下就被二太太身边的两个嬷嬷给搜了出来,一嗅那纸包里的味道,果然就是装了胡椒米分的。
“这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二太太冷冷的看着四儿道:“还不快说这包胡椒米分是谁给你的,命你下在三姑娘的汤里?”
“我……呃……没人指使我,是我自个儿做下的,是我,我见太太只顾疼着三姑娘,天天给她另炖这个那个的补汤,我们四姑娘就什么都没有,一时想不过,就想给三姑娘的汤里下些胡椒米分,好作弄她一下,但奴婢可并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为什么放得的胡椒米分不是别的呢?”
四儿虽不清楚那纸包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但也知道应该不是胡椒米分,而是别的什么药米分,不然胡姨娘把这包药米分给她时不会说什么只要她做成了这件事,把药米分倒到三姑娘的汤里,四姑娘就能得一门极好的亲事,还许诺将来会抬举她给四少爷做姨娘。只是在二太太面前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的身契可是在四姑娘的亲哥哥四少爷手里攥着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先保住四姑娘。
二太太冷笑道:“方才你说这东西不是你下在三姑娘的汤里的,结果就是你做下的。见证据被翻了出来你抵赖不了,又说只是想作弄一下三姑娘,并不想害人?谁知道你这话的真假?当日你卖身葬父,是铴哥儿从外头把你买回来给了芬姐儿使的,你的身契在他兄妹手里,自然和他们是一条心,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替他们担待些罪过的。”
宜芬听了这话,大着胆子道:“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女儿命四儿做这事的吗?母亲若真有此心,女儿真是冤枉死了!四儿这丫头仗着她是我哥哥给了我的,平日里便不大听我的话,她要背着我做一些事情,我如何能知道。若是我知道了,又岂有不拦着她或是告诉母亲和姐姐知道的?”
“自我到了这府里,因和姐姐投缘,又得母亲眷顾,女儿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只想着好生侍候母亲和姐姐,好报答一二,是万不敢另有什么别的心思的。便是旁人不信我,三姐姐,难道你也不信我吗?咱们做了三年的亲姐妹,这么深的情份,姐姐也这般信不过我吗?”
宜蕙被她眼泪汪汪的瞧着,不由心中一软,向二太太道:“母亲,我看多半是四儿这丫头在作怪,并不干芬妹妹什么事,她和我一向是极好的!”
二太太淡淡一笑,“蕙儿,娘这些日子已经把能教你的都教了给你,明日你就要嫁为人妇,娘就在你出阁的前一天再给你上这最后一课,教你看清楚这所谓的姐妹情深会不会反倒生出害人的心思来?”
采薇见二太太似是要审她二房院内的这一桩隐私之事,便忙道:“二舅母,甥女也该回去陪着老太太了,要先跟舅母告辞了!”
不想二太太却留她道:“薇儿,你先别走,只管留在这里听着,你这些日子待蕙姐儿的种种好处,舅母都记在心里,今儿也一便教教你,这等隐私下作之事说不得咱们每个女人都得碰上那么一回,你们若早些经见了,日后万一再遇到也能多长个心眼!”
采薇见二太太如此说,只得又坐了回去。
二太太一面从袖中取出一个抹额,一面道:“四儿,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替人受过,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早就一清二楚,再问你也不过是想叫你说给两位姑娘听听?你若是再不肯说实话的话,那这黑锅可就只有你来背了,想想若是你父母尚在,她又岂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犯下大错,从此再不在她跟前尽孝,奉养亲人?”
打从二太太一拿出那抹额,四儿的脸色就已经是惨白一片,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连四少爷都不知道的她的秘密,怎么这二太太竟会知道,竟还拿了这抹额出来?
☆、第九十一回
原来这四儿当日说是孤身一人卖身葬父,实则她父亲早死了,却还有一个母亲同她相依为命。她母亲见母女两人日子过得实是艰难,因在天桥底下听了几回评书,便从说书人讲的那些个话本故事里想了这么个主意出来。叫她女儿头上插一个草标,假作孤女卖身葬父,指望着女儿能被个王孙公子给卖回去,这从此以后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再也吃穿不愁了吗?
也是她母女俩运气好,四儿在天桥底下插了三天草标,终于被一个“王孙公子”给撞上,将她买了回来,这位“王孙公子”正是安远伯府三年前才认祖归宗的四少爷赵宜铴。
他也是一早得了他亲娘的嘱咐,想寻个机会买个丫头回来给他妹妹使,免得他亲娘和妹子身边的丫鬟全是二太□□派过去的,连个知根知底的自已人也没有。这才看上了卖身葬父的四儿,买了回去,缠着太夫人说了一通,这才把人送到了妹妹宜芬房里。
四儿她娘就在府外头靠着女儿每月捎出去的月钱过活,四儿自认她每回给她娘送钱都做的极是隐秘,让她娘到每个月最后一天的时候,扮做卖针线的到后角门子上,她装作买针线就把铜钱给到了她娘手里,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就连赵宜铴都不知道,怎么二太太就能知道了呢?还拿到了她给她娘亲手做的抹额,难道二太太真的什么都知道了?那自己……
“四儿,你是个聪明的,若是你实话实说,你不过是受了你主人的指使才去害人,不过是从犯,但若是你仍要替你主人背这黑锅,那可就是以下犯上,还是主犯,到时候你被送到衙门里你老娘要谁来照顾?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老娘想想吧?她千方百计让你进了这府里可不是让你去进衙门吃牢饭的?”
宜芬见四儿面色越发惨白,哆嗦着嘴唇想要说话,忙抢先开口道:“母亲,便是这事儿是四儿一个人做的,可她往三姐姐汤里放的不过是胡椒米分罢了,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最多,最多不过是犯了个错,并不用送到衙门里去的!”
二太太冷冷看她一眼,“你还有脸叫我母亲,叫蕙儿姐姐?那纸包里现在装的是胡椒米分,可之前装的呢?四儿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难道你姨娘就没跟你说?夏菊,去把胡姨娘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叫来。”
一时胡姨娘带着她两个丫鬟过来了,一见了屋子里这阵势,她女儿宜芬委委屈屈的立在边抹眼泪,四儿那丫头一脸害怕纠结的跪在地上,心中一紧,难道她们做那事时被发现了?这可怎生是好?
胡姨娘本就心里有鬼,惴惴不安的给二太太行了礼,陪笑道:“不知太太叫了奴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你是铴哥儿和芬姐儿的亲娘,我哪儿敢吩咐你什么?不过是请了姨娘来问几句话罢了!上个月二十五日,姨娘托铴哥儿的小厮长贵去外头药店给你捎了一包巴豆回来,不知姨娘是哪里身子不舒服,竟要用到巴豆这一味猛药?”
胡姨娘擦了擦额角的汗,“太太说笑了,奴,奴要那东西做什么?不过是托长贵帮我买一包,一包胡豆来当零嘴儿吃!并不是什么巴豆!”
“是吗?”二太太冷笑道:“石榴,把你俩那日听到的话再跟姨娘说一遍!”
就见胡姨娘身后左边的丫鬟向前一步,说道:“上月二十六日晌午,四姑娘带着四儿过来看姨娘,姨娘便让我们出去,我本已出了姨娘的屋子,忽然想起来我忘了把姨娘要换洗的衣裳给拿出来,便又回去想把那几件衣裳拿出来好趁着日头洗一洗。”
“不想,奴婢才走到房门口,就听见姨娘对四姑娘说,‘我的好姑娘,你只消把这纸包里的东西找个机会洒到那蕙姐儿平日喝的补汤里,准保她第二天上不了花轿拜堂成亲,到时候人家敲锣打鼓的来接人,太太却送不出女儿来,你就去求太太,说是你愿替你蕙姐姐先去拜堂!’”
“然后四姑娘就问姨奶奶‘若是太太不答应怎么办?’”
“姨娘就说这事到临头,花轿都到了大门外还能再把这婚事给停了不成,就是说出去也不好听,肯定是得找个人先替了三姑娘上花轿,只要四姑娘跟太太说她只是顶着姐姐的名头,再和卢姑爷说好了,到时候虽拜了堂,但绝不会入洞房的,到时候再让三姑娘帮四姑娘说几句好话,太太一准答应。”
“只要四姑娘能顶着三姑娘的名儿被抬进兴安伯府,她再给四姑娘一包东西,只消放到卢姑爷的茶水里,便能,便能让姑爷和四姑娘成了好事。只要四姑娘和姑爷实打实的圆了房,生米煮成了熟饭,就是三姑娘病好了,又能怎么样?”
“姨娘还教给四姑娘一番话,让她到时候就对三姑娘说是卢姑爷定要同她圆房,她自知对不起姐姐,却想着再见姐姐一面,好亲自赔完罪了就自尽谢罪,再拿把剪刀出来做做样子,以三姑娘那心软又纯善的心地,肯定会拦着四姑娘,然后成全她和卢姑爷。”
“便是太太到时候不乐意,只要能说动三姑娘打定主意成全她,她们姊妹俩就再也掉换不过来了,卢姑爷就成了四姑娘的夫婿,四姑娘就成了兴安伯府的世子夫人。太太若是不信,只管命人到四姑娘房里找一找,准能找到姨娘给她的一包用来迷倒卢姑爷的东西!”
宜蕙听到这里,满脸不置信的看向宜芬。这三年来,不但因着宜芬曾救过她,也因为这个妹妹乖巧柔顺,嘴巴又甜,处处讨她这个做姐姐的喜欢,她便也把这异母妹妹当成亲妹子来疼,她是万想不到这每日里和她亲亲热热姐妹情深的好妹子竟然和她姨娘商量要如何谋夺了她的亲事?
宜芬也顾不得再抹泪装委屈,忙叫道:“石榴你胡说什么,那晚我是去姨娘房里小坐了片刻,不过说了些闲话,几时说这些昏话了,我和三姐姐最是要好,怎么会去谋夺我亲姐姐的亲事?你先是偷听主子说话,跟着又在这里血口喷人!”
胡姨娘也赶紧道:“是啊,太太,这小蹄子一向就不服我管教差遣,整日里耍奸偷懒,我略说过她两句,就被她记恨在心里,这才编了这些谎话来冤枉陷害我和四姑娘啊,太太,您可别被她给骗了啊!”
二太太似笑非笑道:“姨娘放心,我若是真信了她的话,早在几日前就会细问你们母女了?只是没想到今儿竟真有人在蕙儿的补汤里下了些东西,这可由不得我不信啊?”
“这……这……”胡姨娘结巴道:“这都是四儿那丫头弄鬼,和我们半点也不相干啊太太!”
“不相干?那四儿的那包胡椒米分是从哪儿来的,那胡椒米分可不是易得的东西,她一个二等小丫头哪来的闲钱买这贵重东西,难不成是去厨房偷的不成?夏菊,你去厨房问一声,看四儿这几天是不是去过她们那里,再让她们看看可少了些什么?”
夏菊答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二太太又喊住她,“等等,让夏荷、四儿和你一道去,当面问清楚了,也免得说我冤枉了好人!”
一时她二人回来道:“回太太,已经问过厨房的几位大娘了,她们都说四儿这几天并不曾去过厨房,咱们院子里的饭菜都是由专人去领回来的,她们这些侍候姑娘们的丫鬟等闲是不会到厨房里头去的,倒是姨娘房里的莲花前几日去过两次厨房。大娘们检视了一遍说橱柜里收着的胡椒米分确是少了好些!”
二太太便看向莲花,意味深长的问道:“莲花,你到厨房去做什么,厨房少了的胡椒米分莫不是你偷的?”
胡姨娘见二太太终于不再缠着四儿问,而是问起了莲花,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这莲花虽和石榴一样都是被二太太分派过来侍候她的,但因这莲花并不是家生奴才,家里人都在外头。胡姨娘见她不像石榴全家人的身契都在二太太手里拿捏着,便暗地里给了她好些小恩小惠将她收拢了过来。
这莲花倒也知道感恩,不但告诉她她和石榴两个都是二太太派来看着她这姨娘的,还反替她从二太太那里探听些消息来说给她听,早已成了她半个心腹。
她便给莲花使个眼色,说道:“莲花,你只管说你到厨房去是做什么的,那少了的胡椒米分可是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的。”至于那四儿是从哪儿得的那胡椒米分,就看二太太能问出什么来,只要不是害人的东西,让四儿把这罪名顶下来,也就算过了这一关了。
莲花看了一眼胡姨娘道:“是,回太太的话,是姨奶奶有事命奴婢到厨房去的。上个月二十五日那天,姨奶奶到了晚上的时候,突然让奴婢到大厨房去借了个捣蒜的铜臼回来,又给了我一包东西,说是让我把里头好几颗黄褐色的大豆子一样的东西给研磨成米分。我问姨奶奶这是做什么的,姨奶奶说这是罂粟壳子,说是给她兄弟寻来的一味调味料,所以要磨成了米分。”
“奴婢不知道这罂粟壳子还是味佐料,奴婢只晓得奴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