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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尸容月貌-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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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悬镜,还有他身边陌生的女子。

    戚蝶衣才看一眼,就知道这个脸上有疤的女人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男子谁不喜美色,至少也要模样端正清秀。破了相的女人,戚蝶衣不信有人会怜惜。

    ——“我还以为你躲得过我。谁知道…”戚蝶衣挑衅道,“你还是得来见我爹。”

    “谁躲得过戚家。”关悬镜微微颔首,“太保亲令,急着带鬼手女去见他。”

    “她就是鬼手女?”戚蝶衣瞥了眼一身淡雅素色的栎容,“何为鬼手?真有通灵秘术不成?难道是…大理寺破不了安乐侯的案子,请来这个女人通灵查案不成?”

    “我是殓师,不会通灵。”栎容道,“坊间传闻,戚小姐也信?”

    戚蝶衣哼了声,对关悬镜道,“做完安乐侯的事,记得来找我。”

    关悬镜给栎容引着路,没有应答一声。

    听人说过太多次戚太保如何,栎容早把他想做是个惊悚霸气的凶神模样,肤黑像墨,眼如铜铃,鼻似鹰钩,再蓄着满络腮的扎人胡子…啧啧,就是传说中的老灯戚太保了。

    栎容见到正厅中央端坐着那人时,差点以为他是太保府里的…画师,因为栎容进厅的时候,那个人正俯身认真在三尺白绢上描绘着什么。

    他束起的发束黑白交错,鎏金冠上镶着一颗鸽蛋大小的鸡血石,身着湖蓝色的绣莽锦袍,腰束洁白玉带,他的身形不算健硕,但也绝不是清瘦,如果说紫金侯薛少安是一副瘦削的病弱模样,比紫金侯年龄还大些的这个人,看起来要精神太多。

    厅里站立着一男一女,那人却动也不动,直到耐心的画完最后一笔,才满意的直起身,露出一双鹰一样的锐利灰目,灰目对向栎容的时候,闪出一种奇怪的神色,那神色没有喜怒,但栎容还是身躯一颤,腿肚子不自觉的发起软。

    有些人的气魄,真是与生俱来。栎容见过的人里,辛夫人可谓是不怒自威气场最足的一个,可与眼前这个男人比起,辛夫人真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栎容悄悄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五官四肢也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却给人一种躲不开的压迫感,站的越久,心里就越发慌。

    栎容扭头看了眼关悬镜,他的自若倒不像是死撑,觉察到栎容偷窥自己,唇角还笑了下。

    ——“鬼手女?栎容?”男人落下手里的狼毫笔。

    “她就是栎容。”关悬镜笃定道。

    “你就是鬼手女?”男人的眼神仍是定在栎容脸上,好像一定要得到她的亲口承认。

    “是…”栎容给自己打着气,“我就是。”

    “妙龄年华,妙手描妆。却不是为活人,而是对着死人。”男人口吻阴森让人难以琢磨,“你是生来好与死人为伴?大周福泽天下,是没有佑泽到你么?”

    关悬镜脸色微动,倚在门边的戚蝶衣幽幽落目,如同等着看屋里的好戏。

    ——“戚太保的意思。”栎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怎么就把头昂起来了,“大周福泽天下,人人都做着体面的差事,那殓师这行也没人做了,戚太保又去哪里给安乐侯找人入殓?”

    戚蝶衣直起身,收起对栎容的不屑,有些紧张的看着父亲的脸色。男人面色可惧,如一头濒临发怒的兽,突然仰头发出和他身形全部相称的狂笑。

    栎容脸色发白,脑子里闪出怕是要死在这里的念头,再也见不到薛灿了。

    关悬镜上前半步把栎容挡在身后,拉住栎容发冷的手腕轻轻捏了捏。这动作落在戚蝶衣眼里,戚蝶衣低喘着朝屋里走去,抱肩继续看着这俩人。

    戚太保狂笑几声,抓起案桌上墨迹还没干透的画卷,扔在了栎容脚下,画卷铺开在地上,画上那人容貌栩栩,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戾气。

    栎容也不认得画上那人,更不敢直勾勾怵着看,匆匆瞄了眼就闪回关悬镜身后。

    ——“安乐侯…”关悬镜看清画上男子,镇定的脸色也变了些,“戚太保…这?”

    “老夫听说,鬼手女妙手描妆,把死人描得比活人还真,完人,残容,毁尸…白骨复容也不在话下…”戚太保阴笑着,“鬼手女,老夫可有说错?”

    栎容牙齿打着颤,这会儿夸下口,该是拿命去博吧。关悬镜挡在前头,小心道:“悬镜在阳城打听过,栎姑娘的殓术…”

    ——“老夫问你了么?”戚太保怒喝道,“江湖异术多不胜数,还有自称能赶尸驭鬼的。牛皮吹到天上,老夫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鬼手女,你自称殓术天下第一,老夫问你,要是你不能给安乐侯复容…又该如何处置?”

    栎容只想骂爹,人又不是自己所杀,复不了容难不成还要拿命抵偿?该死的关悬镜,门口还说什么护着自己,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要是自己失手,怕是连他人影都找不到。

    ——“如果栎姑娘做的不得太保心意。”关悬镜俯身道,“人是我请来,我愿意替她受任何处置。”

    栎容掐了把腿肉,关悬镜继续道:“我信栎姑娘。”

    戚蝶衣脸色愈加难看,挥开火红的衣袖,踱到关悬镜身前,幽声道:“拿命抵偿,关少卿,你也愿意替鬼手女死?”

    “栎姑娘因我得祸,我替她一命,也是应该。”关悬镜面不改色,“不过我信栎姑娘,不会眼睁睁送我去死。”

    ——“带去汉源阁。”戚太保大手一挥,面容阴沉,“安乐侯两个时辰已经从冰窖抬出,尸身已经融化,正是入殓的时候。”

    栎容起脚要走,又被戚太保喝住,“画卷,你看清楚了么?鬼手女,老夫要你给安乐侯和画中人一样的脸。”

 第30章 白骨妆

    栎容起脚要走,又被戚太保喝住,“画卷,你看清楚了么?鬼手女,老夫要你给安乐侯和画中人一样的脸。”

    栎容回头匆匆又看了眼,画中人戾气中带着鬼气,看着生前也绝非什么好人。替他收尸的肯定也是一路货色。

    栎容告诉自己,回去紫金苑一定要劝薛灿赶紧离开,鹰都阴气太重,不好混啊。

    见关悬镜带着栎容往汉源阁去了,戚蝶衣挥襟转身,狐疑道:“爹,你信这个女人?安乐侯的尸体原本就没几个人见过,您就不怕她看见不该看见的?”

    ——“悬镜是自己人。”戚太保阴声道,“鬼手女,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殓女,入殓是她吃饭的行当,当件普通事做了便好,不足为惧。蝶衣,你看见她腰间的代钩没有?”

    “看见了。”戚蝶衣点头,“乌金货色,是薛家所赠。她也是够蠢,收件薛家的东西就堂而皇之的用着,怕是别人不知道自己和薛家相交?这里是鹰都,天子之城,紫金府,还不是一个招之则来的臣子。”

    “正因为她蠢,才更不足为惧。”戚太保抚须道,“白骨复容,已经许多年没有殓师可以做到,我也好奇…殓术天下第一的鬼手女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她若失手,就赐死去给安乐侯陪葬,也算老夫对得起这位朋友。”

    长廊里,关悬镜神色严峻,一言不发,栎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关悬镜,你是怕我连累你,真害你去死么?”

    “戚太保不会杀我。”关悬镜侧目看着栎容,“倒是你…要是不得他的心意…复容成和生前的安乐侯一样,难于登天。栎姑娘,你如果没有把握…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栎容搓了搓汗湿的手,“白骨复容…”

    “你给白骨复过容么?还是…你也从没试过?”关悬镜脸色严峻,他太了解戚太保,如果栎容失手,就算自己替她求情,也没有把握可以救下栎容。

    栎容慢下脚步,“骨为廓,肤如画,魂廓在,肤就可以依着补上,描妆入殓也就是这个道理。”

    ——“要是…”关悬镜想起自己见到的安乐侯遗骸,“头成枯骨,你也可以替他复原?”

    “汉源阁就在前头。”栎容指着道,“去看了,不就知道?”

    一踏入汉源阁,阴森的寒意大起,现在已是初夏,但汉源阁却如寒冬。安乐侯的尸体在冰窖里放了数日,冰尸融开,化作淅淅沥沥的水流,栎容和关悬镜走近时,盖尸的殓布还往下滴着发臭的冷水,在空旷的屋里发出惊悚的声响。

    除了守门的卫士,汉源阁里空无一人,单薄的脚步声清幽回荡,殓布把安乐侯盖得严实,但殓布上凝固的血迹还是泄露了这个人惨烈的死状。

    栎容不怕死人,但汉源阁莫名的诡异让她有些抗拒。紫金府的雍苑还有些温情,这里,冷的像块冰,没有人情,只有生硬。

    “你不怕?”栎容见关悬镜也跟着自己进来,“入殓晦气,安乐侯,是你亲戚么?还是…戚太保让你看着我?”

    “他在世时,我也喊他一声叔父。”关悬镜沉下心情,“人都死了十余天,仵作已经查看过,戚太保对你也没什么忌惮。你只管入殓,当我不在就是。”

    栎容深吸了口气,一把掀开殓布,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到安乐侯破败的尸身,她强悍的内心还是骂了句“要命”。

    关悬镜没有骗自己——安乐侯被人斩去首级,脖子以下还算正常,可那脑袋…说是脑袋,和个骷髅头也差不多,从头盖骨到腮帮,已经被野狗吃的只剩白骨,只剩下巴处还有些皮肉,耷拉的半边嘴唇撕开,露出一口发黄的枯齿,这安乐侯,又刷新了栎容活计的底线。

    关悬镜低声道:“头颅找到时,要不是下巴上还有些安乐侯的络腮胡,也没人有把握是他。斩人头颅,这是深仇,侯府刺杀,这是本事…可惜大理寺对此案毫无头绪,有这样能耐的人一日藏身鹰都,鹰都就不会有安宁之日。此案不破,后患无穷。”

    “那就是你的事了。”栎容撸起衣袖,“可惜我的事不比你容易,也是悬着脑袋。”

    栎容走到安乐侯头颅后,从袖子里摸出黑带,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双手摸上他的头盖骨,忆着正厅对画像的印象,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生前的模样。

    如果睁眼,看见白骨难免发憷,闭目凝神,就只有对画像那人的印象,倾尽所学,复容也并非做不到。

    ——“利刃横眉,铜铃怒目,鹰钩鼻梁…”栎容摸近黏腻额唇边皮肉,指肚不自觉的哆嗦了下,这一幕被关悬镜收入眼底,忽的生出对这个殓女的深深怜惜,栎容喉咙动了动,“唇厚胡渣…这个安乐侯,活着的时候一定凶神恶煞,他模样的戾气也太重了。”

    “他行伍出身,战场上无人可挡。”关悬镜道,“他的确杀过很多人。”

    汉源阁里,已经备下殓师需要的一切,栎容和起膏泥,她要给安乐侯一张如初的脸。

    关悬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栎容,她的手白净柔软,这双手,应该被人握在掌心疼惜,却为了生计做着世上最可怕的事。她十指动起的时候,和最高超的琴师一样灵敏,琴师与仙乐作伴,而栎容,只能听见尸体的悲鸣。

    不过一炷香工夫,骷髅已经被膏泥覆匀,膏泥呈浅黄色,与安乐侯身体的肤色很是接近,栎容手执蘸了黛粉的狼毫笔,扯下蒙眼的黑带,晶莹的眸子动也不动,屏住呼吸贴近冰冷的死尸。

    栎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般,扬起的时候泼辣爽气,垂下的时候又满是女子的娇态,盯住看你的时候带着期许,健气瞥开的时候又满是顽劣。笑目弯弯时仿佛天地间就看得见你一人,恼怒生气时又像是再也不会原谅你。

    她静心描妆的时候,似乎世上没有其他可以动摇她的心智,妆不成,人不起。

    枯唇描上,酷似安乐侯的妆面已经描成,关悬镜看愣眼,怔住看了好一阵,栎容妆下的这个人,不能说与安乐侯有十成的相像,却和戚太保笔下那人毫无差别。一个从未见过安乐侯的殓女,只靠膏泥和笔墨可以绘出安乐侯生前的八分戾态,已经太难得。

    在见栎容之前,关悬镜以为鬼手女不过是个传说,认识栎容后,他才真正明白,何为鬼手女。

    太深的投入让栎容额头渗出汗来,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她面上的疤痕滚落,就要滴在安乐侯才描成的脸上时,关悬镜箭步上去,用衣袖按住了汗珠。

    ——“多谢。”栎容低低喘息,拾着袖子擦了把额头,“关悬镜,这单买卖,值多少钱?”

    “千金易得,鬼手难求。”关悬镜怔怔发声,“你给了大周功臣一份体面,我关悬镜,也欠下你一个大人情。”

    栎容疲惫笑了笑,挑起一枚绣花针,穿上备好的鱼丝线,端详着安乐侯被斩断的脖子。关悬镜知道,她就要给安乐侯缝头。

    身为大理寺少卿,关悬镜也见过许多凶案现场,仵作验尸他也见惯,但入殓缝尸,他还是第一回瞧见。

    栎容放置好安乐侯的头颅,针尖穿起断裂处,眨眼间,细密的鱼丝线已经连上头身,鱼丝线呈肉色,栎容绣工精湛,要不俯身细看,几乎看不出头颅曾被人砍下。关悬镜走近安乐侯的尸身,心里也是赞叹不已。

    “后面的事,你得帮我。”栎容快要累成一滩泥,手累不算,心也提着,“男人太重,给他换衣,我实在是不行了。”

    关悬镜注视着栎容汗湿疲惫的脸,温声道:“该怎么做,你教我。”

    “替我扶他起来。”栎容起身揉了揉僵住的腰,抖开掩身的干净殓布。

    关悬镜扶起安乐侯沉重的身体,忽的顿住眼神——尸身和他上次见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哪里变了样。

    “吓住了?”栎容掸了掸殓布,她还赶着回去见薛灿,要是太晚薛灿睡下,这一天不久白过了么,栎容伸手脱安乐侯身上肮脏的中衣,扒下一半弱躯一震,这安乐侯戾气忒重,胸毛也浓密的吓人,尸臭混杂着毛味,那叫一个够呛,“让开。”

    关悬镜扯下所有中衣,凝视着安乐侯健硕的虎背,倒吸凉气,“怎么会…”

    栎容扭头去看,“咿呀…这下手也忒狠了…杀手连人皮也要剥去么?”

    关悬镜明明记得,仵作验尸时,安乐侯背上的刺青还在,不过几天功夫,怎么会被人剥去刺青…留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背骨…

    血肉凝结,已经不再流血,但仍是触目惊心,死者虽然已经没了知觉,但生生剥皮也是残忍。安乐侯的尸身一直安放在太保府,剥去背皮的…也只会是…

    “这背上…”栎容小心触了触背上仅存的完好皮肤,“是刺了一匹野马么?”

    ——“你怎么知道?”关悬镜惊诧不已。

    栎容摸着皮肉连接处,“剥皮的人做事也太毛躁,你看,这是马头的鬃毛,这是…扬起的马尾…还有这里。”栎容指向腰际残留的刺青痕迹,“不是马蹄么?你的马,打着铁掌,这光溜溜的马蹄,不是野马么?虽然大部分被剥去,但用心去看,也不算难猜。”

    ——“安乐侯背上的刺青,就是一匹赤色的野马。”关悬镜难以置信的看着栎容,“栎容,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栎容扬眉,“骨为廓,肤如画,有魂廓在,肤就可以依着补上。关少卿,你忘了我的话?”

    关悬镜眉宇释开,“那就是说,让你依照着绘出他背上的刺马,也非不可能?”

    “我又为什么要重画一个死人的刺青?”栎容熟练的用殓布掩住安乐侯敞露的身体,麻利的替他穿上象征侯爵的华丽官服,“衣裳贵重,可惜,在阴曹地府里也没什么区别。”

    栎容擦净双手,面容比进汉源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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