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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尸容月貌-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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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府外,杨牧已经坐在树下打起了盹儿,薛灿靠树抱肩,冷峻注视着紧闭的大门,子时才过,府门终于被缓缓推开,栎容挤出身,几步之后,关悬镜也跟了出来,看见树下等了几个时辰的薛灿,栎容眼里都是惊喜,关悬镜眸子温润,眼底却有些失落。

    ——“小侯爷等你到现在。”关悬镜低声道,“侯门之后能这样心疼一个女人,我真替栎姑娘高兴。他一定会照顾好你。”

    栎容咬唇偷笑,也顾不得去应关悬镜,提起裙角快步奔向薛灿,薛灿内敛,但还是迎了上去,唇角蕴着和煦的暖笑。

    关悬镜认识薛灿到现在,几乎没有见这位冷酷的紫金府继承人露出过笑容,在栎容面前,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没了戒备,只有温情。

    薛灿朝栎容伸出手,栎容是想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但后头有关悬镜看着,树下还有个半睡半醒的小杨牧…栎容挤眉一笑,故意把手别在身后,薛灿无奈摇头,大手扳过她藏起的手心,不容分说的揉紧,轻拉着往赤鬃走去。

    ——“关少卿,多谢你对栎容的照应。我薛灿有情必感,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记得来紫金府找我。”子夜时分,薛灿沉沉的声音在长街回荡。

    “关悬镜!?”打盹儿的杨牧惊得一跃而起,“在哪里?说好要剐了他眼睛呢?”

    栎容明白过来,噗嗤笑出声,府门外的关悬镜也听见了杨牧的梦中话,他自嘲的笑了笑,对薛灿抱了抱拳,拂开官服,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看着像是往大理寺去了。

 第48章 摄魂铃

    府门外的关悬镜也听见了杨牧的梦中话;他自嘲的笑了笑;对薛灿抱了抱拳,拂开官服;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看着像是往大理寺去了。

    紫金苑里;婢女已经给晚归的几人备下了热腾腾的炖锅和好酒。杨牧自顾自到了一杯仰头喝下,夹起一块好肉塞进嘴里,美道:“味道是不错;但还是比不上栎姐姐的手艺。等小侯爷把栎姐姐带回家里;府里的厨子便也没事做了,一天三顿,我只盼着栎姐姐的手艺。”

    ——“呸。”栎容去扯杨牧的筷子,“我去紫金府,就是给你做饭来了?”

    “连着小侯爷一起啊;我就是蹭几口。”杨牧灵巧的躲到薛灿背后;嘻嘻笑道,“小侯爷看呐,栎姐姐还没进门就开始欺负我;要真做了你夫人;紫金府怕是没有我待的地方喽。”

    薛灿任着两人打趣嬉闹,面容完全释下,悠悠品着盏中的酒水,拦住闹个不停的杨牧,对栎容道:“你的手,给我瞧瞧。”

    栎容暗叹关悬镜做事的妥当,她把伤手递到薛灿眼前,“我用左手做活,不碍事。”

    薛灿轻抚裹手的白布,他已经看出这并不是原先那块,但薛灿没有点破,拉着栎容在自己身边坐下,凝视着她有些疲惫的脸,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你们当我瞎呐?”杨牧眨巴着眼睛,“甜成了蜜水,欺我孤零零呢。”

    薛灿挥开衣袖,低笑着道:“要不想看,就去给我和栎容舞剑去,你自认剑术高超,栎容还没见过。”

    ——“小杨牧还会舞剑?”栎容故意笑着。

    “哼。”杨牧跳起身,抽出腰间不过七寸的短剑,剑刃负手,眉间傲意顿显,“难得小侯爷今天有兴致,舞剑就舞剑,也让栎姐姐瞧瞧我的本事。”

    杨牧步伐矫健,剑气如风,虽然不过是个少年,但手腕力道甚大,剑式使出时,锋利的剑刃摇摆不止,收剑时,剑刃又嘎然顿住,一把威力巨大的短剑,在小杨牧手里,与孩童的玩具也没什么区别。

    杨牧见栎容看得出神,玩心起来,反转剑刃,用剑柄直朝栎容手边击去,栎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杨牧及时收力,脚尖一点跃上树梢,刮着鼻尖哈哈大笑,“栎姐姐,你害怕的样子也逗人的很呐。”

    ——“死杨牧,看你下来怎么教训你。”

    “杨家以剑术闻名姜国。”薛灿低声道,“当年的杨将军,剑术绝顶无人能敌,姜都保卫战里,他率御林军和周人进行最后的血战,力竭战死…”

    栎容想起杨牧凄苦的身世,咬唇不再呵斥,对树上舞剑的杨牧温温笑着。

    “他的大哥杨越,少年有为,也是姜国一等一的剑手。”薛灿注视着杨牧熟悉的剑法,黑目蕴着当年过往,端起斟满酒水的杯盏,缓缓倾倒在地上祭奠故人,“杨牧问我,他的剑法是哪里学来的…我告诉他,是以前我和谢君桓平日里教导他…可我俩,又怎么学得会杨家的剑法…”

    “好厉害的小杨牧”栎容起身击掌道,“看傻了你栎姐姐。”

    “当真!?”杨牧跳下树,反手负剑满脸笑意,“你要喜欢,等你和小侯爷大婚的时候,我再给你舞剑。”

    “一言为定。”栎容张开左手。

    杨牧爽快的一掌击去,“有小侯爷见证,我还能坑你不成?”

    薛灿拉过栎容的手腕,轻轻一拳打在杨牧肩上,杨牧憨憨笑着,艳羡的看着亲亲热热的这俩人,不知怎么的,又惦记起紫金府的薛莹…

    大理寺

    今晚是宫柒当值,关悬镜突然回来,惊醒了正流着口水打瞌睡的宫柒。关少卿也没少深夜回来查阅卷宗,宫柒见怪不怪,揉着眼睛把钥匙摸出,心想着再睡上一会儿。

    ——“跟我一起去藏卷阁。”关悬镜步步生风。要命。宫柒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摇摇晃晃的追着上司去了。

    “是宋大人的案子有眉目了?”宫柒揉着眼。

    “湘南赶尸人栎老三的失踪旧案。”关悬镜熟练的抽出一叠薄薄的卷宗,整屋的卷宗里,也只有这桩旧案的记录最少,少到卷宗上只记录了几句话了事。

    ——殇帝二十一年,阳城赶尸人栎老三送尸队去湘南,八月十七出,直到次年开春未归。湘南府衙查问城外百姓,并无人见过尸队和栎老三,沿路也不曾发生祸事。阳城县令欲以尸变结案,其女栎容不服,击鼓跪求重审。殇帝二十二年,此案送入大理寺,视作悬案。

    寥寥百十字,就了结了一桩牵动栎容七载年华的案子。关悬镜按住卷宗,眉宇深锁。他已经看到可以倒背如流,但七年过去,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岁月遮掩,重回当时都不一定能查出栎老三的行踪,更何况…是现在。

    “这也无从下手啊。”宫柒挠头,“您日日翻着这桩案子的卷宗,可就算翻烂,还是连个人证物证都没有,天大地大,谁知道栎老三去了哪里?赶尸…县令想用尸变结案,也并非没有道理,赶尸秘术,没准…遇上道行更厉害的…失灵了不成…”宫柒虎躯一颤,赶忙给屋里添了些烛火。

    ——“你提醒了我,没有证据线索的悬案,不妨换个思路去想。宫柒,你信这世上真的有赶尸秘术?”关悬镜低问,“人都死了,还怎么复生行走?我不信鬼神。”

    “这不是鬼神之说,是秘术。”宫柒鬼趋道,“听我爷爷说,赶尸人都会法术,法术一起,就可以驭尸动作,让尸首起就起,躺就躺,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犹如活人一般。关少卿,有些事说不清楚,你不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秘术…真的有人会。”

    “你爷爷…见过?”

    宫柒点头,“我爷爷年轻时走过镖,有次为了避匪,走了条废弃的古道,镖队人不多,大家也是有些怕的,子夜时分,他们听见诡异的铜铃声,我爷爷看见…”宫柒齿间哆嗦,话都说不太利索,“他看见…穿黑袍的赶尸人,驭着十来个穿白衣的尸首…行走在山间古道上,尸首们排列整齐,一人紧紧跟着另一人,赶尸人走,他们也走。镖队听见赶尸的铜铃声,都躲到一旁给他们让出路,压根没人敢抬头…我爷爷胆大偷着多看了眼,赶尸人一手执小阴锣,一手晃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如施咒般。我爷爷还看见,每具尸首额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听说,撕了符纸,尸首就会僵僵倒地动也不动,赶尸人就是用符纸施咒,来驾驭死尸…”

    “茅山法术深不可测,所谓赶尸,关少卿还真别不信。”宫柒哆嗦着又道,“我爷爷当年出了名胆大,他告诉我,那小阴锣声音飘忽如鬼泣,锣上雕八卦图,寓意鞭挞恶鬼,驱散闪灵;摄魂铃回声不绝,能响彻十里幽谷,铃上铸蛇头,蛇头描朱漆,寓意辟除邪怪,摄取魂魄。我爷爷和我说起时,还心有余悸,后怕自己多看几眼,差点没被鬼怪勾去了性命…”

    ——“关少卿,我爷爷亲眼所见,还会有假?那一股子尸臭味儿,我爷爷到死都记着。”宫柒咽了口唾沫,“你说…会不会是栎老三法术出了问题,驭尸不成生了尸变…被自己赶的尸首…”

    关悬镜瞪了眼扯嘴的宫柒,宫柒绷直身子动也不敢动,“我胡说呢…”

    关悬镜好像被宫柒说的触动到某处,愣了半晌没动,“你刚才说,你爷爷他们一队镖师,镖师们都是练家子,阳气也重的很,也会怕赶尸人…除了你爷爷,居然没人敢看一眼…”

    “关少卿有所不知。”宫柒小心道,“一队死人,死人呐?谁知道他们的阴魂会不会勾去活人的阳寿,跟着他们去见阎王?赶尸人的摄魂铃,就是警告路人速速回避,哪个敢多看?别说是镖队,就算是官府和当兵的,听见摄魂铃声也是躲得远远的。”

    ——“无人敢看,自然也无人会查…”关悬镜若有所思,“栎老三和尸队不翼而飞,阳城府衙只想草草结案,湘南那边也是几句话敷衍了去…除了他女儿栎容,根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不对…”关悬镜摇着头,“湘南,接不到尸首的人家…就没有报官彻查么?”

    “也许是送到了收尸人手里…栎老三才失踪的呢?”宫柒胡乱插嘴。

    关悬镜眼睛微动,“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湘南哪户人家…又有谁知道…”

    “世上真会有赶尸的法术?”关悬镜翻阅着找来的古籍,“赶尸一说起源湘西湘南…叶落必归根,入土得安生…湘西湘南…栎老三最后一趟,去的就是湘南…他是在湘南境内消失,还是半路不见…”

    “阳城到湘南,一路不下千里,真是哪里都有可能。”宫柒摇头道,“关少卿您厉害不假,但属下还真不信您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属下不明白,鬼手女都已经办成了入殓的事,您嘴上忽悠她几句也就罢了,怎么还真上了心?也许栎姑娘自己都死了心。”

    “一诺千金,我答应过栎容,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关悬镜又看过卷宗上的每一个字,“她很快就会跟薛灿回紫金府…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吧。”

    宫柒看出什么,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苦思案情的关悬镜,结巴道:“这…破了相的女人…怎么就…关少卿风月无关…是喜欢上鬼手女了么?”

    关悬镜抬眉冷看,宫柒又是不敢乱说,只得胡乱翻着一堆旧书,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个什么鬼。

 第49章 局中人

    关悬镜抬眉冷看,宫柒又是不敢乱说;只得胡乱翻着一堆旧书;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个什么鬼。

    “宫柒。”关悬镜忽的想起什么,“古书记载;赶尸人不是什么买卖都接,斩首者,受刑者可以做;病死的,自尽的便不做。”

    ——“为啥子还有做有不做?”宫柒不大明白。

    “传说;斩首受刑而死的人;体内满是怨气,护着魂魄不散;这才可以被赶尸人施咒驾驭。其他人魂魄已灭;就受不得赶尸的法术。”关悬镜看着古书道;“书中也是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但…好像又有些意味。”

    “关少卿你看出了什么?”宫柒太了解查案的关悬镜,他想的越深;就一定能洞察到什么;与大理寺其他人不同;关悬镜的智慧和毅力,绝非常人可及,他想破的案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收获。

    “只接斩首受刑的死人…”关悬镜指节敲了敲桌子,“宫柒,那不就是死刑犯么?除了死囚,谁还会这种死法?”

    ——“啊?!”宫柒恍然大悟,就差给关悬镜拍手叫好,可他忽的又狠命摇头,“不对啊…秋后才是处死囚犯的时候…赶尸都是惊蛰后的活计…死囚的尸首怎么也放不到初夏…早就烂了。”

    关悬镜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案桌,嘎然顿住声响,眼中闪出锐利,“宫柒,你错了,死囚犯不止是秋后问斩。其中重犯,并不在秋后斩首的名册里,他们都要经大理寺复审,再呈给皇上朱笔钦点,才会在数月后行刑。”

    “差点忘了这出。”宫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如此。”

    “这些人,都是犯下重罪的,其中不乏走私叛国,他们犯事前也算是名门大户,有钱,有权。因此,普通府衙就算给他们治了死罪,他们也可以用重金求下复审的机会,家人会想尽办法疏通关系,希望皇城大理寺可以改判活罪。要是真的无力回天…非死不可…”关悬镜喃喃低语,“他们的家族也有财力请动赶尸人,让这些人落叶归根,回到故乡安葬…”

    “对呐!”宫柒猛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听说赶尸的价格贵的很,动辄一金一尸,普通百姓哪个受得起?乱坟岗草草掩埋也就罢了。栎老三惊蛰后才会接的买卖…只会是…犯下重罪的死囚…对,一定是。关少卿,属下对您真是五体投地…”

    ——“但栎老三最后这桩买卖…是过了秋分才接的。”关悬镜打断宫柒的五体投地,“你忘了?卷宗上说的,八月十七出的阳城…秋分已经过了。重刑犯也不会等到那时候才问斩…”

    “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宫柒语塞,“难道咱们又想错了?”

    ——“七年前…八月十七…八月…”关悬镜忘了所有也不会忘了七年前的事,七年前,他失去了率军攻姜的父亲,母亲悲痛之下做了姑子,自此…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七年弹指过去,但心里的伤痕却不会抹去,还会愈加刻骨铭心,“八月…那是攻下姜都的日子。”

    “阳城…”宫柒茅塞顿开,“属下记得您和我说过,阳城,连接周国和姜国,自古就是两国枢纽,上北下南的必经之地…栎氏义庄开在那里,把尸首送去各处都是最最便利…好一个栎老三,真是…精于此行。”

    “七年前的八月中…”关悬镜手心润湿,周身溢出一种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寒意,“战事告急,除了姜都一战再无其他大事,理应不会有死囚送到栎老三手里…他最后接的那桩买卖…只可能是…”

    ——“是什么?”宫柒听到要紧处,急的要跳脚。

    “我身在局中,有时候看的难以通透…那时我才十几岁,也许记得也不算清楚。。。”关悬镜轻弹指节看向宫柒,“宫柒,你还记不记得,大周攻下姜国,姜氏皇族男丁,是不是全部战死殉国?”

    宫柒三十出头,攻姜那会儿差点儿也被送去战场,他细细想了想,肯定道:“都死了。属下清楚记得,姜氏皇族子嗣原本就不多,姜帝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太子虔了,其余几个女儿,国破时都悬梁自尽…太子虔只有一位太子妃,好像就是那个什么艳绝天下的云姬,他的子嗣更少,就一个儿子。那儿子年纪小小倒也是个人物,安乐侯亲眼目睹那孩子在宗庙被活活烧死…姜氏皇族一一死绝,女的都不剩一个,哪还有男丁?”

    “都死了…不错,安乐侯凯旋确实是这么说的。。。太子虔和姜未都已经死了。”关悬镜喃喃自语,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见,“可真要是都死了…栎老三送走的…又会是什么人…难道,我又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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