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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尸容月貌-第51章

小说: 尸容月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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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栎容怔看地上有些岁月的人骨,手伸到一半又潸然僵住,瘦削的肩膀一下下耸动着,竟是不敢去接,她已经认出,这就是父亲每次赶尸上路都会带着的东西,这具骸骨…

    ——“你怎么会找到的?”栎容强打精神,“关悬镜?”

    “机缘契合,也许是天意。骸骨冥冥中指引着我…找到了这里…”关悬镜盯着栎容变色的脸,他生怕栎容会受不了刺激,但栎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坚韧到伫立在阴风瑟瑟的林子里,面对着极有可能是栎老三的骸骨,脸上仍是没有恐惧。

    栎容没有接过东西,她蹲下身,一寸一寸摸过地上的骸骨,双目闭上在脑海里勾勒着父亲走时的模样,他身形高大,四肢有力,满脸络腮胡须,笑起来洪亮豁达,他步步生风,一手执阴锣,一手摇摄魂铃,他穿梭在密林古道许多年,从没失过手…

    栎老三说过:若是赶尸失手,那就是肯定回不来了。

    栎容摩挲着头骨,指肚忽的顿住,眼中落下两行清泪。

    关悬镜想抚上这双颤抖的手,“是…是他么?”

    ——“已成骸骨,你让栎容怎么回答你,是,或不是?”

    赤鬃嘶鸣一声收住步子,薛灿翻下马背,径直走向栎容,在她身边单膝跪地,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栎容隐忍抽泣,倚上了薛灿的肩膀。

    “那小侯爷又觉得该如何?”关悬镜挥开衣襟,迎风矗立。

    “先把骸骨和东西带回紫金府。”薛灿厉声道,“是不是我岳父,带回去再细细查验。”

    杨牧等人也急急赶到,看着地上有些骇人的骨头,小杨牧也是周身有些发冷,谢君桓和绮罗对视了眼,脸上满是迷茫的阴霾。

    “阿容。”薛灿温声劝慰,“我们先回去。”见栎容仍是流泪不动,薛灿轻柔的怀抱住她,一步一步转身朝赤鬃走去,“谢君桓,把骸骨完好的带回府。还有两位贵客,一个都不能少。”

    ——“属下遵命!”

    紫金府

    偏厅里,洁白的云锦缎包裹着翠竹林挖出的骸骨,白烛摇曳,素香点起,芳婆闻讯过来,看见眼睛红肿的栎容,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虽是一具无法辨认的骸骨,但小阴锣和摄魂铃只有赶尸人才有,眼前骸骨是成年男子无疑,身形也和当年的栎老三差不多…看来八成就是失踪多年的栎老三。

    芳婆也是暗暗唏嘘,人没了这么多年也能被翻出骨头,若非真是天意,就是发现的那人实在厉害…

    芳婆老目定在关悬镜脸上,关悬镜也不躲闪,明镜高悬,青天红日,他不觉得自己做错。

    “后生可畏,后浪推前,说的就是关少卿吧。”芳婆哑声道,“化成灰都能被你找出来,有你在,真是大周之福,要朝堂人人都和你一样,大周早晚雄霸天下。”

    关悬镜落下眉宇,脸上也没半分被人夸赞的得意,他扭头去看栎容,栎容脸上沾着泪痕,但眼神仍是坚韧。

    “你是大理寺的人,还是个厉害的。”芳婆又道,“请问关少卿,找到尸首,后面该怎么做?”

    关悬镜收回眼神,轻声道:“证实这具骸骨到底是谁?是不是…栎老三。”

    ——“如何证实?”芳婆冷笑了声,“靠你们的仵作?就他们的能耐,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

    关悬镜对视着沉默良久的薛灿,他紧紧靠着自己新婚的妻子,犹如她坚硬不可摧的铠甲,薛灿眼神冰冷,他深藏的情感也只会献给挚爱的这个女人。

    关悬镜纠结片刻,抬头道:“白骨可复容,半幅头骨可以,完整的骸骨,应该也可以做到。要证实他是不是栎老三,如果是嫌证据不够,就唯有用白骨复容的法子…”

    薛灿冷望关悬镜,眼神犀利,“你想让栎容给骸骨复容?关少卿千里迢迢来湘南,说是来喝我们的喜酒,却不料还备下这样一份贺礼?我是不是该多谢你?”

    关悬镜脸色微白,唇齿动了动竟是无言相对。

    芳婆撸起袖管,尖声道:“自打阿容出师,就也没有我这老婆子什么事,也不知我的手法退步了多少,不如,就让我试试。要真是栎老三,也算对得起他当年收留我这个婆子的恩情。”

    “芳婆。”栎容哽咽道,“论及白骨复容,你不如我。儿女当重孝,要真是我爹,他在天之灵也想是我送他最后一程。”

    “傻阿容。”芳婆摇头,“你才成亲,抹了鬼面还碰什么白事?婆子我来。”

    栎容抽出薛灿攥着的手,坚强的面容让见者动容,“他要真是我爹,亡灵又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第77章 吉兆现

    栎容抽出薛灿攥着的手; 坚强的面容让见者动容,“他要真是我爹,亡灵又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栎容…”——“栎姑娘…”

    偏厅外,辛婉一身素色长裙幽然踱近; 她褪去平时的妆面; 只着了少许墨色的螺子黛; 见辛夫人驾临; 所有人都让出路来,颜嬷看了眼白缎上的陈旧骸骨,眉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

    “栎容说的不错。”辛婉沉静道,“亡灵怎么会祸害自己的女儿。恰逢她和灿儿大婚; 大婚第一天就找到疑似她失踪多年的父亲; 七年悬案得以重见天日…这不是凶兆; 是上上大吉。”

    芳婆斜视辛婉,上前一步握住了栎容的手,点头道:“阿容; 婆子和你一起。咱们师徒也很久没有入殓一人了。”

    栎容眼角噙泪,回望身后的薛灿,薛灿眼神温和; 对栎容轻轻点头。

    管事送来栎容需要的东西,偏厅不相干的人也一一退了出去,颜嬷见薛灿没有离开的意思,为难道:“小侯爷; 怎么说也是白事…不如…您也先出去歇会儿…”

    薛灿身姿不动,“阿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颜嬷知道薛灿固执情深,顺从的埋头走出。薛灿对视着也没有离开的关悬镜,冷冷道,“一切都是关少卿发现的,你一定是不会走的。”

    关悬镜咬下干涩的唇,“人在其位,谋其职,做其事,要真是栎老三,遗体找到,就可以顺藤摸瓜查探当年杀害他的凶手,我想薛小侯爷也一定很想知道…栎老三为什么会死在湘南城外。”

    薛灿黑目冷酷,低声道:“特使大人名为奉旨恭贺,人在湘南却还不忘谋其职,做其事?我真怀疑你来紫金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悬镜哑然失声,抖开官服低低喘着气,面色也有些难看。

    雍苑,佛堂里

    辛婉从偏厅出来,就长跪在小佛堂里,凤目凝望着供奉着的佛像,口中低喃有词。颜嬷见状,也跟在跪在辛婉身后,脸上一片哀然。

    “夫人。”颜嬷满目费解,“栎老三?那具骸骨真的会是栎老三?”

    “多半就是了。”辛婉低语,“你我也知道栎老三把人送来后就杳无音信,我还让你悄悄打听…”

    “奴婢记得。”颜嬷点头,“打探了半年之久,湘南到阳城的一路都没有动静,夫人还猜测,也许栎老三不小心掉下悬崖,这才会忽然凭空消失…要真在湘南城外出事…咱们怎么会不知道?何况还有庄子涂一路尾随护送…一定是不会有闪失的。可那具骸骨…”

    颜嬷乍然想到什么,脸都有些变色,颤声道:“夫人…会不会是庄子涂…在栎老三完事后…杀了他灭口?”

    “不会。”辛婉不假思索,“庄子涂是忠肝豪胆的义士,他不会卸磨杀驴。栎老三有家有口,他死了,两个孤女怎么过活?庄子涂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做不出。”

    “那会是谁?”颜嬷陷入迷雾中,“要尸体永远都找不到,也就没事了。这会儿被关少卿找到…他要是彻查其中,就会扯出当年栎老三是受何人所托接下的买卖,又是送了什么尸首来湘南…环环相扣…奴婢真怕,会被他发现什么。关少卿绝非等闲之辈,又执拗的一根筋…夫人别忘了,他是关易的儿子…真要追溯上去,他和小侯爷…可是有深仇的…”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辛婉面无惊恐,“我筹谋多年,又何曾怕过什么?灿儿沉稳隐忍,既已成家,也可担大任,也许是栎老三在天有灵,知道我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化作东风推我们这一程呢?”

    “逼至绝路,无路可退,也许就可以死地重生…”颜嬷啧啧点头,“奴婢好像明白了。”

    后院里,谢君桓和绮罗贴背望天,绮罗秀眉紧蹙不住的摇着头,“不可能是栎老三,我记得清清楚楚…栎老三送我们到了翠竹林,安置好杨牧,扭头就走了啊…谢君桓,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是。”谢君桓手心紧握,“他把人安全送到,怎么会又死在林子里?”

    ——“你们躲在这里啊?”杨牧窜进后院,疑惑的打量着他们俩心事重重的脸,不解道,“怎么大家都这副模样,栎姐姐他们就算了,你俩?关你俩什么事?绮罗你的心最大,怎么也闷闷不乐?”

    “你这孩子懂什么?”绮罗想起一路栎老三对杨牧的照顾,再看杨牧一副懵懂不知所有的模样,难免生出幽怨来。

    杨牧恼恨道:“张口就说我不懂,我是烧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但也不是我自己想的啊,不如你把之前的事都告诉我,绮罗,你说呐。人人有故事,就我没有,我也憋屈的紧。”

    ——“杨牧…”绮罗才要脱口说出,胳膊肘已经被谢君桓死死拉住。

    “没有故事。”谢君桓轻松道,“七年前你才多大?我俩不过是心疼你的栎姐姐,就这样。”

    “我也心疼栎姐姐。”杨牧抽了抽鼻子,“但夫人不是说了吗,七年悬案重现,也许是大吉之兆,栎姐姐牵挂了她爹多年,找到人是好事,是死是活总该知道不是?自此之后,她就没了遗憾,就能踏踏实实留在紫金府。”

    杨牧又看了眼绮罗,转身小跑了出去。绮罗愤愤道:“他也不小了,真打算瞒他一辈子?等小侯爷下令起事…刀剑一起谁还躲得掉?现在告诉他岂不是更好?”

    “小侯爷答应杨越会好好照顾杨牧,你我也都答应了的。”谢君桓转过身,“明知谁都躲不过,能让他多快活一天也是好的。”

    绮罗忍不住去摸怀里的骨埙,家国虽已不在,但复国热血却没有一日冷却,她蛰伏七年,无时无刻不再等着那一天,纵使血染沙场,也虽死无憾。

    盛世可谈情,乱世当拔剑。就好比她和谢君桓,多年相守,情意早已心照不宣深藏心底,情是铠甲,也是软肋,在成大事之前,他们都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软肋。

    偏厅里

    栎容和芳婆都换上了入殓时穿着的白色粗衣,栎容散开新妇的发髻,斜挽青丝,皓齿咬住白玉簪,再抽出干练戴进髻里,眼眶微红却更显坚韧。七年过去,栎容早想过父亲已经不在人间,唯一遗憾是连具可以入殓安葬的遗骸都没有,如今骸骨就在眼前,天意使然,让自己嫁进湘南,还找到了父亲的骸骨。

    鬼手女自然要尽最后的孝道,让一生体面的栎老三妥当的走完这最后一程。

    ——“阿容,婆子我教过你什么?”芳婆和起黄色的泥膏,音调低沉。

    “骨为廓,肤如画,魂廓在,肤就可以依着补上。”栎容拉开黑色的缎带,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你还记得我爹的样子么?”

    “凶神恶煞,忘不了。”芳婆挑唇,活好的泥膏覆上灰白的腿骨,“但阿容一定记得更清楚。”

    栎容摊开白皙的双手,揉进泥膏之中,她的神态变作一贯的冷静自若,沉寂在高深精湛的殓术里,万籁俱寂。

    关悬镜在安乐侯府见过栎容的白骨复容术,普天之下,除了眼前这对师徒,应该已经没人可以做到。芳婆所知不过口诀要领,而鬼手女栎容,凭着与生俱来的悟性,练就无人能比的复容手法。

    他记得栎容说过——只要有迹可循,她就可以照着补上,就像是…安乐侯背上被剥去的野马刺花,仅凭残留的痕迹和自己的粗粗口述,她就可以绘出整幅刺花,几乎一模一样。

    眼前的这具骸骨,在栎容手里也一定可以重现躯壳,是不是栎老三,便可一见分晓。

    膏泥覆盖住人骨,躯干也几已成型,和关悬镜估料的不错,男子身形高大魁梧,这样身形的壮年男子,又是多年行走的老江湖,绝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谋害至死。

    芳婆抹干净手里的膏泥,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口中哎呦了声。薛灿扶住芳婆屈起的身子,又搬来长椅让她坐下。芳婆赞许的看了眼薛灿,低咛道:“看不出来,侯门之后还挺会疼人,连个婆子都知道照顾。”

    芳婆又看了眼娴熟动作着的栎容,扭头对薛灿道:“你疼阿容我知道,可白事毕竟晦气,你真不怕?”

    薛灿目不转睛的看着栎容,沙声道:“芳婆觉得我会是怕晦气的人?”

    芳婆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这倒是,要是真怕,也不会娶个殓女做夫人。你有些气魄,要不是知道你是薛侯爷的儿子,还以为…”

    ——“以为什么?”

    芳婆偷瞥了眼对面的关悬镜,压低声音道:“皇者气度,也不过如此。你出身侯门,却远胜侯门之后。婆子我是夸你呢。”

    薛灿面不变色,负手站立,身如青松一般。

 第78章 炖好汤

    “皇者气度; 也不过如此。你出身侯门,却远胜侯门之后。婆子我是夸你呢。”

    薛灿面不变色,负手站立,身如青松一般。

    头颅的膏泥和上,栎容指肚摸上眉骨; 父亲一双浓眉犹如墨漆; 眉骨也较常人宽些; 栎容狼毫蘸黛; 顺骨而描;眼廓浑圆深邃,栎老三圆目怒睁,许多人还没进的了庄子,就被他横眉怒目的样子吓跑;鼻骨高挺微钩; 顶出这人立体的脸庞; 栎老三行走江湖; 也是副鹰钩鼻梁;头骨唇形粗粝,齿距松垮…

    爹的模样一直刻在栎容的脑海里,许多年; 到死都不会忘记。栎老三笑起时一张大嘴,露出满口稀缝的黄牙…栎容摸过头骨里一颗颗牙齿,蒙眼的黑巾渗出湿润。

    栎容没有扯下黑巾; 芳婆颤着腿脚站起身,抖霍着腿肚子走近几近复原的人骨,虽然早有准备人骨就是不见的栎老三,可真真看见在栎容手里得以复容的这人; 芳婆千锤百炼的坚硬心脏还是惊颤了好几下。

    ——“果然…”芳婆唏嘘叹着,“七年光景不知所踪,还以为被恶鬼吃了去…或是走了夜路掉进悬崖…居然…还能挖出具骸骨来…栎老三啊栎老三,真的是你。”

    栎老三…关悬镜挥开官服急急走上前,黄白色的泥膏依骨塑出男子的身形,最让人称奇的是那只头骨,比起有些粗糙的身体,头颅和得更加细腻,脸颊处更是犹如生者般丰满,横眉漆黑飞入鬓角,眼窝深邃黑多过白,依稀可见那人活着的时候那副凶戾,他的唇被栎容呈出半张的笑态,露出嘴里灰黄色的牙齿…

    ——“都说我懂规矩,你一个要坏我栎老三规矩的人,还敢戳我?”栎老三咣当摔下茶碗,挑起漆黑的眉毛,圆眼怒睁瞪着看傻的黑衣人…他干唇大张,就是这一口狰狞的疏牙。

    薛灿…也记得。

    他身上盖着白色的裹尸布,他悄悄拉下白布,他想记下自己逃去湘南的一路,让自己不忘所有的恩义。仇刻骨,情铭记。薛灿想看一眼就要送他们去湘南的赶尸人——栎老三。

    摔下的茶碗碎片落在了薛灿的脸边,他的眼睛睁开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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