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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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风大,还是车里歇着吧。”陶叔低声劝着,“小侯爷和少夫人嘱咐,我一定会把你平安舒服的带回阳城。”
芳婆咳了声道:“看来也是没良心的夫妇,婆子还想坐着闪瞎眼的乌金马车回阳城嘚瑟嘚瑟,想不到,还不如杨牧请我来时那辆马车风光。果然是嫁了人,就忘了婆子我。”
陶叔干笑着,看了眼芳婆满是褶子的老脸,叼起烟杆道:“芳婆有所不知,这家大业大,出门就不能显山露水,出了湘南城,天下觊觎薛家的妖魔鬼怪还少?没了紫金府庇护,沿路声张,咱们还能活着去阳城么?早连人带车抢个精光。小侯爷出门也就是单骑尔尔,不是委屈芳婆,是为了咱俩好啊。”
芳婆动了动眼珠子,瞥眼又看了看车里的陈设,探出头又道:“听你说的,你也不是第一回驾这车接人送人,总不会你家夫人出门进京也坐这?上一次,你驾车带着谁进出紫金府啊?”
陶叔好笑这乡野婆子的聒噪,不过谁让自己也是个喜欢唠嗑的人,府里丫头嬷嬷个个拘着,颜嬷和自己相识多年,但嘴巴紧的跟用线缝住了似的…车里这老妪是少夫人唯一的亲人,应该也是个靠得住的主,一路要能和这婆子随便聊聊,倒也能打发光景。
“当然和芳婆你一样,也是顶顶要紧的人物。”陶叔吐出口青烟。
“哦?”芳婆来了兴致,“我看薛家人丁也不多,还能有别的亲戚?”
“谁说就得是亲戚了?”陶叔摇头,“我也不知道,夫人吩咐,我照着做就是。”
“切。”芳婆啐了口,“还以为你得辛夫人器重,真能知道什么,原来啊,和那些小婢也差不多。”
陶叔人过中年,又是紫金府多年的老人,要的就是个体面行事,这婆子看自己的眼神满是不屑,还把自己和府里小婢相提并论?陶叔心知不能多说,但还是起了些火,非要堵一口这嚣张的婆子。
“接这人可不容易。”陶叔慢悠悠道,“差点死在我车上,多亏我一路照应,一日一盅参汤续命,这才存着一口气熬到府里。”
“接个要死的人回来做什么?”芳婆追问,“紫金府丧事也管?”
“夫人把麒麟参都拿了出来。”陶叔想起辛夫人压箱底的宝贝,怎么就舍得拿出来给那必死的女人吃了呢,“你知道麒麟参么?”
落下的车帘掩住了芳婆脸上复杂的神色,“不知道。”
陶叔早猜到这婆子能知道个鬼,耸了耸肩道:“千年人参已经难得,麒麟参更是集三千年长成,形如麒麟,效似灵丹,垂死的人只要服下,能续十日性命,我家老侯爷过世前,都没舍得拿出这东西。”
芳婆冷笑,“续命尔尔,又不能死而复生,十天一过还不是得死?照我看这麒麟参也没什么用处。”
“嗨?你这婆子…”陶叔也算见识到这嘴臭的老妪,狠蹬马鞍急道:“要不是这麒麟参续命,少夫人也来不了紫金府,还会嫁给我家小侯爷为妻?你啊,该谢谢这麒麟参才对。”
——是她…芳婆老目凝住,陶叔带回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就是薛灿的母亲…是她…
左等右等不见芳婆吱声,陶叔故意慢下,“所以说,这马车坐的还不是顶要紧的人物?小侯爷流落在外的娘亲,还有少夫人的入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哈哈,倒也是有缘。”
——“她来了就死,我走了可要活。”芳婆阴沉道,“别拿我和死人比,晦气。”
第104章 摇光女
——“她来了就死; 我走了可要活。”芳婆阴沉道,“别拿我和死人比,晦气。”
“你也嫌晦气?”陶叔哈哈大笑。
沉默片刻,远处山谷上传来渐近的大片马蹄声; 哒哒齐鸣震飞了前头翠竹林大片的鸟雀。
芳婆伸头去看; 只见壮观的马群踏起可以遮盖天日的尘土,直朝身后的湘南城驰骋而去。芳婆双目放光; 马群各色,马蹄有力; 阵阵嘶鸣直冲云霄; 芳婆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壮丽的场面; 今日再见,犹如隔世。
马背上的陶叔沉着看着奔向湘南的匹匹骏马; 他深吸了口烟杆,脸上刀刻般的纹路动了动; 扭头见芳婆也看的目不转睛,哑声道:“没见过?吓到了?”
芳婆哼了声,垂目道:“这么多马进城做什么?怎么?薛家还做马的买卖?”
“不是。”陶叔哀然默叹; 语气仍是淡定自若; “夫人一向爱马; 喜欢,买些也无妨。”
“这粗粗看去也有千八百匹,也忒多了。”芳婆缩回车里,“到底是财大气粗的辛夫人; 喜欢什么就都搜罗了来,我这种乡下婆子,哪里知道贵人们的心思。走喽。”
陶叔深吸着气,扬起马鞭直朝翠竹林疾驰去,“芳婆,夫人和小侯爷夫妇对你真是好的很,他日,你一定会知道的。”
——他日,你一定会知道的。
芳婆忽然想到什么,那些马…若是挑选买马,为了选出最好的马匹,马必无皮鞍无铁蹄,可刚刚驰骋而过的马群…似乎每一匹都鞍蹄齐全,看着不像是因爱马挑选…要是马背上再多个人,怎么都有点儿上阵杀敌的意思?
听说自己要离开,栎容都没开口留自己一声…阿容是舍不得自己的,但…
莫不是…紫金府有大事筹谋?
——我叫薛灿,家中湘南紫金府。
——我的主人,紫金府小侯爷是也。
那晚,隔壁屋的芳婆也听见了这句,她悄悄推开窗户,她看见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阔步离开,前头那人的背影,像极了曾经的故人,他们有着近乎一样的身姿,英武高大,他们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低沉里带着让人沉沦的微哑,有着难以抗拒的力量一般。
紫金府小侯爷?
辛婉啊辛婉,你哪里生出过一个儿子?薛少安患病多年,怕是女儿都是拿命生出来的,儿子?除非他不想活了,才会真的和旁人弄出个孽种。
芳婆仰面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往事历历在目,她还记得自己为栎老三做的最后一单买卖——那是几个糊花了脸的少年,其中还有个年龄不大的少女,最小的,看着还是个孩子,病的迷迷糊糊额头烧的滚热。
时间太紧,栎老三片刻就要启程,湘南,为什么会在这个档口送几个神秘少年往那里去?芳婆想问,但她知道,栎老三做这行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活计能接,什么是千金万金都做不得的…栎老三收了黑衣人的黄金,一是为财,二…也许是他也甘愿为这群人踏上未知的路吧。
芳婆记得,自己只是理顺了这几人的丧衣,又把几人的发髻弄得齐整了些,他们的脸是故意糊花,芳婆没有动作,但她看得出,这几个都是眉清目秀的俊俏坯子,就算一身脏衣花脸,也掩盖不了他们与生俱来和常人不同的贵气。
芳婆隐约可以猜出他们是什么来历,不,是已经知道——姜都才破,太子虔和独子姜未都以死殉国,听说姜未率一群少年设伏杀了关易,这几个疲惫不堪衣裳带血的…不是姜都亲贵的孩子,就是几个幸存的少年勇士吧…
天大地大,为什么偏偏要去湘南?辛婉,因为辛婉是紫金府的人,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比得过紫金府的庇护,也只有辛婉,可以说动…芳婆眼珠凝住,也只有辛婉…可以说动那位黑衣男子,让他捧出金叶子砸出来栎氏义庄的一条路。
寻常贵族孩子,值得辛婉费承担这样的风险?要是败露出事,可是灭族的死罪,辛婉显赫富贵,也舍得搭上夫家所有?
除非…芳婆又细细看过每一个少年的脸,那生病的还小,一定不会是,女娃子也不可能,余下的…芳婆指尖半悬,几欲落在那英俊少年的脸上,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拿白布掩上少年的脸。
姜未,他一定是太子虔的儿子姜未。姜未,应该没有死。
辛婉啊辛婉,你嫁去湘南这么多年,早已经和母家没了往来,国破关头,你却又参合了进来…你是太忠,还是太傻。
就好像是,也只有你这个傻女人,才会不顾自己的幸福,山高水远嫁给一个要死的男人。但十几二十年过去,他竟然还顽强的活着?这又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栎老三一定能看出了这几具尸首的来历,他一个老江湖,哪有什么瞒得过他的眼睛?栎老三同情姜国,也是该死的伐姜,让他一两年都接不到一笔买卖,饿瘦了宝贝阿容。
这买卖,当然得做,还得做的漂漂亮亮,让鹰都好战的戚太保将来有一天气的呕血才好。
芳婆送出打理一番的尸首,黑衣人惊喜看去,啧啧赞道:“都说芳婆妙手,果然不假。”
——“要不是时间太紧,岂止如此?真正的妙手,你还没见识呢。”
芳婆只希望,栎老三一定要平安回来,自己和阿容,还等着他带去买衣裳呐。
太子虔,你的儿子姜未,真是要谋出大事了么?你的儿子,定是有不输你的雄才伟略,他深藏复国大志,心怀强国之梦…
万马奔腾,深府暗涌,他已经在动作了。不然阿容怎么会送走我这个老婆子…
芳婆突的伸出头,“赶车的…”
陶叔转过身,望着这婆子有些恍惚失神的脸,“怎么?落下东西了?”
芳婆弱躯晃了晃,干枯的唇欲言又止。
“要是真落下什么,趁还没走远,咱们回头就是。”
“算了。”芳婆摇了摇头,老目涌出丝丝伤怀,“也没什么用处…落下就落下吧,走了,回阳城去。”
——“驾,驾!”
姜虔…你的儿子,很像你。
芳婆颤着指尖抚上自己皱巴巴的脸,她苍老的眸间忽然溢出一种含情的光泽,但这道光转瞬即逝,即刻又变作历经沧桑的世故。
她是芳婆,蛮横不饶人,嘴巴如刀子的殓师芳婆,仙女般的娇容,寒星似的眼眸?如今又在哪里?
——“辛婉马背上英姿飒飒,一下马却事事拘着,总觉得失了些原有的性子。”
——“她是辛家长女,自小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只有在马背上,活的像她原本的样子。平日里,我也替她觉得心累。”
——“辛云绝色天成,每回我去马场,她都是最后一个出来见我,连根眉毛都描得无懈可击,她该是极爱惜她的脸吧。”
——“女子谁不爱惜自己的脸?太子殿下,我也爱惜的很呢。”
——“哦?摇光是清水芙蓉,爱不爱惜都好看。”
马背上的青衣少女娇蛮一笑,对英俊的黄袍男子拧起鼻尖,晃了晃手腕道:“我偷着去学骑马,差点摔残手,我的手要是废了,你又管不管?”
姜虔执住她递来的手腕,疼惜的揉抚着才长好的骨节,贴近唇边轻轻吻上,“我想管你一生一世,摇光。”
——“我是大小姐的婢女,等你娶了她做太子妃,你不也是管我一生一世?”
——“我只想要你,辛摇光。”
天地间,姜虔炙热的话语荡漾着青衣少女的柔软心肠,她霎的羞红了脸,执起马缰默默朝落日走去。
——“不可能的。”
——“我去求父皇,你明明也是辛家的女儿,怎么就不可能?”
——“太子姜虔,姜国未来的皇上,会娶一个辛家人和灶婢的私生女?殿下,连我爹都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娘做了一辈子马奴,我只做的了长姐的丫鬟,怎么做的了太子的女人?”
——“摇光,摇光!”
——“你还用得着辛家的马场,却不一定需要我辛摇光。这辈子,能时常看见殿下,心里守着殿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一佳人兮,君之心上;
舞凤求凰兮,婀姿不忘;
笑颜如仙兮,玲珑余芳;
星目烁烁兮,恰似摇光。
姜虔哀声哼唱起这首姜曲,摇光盈盈转身,对他露出太阳一般明媚的笑容。姜虔痴痴看着这张骄阳般的脸,“摇光,我的摇光。我一定会和你一起!”
素色的马车驶进一望无际的翠竹林,夏日竹林茂密,马车才一进去,就已经被竹叶掩住,融进了浓的化不开的绿色里。
第105章 青玉箫
素色的马车驶进一望无际的翠竹林; 夏日竹林茂密,马车才一进去,就已经被竹叶掩住,融进了浓的化不开的绿色里。
湘南城里
栎容长到这么大; 哪里见过这么多威风的骏马; 匹匹精神抖擞毛发锃亮,瞧着就是马中上品。
见栎容看得出神; 颜嬷笑道:“少夫人也懂马么?”
栎容抚了抚马鬃,“鬃毛挺立; 肤色釉亮。”栎容指向马腿; “腿根修长; 前蹄圆厚,还不是难得的好马?”
颜嬷马场出身; 也算是半个内行,见栎容一板一眼说的还都在点子上; 扭头看向一旁的辛婉,啧啧道:“夫人听见了么?少夫人也是个行家呢。”
辛婉朝栎容露出赞许之色,“这也是芳婆教你的么?”
栎容实诚点头; “芳婆闲时就喜欢唠嗑; 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我觉得有趣就记下了。”栎容想起辛夫人主仆都是马场的人,脸红道,“刚刚我胡乱说的,夫人才是真行家; 可别笑我啊。”
“说的很对,怎么会笑你。”辛婉端详着栎容姣好的脸,“要不是薛家后头有事,我真想把芳婆留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芳婆啊,可是个宝贝。”
栎容噗哧笑出,薛灿走近,对辛婉道:“夫人居然可以短短三天就筹措到这么多好马?”
辛婉笃定笑道:“你忘了辛家是做什么的了?嫁人后虽然不用做马的买卖,但早年陪爹行走卖马,也知道不少路子。辛家兴旺的时候,马场上少说也有几万匹之多,好马抵良将,这些马就是我预祝灿儿旗开得胜的礼物。”
薛灿抱拳感激道:“夫人大恩,薛灿铭记在心,以后一定还夫人辛家的马场,重振辛氏声威。”
辛婉凤目掠下,走向搓蹄的骏马,她忽然很想跃上马背,像少年时那样策马奔腾在天地之间,无拘无束,如云如燕。
辛婉抚过结实的马鞍,回看薛灿道:“我还记得,当年爹说,如果我是个男子,一定是他最得力的儿子,别看我现在深居府里,当年,我马术连几个哥哥都比不过呢。”
“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紫金府上上下下,真不是常人能打理得来的。”栎容由衷佩服着。
颜嬷抿唇笑着,“少夫人可别这么说,将来一切可比紫金府大得多,少夫人还要帮小侯爷打理更多呐。”
“阿容聪明能干,一定的做的来。”辛婉收回抚马的手,“今早已经收到鹰都来报,关悬镜昨夜进城,直奔太保府…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回去后不久,子夜时分,戚太保换便服出府,去了青阳门第七户…”
“那是关悬镜家。”栎容惊道,“戚太保又去找他做什么?”
“探子来报说,关悬镜出太保府时,脸色很不好看,那位宫大人步伐哆嗦,是拽着关悬镜离开的。”辛婉轻声道。
薛灿若有所思,“看来,关少卿又是直言直语惹怒了戚太保,要不被拽走,怕是要留下手脚脑袋。不过…戚太保子夜又便服悄悄去关家…其中必有蹊跷。”
辛婉赞许点头,示意薛灿继续说下去。
“关悬镜激怒太保不假,太保当时震怒赶走他也是真的,只是,戚太保更多的是做给旁人去看,他是只老狐狸,当然知道朝廷无人可用,心里再气也不能现在就杀了关悬镜。隔日等戚太保把紫金府姜国人起事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