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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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仇必报,早就打算破城后血洗襄郡城,以报七年前屠杀姜都深仇。要想保住每家每户的性命,就要和守军一道…誓死护城,杀退姜贼!”
“戚帅英明!”众人跪地叩首,眼里都是对这位年轻女帅的崇敬,虎父无犬女,这位戚大小姐果然厉害。
戚蝶衣转身望向窗外的鹰都方向,关悬镜,要是你能在我身边,陪我一道守城杀敌,薛灿姜贼,一定迈不进半步。
谢君桓的大军一路顺畅,连下数城,却被挡在了襄郡外整整两日。姜人勇武,两日里三次攻城,都被守军打回,这还不止,城楼上还有不少百姓给守军送去干粮,自发着巡城。
不该啊,谢君桓有些费解,《讨周室檄》所到之处,周人民心都哗啦啦倒下一大半,襄郡怎么倒和之前几城不大一样…
谢君桓知道兵贵神速,今日的紫金府根本支撑不起没有尽头的苦战,他不敢耽误,只有飞鸽传书给湘南的薛灿,盼着睿智的小殿下给自己指引。
湘南紫金府
——“襄郡城里也是一样的周人,为什么甘心为朝廷死守?”栎容不解道。
“戚蝶衣率军到了襄郡…”薛灿低喃着。
“可她娇蛮跋扈,不像是有谋略的人。”栎容回忆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太保女儿,关悬镜似乎也不太爱和她走近,说话也是刻意避着。
“如果我没猜错,关悬镜一定指点了她什么。”薛灿豁然悟道,“戚太保不让关悬镜领兵,但这位好管闲事的少卿大人,一定会不甘寂寞,他虽然不披甲从戎,却可以在背后指点戚蝶衣。”
栎容大悟,“那位戚小姐,好像很喜欢关悬镜…关悬镜教她什么,她一定言听计从…”
薛灿深吸了口气,“我们用檄文大乱周国军心和民心,檄文被杨牧带去鹰都,关悬镜一定看出我们所想,心战用心术,他一定告诉戚蝶衣,让她煽动襄郡百姓拼死护城,拖垮姜人。”
——“关悬镜拿什么煽动百姓?”
“襄郡城的男子,不少都参加过姜都血战,关悬镜一定是告诉他们,姜人有仇必报,破城一定会血洗襄郡,如此一来,还不是人人拿命护城?”薛灿指节轻敲桌面,“关悬镜活着离开,果然愈加厉害,真成了咱们复国的第一大患。”
薛灿仰望外头的天色,“大军拖不起,趁着士气还在,一定要尽快拿下襄郡,襄郡一得,差不多就能直取周国半壁江山…”薛灿忽的转身环抱住栎容,恋恋不舍亲吻着她的额,“阿容,我得连夜去见君桓他们。”
栎容握住薛灿的手,“我也想和你一起…”
薛灿温笑摇头,抚着她的发道:“战场刀光剑影,我说了要护你一生一世,怎么还能带你去那种地方?等攻下襄郡,我就回来…”
栎容把薛灿的手握的更紧,“决定跟着你的那天,说好同生共死的。”
见薛灿还是没有答应的意思,栎容嗔怒又道:“你怕我连累你啊?”
“阿容帮我许多,怎么会连累我?”薛灿扳起栎容的头深情看着。
栎容扬眉健气笑着,“你说是老天让我到你身边,没准这次,我还能帮到你呢?”
薛灿心里也舍不得和栎容分开,踌躇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栎容挤出身匆匆拾掇了几件衣裳,“说了要连夜走,小侯爷,你还不动?”
栎容率性惯了,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薛灿索性也不管其他,拖住她的手直往马厩而去。
——“傻阿容,跟着我,前头是龙潭虎穴也不怕么?”
——“当初也不知道紫金府是个什么地方,薛小侯爷一副棺材脸吓人的很,我不也跟着去了?也没见鬼怪吃了我啊。”
薛灿把赤鬃的马缰递进栎容手里,自己又挑了匹好马,跃身时还不忘对栎容黑目含笑,“别惹我的赤鬃。”
栎容轻挠赤鬃脖子,赤鬃闷哼着前蹄跪地,栎容稳稳的骑上马,对薛灿扮了个鬼脸。
能和她在一起,前路如何叵测都无所谓吧。
薛灿心头暖暖,带着栎容直往襄郡而去。
襄郡城外,见到薛灿已经让谢君桓和绮罗大吃一惊,再看栎容也跟来,绮罗更是眼珠子差点蹦出来,“少夫人,你这胆子可真大呐。我刀剑里长大自然是不怕的,少夫人你…”绮罗绕着栎容走了一圈,“也敢来?”
栎容张开手,笑道:“你握着兵器长大,我是死人陪着长大,好像也不输绮罗将军吧。”
绮罗霎的脸红,闪到谢君桓身后,“少夫人莫怪,我说笑呢。”
见薛灿几人还有大事要商议,栎容打着哈欠退出帅营,薛灿怜惜看着,绮罗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挤眉道:“到哪里都带着夫人,小侯爷英雄人物,竟是个宠妻狂魔了。”
薛灿也不应声,转身走向沙盘边,眼中缱绻情意刹间变作严峻,偌大的帅营蓦然无声,连绮罗都捂着嘴不敢再说笑。
栎容本就是装困让薛灿好心无旁骛的商量大事,这会儿出来了,也不急着去歇息,索性多走了几步,见大军内外严明,虽然久攻不下襄郡,但军士们还是没有一丝沮丧,知道薛灿亲赴前线,更是情绪激昂。
绕过灯火通明的军帐,栎容寻到寂静处,她在义庄出生长大,对死亡的气息已经再熟悉不过,她不知不觉就走近旁人眼里阴森骇人的地方,栎容知道,战死的军士,就安置在前面。
几个裹尸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个衣着素雅面容清丽的陌生女子,对视着露出惊讶之色,前方军心高涨,但死亡总是让生者恐惧和伤怀,除了裹尸人,这里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上回攻城,战死了不少人。”裹尸人看着栎容的脸,“你是新来的帮手么?”
栎容看过地上一具具战死的尸体,他们周身的鲜血昭显出白天战斗的惨烈,他们中有栎容在九华坡见过的姜人,也有收编不久的周国军士,栎容眼里没有恐惧,她半蹲着身,为一个怒睁双目的姜人抚上了眼睛。
裹尸人好奇道:“你是将军请来的殓女?见了这么多尸首,你不怕?”
栎容捋起衣袖,熟练的搓洗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身下的尸首抹净脸上的血迹,她手法娴熟,动作干练,经她手打理的尸首不过一炷香工夫就焕然体面,连黏腻的衣服都被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她的那双手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她殓后的那人没了死亡降临时的凶戾绝望,变作一张安详的遗容。
裹尸人生生看傻,惊道:“姑娘哪里学来的殓术?殓一人抵我们几个忙半宿…”
栎容面色澄定,看了眼裹尸人又埋头给其他尸首入殓,年长些的裹尸人想着道:“姑娘听说过鬼手女么?”
栎容顿住手里的动作,“鬼手女真是好大的名声?”
那人点头,“一双鬼手千金都求不来,还说她容貌奇丑,又有通灵之术,经她的手入殓的尸首都能早登极乐…不过,如今别说千金,万金都求不来她吧。”
“噢?”栎容疑了声,“为什么?鬼手女要价这么狠呐?”
裹尸人笑道,“说来也是件奇事,这鬼手女居然嫁进了紫金府,做了薛小侯爷,也就是起兵讨周的那位英雄的夫人。未来的殿下娶殓女为妻…真是…旷古绝今。”
第117章 白吟
裹尸人笑道; “说来也是件奇事,这鬼手女居然嫁进了紫金府,做了薛小侯爷,也就是起兵讨周的那位英雄的夫人。未来的殿下娶殓女为妻…真是…旷古绝今。”
——“殓女就娶不得么?”栎容反问。
裹尸人捻须道:“殓师阴气重; 不是大凶就是大吉; 照我看,薛小侯爷如此胆识魄力能娶鬼手女; 这样的人物定是能成大事的。”裹尸人啧啧着对栎容使了个眼色,“姑娘这样的好手艺; 留在军营好好裹尸做活; 他日大军杀进鹰都; 咱们几个也能得不少封赏吧。”
——“小侯爷猜的不错,少夫人真是跑来这里了。”
绮罗掀开帐帘迎进薛灿; 见着正在殓尸的栎容,大眼差点瞪出眼眶; “少夫人…”
“少夫人!?”几个裹尸人噌的跳起吓白了脸,“她是…少夫人…哎呀…”几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小人有眼无珠…竟然认不出少夫人…”
栎容擦了擦手; “你们又没见过我; 怎么会认识?”
薛灿注视着地上一具具壮烈战死的尸骨; 坚毅的黑目溢出深深的动容,裹尸人见薛灿如此,眼眶也溢出湿润来。
——“这几人也是有福气,能得少夫人亲手入殓。”绮罗看过被栎容入殓的干净尸体; 目露感伤道,“我替他们谢谢你。”
帐帘外,有少年怯怯探头,绮罗瞧见,蹙眉怒道,“你又是哪个麾下的?小殿下在此你也敢鬼头鬼脑?”
少年惊慌跪地,磕着头道:“将军饶命,刚刚听见有人提到鬼手女…我这才好奇来瞧一眼…”
“你好奇鬼手女?”绮罗忿忿着,“你又没死,也盼着得鬼手入殓下葬?”
少年哀伤看了眼角落里的尸首,低声道:“我大哥今早攻城战死…我不想他马革裹尸草草埋了,这才好奇过来…将军饶命,属下不敢了。”
九华坡姜人薛灿个个认识,眼前的少年面生,应该不是追随自己多年的姜人,绮罗正要打发走他,栎容打量着这个少年,道:“既然都出了手,给你大哥入殓也无妨。”栎容扭头看向薛灿,“不会耽误很久。”
少年有些恍惚,死命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噙着泪道:“少夫人,您当真?”
栎容走向安置在角落的尸首,“鬼手女不打诳语,答应了就一定做到。”
少年忽的哽咽,“可…我和大哥,是周国降军,也能让少夫人入殓?…”
栎容回看少年,“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既然亦如同根,为什么就殓不得周人了?”
薛灿豁然开朗,帅营里苦思无解的愁绪忽然烟消云散,凝视着栎容的黑目溢出熠熠精光。
少年愣了愣,忽然单膝跪地放声恸哭,“小人李佑,愿为殿下和夫人肝脑涂地。”
绮罗扶起少年,刚烈如她也是有些动容,绮罗尚武,从来只知道武能服人,却今天才知道,用情俘人心才是最最厉害。
军帐里,栎容扒拉着战饭吃的一脸满足,薛灿爱怜看着,军旅艰苦,但栎容却还是过得有滋有味,天下女子无数,能陪自己甘苦与共的,也只有眼前的栎容。
薛灿给栎容盛了碗热汤,“我和谢君桓他们商议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破关悬镜设下的人心奇局。”
“还有你想不出的法子?”栎容浅笑着喝了口。
“原本真是犯了难。”薛灿笑看夫人,“但看你给李佑大哥入殓,倒是生出一计。”
栎容好像早已经猜到,不紧不慢喝下热汤。
“我让李佑挑出军中出生襄郡的周人,潜入城里…”薛灿脸上流露出运筹帷幄的自信,“他们现身说法,一定可以动摇城里的民心,到那时…”
“你们再攻城,就能事半功倍?!”栎容拍手笑道,“我顺手做件善事,也能让你想出法子?”
“阿容是老天赐给我的福星。”薛灿爱怜的抚着栎容的背,冷峻的黑目也只有看着她时才会露出脉脉温情,“你点拨我写出《讨周室檄》,这次带着你,又能助我攻下襄郡…”
“要我能替你找出雍华宝藏…就好了。”栎容托腮想着,“可惜,我闲着就会琢磨,却还是琢磨不出。”
“我不要什么宝藏。”薛灿搂住栎容,“我有你,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栎容噗哧笑出,俩人温存片刻,栎容忽然仰头看向薛灿,“襄郡是周国重城,你想不想亲自去瞧瞧?戚蝶衣得关悬镜的提点,也许不止心术一样,其中排兵布阵又会不会深的很?”
“关易之子,蛰伏大理寺多年,其中道行深浅我也很想知道。”薛灿蹙起剑眉,“阿容是想,让我也设法潜进襄郡?可是…李佑他们扮作流民,我?”
栎容点住薛灿额头,一手在他眼前灵巧翻了翻,眨眼道:“你夫人一双鬼手,小侯爷丰神俊朗,一样可以在我手里变作个无人能识的鬼面。”
——“乔装混进城?”薛灿豁然大笑,“深入虎穴才能洞悉所有,我怎么忘了阿容谋生的本事。”
栎容起身去翻包裹,即便已经是紫金府的少夫人,但她还是习惯随身带着各色妆笔,栎容走近薛灿,笑目盈盈道:“不如就把你我描成一对七老八十的夫妻,如何?”
“你又要跟去?”薛灿拉过栎容,“阿容聪慧,又是福星…只是嫁给我到现在,好像福没享多少,倒越发辛苦。”
栎容抵住薛灿的鼻尖,喃喃道:“你都成了个老头子,身边哪能没人跟着?要想混进襄郡,可少不了我。”
薛灿召来谢君桓,把计策一一相告,谢君桓震惊之余也是连连赞叹,原本心里还为薛灿亲赴襄郡存着担忧,再看栎容妙手,不过多久就把自家殿下变做个花甲老人,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这模样的薛灿从自己跟前走上几个来回,怕是也认不出来。
“好厉害的少夫人。”谢君桓惊叹着。
栎容执起妆笔在自己脸上娴熟描绘,谢君桓啧啧道:“怪不得一道刀疤骗了旁人那么多年,少夫人妆术鬼斧神工,君桓就在几步外看着,居然都看不出一丝破绽,杨牧还说小侯爷心粗,这哪是心粗,根本就是栩栩如真,除了少夫人自己,哪个能看出真假?”
栎容憋着笑,对着铜镜似乎又想起什么,挑开一罐白色膏浆,妆笔沾上描在自己散开的发髻上,一头青丝顿时夹杂起几缕自然的白发,薛灿指肚蘸了些,也学着抹在自己鬓角,更显沧桑之感。
俩人对视许久,瞳孔的面容虽然忽的苍老,但眼里的深情还是一如往昔。薛灿触向栎容眼角绘出的深深纹路,“要真能和阿容一夜白头,该有多好。”
谢君桓心中激荡,谁说乱世不容深情,男儿可拔剑,也可深爱,纵使一死,也没了欲爱不得的遗憾。
谢君桓忽然想到娇蛮烈性的绮罗,他心里骤然扬起一股冲动,这个情/事上木讷内敛的男人转身疾步走出军帐,寻着绮罗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少年李佑带着数十名出生襄郡的周人混在流民里潜入城里,这群流民里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俩人相互搀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李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叹都说夫妻本如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这对老夫妇,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如此情深,真是…难得呐。
襄郡城里
踏入城里,薛灿立刻就知道这趟来是对的,城楼上旌旗飘飘士气高涨,还不时有百姓自发组织成民兵巡城,但厚厚城墙里的襄郡,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街上百姓个个面带忧容,粮店外挤满了打算屯粮的主顾,掌柜只得把仓库打开,对着几乎见底的粮仓唉声叹气。
薛灿对沿路种种看的出神,冷不丁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再看栎容嗔怒的表情,垂头笑道:“天不亮就出来,连着你到现在水米未进…阿容一饿肚子就叫个不停…”
栎容揉了揉肚子,指着街对面的包子铺道:“老头子,还不去给我买些吃的。”
薛灿咳了几声,搀扶着栎容朝包子铺走去,哑声道:“咱们带的盘缠不剩几个,只能买个干馍馍分着吃了。”
见蒸笼里的馍馍不是白色而是灰黄,栎容扳开个闻了闻,皱眉道:“掌柜你不老实,你卖的哪是馍馍,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