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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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畅快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不止,庄子涂从没有听过这样动听的声音。
从那以后,辛婉就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钟意的女子,直到今天,庄子涂已经清楚辛婉不可能跟着自己,但他还是没法忘记这个女人。
栎氏义庄,庄子涂找到这里,为辛婉做成这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带着薛灿,往湘南去。
庄子涂忽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大半生只为辛婉活着,明明已经恨她绝情,却还为她筹措粮草,做尽所有,但这个女人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宝藏…
辛家的女人个个不可信——辛婉要嫁富可敌国的家族,辛云要得尽天下的恩宠,还有那个骗看宝图的女子,她的心更大,竟要骗走自己的雍华宝藏…
庄子涂忿忿握紧青玉箫,想到义庄里那个也像是被人抛弃的帮佣,庄子涂忽然涌出故人相怜之感,他一步步朝栎氏义庄走去,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不知这个婆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义庄里,芳婆指尖在宝图上勾画不止,这些年里,她为助姜虔识破宝图之谜,已经看遍天下古籍奇书,连最晦涩深奥的奇门遁甲都已经了然通透,但不论用什么法子,那似乎只是一张诡异的兽图,没有指点,没有要诀,每个人都被困在奇局之中,难觅出路。
院子外传来敲门声,夜风穿窗而过,划过芳婆的耳边。
——“义庄已无鬼手女,买卖?不做了。”
听着沙哑不满的应声,庄子涂垂眉轻笑,青玉箫掸了掸自己的手心,咳了声道:“故人到访,芳婆也要拒之门外么?”
“故人?”芳婆落目,“死的死嫁得嫁,哪还有什么故人?老婆子一个,不招人惦记。”
“不见上一面,又怎么知道呢?”
芳婆推窗看去,在她认出那张黑衣人的脸孔时,她的心脏几欲停止跳动,她急急回看自己琢磨半宿的宝图,在那一刻,从不屈服于命运的芳婆,终于领悟到何为真正的注定。
芳婆不紧不慢收起自己手绘的宝图,又俯身对镜抚了抚有些松散的发髻,这才推开屋门慢慢走出,不时扶住身旁的旧棺材,口中恼道:“大半夜的,见什么故人?别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才好。”
“哈哈哈…”义庄惊悚,但庄子涂却生出种很久没有的畅快感觉,世间活人都只会算计,唯有死人才最最保险,在死人堆里,没有谁会觊觎你有什么,能给他们什么,庄子涂走遍天下,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义庄找到难得的踏实感觉,不由得自嘲大笑。
“也许芳婆已经忘了我,但我却还记得你们一家老小。”
芳婆打开院门,油灯在庄子涂脸上晃了晃,岁月给了这张脸沧桑,但模样却还和往日相同,就是这个人,在姜都外把自己错认成辛婉,又带着薛灿几人找到栎老三,兜兜转转他又回来这里,这一次…芳婆对庄子涂撇嘴一笑,“是你啊,你说动栎老三走了最后一趟,害的我家阿容没了爹,我到死都记得你。”
庄子涂对芳婆抱拳作揖,自若的走进满是棺材的院落,走向还亮着灯的屋子,审视着和当年一样简陋的摆设,又端详着一身旧衣的芳婆,“你家阿容飞上枝头,没把你留在紫金府么?”
芳婆哼哼了声,“一切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那单买卖,薛灿他们也活不到今天,你好事做尽,紫金府那位夫人又怎么没把你留下?”
庄子涂不擅谈笑,怎么说得过牙尖嘴利的芳婆,他失落低头不再言语,芳婆狠狠又道:“翠竹林外挖出栎老三的骸骨,阿容不知道有多伤心,她老爹失踪七年,阿容就守了七年大孝。你为一人做事时,又有没有想过会害了另一个人?”
——“帮了一人,就要负另一人,是我对不起栎家。”庄子涂沉缓发声,面容却没有波澜。
“到底是谁杀了栎老三?”芳婆叉腰怒问,“又或者,就是你灭的口?”
“不是。”庄子涂一口否认,“人心向善,我不会杀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是谁做的?”芳婆咄咄追问,“难道…是辛夫人做的,她怕栎老三看出什么给紫金府惹祸,是她让人杀了栎老三?”
“不是婉儿!”话一出口,庄子涂就把自己鄙视到骨子里,是辛婉,翠竹林里,刺客口口声声是奉辛夫人之命,明明就是辛婉做的,但直到现在,自己还在为辛婉遮掩,纵使天下恶名都由自己一人承担,庄子涂也不愿辛婉承受半分。
“不是婉儿…”庄子涂重复着,“我并没跟去,栎老三的死,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芳婆阅人许多,她更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肠,她知道世上有一种人是压根不会撒谎的,但这种人要真撒谎,那你如何逼问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撒谎,这种人天生固执,认定了什么,就死也不会变。
芳婆给庄子涂倒了杯凉茶,庄子涂客气接过喝下半杯,芳婆随手拾掇着物件,开口又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阿容大婚我去过紫金府,那样雍容华贵的辛夫人…你也认得?”
庄子涂从未与人倾吐过他和辛婉的过往,他是真心爱慕这个辛家的女儿,哪怕她嫁给薛少安,在庄子涂心里她也是如此珍贵,珍贵到他不忍心伤害辛婉一丝一毫的清誉。
第134章 烈女子
庄子涂从未与人倾吐过他和辛婉的过往; 他是真心爱慕这个辛家的女儿,哪怕她嫁给薛少安,在庄子涂心里她也是如此珍贵,珍贵到他不忍心伤害辛婉一丝一毫的清誉。
“故人之交而已。”庄子涂放下茶碗。
芳婆呵呵一笑; “你说我也是你故人; 敢情我让你做什么你也会去做?婆子我喜欢天上的月亮,你去摘一颗?”
“摘星揽月谁能做到?芳婆你说笑了。”
“帮辛婉救走姜国皇孙就容易了?你不也做了?”芳婆毫不示弱; “你能为辛夫人豁出命去,我猜啊…你们是…竹马青梅的情人?”
“不是。”庄子涂面色黯然。
芳婆故意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庄子涂; 啧啧道:“女子觅夫君; 多是希望有一个倚靠; 能帮上自己的家族那就更好,你看着不过是个江湖游侠; 要我是辛夫人呐,也是往高处走。”
“婉儿是身不由己。”庄子涂打断道; “她有许多事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
这该是多傻的男人。芳婆心底唏嘘,从辛婉出嫁到现在; 二十多年光景; 眼前这人竟然满心还只有辛婉一人; 他手握宝藏,半壁天下都可以尽归囊中,却只为辛婉折腰,做什么都愿意。
“我看不见得。”芳婆又道; “要你富过薛家,辛夫人还能不跟你?”
“人人都只看得见薛家金山,就那些东西,也值一提?”庄子涂难以克制的冷笑了一声,“辛氏嫁女求财,薛家不过出了双倍的价钱,就娶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金山还不值一提?”芳婆做震惊脸,“薛家巨富,看傻了婆子我。”
“人人都只看得见那些表面的东西,觉得那些才是能握在手里的。”庄子涂神色愤怒攥握青玉箫,“谁又会知道,真正的东西,他们根本看不见,猜不透…”
“不知道你再说个什么鬼。”芳婆啐了口,“说教一个婆子,也就你个棒槌。”
庄子涂意识到眼前的不过是个年老的殓女,自己一腔悲愤抑郁她哪里会懂,他自嘲笑着,摆手道:“是我说错,芳婆莫怪。”
芳婆拾掇完物件,擦了擦手在庄子涂身前坐下,“我多嘴问一句,要辛夫人跟你,你又能拿得出什么给辛家?三倍价钱?”
——“三倍?三十倍,三百倍,我都心甘情愿。”
“你蒙我嘞。”芳婆大笑,“你两手空空身无长物,也就一根不离手的玉箫而已。三百倍?你怎么拿出来?”
“我当时要是用高价得了婉儿,和赢了一桩买卖又有什么不同?我又怎么知道,婉儿愿意跟我走,是真的倾心于我,还是因为我能给她的东西?”
“你真是一根筋。”芳婆扼腕道,“薛家能用马价娶到辛夫人,辛氏嫁女就已经是一桩买卖,既然是买卖,价高者得又有何不可?辛夫人忠义双全,她甘愿为家族国家远嫁,这是忠;她照顾陪伴久病的夫君,这是义,对待忠义烈女,不需套路,只要果断,你瞻前顾后只会错失悔恨,你当年要早遇到我这个婆子,我准帮你得了辛夫人,只可惜…哎,你居然会输给薛侯爷那个病秧子。”
庄子涂似如醍醐灌顶,干唇半张,良久说不出话来。
“听你的口气。”芳婆继续又道,“你也不缺钱银,好像比那薛家还有钱,怎么,是你爹娘不肯你娶媳妇花钱?”
——“孤身一人,如云如燕。”
“既然只有你一人,家财万贯为什么不拿来娶媳妇?”芳婆咋舌。
庄子涂笑看老妪的褶子脸,指肚抚向腰间的青玉箫,“纵有无数家财,却非我一人所有,我可驭,却不可被人觊觎。”
“你怕辛夫人是觊觎你的家财…所以你才瞒着没有说?”芳婆追问。
庄子涂玉萧轻摇,“芳婆刚才说辛婉是忠义烈女,既然忠义双全,她一定是会为了姜国,为了家族做任何事的。”
芳婆叹息摇头,“你爱她,却又疑她…你看看薛侯爷,他知道夫人是因为家财才甘愿远嫁,他把家族的一切都交到夫人手里,任夫人所用…他只求夫人在侧,辛夫人就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你不仅要人,还要心,人和心都归了你,你还会怀疑她觊觎你的东西…所以到头来,你什么都没得到。”
——“背负太多,如何洒脱!?”庄子涂玉萧敲桌,眉头蹙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芳婆巧妙的适时问起。
“是被全天下遗忘的人。”庄子涂哀声道,“是一个会孤独老死,不留痕迹的人。”
“哎呀。”芳婆急的直跺脚,“你孤零零一个人,要是哪天死了,你口中比薛家还多的家财怎么办?岂不是会绝迹天下?可惜,太可惜。”
庄子涂有些好笑道:“我都不觉得可惜,财富与你无关,你又可惜什么?”
芳婆偷瞥庄子涂,嘻嘻又道:“你钱堆里长大,当然不知道没钱的苦,婆子我粗茶淡饭勉强度日,见到银子两眼都会放光。不如…”芳婆搬起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你告诉我呗,我替你守着,如何?”
“哈哈哈…”庄子涂放声大笑,“你年岁比我大得多,你觉得你活的过我?”
“傻。”芳婆白了他一眼,“阿容和我情同母女,我要死了,就告诉阿容呐,你进屋时说你对不起栎家,你的家财让阿容守着,你也不亏。”
庄子涂凝住笑容,“栎容嫁给了薛灿,薛灿又是辛婉的嫡亲外甥,我守着的东西兜兜转转又归了辛婉…芳婆,你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芳婆干笑了几声,“所以说男人无趣,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我家姑爷就要直入鹰都,到那时呼风唤雨,还稀罕你那点儿东西?”
庄子涂面露不屑,“守着个烂摊子还想呼风唤雨?到那时,他和辛婉就会发现,所谓复国,还不如做回紫金府的侯爷夫人舒坦。”
“嗨!”芳婆叉腰呵斥道,“你就知道说,那么大的家业,你藏哪里啊?薛家还有金山在,你口中比金山还多得多的东西,在哪里?莫非,还在天上飞着?哈哈,在九霄云外不是?”
芳婆的骤然变脸让庄子觉得好笑,他忽然觉得很是有趣,从湘南回来的一路他一直憋屈着心绪,这会儿和这婆子聊上些许,心胸也得到了纾解,倒是快慰了不少。
庄子涂想把这场有趣的交谈拉的更长些,他笑问芳婆,“如果是你,你会藏在哪里?”
芳婆闭眼想了好一会儿,“我啊,估摸着会埋在坡上,再种上好些的树,如何?”
庄子涂摇头,认真道:“你家庄子外那个坡,太小,藏不下。”
芳婆张嘴,吓道:“那只有埋在我姑爷家的后山上了…”
“湘南后山几何?乌金取之有尽,应该也不过尔尔。”庄子涂忽然细细端详着芳婆受到惊吓的老脸,忽的想起什么,道,“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也是你的故人?”
庄子涂闭上眼睛在回忆里寻找着:
——“婉儿,你是舍不得我,又回来了么?”
——“你认错人了。”
——“婉儿,我是子涂。那个愿意倾尽雍华予你的庄子涂啊。”
——“倾尽…雍华…”
庄子涂记得那个女子,她侧目回首,剪影像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辛婉。
——“要怎样你才会信我?要我手捧宝藏去你家马场么?”
——“我听说…世人谣传,当年燕公子亲绘藏宝图指引后人…你说自己知道宝藏,那藏宝图…是不是也在你手里?”
“说起来,那个人真是聪慧。”庄子涂回忆着道,“芳婆,你问起我财富的时候,有几分像她。看来芳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子。”
“这会儿就是老糊涂?”芳婆愤愤不平。
庄子涂笑了笑道:“芳婆有什么说什么,倒是有趣可爱。”
“不过说真的,我真是好奇你口中说的东西。”芳婆抓心挠肺,“怪你害的,可没法睡着了。”
庄子涂举起旧色的茶碗,把玩着一口喝干,惬意道:“茶虽粗了些,但泡茶的水却甘甜可口,芳婆你避世而居,人人当你孤苦,但你却自有乐趣。”
“那是甘泉水,皇上赐过名的。”芳婆不悦的抢过茶碗,忿忿又给庄子涂倒了杯,“怎么,上回你来阳城,没去喝一口?延年益寿啊。”
庄子涂悠悠又喝完一碗,起身推开纸糊的窗户,远远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月,蓦然道:“月色看似笼在义庄上,其实却普撒在各处,世人多怨念不得庇佑,却不知自己根本就在佑泽之中。芳婆,你说呢?”
“说你个鬼啊。”芳婆真恨自己怎么又给他添茶,自己拐弯抹角使劲浑身解数,这庄子涂居然都不着调的和自己闲扯,自己总不能吼叫一声我就是那年骗看你宝图的女人…庄子涂看着清雅,要知道被人哄骗记下宝图,准得用手里那根玉萧打死自己…
庄子涂怅然望月,良久转身道:“天都快亮了,打扰芳婆整宿,我也该走了。”
——“去哪里?”芳婆不死心,“去摸摸你的好东西?”
庄子涂笑着驻足回看芳婆,摇头道:“世人多怨念不得庇佑,却不知自己根本就在佑泽之中,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自然也享这份佑泽,又何必去看去摸呢?哈哈哈哈…”
庄子涂仰面笑着,大步走出屋门,笑傲着穿过院里的棺木,走出阴森沉寂的栎氏义庄,天大地大,谁知道他会往哪里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芳婆倚窗望着庄子涂的背影,她无力强问出宝藏的所在,她隐约觉得庄子涂已经告诉了自己,但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参悟其中。
第135章 荣归时
芳婆倚窗望着庄子涂的背影; 她无力强问出宝藏的所在,她隐约觉得庄子涂已经告诉了自己,但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参悟其中。
旭日初升,甘泉边的庄子涂捧水洗面; 深吸着清晨舒畅的气息; 他要往鹰都去,杨越答应过自己; 等薛灿复国有成,他就会抛下世间的一切; 跟着庄子涂天高地阔; 庄氏一族除了自己已无后人; 但世代守护的雍华宝藏却不能消失于天下,杨越就是庄子涂选定的那个人。
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