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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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容抿唇一笑; “你眼睛还是那么毒; 才几个月就能被你看出来?”
关悬镜看向薛灿,对他抱拳道:“恭喜…薛小侯爷。”
绮罗抢道:“关少卿,你还叫小侯爷?我还以为…你会尊称一声殿下呢。”
关悬镜面不改色道:“薛小侯爷还没称帝,也没正式昭告天下他的皇裔身份; 那就还是紫金府的小侯爷,我叫错了么?”
“你…”绮罗想顶他几句,可他好像又没说错什么,绮罗哼了声背过身去。
“那你猜我何时会称帝?”薛灿饶有兴趣问道。
关悬镜笑了一笑,“你鸿鹄大志,区区半壁,你怎么会急着称帝?姜都什么都不剩,要称帝,还得等你进的了鹰都再说吧。”
“那你又觉得我何时能得下鹰都?”薛灿又问。
关悬镜潇洒拂袖,“我来这里是与你议和,也许你被我说服,就不会再打下去了呢?”
薛灿大笑,“你才说姜都已经一无所有,我要称帝就必须夺下鹰都,不打下去?我守着半壁又有什么用?”
“阳城是个好地方。”关悬镜环顾四周,“这两日我溜达城里城外,越发觉得阳城经营的不错,还有些帝王之气,要我能替你选,阳城为你的皇都,如何:”
谢君桓和绮罗面面相觑,路上薛灿也提起过阳城建都,这关悬镜竟然和薛灿想到一处,还真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眼下你还能替我选?”薛灿注视着关悬镜无所畏惧的脸,“该是…我替你选才对。”
关悬镜摊开双手,“不如你说说,怎样才能答应议和,只要我能做到。”
这庄子里的气氛明明也不算紧张,宫柒汗水忽然就滴滴哒哒落了下来,可怎么自己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呐。
薛灿垂目略微想着,扬眉道:“要我答应议和,你要帮我做三件事。”
——“说来听听。”
“第一件,戚太保用无稽理由令铁骑伐姜,杀我百姓,烧我宗庙,逼我亲人殉国,他是始作俑者,我要你提着他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所有人。”
宫柒虎躯一阵紧缩,怯怯偷看了眼关悬镜,关悬镜神色镇定,示意薛灿继续说下去。
“第二件,周国皇帝任人虐杀我娘,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我要用他的命抵偿我娘受过的折磨。”
宫柒倒退几步,这连皇帝都要偿命,还议个鬼和啊。
“第三件呢?”关悬镜话音镇定。
“你爹关易,宗庙前杀我亲卫,父债子偿。”薛灿幽视关悬镜,“你又愿不愿意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你别欺人太甚!”宫柒急得跳脚,“你还杀了关少卿的亲爹呐,这帐又怎么算?”
“如果我一条命可以让你止步于此不再打下去,我是无所谓的。”关悬镜挡过宫柒,“可你刚刚说的,都是誓要灭周,我听不出你议和的诚意。”
“那就是没的谈了。”薛灿笑道,“你回去鹰都,告诉戚太保和周绥安,他日等我杀进鹰都,如果不想落在我手上,要死的利落漂亮,也只有殉国一条路了。”
关悬镜扭头对宫柒道:“看,我说他根本就不会答应议和吧?”
宫柒一脸沮丧,“那还来个鬼?”
“傻。”关悬镜拍了拍他的肩,“带你来混个脸熟,将来姜人夺城,也能给你全家一条活路。”
宫柒茫然眨眼,好像听懂,又好像没大明白。栎容上去几步,“关悬镜?你…是想通了?不再帮朝廷?”
“我和薛灿,应该是势不两立的。”关悬镜仰起骄傲的头颅,“要我降他…我做不到。可朝廷已经无药可救,我尝试过,却无力回天,要再坚持也只有一死殉国,我要死了,我娘一定痛不欲生…又值不值得为一个必败的朝廷做无谓的抵抗?”
“当然不值得。”栎容打断道。
“我几番败给你夫君。”关悬镜凝视着栎容清丽的脸孔,栎容说的不错,自己曾经太在意人的脸面,眼前这张脸,有没有刀疤,和那时又有什么区别?“周国将灭,我想赢他一次。”
“笑话。”绮罗忍不住喊出声,“赢一次?你还能赢什么?”
“我来阳城前,去见了戚太保。”关悬镜低缓道,“我问他,如果我找到雍华宝藏,他会用来做什么,他说,他会再教导处一支无坚不摧的铁骑。”
关悬镜苦涩自嘲,“也就是在那刻,我对朝廷失去所有信心。”关悬镜看向薛灿,“我知道你也在找,如果你找到…你会怎么做?富国强民,你一定会这么说。”
薛灿摇头,“几天前我才和阿容说起,雍华宝藏是前人留下的东西,就算被我们找到,也是窥宝窃之,得的并不光彩。我想要不假,却不想强得,执迷其中只会陷入死局。”
“小侯爷说的漂亮,但,如果…”关悬镜意味深长道,“宝藏真的找到,我想你一定无法抗拒吧。”
——“你?找到了?”栎容忍不住开口去问,“七幅兽图,应该都在你手里了吧。”
“现在还没有找到,但,已经快了。”关悬镜脸上露出一种即将赢下薛灿的傲意,“薛灿,你若是真不要,那宝藏就归我。”
——“你觉得你走的出这里?”绮罗挑起双刀指向关悬镜的心口,“快说,宝藏在哪里?”
薛灿按下绮罗的刀柄,“他还没赢呢。”
“哈哈哈哈。”关悬镜仰面大笑,“若我有宝藏在手,是不是也有了和你家小侯爷议和的筹码?”
栎容蹙眉思索着,喃喃道:“你能参透的,我一定也可以,到底差在哪里…”
关悬镜对栎容温雅低笑,转身走出义庄,“薛灿,这一局,总该轮到我拿下了。”
夜色降临,小院里,几人围坐在石桌边,几双眼睛都盯着桌上叠在一起的藏宝图,绮罗眼睛看懵,打着哈欠打起了瞌睡,挥手道:“你们聪明人去想,我是粗人看不懂。”
谢君桓沮丧道:“君桓无能,也是…看不出什么。”
院门咯吱推开,芳婆拖着水桶挪进院子,见几人还在琢磨宝图,鼻里发出闷声,“要等看出,十年前就被人看出来,还用等到今天?”
芳婆真容动人,谢君桓刚知道时已经惊呆,这会儿再看也是眼睛不眨,张着嘴不知道该喊她什么称呼才妥当。芳婆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狠狠戳了把他的胳膊,凶道:“臭小子,还看?”
“不是不是。”谢君桓给了自己一击耳光,“我是想您怎么又亲自去打水了?以后这些事,您招呼声,有的是人替您去做…您可是,小殿下的…亲姨妈啊。”
“稀罕。”芳婆斜眼望天,“我有手有脚,不用人伺候,每天都做惯了的事,我乐意。”
芳婆把水拖进柴房,烧热留着给自己沐浴,走出几步还不忘扭头看了眼沉思不语的薛灿夫妇。
——“每天…都做惯的事…”薛灿嘎然抬头,回眸去看芳婆,芳婆冷不丁对视向薛灿,心脏扑通惊跳,转身就要往里头去。
“你想到了什么?”栎容问道。
“庄子涂说,世人多怨念不得庇佑,却不知自己根本就在佑泽之中,我和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自然也享这份佑泽…”薛灿回忆着忽然喊出声,“芳…姨妈。”
“嗯…”芳婆顿住脚步,心里不想回头,但还是不自觉转过身。
薛灿凝视着她宛如少女的面容,“阿容说,你每天都要用甘泉水洗脸沐浴。”
芳婆点头,“这可是得先帝赐名的甘泉,日日喝着可以延年益寿,洗脸沐浴可以青春常驻,阿容肤白体嫩,也是我逼着她用这泉水的缘故。”
“阳城不论贫富贵贱,都喝同一口甘泉水。”栎容道,“怎么,你想到什么?”
“我想到庄子涂的话。也许…雍华宝藏也和甘泉水一样,润物细无声一般…让人人得以佑泽吧。”薛灿仰望夜空,他在寻找栎容说起过的摇光星,天上最亮的明星,可今夜薄云掩星,一时也是看不见什么。
薛灿忽的抓住栎容的手,“随我去一个地方。”
栎容收起宝图,问都没多问一句已经跟谢灿走出,芳婆稍加迟疑,也跟着走出义庄,还不忘指着谢君桓道:“别忘了替我温着水,烧热些啊。”
第152章 一步遥
栎容收起宝图; 问都没多问一句已经跟谢灿走出,芳婆稍加迟疑,也跟着走出义庄,还不忘指着谢君桓道:“别忘了替我温着水; 烧热些啊。”
坡下; 甘泉边
城里明明有不少客栈,几里路外就有一个; 可为啥子关少卿几日露宿郊外,睁眼看着夜空发呆; 闭眼就沉沉睡去?
国库空虚不假; 可身为议和使者; 薛灿也会管吃管住,哪里犯得着吃这份苦?
宫柒疑惑; 却不敢多问,俯身喝了几口水便准备去树下歇着; 才眯上眼,隐约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宫柒下意识的要去摸边上的剑; 但那脚步单薄; 宫柒想着又仰头躺下。
关悬镜闻声坐起; 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薛灿夫妇,缓缓站起了身。
——“这位是…”关悬镜好奇打量着栎容后头一身粗衣却面容美丽的中年美妇,觉得她有些故人之感,但又好像有些面生; “我们见过?”
芳婆粗声道:“都说关少卿观察入微心思细腻,怎么?换副皮囊就不认得了?”
“是…芳婆?”关悬镜惊呼,躺着的宫柒也猛的跳起,“你的脸…”宫柒看傻眼,就差流下两行滚热的鼻血,“你的脸…”
芳婆避开他错愕的眼神,恍如辛夫人的侧脸让关悬镜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辛氏女也有不少故事,他日闲下,芳婆要是愿意,就与我说说。”
关悬镜说着笑看薛灿,“怎么,小侯爷馋了泉水,入夜还亲自来喝?”
薛灿没有应声,他走近甘泉边,单膝着地捧起一汪,喝下一口回味着其中的甘甜,低声问道:“阿容,殇帝为什么会赐此水为甘泉?”
栎容轻捋发丝,道:“阳城最出名的就是这眼泉水,好像,百余年前就有,我爹说,阳城人出生起就喝这泉里的水,城里百姓身体康健,活到七八十的也不稀奇,阳城女子娇俏也是远近闻名,这泉水名声传开,外乡人路过都会喝上几口,也是美的赞不绝口,名声传到了鹰都,皇上好奇让人送去给他尝尝,喝了也说甘甜可口,龙颜大悦就赐名为甘泉。”
栎容看向芳婆,“芳婆,我说的对么?”
芳婆点了点头,“我年轻时也听说过甘泉。”
薛灿迎风矗立,低头看着泉水里自己的模糊倒影,“帝皇喝得,寻常百姓也喝得。是不是就像庄子涂话里说的那样——世人多怨念不得庇佑,却不知自己根本就在佑泽之中,我和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自然也享这份佑泽。”
栎容眼睛发亮,犹如夜空忽明忽暗的星月,“于甘泉而言,人人都能享有,不用苦寻,往来过客也能尽情喝上…芸芸众生,无一不是…薛灿,你是想说…”
薛灿示意栎容先别说下去,他挥开黑色的衣襟望向一丈外的关悬镜,唇角扬起自信凛凛的笑容,“关悬镜,谁赢谁输,真的不一定。”
栎容疾步走到关悬镜身前,“你放着客栈不住,夜夜宿在这里做什么?莫非…你在等着什么?”
关悬镜黑目微亮,眼前女子聪慧让人惊叹,关悬镜知道,栎容离自己所想,只差半步。
夜风吹散遮天的浮云,天空繁星点点,照映着郁郁苍苍的大地,星光洒在栎容昂起的脸上,她仰望星空,口中低喃有词。
——“月色看似只笼在义庄上,其实却普撒在各处…人人都在芸芸众生之中,自然也享这份佑泽…”
栎容反复低念,从怀里摸出七幅兽图叠放在手心,对着璀璨星光看去——虎额,凤冠,狼目,狐嘴,豺尾,马蹄…蝶…振翅蝶翼…
骨为廓,肤就可以依着补上,白骨复容也就是这个道理。
为什么摇光可以一眼记下庄子涂的藏宝图?匆匆一眼,只是匆匆一眼!因为她下意识的记下这七处要位,七处连起,便成一体,摇光仓促一眼记下所有,依着轮廓重绘宝图,她虽然没有参透其中玄机,但其实她记下的,就是雍华宝图的秘密。
——“栎容。”关悬镜凝视着她灵魂出窍般的神情,他知道,鬼手女一定可以看出所有,“以骨为廓,是你教我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你可以找到。”
栎容摸出随身的妆笔,在宝图上勾勒点弄,半张红唇良久无声,芳婆急急走近,“怎么?宝藏到底在哪里?”
宝图上,栎容用妆笔把七处连接起,芳婆抢过宝图,指尖描上愣在原地,她想起自己诱骗出宝图的那一瞬,只是一眼,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所有,她凭着天赋直觉记下几处要位,再凭着印象和勾骨之术拓绘原图…
那几处…在她眼前交错复位,重现当年窥图那幕——是…是…
——“你能给我的,恰恰是别人给不了我的。”
——“我愿倾尽所有,许你雍华霸业。”
姜虔,你我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找到宝藏…真的…只差一点。
栎容连接成一处的,勾绘的正是北斗七星的图样,七星主位分布在兽图七处,蝶翼顶上的就是…最亮的蝶星摇光。
——星目烁烁兮,恰似…摇光。
芳婆戚戚闭目,眼角落下两行泪水,“摇光…星…姜虔,摇光明明可以可以给你,却只差这一步,一步而已。”
关悬镜怅然深吸着入夜微凉的气息,他忽的如卸下满身的重担,顿觉周身一阵快乐的纾解。
“她们在嘀咕个什么鬼?”宫柒按耐不住急道,“谁说给我听听?摇光?什么是摇光?你们倒是来个人说说,急死我呐。”
——“摇光,是北斗第七星,也是最亮的一颗,又被叫做蝶星。”关悬镜低缓沉着道,“北斗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摇光星就是北斗柄末的那一颗,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噢…”宫柒挠头,“说了这么多,又是个啥意思?”
“宫柒,现在是什么季节?”
“夏天啊,热的要死。”宫柒抓了抓裸/露的粗膀子,“满山都是蚊虫,咬死个人。”
“那摇光星,就该指南才对。”关悬镜笑了一笑,“今天是大暑,再往后就要入秋,我想,今夜的摇光星一定最亮。”
——“天大地大,就算星指南方,宝藏又会藏在哪里?”芳婆看向栎容,“你已经想到了?”
栎容走向驻足泉边的薛灿,夫妻二人并肩倚着,已近子夜,泉边潺潺的水声不绝,泉水清澈,倒映着俩人缱绻的身影,波光粼粼。
泉水里,渐渐不再只有人影,星星点点映出亮色,一颗,两颗…最亮的那颗摇光星盈盈闪烁,映衬着薛灿和栎容美好的面容,蕴起深不可测的泉水,更添叵测的神秘。
芳婆踉跄奔向甘泉,俯身看见泉里明亮的摇光星,低喊了声跌倒在地,她挪近泉边,执起一颗石子扔向星宿,那明星骤然散开,又缓缓亮起,芳婆嘶声伏在泉边,忽然放声大哭。
薛灿拂袖对望关悬镜,两双眼睛都如寒星般闪耀,薛灿手指甘泉,声音低沉有力,“雍华宝藏,一定就在甘泉水底。”
关悬镜轻摊双手,含笑道:“在栎容参透宝图的前一刻,你已经想到宝藏所在。看来,我还是差了一筹。”
薛灿摇头,“你守在这里几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