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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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佟岳生眉眼冷怒,他一生纵横江湖见惯厮杀,如今跟了魏东辞早不理江湖中事,如今见到这少年行事,却也不禁动了怒。
“爷爷,爹!”
程雪君她正情急,忽听到后头传来几声恭敬叫唤,转头一看发现程老爷与自己父亲也来了,不由大喜地跑上前。
“你们快救救六师弟。”
“啪——”程老爷子却毫不留情甩了个巴掌。
程雪君捂了脸惊呆。
“我程家怎么养出你们这样的不肖儿孙!差点铸成大错!”程老爷子痛心疾首道。
程雪君红了眼眶,待要分辩,却见自己父亲也怒容一片,脸色很差,便不敢多说,被人拉到人后,她再定睛一看,不止程老爷子到了,巷子里还来了许多人,除了清远山庄庄主之外与几个三港绿林有名望的前辈外,还有些陌生人,正站在后方冷眼旁观着。
“佟前辈,这次是我程家弟子犯了大错,还望佟前辈看在他年轻气盛的份上,将他交给程某带回好好管教。”程老爷子已走到佟岳生身前抱拳低声下气道,“今日之事,程某一定会给这位姑娘一个交代。”
以佟岳生在江湖上的地位,程观岩见了他也只有乖乖称“前辈”的份。
佟岳生蹙蹙眉,正要松手,冷不丁响起个霜刃般的声音。
“在我医馆闹事又伤了人,这样就要算了?程老爷子教得好门生哪。”
众人一转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素来谦逊温和的魏东辞。
魏东辞替霍锦骁把了脉,确认无大碍之后才开口。霍锦骁眨眨眼,抬眼瞧他时发现这人已无半分温和模样,目光如覆冰霜,唇抿似剑,虽无武功,一身肃杀气势却足已震慑在场所有人。
佟叔会意:“公子有个规矩,但凡在他医馆四周动武伤人者,必要受罚。”
众人此时方记起,魏东辞的青峦居确有这规矩,只要在青峦居上动手伤人,便会受惩,或挑手筋,或断脚筋,或废武功,从无例外,只是这里不是青峦居,众人一时间都没记起。
“魏盟主!”程老爷子脸色一变,“玉珩年少无知,还请饶他这一回,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管教!”
这玉珩是程家几年里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被所有人寄于厚望,若就这么废了,当真可惜。
“心肠如此歹毒,毫无善念,学了武功也只会为祸江湖。他也说江湖争斗就是你死我活,既然有如此觉悟,那也清楚败了自然该有惩罚。佟叔,右手,我要他今后不能拿剑。”
森冷的声音如春日降冬雪,连霍锦骁都听呆了。
“啊——”凄厉的喊声让她回神。
想是佟岳生已经动手,她转头要看,却被魏东辞按了脑袋。
“别看了,我们进去吧。”他语气浅淡,无波无澜。
霍锦骁却知,他动了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一个秘密,似乎有祁望的时候,评论才多?捂脸……
☆、饺子
“招呼几位侠士去善药堂暂坐; 把外面受伤的人请进医馆妥善包扎。”魏东辞一边拉着霍锦骁进医馆; 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身边的人。
医馆里的人见他回来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纷纷依言行事; 再无慌乱。
“我不是让你在医馆里好好呆着,你去凑什么热闹?伤都没好就与人动武?”魏东辞将她拉进后院后俊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彻底垮下,呈现出一种可算是狂躁的神色; 连声调都高了。
霍锦骁被他按坐在屋里的矮榻上; 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去柜里翻药,她掏了掏耳,道:“我不出手; 难道眼看着他们打起来?”
“打就打,与你什么关系?”魏东辞从斗柜里翻出个浅朱色的瓷瓶,坐回她身边。
“怎么没关系?这事明摆着有人暗中捣鬼,我和你冒着性命之险去荒岛把药找回来; 不正是为了阻止这场争斗,你现在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起来,我这伤不是白受了?”霍锦骁接下他塞过来的瓷瓶; 目光跟着魏东辞转。
魏东辞倒了半杯水,发现水是冰冷的; 便又起炉煮水,身影就没停过。
“那种情况下; 你就不该救钟玉珩。”他点了炉又寻葵扇旺火,心里憋着团气,他动作大了些; 火没旺,倒差点被他一扇扇灭。
“怎么不能救?暗中那人冲着我和钟玉珩来,不管我和他之间哪个人死了,都要掀起乱子,到时候就不是程家和清远山庄的事,还把你的医馆搭进去。我倒没料到那钟玉珩年纪轻轻,心肠竟歹毒至此,我救了他他还要杀我!”霍锦骁回想起来也觉得郁闷。
魏东辞便“啪”一声把扇子扔在桌上,走到她身前,将头俯至她眼前,咬牙道:“霍锦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不能替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激动什么?他也杀不了我,顶多就是让我受点伤,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差劲,好歹在云谷同辈中也算佼佼者。”她咬咬唇,被他眼中带着关切的痛怒看得脸红,心怦怦跳起,看他紧张的模样,又让她有些小喜悦。
“别狡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替自己打算,也替我想想,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魏东辞话说一半恨然而止,只狠狠盯着她,将头越俯越下。
霍锦骁立刻捂了唇:“火,火快灭了。”
声音从指缝间含糊传出,她怕他又像上回那般偷袭。
“公子,诸位侠士已经请入善药堂,佟叔问你几时过去?”门外突然有药童前来禀事,看到二人模样忙低了头,还算冷静地把话交代清楚。
霍锦骁脸色刷地飞红,魏东辞却只是转头冷道:“急什么,让他们等着。”
药童不敢多看,领命而去,魏东辞才又看回她。
“火真的快灭了。”她小声道。从小到大她都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过的,就是发怒的魏东辞,整个云谷,也只有魏东辞能治住她跳脱的脾性。
魏东辞重哼一声,转身又拿起葵扇旺火。
“程家的事解决了?”霍锦骁又凑到他身边巴巴问道。
“解决了。已经查出是程家有人觊觎家主之位,勾结外人挑起祸事,离间两家。早上本来布好局要抓人,不料对方竟然还留了后手,想在医馆外再掀事端挑是非,幸好我赶回来了。”说着他又瞪她一眼。
“是钟玉珩的师父?”霍锦骁只差没拿葵扇给他把火气扇走。
他点头,又道:“另外还有一个小帮派,已经全抓了,应该是被人利用,不过看样子利用他们的人并没留下线索,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炉上的铜壶盖被气顶开,水“咕嘟”直响,魏东辞站起,用棉布握起提梁,往杯盏里倒水。
“今天跟在你后面来的那些,不是三港的人吧?”她又好奇问道。
“不是,是从东三省请来的帮手。”魏东辞灭了火,又往热水里兑些凉水,这才递给她。
“为了运送红夷大炮的事?”
他取走她放在掌中把玩的瓷瓶,拧开瓶口木塞,倒了两颗莹白小丸入掌,摊到她眼前,示意她服药。
“红夷大炮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大安水师有这十门火炮,与三爷的东海之役胜算必然大大提高。”
霍锦骁嗅到丝淡淡的香气。
“九转回命丹?”她惊道,“这是慈意斋镇门之药,一年都炼不出十瓶,我没事,不用吃这个,你留着保命。”
“这段时间你受伤,我这的灵丹妙药你吃得还少?这已经不算什么了。你有没事,吃什么药,我说了算,快点。”魏东辞催促她。
霍锦骁见他这架式,若她不吃恐怕他不会放她出门,只得把药用水送服,仰头吞了。
“外头人正等着你,你快些去吧。”吃了药,她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推推他。
“小梨儿,要不……你回来吧。往后开战,你若还夹在中间,会很危险。”魏东辞将她散落的发丝挽起,忽然叹道。
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要她愿意公开自己身份,便不会被三港人当作不被信任的海匪。如今她还要往东海去,别的还都好说,晋王之女这身份却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必陷入极恶之境地,他隐隐担心。
他怕她终会陷入两难之地。
“行了,我心里有数,也和祁爷说过了,再半年吧,我把手上的事交托清楚就回来帮我爹。”霍锦骁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发沉,“你这药吃了怎么困得很。”
“是这药的药性,你乖乖睡个觉,醒来我还有事和你商量。”魏东辞说着将枕被取来,替她枕好,扶她躺下,又将被子掖实,看着她恍恍惚惚地闭了眼,才轻叹口气。
霍锦骁只觉得困倦非常,她咕哝了两句,也没等到他的回答,竟就睡熟过去。
————
一觉黑沉,她眼睛再睁开时,天已全暗。
屋里的烛火亮起,她睡在东辞书房靠窗的锦榻上,眼眸一睁,就看到对面书案后坐的东辞,他正垂头认真看桌上的东西,耳鼻被火光照出一重阴影,明明暗暗,安安静静。
霍锦骁不急着起来,侧身枕着手臂看他。
他穿家常的夹棉长袍,袍色洗旧,青中泛白,头发绾成髻,眉目专注,他认真的时候常会显得虔诚,比如现在,真像个在灯下读经的小道士。
对她的目光似有所察,魏东辞抬头,朦朦胧胧看到她的笑,便道:“醒了也不说话?”
“说什么?”她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他的笑。
“你可以叫……咚糍,然后我就过来了。”魏东辞起身。
“我不说你不是也过来了?”她回了句。
魏东辞想想,好像真是这样。
“饿了没?今天厨房包饺子,馅儿和皮给你留了。你去洗洗,我给你现包。”他走到盆架前拿水洗了手后才踱到靠墙的长案前,拉出椅子坐下。
霍锦骁探头看了眼,长案上放着白绢覆的托盘,绢布打开后便露出一碗调好的饺子馅与一叠擀好的饺子皮,他手脚麻利地取皮包馅。
“你这书房可够乱的,什么都有。”她调侃他。
“自在便好。”魏东辞不以为意,捏饺子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包出个饺子,形状还特别漂亮。
霍锦骁看着有趣,快步去净房洗漱清爽出来,坐到他身边:“我也来。”
说着,她拈起饺子皮,道:“外头人都散了?你今天就请大伙儿吃饺子?”
“有什么问题?”他反问她。
“没,不过江湖人聚一块不该喝酒吃肉?”她将皮拢紧,捏得乱七八糟,“你小气。”
“我又不是土财主,钱要攒着讨媳妇,他们有饺子就不错了。”他看着她捏的饺子直皱眉。
“世人对你一定有误解。”霍锦骁想着江湖上关于魏东辞的评价。
谪仙一样的男人。
哪个谪仙能躲在书房包饺子?还小气。
“你没误解就可以了。”魏东辞不以为然。
霍锦骁眨眨眼。
不管外界如何传说,东辞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人,他普通平常,和她一样。
没多久,饺子便煮好,霍锦骁在案角找到瓶老醋,拿两个碗分了些,取好竹筷,饺子出锅。两个人索性坐到书桌前,饺子只装一盘,两人各自手捧一碗醋,一边抢饺子,一边研究魏东辞刚才看的东西。
那是张海图,图很大,用八张羊皮纸拼成。
“东海海图?你怎么会有这个?”霍锦骁咬破饺子皮,把醋灌入饺子肚,这是她钟爱的吃法。
“这是潜入漆琉岛的细作交来的海图,我从殿下那里拓来给你看的。上面作记号的地方,就是海神三爷的军器点与制器厂位置。”魏东辞道。
霍锦骁神色一凝,忙将手里碗筷放下,半俯下身仔细看图。
魏东辞将灯台替她举来。
她的指尖缓慢地抚过图,看得极为细致,眉头一会蹙一会松,目光也不时犯惑,却迟迟不说话,他也不吵她,论及海事,她出海两年,绝对比他更有经验。
“图没什么问题,但是……”霍锦骁说不上来。
这图将东海大部分岛屿的位置都标出,连漆琉岛也在其中。
“但是什么?”东辞问道。
“太详细了。”霍锦骁回答他。东海之所以难战,除了因为三爷实力强大之外,也因为海域难测,不像陆地,行军作战可依地形作变化,海战受到环境的极大限制,每个岛的位置都难以测量,可这海图竟将东海七成岛屿画出,这摆明就是将东海送到他们面前。
“我与殿下也怀疑过此事,不过他说这是从三爷屋里偷出来的。”
“三爷手上的确有各岛位置,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人怎么偷出来的?”霍锦骁仍旧怀疑,她又仔细看了看图,指着图上标记处问道,“这几个位置就是军器点和制器厂?”
“对。”东辞点头。
霍锦骁心里犯了嘀咕。
图上没有标注海坟区。
如果说祁望与三爷合作,以海坟区为军器点,那图上应该有所标记才是,即便不知海坟区的海域情况,至少也该有大概位置,除非祁望没与三爷合作,但那不可能。
那天她亲口问过祁望,祁望没有否认。
“这图我再看看。”霍锦骁并未立刻说出疑惑之处。
“饺子凉了,先吃了再说。”魏东辞把灯挪开。
霍锦骁心里有事,在吃上就不上心,胡乱几口吃了半盘饺子,便推说饱了。
魏东辞将碗盘收下,沏了壶红果茶回来,她已经坐在书案前埋头看图,手边还拿了张纸写写画画,墨汁也沾上脸颊。他摇摇头,这疯丫头要是认真钻研起一件事,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的,好在白天睡足了,晚上恐怕也难以入睡。
他便不催她,拿着书倚到锦榻上看起,静静地陪着她。
也不知多久,他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忽听到她一声轻喝。
“东辞,明天带我去见殿下,这图,这人,都有问题。”
舆图海图,皆是失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吃了饺子,真好吃……
☆、面具
翌日; 天晴。
霍锦骁起个大早; 因要去见太子,她换了身齐整衣裳; 梳好发,出来时魏东辞已经煎好一锅锅贴,洒了葱花和芝麻; 油亮酥黄地端过来; 再配两碗浓豆浆,把人尝得口水直冒。
吃锅贴得沾个酱油,她四处寻酱油; 被魏东辞一句话给喊回来。
“别找了,你伤口未愈,吃酱油留疤。”
她只得妥协,拿醋凑合着蘸了吃。
一顿早饭眨眼吃好; 魏东辞套好马车,连车夫也不要,亲自驾车送她去见霍翎。
马车嘎吱嘎吱地出了王孙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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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昨天没见着霍锦骁; 他下午来探望她时,正巧她吃了东辞的药沉沉睡着; 叫他跑了趟空,所以今日一早便来了; 手里还拎着饭团和豆浆,想要和她吃个早饭。
只是才走到王孙巷的巷口,他远远就看到霍锦骁扶着东辞的手踏上马车。
车帘儿一落; 魏东辞就挥动马鞭往外赶车,祁望眉头一蹙,往旁边闪身避进了狭窄的胡同里。
魏东辞的马车很快过去,他旋即出来,凝眉不展。
思忖片刻,他随手就将早点扔进了胡同口的垃圾筐里,快步离开王孙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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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霍翎如今住在石潭港的奕和行宫,位于城东,与王孙巷隔着三街六弯。
东辞这马车赶得不疾不缓,车内虽简单,霍锦骁坐着却也稳,两人隔着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皇兄如今怎样?”
皇帝是她大伯,霍翎就是她堂兄。霍翎是她皇伯父与皇后的嫡长子,从呱呱坠地开始就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