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孤女-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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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没有掌灯,黑暗中,有声音自床榻处传出。是男人压抑的重喘,和女人柔柔的嘤…咛。
这是太子妃的寝殿。
男子的重喘由一个长似喟叹的低吼做结,床榻上一时间没了声息。
良久后,男子为身下的女子盖好被子,翻身躺到了一侧。
黑暗中,男子静默的看着女子美丽的睡颜,似乎是想在黑暗中极力辨认出她脸上的每一处,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的要流泪。
尽管这样的亲…热已非第一次,可他还是常常会觉得这只是个梦,奢侈的美梦。
他是个戏子,自幼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备受欺辱。
直到那一日,他的人生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转变。
他之前在梁都受辱,幸得一个路见不平的富家女相助,并赠了银子给他。
那些银子,本可以让他寻一处乡下居所,谋个过活的营生。
可他心中有牵挂。
康平公主称病入寺。他怀揣着一颗惴惴的心赶去求见。只因感念康平公主曾在太后面前为他求情,免他死罪。他竟全然忘记了是何人害得他招惹了太后?那始作俑者,分明就是康平公主。
结果可想而知,康平公主那时的心情糟透,跟本没有见他,直接差人将他乱棍打下了山。
他一路带伤前行,心内沮丧,不顾方向。临近东陵边境时,遭遇流民,被搜抢了他身上的所有财物。
那一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他行至一座大山脚下,饥寒交迫,精疲力竭。背靠一棵老树瘫坐下,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日落,余辉漫天,满眼苍凉。
一时间,万念俱灰。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黯乡魂,追旅思……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他想在自己死时,有歌声相送……
歌声断断续续,在山间飘飘荡荡,唱腔凄婉悲凉。
在山间赶路的一个坐轿,因着这飘忽的歌声而停了下来,里面坐着的人,是东陵国的太子妃——庞箐。
自此,便开始了一幕美貌太子妃与落魄戏子的,不可思议的,爱情传奇。
这个戏子的名字,叫梁成文。
梁成文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和庞箐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起初,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又遇到了一个戏耍他的贵妇罢了。他听之任之,不推拒,不主动。直到真的与庞箐上了床,他才惊觉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庞箐当时虽已嫁给太子七年,但一直未与太子圆…房。如今跟了他……若他日被人发现……必是死罪……不对,即便不是因为失了处…子之身,与人通…奸也是死罪无疑。庞箐是妃,与梁都的公主大不同。
公主与人不轨,杀了那人便是。公主依旧是公主。
妃子与人通…奸,杀无赦。
梁成文渐渐发现了庞箐对他的真情实意。这令他开始不安。
庞箐乃是东陵国忠臣庞太师的长孙女,名门贵女出生,这样的女子,若是因个戏子而死,梁成文觉得,太不值了。
庞箐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醒来,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身旁,摸到了,心才又安稳下来。
庞箐年过双十,人虽是美貌,但在女子之中,已非妙龄。她出嫁七年,守了七年的活寡。没人关心过她在这深宫中过得怎样,只有她自己孤影自怜。她心里清楚,她的日子会这么一成不变的继续下去,直到她人老珠黄。
容颜易老,无人怜惜。
每日对镜揽妆,她都不知自己精心打扮是为了给谁看。
黑暗中,她轻轻侧身靠近梁成文的肩膀。
梁成文出身如何,身份如何,她都不在意。他的样貌,他的性子,都是她喜欢的。原本她是没什么计划的,欢心的日子过一天就赚一天,只要这辈子开心过,哪天死了都甘心。
但是真的得到了,又不甘心了。
梁成文醒着,但他没有动。庞箐常常会在夜间这样子醒来,然后依偎住他。
过了不知多久,庞箐的呼吸渐渐绵长。
梁成文慢慢起身,披衣,轻声退出房门。
贴着墙壁悄声快步行至西宫的苑门外,他止住步。
“你又来迟了。”
门廊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
梁成文赶紧抱歉道:“梁都卫见谅,我……”
他总得等庞箐睡了才好出来。
梁桐也没再深究。
两人最早在东陵王宫里相遇时,便都有心想与对方结交。
为什么?因为彼此都是梁都人?又都姓梁?他俩也说不清具体原因。
梁姓如今听来,像是北梁的国姓。但梁国的建国时间都还没有他俩的年纪大,他俩的姓氏在前齐可算不上什么。但是很多人在前齐改国号为梁后,都相继主动改了姓氏以避讳。像他俩这样继续叫着的,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如今在他国遇到同姓,心理上自然就有了些不同与旁人的感情。
这样的深夜见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梁成文抬头,见梁桐坐在门廊的屋脊上,月亮在他的身后成了背影画,将他映成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梁成文是武生,登上屋脊并不在话下,他躬身踏墙,几步窜上来,坐到梁桐身旁。
梁桐抬手递了一壶酒给他。
梁成文接过来,借着月光看到酒壶是青瓷的细嘴式。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梁桐这个人做事如同他的外貌一样,得体讲究,人长得玉树临风,喝酒也喝得这么文雅。与他不同,他觉得喝酒不如用大碗大坛来得爽快,不过,他也不是和喝酒能海量的人。
梁成文仰头喝了一口,觉得这些都像他俩的感情一样。
梁桐有生之年做得最出格的事,一定就是爱上了乐安公主,在乐安公主以为人妇的情况下,与她相恋。据他所知,他们现在……好像也是睡在一起的。
梁桐内心一定是挣扎过的。
他就不同了,他曾想着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死活都无所谓的。但是现在,突然也想着可以挣扎一下,说不定就能争取到什么。他又不敢深想,庞箐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一辈子屈就于他呢?而梁桐和乐安公主真的很般配,更何况乐安公主那么小,爱上他一定愿意跟他一辈子。
“你敢不敢上战场?”梁桐开口,打断了梁成文的思绪。
梁成文看着梁桐,没有立刻回答。
梁桐说:“很快就会打过来。”
边境线上正在打仗,梁成文也知道,他问:“会发到这里?打进王宫?”
梁成文觉得不可能打那么大。
梁桐很肯定的回答他:“会。王宫一定会被攻破。”
梁成文沉默,片刻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杀了老国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太子尚未登基,把他也……”
梁成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中是认真的决绝。如同那夜他撞见梁桐在千钧一发之时杀死老东陵王一样。
话说杀死老东陵王本不是蓄谋行事。只因那日老东陵王自己作死召见乐安公主,并欲非礼施…暴。梁桐暗中相随,一时心急,将老东陵王一脚踹翻在地。
梁成文几日来一直希望有机会接近梁桐,这会儿见有太监慌张跑出,抓住那太监拎回去。见到房内情形,为表向梁桐投诚,当即掏出匕首杀掉太监。然后过去掐住老东陵王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3月28日
青城味江。
第81章 北梁新帝
梁桐在一旁搂着哭泣的乐安公主; 看着梁成文的动作,知道已无退路,于是干脆过去一脚踢在老东陵王的太阳穴处; 本还拼命挣扎的老色…狼当即毙命。
梁桐闷声喝酒。
梁成文说:“我能活到今日,已是赚了。只要是为她好的事; 我没什么畏惧的。”
梁桐偏头看他,忍不住道:“想不到你还够痴情。”
梁成文自嘲的笑笑:“为什么想不到?因为我是戏子出身吗?”
梁桐摇头; 随后说:“不用你上前线的战场; 我们接下来在这宫里需要做的事更多。”
梁桐仰头喝光壶里的最后一点酒:“这里很快就会乱的。”
通往东陵国的官道上。一队快骑疾驰而过。
展云风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怀中搂着一名娇秀的女子。叶婉柔窝在他的怀中,抱紧他,不声不响的不打扰他。
几名男子各骑一匹快马紧随其后。
改换轻骑是展云风今日一早的决定,时局迫人,他必须尽快赶到云州。
潭云十三州的军情紧急; 眼下由向思和几名罗刹门的弟子领军; 罗刹门的弟子刺杀独斗是好手; 领军作战,经验尚且不足。如今能一举拿下五个州; 已是不易。
另一方面; 梁都必有惊变; 为防不测,他昨日遣了两人回去,将赵玉和沈芳菲从邢州接去云州。
日夜兼程,抵达云州是在换乘后的第五个黄昏。
展云风来不及食宿休息; 立即召集几名在此的将领,连夜了解军情,部署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紧急。因为当夜他又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来自梁都,周沣驾崩,周炎烈在周沣驾崩的翌日抵达梁都,稳住朝局。三日后,登基为帝。
话说这个周炎烈,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换做别人,怎么也得走个形式,找个由头,等到众大臣群臣觐见,极力推举其为皇帝时,再以一副不好再推脱,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坐上龙椅,这岂不是前人成事的现成例子。
哪有他这样的,毫无顾忌,理所应当的坐上皇位的?
况且周沣死前有准备,一道诏书命周炎烈戍边不准回京,若返京,以谋反论罪;又一道诏书立了六岁的长子为太子,命国丈为辅政大臣。
结果,这些先帝遗诏周炎烈全不在意。以一句彻查皇兄病因为由返京。以清君侧为由将国丈打入天牢。又以皇侄年幼,不适理政为由自己登基。
好吧!他这也算是理由。
朝中众臣还没反应过味呢!新皇已经坐在龙椅上,虎视眈眈的开始审视他们了。
那眼神凌厉的,仿佛是在看谁的脑袋看着不顺眼,就地砍了。
这些个朝臣,能混到在殿前觐见,自然各有各的本事,哪个也不会傻的去质疑发难。
国丈手里也不是没兵权的,不声不响就让这位昔日安王的兵力给吞了。
周炎烈返京,带了手下大半的兵力和得力的五员大将。那五员大将,个个都是上过战场,杀人不眨眼的,想想就让人心惊胆寒。
众臣服,跪拜之。
第二个消息来自西肃国,卢严琥不知怎么勾结上了西肃的皇帝白文昭。
这两人凑一起,运气还真叫个好,没几日的功夫,就将前齐的宝藏给找到了!
据说里面金银珠宝没有,天命帝玺到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玉玺,而是一幅画。
画中画的是一副锦绣山河图,山川河流,大气磅礴,栩栩如生,让人望之心生崇敬。画尾四个大字——天命帝玺。
前齐的那位皇帝,挺会开玩笑。
白文昭怀疑图画中另有玄机,已经找了高超的画师来研究了。
关于这个白文昭,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白文昭心中有秘密。这秘密令他痛苦,又令他甘之若饴。
众人皆知他将自己的未婚妻三尺白绫赐死。却不知其实他的未婚妻并未死,不但活着,还活在皇宫里,活在白文昭的身边。
白文昭当年对这位叫冬儿的女子一见钟情。亲自登门求亲,使得冬儿成了他的未婚妻,可是这里面不知掺了怎样的一笔糊涂账。那叫冬儿的女子其实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妹。白文昭得知真相后大怒,不能将自己的父皇怎样,只能拿冬儿一家开刀。不舍得真杀了心上人,又不想放过她,于是贬了她的家人,把她藏在了宫里。
白文昭登基后,在皇帝的寝宫里又修了个如同太子府里一样的暗室。
每日夜里,他也会从总管太监托来的牌子里翻个妃子出来,但他从来都不真让妃子侍…寝。最多去那个妃子的寝宫里转一圈,不管那妃子如何的貌美如花,如何的谄媚挽留。最后,他都会回到自己的寝宫,钻入暗室。
这么说来,白文昭好像还挺痴情专一的。但事实上,他对冬儿并不好,忽冷忽热,他是偏执,偏执的想要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也或许,是被他的父皇气出了心病。总之,他是个不太正常的人。
不正常的人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所以,展云风想得天下,这些敌人都得防。
展云风揉着眉心,沉默良久。
一个昼夜后,部署下取得潭云十三州其余八个州的军事计划。
无论如何,夺取潭云十三州的控制权都是当务之急。
至于那个东陵战神,没必要与他硬碰硬。通知梁桐,无论用什么办法,把战神诏回盾城去。
事情比展云风想象的要复杂,因为东陵国的都城盾城自己先乱了。不是一般的乱,是从王宫内部乱起来了。
说来真是诡异,东陵国的储君,太子禄毕松疯了,一夜之间变成了个杀人魔王。
原本常年缠绵病榻的弱太子,怎么突然间变成了武功高强诡异的杀人魔王呢?
仅仅一日内,禄毕松已经杀了太监宫女无数,就连大臣和后宫的妃子也死了不知多少个。侍卫冲上去一批死一批,御林军都出动了,也无济于事。
事情还是发生在禄毕松作为新帝登基的时候。
这叫什么事?
御林军出动居然是为了镇压皇帝!
东陵发生了如此起于皇庭的巨变,战神不用人招,也得回!
东陵皇宫内。
乐安公主和太子妃庞箐促膝坐在一起。
她俩一直关系都不错。当初乐安公主初到东陵,庞箐不得不以太子妃的名义与她走动。但俩人性格相投,几次接触后就形同好姐妹一般了。
昨日太子登基,莫名发疯。她俩当时都在大殿之上。若不是梁桐的保护,怕是都已经被发疯的太子杀死了。
想到太子当时恐怖的模样,乐安不自觉的又向庞箐的身边靠了靠。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不远处的桌案旁,梁桐与梁成文正低声交谈着。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也没人会在这时候在意到他们四个人共处一室。
很多人都逃出了宫。但是梁桐与梁成文两人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为什么不带着心爱的女人借机逃走?
梁成文不走,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走出去,他没有能力给庞箐锦衣玉食的生活。
梁桐不走,因为他有大事要做。厉王的口谕刚刚传来,要他掌握东陵王宫的控制权。
要□□,先掌兵。
梁桐在东陵潜伏一年,将东陵国中事务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利用手里买通的几个权臣小吏的助力,趁乱斩杀了一员大将,夺取了兵符。在厉王将潭云十三州一一夺下的同时,梁桐也将东陵国内搅得血雨腥风。
而太子禄毕松,在登基的那天发狂,最终被梁桐和暗中混进王宫的罗刹弟子以铁链锁在了王宫正殿。事实上,那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新帝登基。所以对于梁桐来说,禄毕松发狂真是件好事。
他们这面进行的如火如荼,别人那面也没闲着。
梁都皇宫。
周炎烈表面顺利的登上了皇位。私底下,却难免有几个心里忿忿不平的“佞臣”。
这不,他们开始给新帝找不自在了。
首先,先帝周沣留下的庞大后宫如何处理?
以周炎烈对女人的厌恶和提防之心,当然是都杀了干净。名头也好说——为先帝陪葬。
“佞臣”们反对!言之凿凿:新帝登基理应大赦天下、理应将这些女子还于民,让她们为大梁开枝散叶。
周炎烈忍,给“佞臣”们三分颜面。将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