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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明徐后传-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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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轮到我当知府,是战战兢兢,一两来历不明的银子都不敢收啊,就怕丢官丢命,连累妻小。你看了刚才那个沈大员外腰间悬的玉佩没有?那是唐朝的古玉,我一辈子的俸禄都卖不来这块玉呢。”
    钱粮师爷赶紧安慰东家,说道:“您也太抬举这帮富商了,不过是家里有钱,捐了个员外郎的虚职而已,图个见官不跪的面子。往自己脸上贴金,众人见他有钱,都跟着捧臭脚,叫什么沈大员外。”
    “这样的人再有钱,还不得对您客客气气的,弯腰作揖?您是凭着真本事考科举,从九品知县做到现在,改朝换代也没影响您的仕途,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大明朝刚开始,皇上要立威,熬过这阵风头浪尖就好了。”
    金华知府一听这话,心下稍有安慰,“只盼我们配合这位毛千户办案,将来他在皇上那边多美言几句,保我官运亨通。”
    钱粮师爷谄媚笑道:“这个自然,毛千户是天子近臣,他一句好话,低过东翁一年政绩呢,我瞧着他身后站着两个少年也器宇不凡,恐怕是皇族或者高官子弟呢。”
    金华知府回忆道:“嗯,模样生的怪俊的,看样子应该尚未婚配……师爷啊,你得空去祠堂走一趟,探一探这两个少年人的底,问问他们的喜欢,倘若没有娶妻……”
    金华知府想着自家闺女正待字闺中,正好聘嫁,和京城高官联姻,对他的仕途会有帮助,于是说道:“叫夫人摆一桌宴席,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钱粮师爷心里明镜似的,赶紧退下办事。
    金华城,栾凤祠堂。
    夏夜,云淡风轻,墓葬已经开启,挖出了石头铺就的墓道。四周围着十来燃烧的火把,还有琉璃灯笼,将栾凤和夫人王氏的埋骨之所照的如同白昼。
    在栾凤和王夫人墓前,这两个相当于仇人后辈的少男少女百感交集。
    徐妙仪和朱守谦跪在蒲团上,烧了一打黄纸。徐妙仪说道:“今日我和表哥打扰贤伉俪的安宁,实属无奈之举,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你们不会枉死,我的外祖家也不必担上一辈子的污名。”
    朱守谦说道:“栾小姐和栾八郎现在生活艰难,我和表妹会施加援手,保他们衣食无忧,栾小姐也会得到诊治和照料。”
    两人各自上了一炷香,朱守谦说道:“打开墓道吧。”
    封闭墓道的,是一块几百斤的大石头。四个强壮的衙役喊着号子一起使劲,终于撬开了石头。
    轰隆!
    沉重的封石倒地,露出了黑洞洞的墓道,同时从里面涌出一股刺鼻的酸腐之气。徐妙仪说道:“不用着急,先散一散味道,通通风,然后再进去墓道抬棺材。”
    咚咚咚!
    就在这时,祠堂的院门发出了抠门声!
    看着黝黑的墓道,听着渗人的抠门声,众人皆是一惊。朱守谦和徐妙仪对视一眼,就听门外的人大声叫道:“妹妹!是我啊,你二哥,快开门!”
    正是徐家二公子徐增寿。在苏州这种温柔乡里花天酒地,居然还记得自己保护妹妹的“重任”。
    院门打开了,徐增寿,还有他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常森;纨绔子弟的佼佼者——曹国公世子李景隆,还有巧舌如簧,永远戴着一副和善面具的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齐齐聚在黑洞洞的墓道前。
    四人先是一阵沉默,徐增寿和常森手牵着手,均是瑟瑟发抖;李景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个傻大胆,“徐大小姐,莫非这个墓葬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买的里八剌抱胸而立,并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墓葬石碑上刻的碑文,好像在捉摸些什么。
    怎么把这个人也带来了?徐妙仪瞥了一眼买的里八剌,他是北元人,又有绑架周王的“前科”,实在是个大麻烦,到那那出事。
    轮身份,朱守谦这个郡王地位最高,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景隆,“休得胡言,我们在查案。”
    徐增寿哆哆嗦嗦的说道:“查案还要挖坟啊,我害怕,我先回客栈了,你们慢慢查。”
    常森紧随其后,“我也怕,增寿,咱们结伴回去吧。”
    李景隆最爱凑热闹,站在原地不动,“我留在这里看徐大小姐和靖江王查案。”
    买的里八刺已经从碑文上得知了墓地里葬的父母生平,心中布满了疑云,还有一些莫名的兴奋之感,也厚着脸皮赖着不肯走,“夏天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留在这里长长见识。”
    毛骧不希望这个北元世子知道太多,他吩咐手下:“世子累了,你们找一顶轿子,抬世子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强行赶走买的里八刺。亲兵都尉府本就有监督北元世子之责,毛骧开口了,手下立刻听命,一左一右裹挟着买的里八剌,“世子,请。”
    买的里八刺从来都是识相的,并不做无畏的挣扎,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好吧,我先回去睡了。”
    这五个人往院门口走去,守门的老苍头打开院门,冷不防一伙举着镰刀、斧头、锄头等农具的农夫,还有义愤填膺,举着登山杖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一拥而入,填满了祠堂!
    众人看见打开的墓道,脸上都是惊讶和愤怒,为首的是一个青年书生,那书生发出一声悲鸣,大声骂道:“你们这些畜生!勾结盗墓贼破坏我父母长眠之地,不怕遭报应吗?我和你们拼了!”
    父母?这书生居然是栾凤之子栾八郎!他不是杭州书院读书吗?怎么到了金华?
    栾八郎振臂一呼,闯进祠堂的农夫和书生们皆蜂拥而上,对着徐妙仪一行人挥起了“兵器”,他们人数占绝对优势,加上早就被煽动的一腔热血,义愤填膺,顿时将毛骧带的护卫还有知府派的衙役们打的落花流水,连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都被砍了一镰刀,白色道袍瞬间染的血红。
    朱守谦大声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是盗墓贼……”
    可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喊打喊杀中,根本不起作用。徐妙仪被人潮挤开,落了单,她随手拿起挖坟的铁锹防身,被一群人追着打,还都是无知的农民和书生,她不敢肆无忌惮的还手,解释讨饶都无人肯听,一时间被逼到了墙角,真是龙入浅滩被犬欺!
    “打死你个盗墓贼!”一个农夫挥着锄头劈下来,徐妙仪被挤到祠堂墙角,无法躲避,只得举起铁锹格挡,旁边的书生挥着登山杖,朝着她的头颅呼啸而来!
    这时一个人冲破了包围圈,抱住徐妙仪,生生替她挨了一棍子。男子脊背受痛,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急忙说道:“马上踩着我的肩膀爬出院墙,先跑出去!”
    是燕王朱棣,他怎么来了?
    
    ☆、第98章 贼喊捉贼
    
    朱棣犹如一座山,拦在前面,将所有刀枪棍棒都搁在外头,徐妙仪被围攻时尚且冷静沉着,丝毫不紧张,此刻朱棣拥在怀中,她心中立刻小鹿乱撞,一时间有些发懵了。
    自从徐妙仪离开金陵后,朱棣几乎是思恋成疾,度日如年,他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梦到徐妙仪从绍兴回来,对他冷淡的说声“不”,然后再也不见。
    简直太折磨了!
    朱棣心一横,找了借口去宗人府告了假,嫌坐船慢,干脆连夜骑马,昼夜不息,一路走驿道而来,在驿站换马时,朱棣联络到亲兵都尉府的暗哨,得知他们一行人转道去了金华府,朱棣拍马疾驰而来,寻访了金华栾凤祠堂,里头已经爆发了群殴,人挤人,乱成一锅粥。
    有情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几乎一眼就瞧出被逼到墙角的徐妙仪。朱棣在几个亲随的帮助下,艰难的挤到了她的身边,及时替她挨了一棍。
    此刻朱棣抱着喜欢的人,根本感觉不到痛,两人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此刻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梦幻般的甜蜜而美好——假如没有周围暴民群起而攻之的话。
    直到朱棣又挨了一记锄头,忍不住疼的哼出声,说道:“你先走,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徐妙仪也立刻反应过来了,朱棣蹲下身来,做出蹲马步的样子,双手交握在胸口,徐妙仪配合默契,先踩着他的膝盖上去,而后踏在了他交握的手心里,朱棣站立了,用臂力托举徐妙仪,徐妙仪双手恰好够得着高高的祠堂院墙,她轻盈的了翻了出去,暂时脱离了乱局。
    朱棣举起佩剑防身,锋利的剑刃始终都藏在剑鞘里——这是一群被人蒙骗的农夫和书生,他也不忍心他们刀剑相向。
    这时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被人潮挤到了朱棣身边,正是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他的肩膀挨了一镰刀,浑身浴血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并没有伤及筋骨。倒是因这个凄惨的皮相,书生和农夫没有再向他动手。
    这群愤怒的、被人恶心煽动哄骗的人终究还是善良的,只想打伤这群“盗墓贼”,没想过要弄死谁。所以在场被围攻的“盗墓贼”,连杀人如麻的冷血毛骧都是自卫为主,若无必要,绝对不会对这些平民使用兵刃。
    买的里八刺撞在朱棣身上,低声说道:“擒贼先擒王,那个栾八郎是墓主之子,也是带头人,把他掌控在手里,这些平民就不敢乱来了,否则我们会被这群人打的半残。”
    朱棣刚刚赶到,并不了解这些来龙去脉,听买的里八刺一席话,瞬间懂了大概,瞧见那个叫做栾八郎的少年读书人双目赤红,正跪在漆黑的墓道前面痛哭不已,周围几个读书人围着他苦劝,还有几个强壮的农夫协力推着沉重的墓道石,想要重新将墓门封闭,以免长眠的栾凤夫妇被俗世打扰。
    朱棣当即有了决断,说道:“你受了重伤,他们对你没有堤防之心,我和手下协助你挤到栾八郎身边去,你乘机挟持他,阻止这些平民。”
    “怎么是我去?”买的里八刺指着自己的血胳膊,半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我是伤患啊,朱四郎只晓得怜香惜玉,救了妙仪,就忍心让我这个伤患冒险擒王?”
    因弟弟周王被他和北元郡主王音奴的美人计弄的伤心痛苦,朱棣对他心有反感,恨不得将他斩首除掉,此刻他有没事人似的嬉皮笑脸,朱棣冷着脸讽刺道:“还有谁比你更适合担当这种卑鄙无耻,搞突然袭击的角色?”
    买的里八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好吧,我听你的,先绑了栾八郎这个蠢货。”
    朱棣对着手下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帮着买的里八刺脱困,挤到中间墓葬处抓住栾八郎。
    祠堂墙角的另一边,平时风流倜傥,一副名将之子风范的曹国公世子李景隆被打的满头包,抱着头哭爹叫娘,靖江王朱守谦冲过去给他解围,无限鄙夷的塞给他一块墓砖防身,说道:“你爹是堂堂曹国公啊,你怎么那么怂包?”
    李景隆一边挥舞着墓砖,吓退围攻他的书生们,一边哭叫道:“咱们被人算计了!我要回去告诉爹、告诉祖母、告诉舅公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呜呜!再也不来什么破金华了。”
    朱守谦已经看见表妹徐妙仪被朱棣救出去了,冷静的召集了护卫结集起来,将大家圈到一处,救了李景隆后,这几人齐心朝着惨叫的徐增寿和常森方向而去。
    这对狐朋狗友“死到临头”,居然也是紧紧的靠在一起,拼命的将自己缩在对方身后,把对方推出去挡枪。
    这一次轮到徐增寿挨打了,他抱头龟缩,撅起的屁股挨了一下闷棍,疼的厉害,又不能腾出手去摸,躲在身后的常森心有灵犀,“体贴”的摸了摸他的屁股,说道:“再坚持一会,救兵马上就到了!”
    “说的容易,有种你滚出来挡枪啊!”徐增寿欲哭无泪。
    常森说道:“我有种没种,苏州的澡堂子里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先抗一会,我待会顶替你当盾牌。”
    正说着话,朱守谦等人一路挤过来了,给这两人解围,十来人聚在一起,缓缓朝着院门方向挤过去。
    就在这时,买的里八剌浑身浴血,混到了栾八郎处,苍白的脸颊,慌乱的眼神,身形摇摇欲坠,看起来毫无威胁,书生们就没有理会他。
    买的里八刺装着失足跌倒,滚到了栾八郎的脚下,目光一凛,摸出了怀中的匕首,架在了栾八郎的心口处,大声叫道:“快住手!否则栾八郎今夜就去地府陪他的亲爹亲娘!”
    这一招立竿见影,众平民见栾八郎有危险,都停了手,围住买的里八刺和栾八郎。朱棣乘机脱身,带着朱守谦等人跑出了祠堂。
    买的里八剌见同伴都走了,祠堂只有他一人苦苦支撑,顿时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以前都是他出卖别人,现在轮到他尝尝被出卖的滋味了,只得抓紧了栾八郎这个挡箭牌不放手,开始施展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
    “各位乡亲父老!我是——”
    “少套近乎!谁和你是乡亲!快放了我们小少爷!”
    买的里八刺刚刚开口,就被愤怒的平民打断了。他也不恼,依然冷静的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在场除了农夫,还有栾八郎在杭州书院的同学,见他相貌清秀,气质出尘,言词雅致,态度谦和,当即有了些好感。
    一个书生问道:“你若是个好人,为何做这种掘人祖坟的恶事?”
    栾八郎此时已经从慌乱中平静下来了,看着爹娘坟墓被打开,痛如刀绞,“不用管我,将这个盗墓贼扭送见官!”
    扭动见官,而不是当场格杀,看来这个栾八郎还算清醒,是个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那就有商量的余地了,买的里八刺当即放下匕首,放了栾八郎,走到坟墓前,对着墓道鞠躬,说道:“诸位误会了,我们不是盗墓贼,而是朝廷派来的探子,为的是查清栾知府和夫人的死因。”
    栾八郎被买的里八刺无条件放了,愤怒之意稍稍平息,问道:“我父母是被谢再兴这个叛贼所杀,已经过去十年,朝廷为何还要追查此事?你若真是朝廷派来的,文书何在?令牌何在?证据何在?为何偷偷摸摸的封闭祠堂,不事先和我们说明白?”
    “事急从权,所以没告诉你,不过我们找了金华知府,知府大人同意了,我们才封闭祠堂挖墓的。”买的里八刺巧舌如簧,说道:“朝廷要做什么,我不过是随行的一个小卒,那里知道那么多?文书都在千户大人那里,而千户大人已经被你们赶跑了,这会子应该去了知府衙门搬救兵。”
    “我看你们都是无辜平民,被人哄骗利用,蹚了这趟浑水,乘着他们没来,你们赶紧洗脚上岸,各回各家,就当没发生过这事,避过一场牢狱之灾。”
    有一个农夫问道:“你们当真不追究?”
    买的里八刺说道:“错不在你们,错在那些传谣我们是盗墓贼的人,他们阻拦朝廷办案,你们是无辜的。”
    都是些平民百姓,最怕进衙门吃官司,听买的里八刺如此解释,众人迅速做鸟兽散,很快只剩下陪着栾八郎的几个热血书生,能够进杭州书院读书的,家境都不会差,又仗着自己有功名在身,并不是非惧怕当官的。
    栾八郎问道:“你们当真要开馆验尸?”
    买的里八刺反问道:“身为人子,莫非愿意见父母含冤九泉?栾八郎,你还记得是何人谎称盗墓贼偷挖你父母的陵墓?”
    栾八郎迟疑片刻,说道:“我在杭州书院读书,中午时一个男子跑进书院,说有人盯上了我父母的随葬品,已经勾结了看守祠堂的老苍头,开始动手挖坟了,我气不过,就和要好的同学赶到金华,这附近的农夫和渔民也听说了此事,就相约一起来祠堂抓盗墓贼。”
    买的里八刺问道:“盗墓是重罪,你为何不事先去衙门报官?而是集结百姓来祠堂?”
    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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