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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明徐后传-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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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突然就……唉,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没看住小姐。”
    信件?徐妙仪和朱棣对视一眼:莫非栾小姐吃药后清醒了些,想起了当年往事,写信告诉了弟弟栾八郎?
    徐妙仪忙问道:“你可记得信中写了些什么?”
    婆子说道:“我不识字的。”
    朱棣命手下去追查那封信件的下落。徐妙仪取方子和药渣来看,酸枣仁、柏籽仁、菖蒲、陈胆星、黄莲、玳瑁、朱砂、天竺黄、淮麦、羚羊角……都是安神醒脑的药物,正对栾小姐的症状。所以这几日栾小姐明显安静下来了,不是药的问题。
    徐妙仪翻看栾小姐近日的画作,都是些佛像和观音像,婆子红着眼,饮泣着指着观音大士莲花台旁边的童子说道:“栾小姐画这个白胖童子的时候,还笑着对我说这是她弟弟小时候的模样。”
    徐妙仪看着画中的善财童子,童子剃着光头,只在顶心留了一小戳头发,用红丝带扎起来,肥嘟嘟的大头娃娃,十分可爱,推算年龄,当年栾凤夫妇遇害时,栾八郎大概就是这个年纪。
    善财童子身边站着娑竭罗龙王的女儿,她身量稍高些,善财童子笑嘻嘻的拍着小胖手,好像在龙女面前撒娇。
    徐妙仪觉得龙女的面部轮廓很熟悉,她凑过细看:这不就是栾小姐少女时期的模样吗?原来栾小姐把自己和弟弟都入了画,成为观世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龙女低头看着撒娇的童子,栾小姐的笔触极为传神,龙女满是怜悯和爱意的表情、眼神跃然纸上,栩栩如生。龙女的食指往左上方斜出,好像在指着什么东西似的,徐妙仪顺着龙女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坐在莲花台上观世音手捧的瓷瓶,瓷瓶上插着杨柳枝。
    徐妙仪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一般关于观音大士的雕塑和画像中,观音手里拿着的是羊脂玉净瓶,而这副画像里是一尊缠枝莲花的青花瓷瓶。
    青花在元朝时兴起,备受元朝贵族喜欢,其朴素高雅的纹样,在明朝也得到文人雅士的推崇,观音大士瓷瓶融入当前的风尚世俗化,所以并不显得突兀。
    ——只是这副画像蕴含了太多寓意,使得徐妙仪多留意了一下这个瓷瓶,她环顾四周,发现画室的书桌上就摆着和画像一模一样缠枝莲花的青花瓷瓶!
    这是一个细颈大肚的蒜头瓶,瓶身有足有香瓜那么大,瓶口狭窄的只有大拇指粗细。徐妙仪拿起缠枝莲花蒜头瓶摇了摇,放在眼睛前细看,看到里头有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一闪而过。
    徐妙仪用镊子探进瓶口,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夹了出来,这是一片薄如蝉翼的轻纱,白纱上用简单的线条描绘了一个中年男子的画像,栾小姐下笔极为精准,此人双眼的距离比平常人要远一些,细长单眼皮,眉头粗短浓密。
    此人看起来很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朱棣走过来看了看,说道:“你还记得栾八郎画的那个调拨怂恿他带人到栾凤祠堂抓盗墓贼之人的画像吗?”
    徐妙仪猛然记起来了,“对啊,是同一个人!”
    朱棣指着画像说道:“此人专门盯上了栾家姐弟,怂恿栾八郎行凶失败后,又赶来苏州找栾小姐,怕栾小姐真的想起了什么,他一定是用了什么计谋逼得栾小姐半夜单独走出房间,在高塔跳楼,是想灭口吧。”
    想起栾小姐纵身一跃死在她面前的瞬间,徐妙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道:“栾小姐有过清醒的时刻,她画了此人的画像,藏在瓶中,在观音大士像里做出暗示,可见她的戒备之心,恐怕那封写给弟弟的信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是为了麻痹此人用的。即使中途被此人拦截了,也看出什么来。”
    “到底是什么人?连一个疯女都不肯放过?”
    朱棣说道:“最可靠的人永远是死人,栾小姐虽然疯癫,但是她一幅画就将你和朱守谦引到了金华栾凤祠堂,挖坟验尸。为了阻止这个变数,幕后之人动了杀机,斩草除根。”
    炎热的夏天,徐妙仪感受到一股无形逼人的寒意,“他们是追着我和表哥的踪迹,原来我们出京之初,就已经被人盯着了,阻碍我们查外祖父的旧案。他们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和刺杀我母亲的周奎和周夫人是不是一伙人?他们到底在怕什么?一定要阻止我们查案?”
    疑点重重。徐妙仪更加坚定了迎难而上的决心,“我觉得所有的答案应该就在外祖父谋反案那里,查清了案子,这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朱棣提醒道:“可是你这次出来的目的是查清谢家老宅闹鬼之谜,而不是十年前你外祖父的案子,当年谢再兴案已经盖棺定论了,你要重新查,谈何容易,你的父亲不会同意的,就连我父皇也……”
    朱棣顿了顿,说道:“朝廷定罪的铁案,不是你想查就查的。”
    徐妙仪愤然说道:“如果此案真的铁证如山,那为何十年后还有人暗中阻拦掩盖?肯定是案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所以我们才会遇到这么多的阻碍。如果当年真的是朝廷调查有误呢?难道朝廷不希望找到真凶吗?”
    朱棣说道:“你私自查案,和将此事上奏给朝廷,父皇派人重查此案是完全不同的。从逼死栾小姐的情况来看,幕后真凶穷凶极恶,你和朱守谦招架不住,查案不成,反而会深陷危险,我不会看着你涉险的。”
    徐妙仪目光一冷,“我要把我绑回南京吗?”
    朱棣一怔,说道:“我会陪你去绍兴谢家老宅,寒山寺出了人命案,加上之前谢家老宅离奇死亡的案件都和十年前谢再兴案有关,父皇肯定也会关注此事,他会派人好好调查的,必定给你和朱守谦一个答复。但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冲动,意气用事,惹得父皇震怒,就——”
    徐妙仪打断问道:“如果当年是皇上做错了呢?他会承认吗?”
    朱棣脸色一沉,捏了捏拳头,说道:“妙仪,你僭越了。”
    徐妙仪冷冷一笑,说道:“我身上一半谢家的血脉,我亲眼看见母亲惨死在面前,对于你而言,只是一桩旧案,对我而言,是一生的羁绊。你要避讳是吗?为长者讳、为尊者讳、为父母讳,你是亲王,就凭着这三点,你我的矛盾就不可调和,所以放弃娶我为燕王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徐妙仪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妙仪!”朱棣大声叫道:“你刚才说亲眼看见母亲惨死在面前,所以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装失忆,故意不和父亲相让,是因为你怀疑父亲,甚至怀疑我的父皇?”
    啊!一时冲动,说漏嘴了!徐妙仪暗道:不过再掩饰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揭穿就揭穿吧,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短暂的好感和心动之后,他们终将会沦为陌路人。
    徐妙仪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走出画室,下了楼梯,朱棣看着徐妙仪的身影消失在寒山寺重重飞檐下,之前他只是猜测妙仪是假装失忆,这一次冷不防得到了她的默认,心中却是无比的失落。
    内敛的他好容易鼓起勇气表白、甚至放下一切去追求他所爱的人,期盼她能回应他的爱情,答应他的求婚,从默默暗恋,到表白心迹,到主动追求,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那么义无反顾,就当他自以为一切都很顺利时,却触不及防遭遇重创。
    他似乎能够看见心中的爱情之火如风中之烛,岌岌可危,好像随时都能被吹灭……
    
    ☆、第103章 另辟奇径
    
    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徐妙仪看着栾小姐画的中年男子画像,眼里全是仇恨的怒火。方才她激动之下,透露出了当年亲眼看见母亲为了她有机会逃跑,毅然自杀的场面。其实是受了栾小姐之死的刺激,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慢慢清醒的栾小姐肯定是被这个中年男子胁迫自杀的,而栾小姐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弟弟栾八郎。
    牺牲自己,以求最爱之人能够有一线生机,和当年母亲小谢氏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栾小姐被胁迫自杀封口,无法言明,无奈之下用画作隐晦的指出了凶手。徐妙仪在画像的那一刻,就做出了这个推断,因为她亲身经历过相似的困境,母亲用簪子捅穿颈脖,鲜血喷涌和情景和今早亲眼看见栾小姐纵身一跃跳下塔楼,半个脑袋都摔扁的血腥场面重叠在一起……
    徐妙仪就像溺水似的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刚刚萌芽的爱情被淹没在滔天仇恨里,根本微不足道。
    徐妙仪说道:“要画师照着描画像,每个驿站,码头都张贴悬赏告示,只要有人提供此人的线索来历,赏银五百两。”
    徐增寿刚才被吓的差点坠马,此时脸色依然苍白,心有余悸,说道:“妹妹,五百两的悬赏太多了。这是我们私人悬赏,大明开国至今,都没有人给出这个数目。咱们父亲名义上半年的俸禄银都没有这么多呢,实在太招摇了,御史说不定会为此弹劾父亲的,听哥哥劝,改成一百两吧。”
    徐妙仪被愤怒和悲伤占据,没有考虑到这些,她微微一怔,说道:“好吧,我听二哥的。”
    徐增寿受了惊吓之后,根本不敢看栾小姐摔碎的尸首,也不敢进塔楼,怕被冤魂缠身,他在佛堂瘫坐在蒲团上,听了半日和尚敲木鱼念经,心脏才稍微平静下来。
    徐增寿觉得妹妹从塔楼出来,情绪就一直不对,他命手下拿着画像出去办悬赏事宜,还要知客僧传了一桌子斋菜。
    “晚上骑马跑了一夜,到现在下午都滴米未进,来,吃点东西。”徐增寿将妹妹拉到餐桌边。
    徐妙仪摇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徐增寿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徐妙仪说道:“想喝酒。”
    徐增寿说道:“这是寒山寺,没有酒。”
    徐妙仪冷冷的瞥了二哥一眼,寒气逼人。
    妹妹这是怎么了?自打从塔楼出来,眼里就像住了一个小恶魔,阴森可怕,徐增寿吓得急忙说道:“我这就给你弄一坛。”
    徐增寿走后,徐妙仪四顾无人,打开了从《杨公画谱》里拼出来的藏宝图。从栾八郎被煽动,还有栾小姐之死可以看出,有人一路盯梢,一旦他们找出了什么,就立马设置障碍阻拦他们查案,而且每一次都赶在他们之前,可见对方可怕的实力。
    而他们一行人有郡王、有北元世子,浩浩荡荡的,太过招摇了,行踪暴露,所以现在要另辟奇径,出其不意,绍兴谢家老宅那边幕后真凶肯定早有准备,此时急忙赶到绍兴意义不大,不如只身偷偷离开这里,先去寻藏宝图里的东西,或许能够从另一面揭开谜团……
    当当当!寒山寺的钟声再度响起,徐妙仪心中有了主意。
    徐增寿扛着一坛花雕酒回来,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杯盘分毫没动。
    苏州码头,已经有衙役开始张贴悬赏告示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百两的赏银吸引了过往的路人弥足旁观,恨不得将此人的相貌印在心里。徐妙仪穿着一身黑色的缁衣,头发都束遮阳的宽斗笠里,胸口挂着一串佛珠,扮作四处游历的僧人,摆脱了盯梢。
    “哟,一百两啊!这个人犯了什么罪?”
    “自己看,上面都写着。”
    “这位大婶,我不识字啊。”
    “上面说此人涉嫌杀人潜逃,是个很危险的人,悬赏一百两捉拿他,提供线索的也有五十两的赏银,啧啧,这赏金是我大明开国以来最为丰厚的。看来此人穷凶极恶,手段极其残忍,被害之人的家族是豪富之家,肯出高价把此人找出来。”
    一听说悬赏了数目,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喜的惊叹之声,互相交头接耳,立刻就有兴奋的跳出来说道:“这个人好生面熟,好像那天在寒山寺烧香时见过。”
    徐妙仪闻言,缁衣宽大袍袖下的手不禁紧了紧,果然如此,那人以烧香的名义去寒山寺,然后用栾八郎的命胁迫栾小姐自尽。
    旁边有人嘲笑道:“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了,都涌到寒山寺去寻画像中人领赏,你就白忙活啦。”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都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人,那人立马捂住嘴,小声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们别信,这种相貌的男子到处都是,肯定是我看花眼了。”
    此人越是解释,众人越是疑惑,立刻呼啦啦就有一群人往寒山寺方向而去,那人犹豫了一下,挥舞着胳膊说道:“哎呀,等等我!”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徐妙仪暗道: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有钱能使鬼推磨,希望能够早日寻访到此人吧。只是从目前对手的手段来看,等他们找到此人,恐怕已经是一具不会开口的尸首了。
    所以更加不能指望悬赏告示能够起关键作用,还是要寻藏宝图。徐妙仪坐上了一艘客船,日夜兼程往杭州而去。
    杭州,西子湖畔,游客如织,夏日炎炎,西湖风景优胜,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不过徐妙仪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她雇了一叶扁舟,去了西湖中间的湖心亭小岛。这艘小船是芦苇捆扎而成的,徐妙仪又扮作游历僧人,乘船的艄公笑道:“小师傅,你是要效仿达摩禅师当年一苇渡江啊!”
    传说当年梁武帝追达摩祖师,达摩踏着一枝芦苇渡过江面,摆脱追兵。
    “阿弥陀佛。”徐妙仪双手合十,说道:“小僧何德何能,敢和达摩禅师相提并论,罪过,罪过。”
    艄公说道:“岛上尽是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还有歌舞助兴的歌姬舞姬,小师傅不去西子湖畔的灵隐寺挂单拜佛,去那种地方作甚?”
    徐妙仪信口胡诌道:“听闻湖心亭小岛有许多碑林石刻,小僧闻名已久,想去看看。”
    “其实那些碑林石刻大多都是凑数的,没有什么观赏的价值。”艄公笑道:“我在西湖摇了一辈子的船了,最晓得这里的掌故。其实以前湖心亭小岛有一座寺庙,叫做湖心寺,元朝末年,湖心寺着了火,烧成灰烬,岛上连根树都没留下。”
    “是江南首富沈万三掏了银子,重新种植树木,修建亭台楼阁,才有了今日的盛景,立碑林石刻的大多是沈万三资助过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名气,除了江南四杰的扬基给湖心亭亲笔给湖心亭题名,其余都是小鱼小虾。”
    又是扬基!从《吴王行乐图》到《杨公画谱》,再到藏宝图所指向的杭州西湖湖心亭,都有此人的参与。还有这个沈万三也似乎也不寻常,他儿子沈荣给栾凤修墓,修祠堂,还买了栾家的大宅,不可能只是巧合。
    徐妙仪说道:“当年沈万三是支持张士诚的,扬基是张士诚的幕僚,他给沈万山捧场,估计是看在主公张士诚的面子上吧,否则像这样的明士,如何会去捧沈万三这种富商。”
    “嘘!”艄公慌忙说道:“到了岛上,就别提张士诚这个名字了,小心被人诬告谋反。听说今年元宵节张士诚旧部炸了南京城楼,死了不少人呢,朝廷四处搜罗张的残部,比抓魔教的声势还大。”
    徐妙仪说道:“小僧一个方外之人,他们也要抓么?”
    艄公笑道:“和尚才厉害呢,今上以前就是僧人啊。转眼方外之人成了人上人。”
    朱元璋当过和尚,至今也是信佛的。言谈间,芦苇船靠岸了,隔着老远就听见丝竹之声,盛夏时节,湖心亭岛屿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十分舒爽。徐妙仪径直往碑林走去,脑中想着扬基、沈万三、张士诚三人不同寻常的关系,目前只有扬基活着,扬基在大明做官,已经改投朱元璋了,以后一定要找他问一问。
    事不宜迟,等找到藏宝之地,就立刻启辰找扬基!
    正思忖着,徐妙仪走进了碑林,一座座石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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