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别着急-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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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恶劣的话,多伤人心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像在心口上剜肉。
苏可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抓住眼前的人,扑进他怀里,说自己很累,说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她没有这能耐,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她也想要做一个温婉贤淑,不谙世事的女子,也想每日绣花种草,品茶赏秋。可是除了她自己,谁还能给她这一切?
比起以后他的困苦难受,让他推翻道德礼教,让他怀疑自责,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在这泥坑里挣脱不了了,如果能免他日后苦痛,她愿意做这垫脚石,推他上岸。
“看来侯爷心中已经有了取舍了,我是这样的人,长时间以来自保多过付出。侯爷觉得看错了人,我无话可说。如今我进了梁家,往后衣食无忧,有孩子可以教养,身后事也有会有人料理。侯爷,就可以放手了。往后侯爷是得春秋英名,还是落魄惨淡,我不会再插手了。”
她瑟缩的肩膀慢慢平缓下来,自相识以来就始终挺直的脊背仍旧戳着人心的屹立着。
“好,你是个心冷意冷的人,你是个寡情的人。那你刚刚还说的……”邵令航一时哽咽,“要我呢?也不作数了?之前说的,会和我一起面对,也不作数了?”
苏可冷着眉眼,决绝地说:“杜家的事,我会帮敬王去料理。凭敬王的本事,一切胜券在握。我信他一回,所以侯爷往后也没什么需要我陪着一起面对的了。鲜花锦簇,烈火烹油,我是个自保的人,就算成功了又怎样,也不能保一世太平。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我有了梁家,我想要的已经能够自己给自己,所以对侯爷,我还是狠下心来的好。”
邵令航一下下点着头,他看着苏可这坚定决绝的样子,笑得愈发苦。
他咯咯笑着,话也不再过脑子,“我这才明白,原来梁瑾承还留了这样一手。比起我,反而是他更懂你。给了你梁家,你就不拿我当回事儿了。”
论起说狠话,谁还能比得过苏可呢。
苏可变了脸,“死者为大,侯爷不要妄自对大哥的决定做揣测。”
“大哥?你叫得倒是顺口。苏可,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是我的东西就永远是我的东西,别人别想轻易拿走。就算大厦将倾,我也会拉着你一起。宁可毁了你,你也不能离开我。”
“那咱们试试吧。”
邵令航激动地抓起苏可的肩膀,那份按压在身体里的怒火已经奔腾至头顶,在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的时候,门扇被拍得砰砰作响。
薛钰在外面叫嚷着,转瞬推开门,瞧见横眉瞪眼的两人,一时愣了片刻。
“快去瞧瞧杜家那四小姐吧,闹得忒凶了。”
因为有了这台阶,邵令航骤然松手,将苏可甩向一边,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薛钰瞧出不好,看看苏可满脸的泪,想说什么又住了嘴,紧着跟上了邵令航。抄手游廊上,薛钰拽住了狂怒像猛兽般的邵令航,“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别在这节骨眼上闹别扭啊。因为瑾承?要说瑾承还活着,你们闹闹还算个事儿。现在人都走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跟个死人较什么劲。”
“她有事瞒着我!”
“哎呦,我说你真是闲得慌。哪个女人还没点秘密瞒着啊,你至于这样?”
邵令航的火气无处可撒,抬眼瞧见近在咫尺的梁柱,一拳便捣了上去。薛钰没瞧见邵令航的手怎样,只是见那已经出现了裂缝的梁柱上有丝丝的血迹。
“她宁可说那么决意的话,宁可让我误会她,她也闭口不提!我都将话说到那个份儿上,她也无动于衷。”邵令航愤恨的又是一拳,“多大的事,非得自己扛着,拿我当什么?我有什么是受不住的,真当我傻么。她那点心思我瞧不明白么,一刀两断,亏她想得美。”
薛钰也不是个蠢人,眼瞅着邵令航这无处宣泄的怨气,皱着脸凑过去瞧他,“我看你这意思,你是在埋怨自己啊?”
邵令航怒气冲冲地瞪着薛钰,因为被猜中了,这时反而更火。
薛钰叹了一声,“这女人有时候狠起来啊,比男人还甚。你瞧着苏可怎样呢,我看来,那是个巾帼。她要是想瞒你什么,肯定那事和你有关。她不想你受牵扯,不想给你平添麻烦。她是有把握自己扛的。你有这工夫,不如赶紧料理你自己的事。她都这样对你了,等云淡风轻,还怕拉不回她吗?”
“我怕她……”
“怕她什么?你当她没有分寸,会胡来啊。你想多了。现在她有梁家,还有那个过继来的嗣子,她肯定会掂量着办。”薛钰自己说着,已然在心里有了自己臆想出来的轮廓,继续说道:“她是不是要和你撇清关系啊?你在这置气,就跟你一毛头小子似的。回去跟你母亲较劲去,什么时候这八抬大轿放门口了,你什么再挺腰板子。”
这话里有东西提醒了邵令航。他是莽撞,可也不糊涂。
三嫂,三哥,老夫人……
看来事情在老夫人那里,苏可是维护老夫人的,而三嫂说,老夫人做过很多事。
他受到了启发,慌乱的心开始趋于平静。敬王那边已经开始着手行动了,他出面是迫在眉睫的事。他能够帮苏可的,也只有这段时间。她没有彻底的安全,他怎么放手去外面拼搏。
……
邵令航走后,苏可失神地跌坐在地面上。凉儿躲在远处的拐角,瞧见人走了,慌乱地跑过来,见苏可在地上,忙过去扶。
“姑小姐,地上凉,什么事都起来再说。”
苏可回了回神,眼睛一时空洞,但硬撑着精神坐到了大炕上。两口滚烫的热茶灌下去,她才反应到,她和邵令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算,了结了关系么?
她闭上眼,两行悲恸的泪滑下来。
这样静坐了片刻,她猛然睁开眼睛,抿着嘴唇压下呜咽。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料理,不能在这里伤春悲秋。
她拉过一旁的凉儿,“你偷偷去前面找到宣平侯府的四爷,告诉他,让他避着人来。”
凉儿眨眨眼,有些摸不清状况,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090章 一时炙手可热
苏可正稳着心神等着四爷前来撕扯,凉儿去而复返,说四爷已经回去了。
梁家都预备了本家和客家的茶饭,出于礼节,至少会吃了饭才走。邵令航说三爷要回去了,那是托词,不过是为了让三太太出去。可这才多一会儿,四爷竟然已经回去了。
所以四爷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来找她算账吗?
苏可攥着帕子,面色铁青地坐着,心神扯着心神,整个人已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最愁苦的时候,屋外传来动静,苏可睁开眼,先是一阵晃神,视线中所有的景物像笼着一层纱,她定睛好半天,方才看清。等缓过劲儿来,杜之落已经站到了跟前。几步之外,隔着里外间的落地罩处站着杜三爷。
杜之落皱皱眉,“瞧瞧你这脸色儿,你这是想跟着承大哥一起走不成?”
苏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仰头看着杜之落,虚惨惨挤出个笑来。
杜三爷负手而立,并未上前,沉声道:“来的时候碰见侯爷了,侯爷让我们来瞧瞧你。现下看你这光景,大约侯爷是想让我们来当和事佬?”
杜之落也随即附和,“我过来的时候,瞧见宣平侯在游廊上捶柱子呢,上好的木头,砸出个这么大的坑。”她用手比划个碗盏的大小,眨了眨眼,“怎么着,吵架了不成?”
苏可不想再提,淡淡地说:“拌了两句嘴,不碍事。”
“我瞧着可不是不碍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找个人抽筋剥骨了才好。我当时瞧着挺痛快,可有人收拾他了。这会儿过来瞧见你,和着你们这是两败俱伤啊。”杜之落颇有些童言无忌,可瞧着她年纪小不经事,其实有些大道理反而是别人悟不出来的。
比如两败俱伤。
瞧瞧,多一针见血。如果她再这样萎靡下去,他们可不就是两败俱伤么。
“没事的,一时说得急了,过会儿就好了。”苏可敛了敛精神,拉过杜之落,歉意地朝她笑笑,“听说为了我,跟梁家的那些宗亲吵了一架?可气着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
杜之落不以为意,摆摆手说:“瞧你说的,我才没那些闲工夫跟她们置气。他们不过是看你势单力薄就欺压你,我是女眷,比那些男人站出来省事,我才跟她们过过招。否则真当你身后没有人撑腰了似的。我的身份在那摆着,亮出来谁还敢和我争。你瞧着吧,往后就消停了。”
说的都是知心话,苏可不再谦让,点头谢了谢她。
正预备说些别的,杜三爷却突然上前一步,“之落,你先出去给我们望望风,我有些话要和苏司言说。”
杜之落有些诧异,目光在自家三哥和苏可脸上来回窜了窜,一时表情怪异,“三哥,你和苏姐姐能有什么话说。我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是为了帮苏姐姐解围,可实际上,苏姐姐心里还是很欢喜宣平侯的。”
对杜之落的无故猜想,杜三爷瞪了瞪眼,“小孩子家家别整日胡乱瞎琢磨,我是要说梁家的事,你也听不懂,索性帮我们在外面把门。”
“我不要把门,一个人站在外面显得好傻。”
杜三爷好言相劝,“你听话,这事情很重要,不能让你的苏姐姐往后两眼一抹黑的在梁府里待着吧。你要是能掰扯明白,那你来说,我出去给你们把门。”
杜之落虽然是世家小姐,但向来对京中的世家关系觉得反感。谁和谁家连着姻亲,谁和谁家又是死对头,错综复杂的联系让她头疼。听了杜三爷这样说,她有些郁闷,但最后还是怏怏地出去了,“那好吧,不过三哥长话短说啊,苏姐姐聪明着呢,不用你罗里吧嗦的。”
“好好。”将杜之落哄走,杜三爷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见杜之落关好了门扇,似乎是凉儿在外面,杜之落拉着凉儿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些什么,但声音不高不低传过来,成了一道很好的保障。
苏可撑着炕桌站起身来,不由叹了口气,“其实之落是个很通透的人,她知道杜三爷是有事和我谈,不过是敷衍两句,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出去。我发现老话说得很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自觉自己有几分能干,索性身边就都是精明人。难得糊涂,我这辈子是不能够了。”
莫名其妙和他说起这些烦闷,杜昊彦看看苏可,撇了撇嘴角。
这是实在无人可诉了吧。
杜昊彦上前走了几步,坐到了炕桌另一边,神色一时变得慵懒起来,“苏司言也坐吧,时局当头,咱们也不算是外人了。”
苏可莞尔,撑着又坐下来,“杜三爷是来和我说敬王的事?”
“就像你说的,谁都不傻,精明着呢。昨儿敬王赶着跟我们一同来吊唁,打的什么心思我知道。又听说你这边和侯爷起了争执,我琢磨着,事情也不外乎就是这几桩。”杜昊彦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炕桌桌面,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很有盘算。
苏可没做声,杜昊彦继续道:“若是当日一别,你走得远远的,我今日也不会来。但跟去的人发现你一直动作不小,现在又进了梁家。以敬王的脾气,你身在这个位置,他肯定不会放弃你这颗棋子。既然你不走,还想在这个漩涡里打转,那估计你被敬王劝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等着你来找我们,不如我先来找你。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牵扯到杜家,牵扯到之落,恕我不能坐视不理了。”
“杜三爷之前也说,只要杜家不站在对立面,敬王就有七分的把握。剩下的是他自己的事。如今杜三爷将事情看得这么明白,知道敬王是势在必行的,又何必非要死咬着不放呢。有之落在,敬王不会将杜家扯进局里来。他要的也不过是杜家在事态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按兵不动。”
杜昊彦摸了下鼻子,嘴角上斜扯出一丝笑,“我们不动,别人会来动我们。我父亲已经述职了,过完年怎样安排还是未知。敬王下一步的动作肯定是针对太子的,如果苏司言心里还有些数,就该知道太子妃还要管我母亲叫上一声姨妈。”
苏可心中一颤,“敬王的意思是,如果敬王对太子有所干涉,太子在意识到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会让太子妃来求助杜大将军?”
杜昊彦觉得苏可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睨着眼睛瞥了她两下,“敬王的目的向来就不是希望我们冷眼旁观,按兵不动是为了在紧要关头助他一臂之力。之落又怎样,从你身上不也能瞧出几分端倪么。到时候保得住之落一个,可不一定保得住我们全家。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给敬王带个话儿,我们只能做到冷眼旁观,若是对之落还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感,过了年,我父亲会上表告老还乡。那时候,希望敬王不要阻挠。”
“你们,不愿意助他?”
“助他?拿一家人的性命去跟他搏?”杜昊彦觉得好笑,“和侯爷不同,我们没什么想要的。我父亲这么多年,早已功成名就,现在只想过太平日子。京中纷扰,我们就回苏州老家去。”
苏可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汇成满心满口的涩。
如果没有她,是不是这个时候的侯府也能抽身而退?
“你不用考虑太多,瞧你这模样,你在往自己身上靠?”杜昊彦表得不明显,但还是给了苏可一个白眼,“宫里有贵妃,侯爷想抽身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你成了比贵妃更能拿捏,也更容易拿捏侯爷的人,所以才卷入其中。我们家和敬王来往密切,他的心思我们早看出来了,所以有防备。侯爷不同,多年在北境,这会儿是逃不脱了。你当我们家为什么不肯之落和敬王在一起?多少年来,我们杜家都不和宫中扯上什么关系。太子妃的姨母是我们始料未及,但成婚那日起,我们家就和那边断了联系。”
晓之以理结束了,杜昊彦看看苏可若有所思的眉眼,又开始动之以情,“你也不想之落出什么事。这个时候,能让敬王打消念头的只有你了。我们出面,事情就摊在了桌面上。隔着窗户纸,有你出面,是最好的。我在这里拜托苏司言了,瞅着之落,你也务必要帮我们。”
苏可孤身坐着,她一个动荡时局下的蝼蚁已经耗光了心神。她偏过头看着杜昊彦,面上突然现出一股悲怆来。
“我一个毫无背景毫无能力的女子,竟然成了你们的香饽饽了。”
“不是的,你不要这样……”
“好,我可以帮你。”苏可盯着杜昊彦的眼睛,也不理会他一瞬的诧异,只说道:“但我不会白为你们劳心劳力。”
杜昊彦郑重地点头,“若有我们力所能及的,苏司言尽管提。”
苏可咬了咬嘴唇,刚才咬破的地方已经凝了血痂,被口水晕开,腥甜的味道里夹杂了些许的苦。她狠了狠心,“年过去之后,开了衙,听说皇上就要对工部的黄侍郎侵贪堤坝款的事有所决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侯府的三爷是黄侍郎的女婿,如果能扯上些关系,一并跟着革了职……”
听了这话,杜昊彦的眼睛忽然亮了几分,最一开始的些许张狂也慢慢转变成了欣赏,“原来苏司言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之前派人跟着你,瞧你住进了侯府三太太的药铺对面,我就琢磨着你可能和三太太不睦。没想到事情到了现在,你倒是在这里等着她。”
苏可不置可否,“杜三爷答应了?”
“这事情倒也好办,我私底下走动走动就行了。”杜昊彦将胳膊压在炕桌上,倾身上前,“那咱们这就算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