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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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了。
他不肯低头,忍着泪,倔强地说:“妈妈,我回去了。”
她看了看他,面无表情道:“去吧,早些休息。”
她第一次对他态度那样冷漠,像个陌生人。
拓拔宏出了殿,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
他第一次对妈妈生气。
她不是不了解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情。她那样了解他,每次他有什么心事,不用说,只是脸上微微流露出不高兴,她就知道了,立刻会帮他解决,让他重露欢喜。她从来不会让他感到任何委屈,她舍不得他掉一滴眼泪。
她是妈妈,她爱他,不应该让他有任何难过,有任何心事的,天生就该这样。
他难过的饭也不吃,她却装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不闻不问,还用冷漠的,几乎是不耐烦的眼神看他。
第134章 秘密
他躺在床上流眼泪。
他悲伤的重点, 由母亲,转到了妈妈不爱他身上。
一整夜, 他无法安睡,心里总在回想她的表情和语气。他是被妈妈呵护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一旦感觉到不被爱, 便觉得世界支离破碎了, 他很害怕。他一会想,她为什么不关心他, 她是不是没发现他在伤心。一会又想, 她是不是发现了, 生气了。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讨厌自己了。他心里很担忧: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不爱自己了呢?
他害怕有这一天。
妈妈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妈妈也不爱他, 这世上就没有人爱他了。
幼小的他, 第一次失眠了。
次日天不亮,他便穿戴好了,去太后宫中请安。他再不想生母的事情了。他格外乖,口中叫着妈妈,听着她的安排和嘱咐,一点也不闹气了。她大概也看出他的主动听话,拉着他手, 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爱抚着他脸蛋叹道:“昨天是不是怄气了?”
他委屈地低下了眼睛, 摇摇头:“没有。”
她道:“还说没有,昨天晚上饭也不吃,功课也没温,是不是回去一个人哭了?”
他心酸的,眼泪就吧嗒一声掉下来了。
他伸出小手,自己抹眼泪。八岁了,有自尊心了,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哭,他强忍着伤心,眼睛都憋红了,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来。
他心这样柔软,像纯净的琉璃一般,经不起触碰,只是轻轻一碰就会碎。冯凭看到他的眼泪,又不自禁心软了。
他只是个孩子。
好奇自己的出身,是孩子的天性,她无法苛责他。本质里,他是个善良的男孩,有懵懂有畏惧。
她抱着他,怜惜安慰道:“别哭了,妈妈昨天有事情,没有及时地关心你,你总不能为了这个生妈妈的气?”
拓跋宏小声流泪,哭着说:“我没有生妈妈的气。”
冯凭说:“一说你,眼泪就下来了,还说没有生气呢。妈妈给你道歉,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主动跟妈妈说。你又不说,只是自己闹气不吃饭,妈妈怎么知道你哪里不开心呢?”
拓跋宏想问她,自己母亲的事,然而终究是没问。
他敏感的意识到,这件事情,直接跟太后有关。太后同他的生母,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这是太后忌讳的。哪怕是他,也不能提。
拓跋宏从此知道了。
他的生母,是这宫中的忌讳。
是太后的忌讳,任何人也不能提起。宫女,太监,师傅,无人敢跟他谈论这个。他的兄弟们,都有母亲,宫里几位太妃,也无人告诉他,关于他母亲的事。她们应该知道的,但也不说。
拓跋宏渐渐的,不再问这件事了。
他爱太后,害怕她生气,也害怕会触及到自己不敢触及,无法接受的秘密。然而这件事埋藏在他心中,从未释怀过。
他有了心事了。
六岁时,太后是他最亲的人,他有任何心事都会告诉她。在她面前,他是赤。裸。裸的,没有衣服,没有秘密。
八岁时,太后仍然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但是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她,不敢告诉她。
十二岁时,太后还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但是他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了。他对他敞开心扉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不光因为母亲的事。
还有别的事情。
他渐渐长大了,他所受的帝王教育告诉他,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帝国的主宰,要承担大业。
然而现实里,太后主宰一切。
太傅教给他为君之道,然而他发现这些道理,派不上用场。太傅告诉他皇帝是天下之主,人人都要臣服他,然而实际上,不管是宫女宦官,还是朝廷大臣,都只臣服太后,并不听从他。他的一言一行,皆要受太后的束缚。每当他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总有人立刻去告诉太后。在这宫里,他没有隐私,没有秘密。
十二岁的他,已经需要隐私了。有些事情,他就是不想让太后知道,但是不可以。太后需要知道他的一切。
拓跋宏发现自己在太后面前,仍然是赤。裸。裸的。
太傅给他讲外戚。
外戚,就是皇帝的妻子,以及她们的家人。
因为接近皇帝,作为皇帝的母亲、妻子身份的她们,常常能够获得权力。尤其是当皇帝年幼,或软弱的时候,她们常常能够代替皇帝,行使帝王的权力。她们的家族,亲戚,她们所借助和仰仗的人,也会因此得到权力,形成利益团体,最终威胁帝王。所以魏朝一直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后妃不得抚养皇子。太傅给他讲了历朝历代,很多外戚后宫干政的例子。汉代的吕后,晋代的贾后,本朝的贺太后,这些外戚势力,都曾权倾朝野,威胁江山社稷。
太傅告诉他:“后宫外戚干政,容易给国家带来祸患,君王应该有所防范有所忌惮。”
拓跋宏始终听不懂这句话。
他很纳闷。
太后不就是后宫,冯家不就是外戚么?太傅的意思,是让他防范太后吗?可太后掌权,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太傅也很尊重太后。为什么又说应当防范和忌惮呢?
他很不解。
他问太傅:“太。祖禁止后宫干政,为何太后会垂帘呢?”
太傅告诉他:“因为先帝驾崩那时,皇上年纪还小,不能明辨是非,不能治国理政,所以太后才暂时代理朝政,帮助皇上。但皇上是真正的一国之君,太后不能够代替皇上,早晚有一天,皇上要亲政。”
拓跋宏说:“那太后是外戚,朕也应当防范吗?”
太傅说:“太后是明理之人,对皇上有抚育之德,又深孚朝野众望,皇上应当恭敬信赖。”
拓跋宏感觉他在说假话。
太傅的道理,总是自相矛盾的。
一会说本朝禁止后宫干政,一会又说太后垂帘听政是应该。一会让他防范外戚后宫,一会又说让他信赖太后,拓跋宏有时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他问太傅:“可是朝臣们都听太后的,朕要如何才能亲政?”
太傅说:“皇上年纪还小,不要着急。”
他的太傅,高盛,是个典型的汉人士大夫,脑子里装的是明君贤臣那一套,有着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培养一代英明伟大的帝王,是他作为人臣的追求。太后权势愈盛,尽管她本人,在竭力的公正温和,并未显得太过专横霸道,然而许多事情,并非是她自己能控制。随着太后当权日久,威望越盛,冯家,以及团聚在她周围的力量也越来越多,几乎充斥了整个后宫和朝堂。冯氏的存在严重挤压了拓跋氏的生存空间,威胁到了拓跋宏的安全,这让作为帝师的高盛感到了危险。是以言里言外提醒他警惕防范。然而话又不敢说直白,怕拓跋宏因此和太后产生矛盾,故而含糊其辞。
拓跋宏和太后感情好。
太后宠爱他,体贴他,冯仁冯诞在宫中,为他伴读,对他十分亲近友爱,奉承他讨好他,所以他并未感到什么威胁。尽管他有自己的心事,但他还是亲近信赖太后,青睐冯家的。
拓跋宏日益成年了。
他长大了,身体急速发育。嘴唇上长出了浅淡的绒毛,喉结也长出来了。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下也长出了毛发。
他在宫中,受过性方面的教育,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并没有丝毫讶异。有一天早上他醒来,感到裤子里湿凉凉的,伸手进去一摸,黏黏的。他明白那是什么,并未感觉到成人的喜悦,只是觉得腥腥的,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触发了他的洁癖。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从来不太上心。小的时候,是太后在照顾他,给他穿衣洗澡。长大一点,是宫女伺候他,他习惯了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身体,并无羞耻心。对于自己外貌身体的美丑,也不甚关注。他约摸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太后总是说:皇上长的漂亮。那些宫女宦官们,也总夸他好看。冯仁冯诞,他的伙伴们,也总是夸他好看,喜欢和他亲热。他照镜子,觉得自己不丑。除此之外,并不关心这副皮囊。
他叫人来更衣,洗完手,便忘了这回事。
他不在意,但是太后很在意。太后显然是知道他的变化,晚上吃完饭,一宫闲话时,太后拉着他的手笑说:“皇上长大了,要采纳嫔妃了。”
采纳妃嫔。
他确实已经到了年纪了。
他有点羞愧。
他自己并不羞愧,然而太后说这话,他便感觉有点羞愧,好像是个动物,好像在她面前没穿衣服。他从来不想那些事,怕被她知道了不好意思,但还是所有秘密都被她看在眼里。
太后笑着问他:“这宫中的女孩儿,皇上有喜欢看中的吗?”
拓跋宏摇摇头:“没有。”
第135章 不舍
拓跋宏的日常很单调。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到太后宫中,陪太后用早膳, 完毕,穿戴好, 一同去永安殿上朝。朝会时间一个时辰, 回来之后, 还要再用一遍早点。太后召进大臣来禀事,对朝堂上未清楚决果的事, 再做详细的讨论商议。拓跋宏在一旁听, 对她们谈话的内容, 各自的态度, 做到面上明白,心中有数。太后有时候,也会问一问他的看法, 他就得说话, 要能说出个一二三,显得自己是个聪明、有想法的皇帝,不是个蠢材,但又不能表现太过,太有想法,引得太后不满。
这叫小朝。
太后更重视小朝,超过正式的朝会。因为朝会上人多嘴杂, 小朝上论事的,或者是太后的心腹, 或者是具体事件的相关者,做出来的决定,才是有效的,往往会推行下去。
小朝有时长,有时短,不论长短,到了巳时三刻,太后就会停止手上的事,说:“皇上该读书了,去读书吧。”
拓跋宏便同太后告辞,去咏春堂读书。
他读书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到正午,午膳时间,回宫和太后一道用膳。午膳用时稍长,约摸持续半个时辰,到未时,要睡一个午觉。午觉在太后宫中睡,睡半个时辰。离申时还有两刻不到,他起床更衣,下午去北宫苑,跟他的鲜卑老师习武。所习的内容,骑马、射箭、击剑,这三大类。酉时,天将黑了,回宫更衣,太后在傍晚还有一次小朝,他同样在旁听。戌时用晚膳,完了沐浴,换了衣服,太后要考问他的功课,监督他练半个时辰的字。
有时母子说一会话,肚子饿了,一同用些夜宵,亥时之前,回自己宫中睡觉。
他所住的交泰殿,同太后崇政殿仅数步之隔,身边的宫人,也都是太后的亲信。他一天的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同太后呆在一起,所关心的事,不是太后,就是功课。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
十二岁的拓跋宏,外貌看起来,似乎也已经跟成人无异。他长的跟他父亲一样高,身形骨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和柔韧,肌肉薄薄的,还不很分明。模样则像他祖父,有点媚气的桃花眼,眉毛英气斜长,鼻梁挺直,薄红的菱唇,线条很清晰,干净秀美。鲜卑人的男孩子,皮肤白皙的像上好的奶皮子,看不到一点瑕疵。他继承了拓拔家美男子的基因,已经隐约显露出男人的魅力了。
他的祖父、父亲,像他这么大,早已经开始垂涎女人了。他身体也已经长大了,男女之事,夫妻交。配,什么都懂了,但精神上还是个小孩子。关注的总是妈妈,读书,这样的事,头脑里想的是当皇帝、治理天下,对女人,他既没接触过,也没兴趣。
拓跋宏很少跟女性接触。
这可能是太后有意识培养的,太后不希望他长成一个闻腥好色之徒,不让他跟女人太亲近。他身边的宫女,挑的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不让那些狂蜂浪蝶有机会靠近他。拓跋宏又惯会察言观色,唯太后的意志是从。所以他虽在脂粉丛中长大,却不沾染脂粉气。
他认识的异性,除了宗室的公主郡主,就是大臣的女儿,或者后妃亲眷家的女孩儿,都只是宴会上,或一些特殊场合才见到,记住的只是名字、门第出身。唯一相熟的大概就是冯家的女儿了。因为太后在宫中,冯家的孩子经常进宫陪太后,拓跋宏也因此和她们亲近。冯珂见到他,开口闭口宏儿弟弟,叫的满宫都知道。
若说引人注意,这宫里谁也没有冯家人引人注意。
拓跋宏眼里,太后自然是最美丽。冯家的孩子,和太后有着相似的血液,不管男孩女孩,都生的骨骼清奇,相貌动人。就说穿衣打扮,也无人敢与之争艳。冯诞常年在宫中,他喜欢穿紫衣,拓跋宏有一次夸他,穿这个颜色好看,冯诞便经常穿紫衣。那些王孙公子,仕宦子弟,见他穿紫衣,便无人敢再穿了,这颜色就成了冯诞的专属。冯诞如此,他的兄弟姐妹们亦然,不管什么场合,总要打扮的最漂亮,最引人注目。太后也总是把最好的绫罗绸缎,最漂亮的珠宝首饰赏赐给她们,风光程度也就只比皇上差一些了。
拓拔宏还没感觉到长大,婚姻便如期而至了。
他当选妃了。
太后将要在冯家挑一个女孩儿嫁入宫。
她选中了冯琅的第四女。
她将这件事同拓拔宏商议,说:“年纪只比皇上大一岁。女孩子家,大一点也好,大一点懂事。太小了不好,跟闹着玩似的。也不光这一个,这一次是选妃嫔,我一共挑选了五个女孩,都是朝中世家大族的女儿,首选相貌出众,又知书达理的。下个月便送入宫。”
太后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上记载了几个女孩名姓,以及出身,年纪等大致情况。怕他看不明白,又在一旁跟他解说。拓拔宏挨个挨个看过去,看完了又轻轻放回原位,低着眼没出声。
太后温婉道:“皇上看过了,有什么意见吗?”
拓拔宏全无感觉,道:“孩儿对此也不熟,也不晓得怎么选,太后拿主意便好。”
太后点了点头,这事便算这么定了。
那是晚上,说完了正事,拓拔宏没离开。宫女送了茶点来,他陪着太后吃茶点,心事重重,不知道该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很慌张,要纳妃嫔了。
人生的大事。
却好像跟他不相关似的,没有感到快乐,只是有些茫然和惆怅。
他心情沉重,低头一直不言,太后似有些欢悦,笑容满面,陆续说了很多话。说他的婚事:“下个月,皇上便搬去太华殿住,以后除了朝廷大事,你的私事,我便不管你了。你爱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爱宠谁就宠谁。小儿女,就喜欢自由自在的,我也不打搅你。正好你走了,我也清净清净,过几天清闲日子。皇上在这里住着,我这多少年没有好好睡觉了。”
拓拔宏吃了一块点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