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9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只不过是跟着您学的啊。我没有狠毒。我连您的一半都不及。”
太后恼怒说了一长串话,正背对着她,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听了这句,再次被挑起了愠怒,她慢慢转过身,震惊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怪物:“你是什么人?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冯珂道:“我是您的亲侄女,我说的只不过是实话而已。”
太后冷了脸道:“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她感觉心都冷了。对这孩子本有的一腔爱意,疼惜之心,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烂泥扶不上墙。
没法指望,她将她宠坏了,宠成这般无可救药的样子。
冯珂质问她道:“您不解释解释您自己吗?您说我狠毒愚蠢,您为何不解释解释您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宫里有善良人生存的空间吗?您也不善良,您何必这么说我。您不过是找借口。您让我做皇后就应该大度包容,可您自己什么时候包容过?”
太后生气道:“我的事情,不必要向你解释。”
她冷漠道:“你的确太愚蠢了,我后悔当初让你进了宫。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侍奉皇上。让你留在宫中,冯家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你手里。”
第150章 冷宫
“把她给我带回宫, 好好看着。”太后命令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跨出宫门一步。”
冯珂痛哭道:“姑母!”
她抱着太后的腿不撒手, 伸手去扯她袖子,死死纠缠着, 满脸泪花。太后心意已决, 道:“你回宫去, 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
抓住她的手丢开,让宦官将她带下去了。
冯珂被带回宫了。
太后坐在榻前, 胸中气血翻涌, 额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 直感觉血管要炸开了。杨信安排了冯贵人回宫, 进殿来回话,伸手拍抚着她:“娘娘别往心里去了……”
太后道:“这件事,不能让皇上知道。”
杨信道:“太后放心吧, 已经吩咐下去了。”
太后手扶着额, 沉痛道:“冯贵人身染恶病,派御医去给她诊治。从今往后不许她跨出宫门,也不许任何人入宫探视,包括皇上。”
杨信轻声道:“是……”
冯贵人被禁足。
太后说她身染恶病,然而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染病。宫中,包括拓拔宏,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约摸知道她大概是惹怒太后了。她们自家姑侄的事, 外人,也没有人敢去过问求情。冯绰以及冯仁、冯诞等,在太后面前问起,太后只说:“她发了疯,我让她好好冷静冷静。你们兄妹,也收敛自己的言行,谁要是在宫里犯了错,我不会容忍包庇他。”
冯绰等人小心翼翼地应了,也不敢再去看冯珂。
拓拔宏不知她们姑侄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以至于如此,然而太后没有告诉他,他也不敢多过问。
冯贵人的事,没有人敢多话。
冯珂在宫中,也并不悔改。成日里不是绝食,就是哭闹,和宫女太监面前发疯,太后得知了非常生气,屡次让人去责备她,却毫无用处,她不肯听。太后感到留她在宫中,将来定会惹下祸事。
半年之后,太后以冯贵人身患恶疾为名,将她遣送出宫。在冯家宅子中辟了一处小院,让她静养,并从宫中派出专门的侍卫看守她,不许她走动,不许她跨出院落。包括她的父母兄弟,冯家的家人,也不许去探视。
这在实际上,等同于幽禁了。
拓拔宏有点惋惜。
他并不很爱冯珂,甚至时常和她闹矛盾。然而毕竟是夫妻,在一同生活了两年。太后自作主张,将冯贵人遣送出宫幽禁,没有过问过他的意思。他心中戚戚,不免也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哀伤之情。
拓拔宏难过了好几日。
他其实明白,冯珂是爱他的。只是他不爱她,少了几分真感情。可是她落得这样,他还是有些怜悯。她毕竟是个小女子,今生嫁给帝王,才刚刚侍奉了两年,就被遣出宫。往后失去自由,也无法改嫁,这辈子,大概只能在空虚寂寞中度过了。
拓拔宏此时,隐隐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夫妻一场,自小相识,纵使没有爱情也有感情,但他并未认真待她。
冯珂被囚禁在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有两丈长,两丈宽,高墙达一丈余,头顶是四四方方的天空。院子里有一棵枣树,除外空无一物。身边除了一个伺候的宫女,其他都是侍卫,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门边都有人在值班看守。
刚开始,她哭,她闹。
渐渐的,她就开始怕。
姑母真的放弃她了,姑母真的不要她了吗?
她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是世上最疼爱她的,她万万不敢相信姑母会真的不要她了。
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这院子里想。她想自己是如何入宫。她想这两年来发生的事,她想那天晚上,她和姑母的争执。她承认自己某些话、某些行为,可能真的伤了姑母的心,可能真的让她失望了。
她这样想,心里就很难过。
后来,她又想到拓拔宏。
她伤了姑母的心,可她对拓拔宏自始至终是真心的啊……她那样爱他,她一颗心都给了他。哪怕她再闹,哪怕她再做错了事,可她对他是真心的。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遣出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囚禁在这一方冰冷狭窄的监狱里吗?夫妻一场,他不可能这样无情。
她相信他不是那样冷酷的人,她相信拓拔宏对她是有感情的。
她想,兴许他无能为力。这件事是太后的主意,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空有名分的傀儡皇帝。他是无法改变太后的意志的。
对,一定是这样。
她每天坐在院子里,就这样想。
日子过得真慢啊,春天长长的总不结束。院子角落里的那从蔷薇花,粉红洁白地开放,总不见凋谢!花儿赶紧凋谢吧!
姑母,姑母,她心想,姑母真的生我的气了。
她想,姑母不会气太久的。
等她气头过了,她就会回心转意接她回宫。
她的气头何时才能过啊。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接她回宫。
她心里涌起一种害怕的感觉。
姑母是不是忘了她了……
姑母会不会,永远不原谅她,永远也不接她回宫了……
冬天到了。
院子里覆盖了皑皑白雪,墙边的那从蔷薇落了叶子,彻底被雪掩埋。
一年过去了。
她穿着旧衣服。这里没人来,她也无心更衣,无心梳妆。她已经一年没有照过镜子,一年没有画过妆容。
她已经快忘记了自己长的是什么模样了。
她站在屋门看雪,寂静的雪,孤独的雪。
她心想:姑母兴许真的,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她会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她很焦虑。她才二十二岁。她最美丽最年轻的岁月,却在这冰冷寂寞的冷院里度过。她不想呆在这里。如果她一年出不去,两年出不去,再过几年等她出去,她就老了,人老珠黄了,她就再也不能得到拓拔宏的爱了。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她等不起了啊!
她想起拓拔宏:他会不会有新欢了?
他现在在爱着谁?他现在在宠幸着谁?
他还记得她吗?
她安慰自己,他肯定记得她的,他只是违抗不了太后的旨意。皇上,他何时亲政,何时才能做一个真正的有自己意志的君王。他何时才能来看她,来接她回宫……
拓拔宏……
渐渐,春天又来了。
渐渐,秋天又到了。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三年过去了。
……
第151章 天年
冯珂离宫后的第五年, 云冈石窟中,新造了帝后的佛像。拓拔宏陪着太后去瞻仰。巍峨的石窟中, 年轻的帝王和皇太后并肩而坐,象征着他们共同主宰这个大魏帝国。据此不远处, 是早年开凿的昙曜五窟, 其中树立着文成皇帝拓拔叡的塑像。太后带着拓拔宏走在窟寺间, 一一瞻仰他故去的列祖列宗。
她又一次看到那个人。
拓拔叡。
他死了,只有这尊塑像, 依稀仿佛他的容貌。
还是年轻的模样, 他精神焕发, 眉清目秀, 冷冰冰地生长在这坚硬陡峭的石壁上。而真正的他已经死去,尸骨也已经腐烂,肉体消失, 灵魂掩埋在幽暗的地府。
她想起, 他已经走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一不留神,就已经二十年了。
而她也将垂老衰暮。
她对拓拔叡,早已经忘了恨。
她时常期望他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她还愿意再爱一爱他,愿意不计前嫌跟他好下去。毕竟, 独自活在这世上实在太寂寞了,她需要伴侣, 需要精神的安慰。不止拓拔叡,她期望李益也活着,期望所有人都活着。他们活着,她的生命才热闹。
用不了多久了。
她有些惆怅,又不无安慰地想。
用不了多久,她也要死了。她就要到地底下去见他们了。
回程的路上,经过方山,太后提出要下车看一看。
拓拔宏搀扶着她,走在旷野中,文武官员们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纯净的山风迎面吹来,秋日里草木凋黄,太后望着不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峦,衬着碧蓝的晴空,在日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笑着对拓拔宏说:“你觉得这里风光怎么样?”
拓拔宏说:“风景甚美。”
这片山位置极佳,就在平城的东北方向,山高而平,从那顶上,可以俯视整个平城,甚至可看到平城宫,视野非常开阔。而且冬季背风,一年四季风景都很怡人。
太后望着那片山峦说:“我打算在此地建陵墓,百年之后归葬此地,永享太平。”
拓拔宏心中蓦地一惊,想要说一句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低侧了头,扶着她的身体说:“太后说这些做什么,太后必当长命百岁,想这些还早着呢。”
太后笑道:“不早了。”
她转身,将这件事告诉大臣,命人督办此事,在方山上修建陵墓。拓拔宏耳听着她面带笑容,将死后的安排一一述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太后迎着原野的风,望着眼前的壮美景色,面带微笑说:“你是个优秀的帝王。你是太后的骄傲,也是你父亲和祖父的骄傲。就算没有我,你一样会是个好皇帝,兴许,会比现在还要优秀还要能干。”
拓拔宏说:“宏儿没了太后,就像是盲人失去眼睛,像瘸脚的人失去了拐杖。宏儿不能没有太后。”
太后笑了笑。
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意讨好,她已经不在意了。
只当是普通的暖心话,她听了会由衷的笑一笑。
这些年,太后和拓拔宏的关系越发紧张了。
太后专权独断的倾向越重,冯氏的力量已经完全控制了朝堂,拓拔氏被排挤的没有立足之地。皇帝拓拔宏也是整日小心翼翼。拓拔宏对太后的专政隐隐不满,却不敢在面上有丝毫流露。
她总归要死的。
拓拔宏心想。
他不能与她正面起冲突。
她是皇太后。她是他的养母,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样的恩怨,她抚养他,待他恩重如山,他没有办法背叛他,没有办法伤她的心。他就熬吧,毕竟,他还年轻,他才二十出头,而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她没有多少日子了,总归有一天要走在他前头。等她死了。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太后抚养拓拔宏到十五岁。十五岁以后,拓拔宏娶妃纳嫔,开始独立辟宫居住,她大概是身边无人寂寞了,渐渐开始纵欲。先是宠幸李冲,时常将其召入寝殿秘会,后来又看上王睿,二人并宠。宫中流传着她的绯闻艳情,各种闲言碎语,她似乎是全不当回事,只管纵浪。拓拔宏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假装不知道。
从方山回来之后,她却好像是转了性了,接连一个多月,意外地没有召见李冲或王睿,对外说是身体不适。拓拔宏去看她,她精神的确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御医说是着了风寒,一直在吃药。
拓拔宏深夜,从梦中惊醒。
他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脑中回想着从方山归来,她说的话,她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殿外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他听着电闪雷鸣,心情难以平静。
冯绰也醒了,伸手抱着他:“皇上怎么了?怎么不睡了?”
拓拔宏道:“外面在打雷。”
冯绰靠近了,搂着他头,贴在自己怀中:“皇上怕打雷吗?没事的,妾陪着皇上。”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拓拔宏道:“你睡吧,朕忽然想起白天还有一些奏章没处理,朕要去忙一会。”
他安抚了冯绰,轻轻下榻,无声无息穿上了衣服,在冯绰目光注视下,走出殿门。
他没叫任何人陪同,只是独自提着灯,来到太后的寝宫。他没有让宫人通报,只是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这深夜里,太后竟然没睡。
殿中点着烛。
她独自躺在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把破碎的玉梳在把看。那是一把凤栖梧桐雕刻的玉梳,只是碎了好几块,已经拼凑不出形状。她反复翻看着这梳子的碎片,仿佛在回忆什么。她想的专注,连拓拔宏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拓拔宏唤了一声:“妈妈……”
她看到他了,收起梳子,抬起头面带微笑。
“皇上……”
拓拔宏无声走上去,跪在榻前。两人像天生的默契一般,太后伸手搂抱住了他,拓拔宏也同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怎么半夜不睡?”
太后病中,难得的温柔,拓拔宏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回答道:“宏儿睡不着,想您。”
太后抚摸着他头发:“好孩子……”
拓拔宏盼着她死。
可他又怕她死。在朝堂上,他希望她早日离开,早日放手,可私底下,埋在她温暖的怀里,他又渴望她能永远陪着他,永远不要离开。他的精神永远跟她同在。
太后不知道拓拔宏为何今夜突然变得脆弱了,这样离奇地走进宫来拥抱她。她心中若有所感:“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弄得我都有点心慌了。”
拓拔宏仰头望着她,目光十分真挚诚恳,道:“太后往后,不要再亲近那些小人了,太后要是寂寞了,宏儿来陪您。宏儿可以陪太后说话,给太后解闷。”
太后笑了笑。
她听出他意有所指,不免有些赧然了,笑说:“皇上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拓拔宏说:“宏儿只是想多陪陪太后。”
太后抚着他脸蛋,隐隐有些恋恋不舍地叹道:“皇上还是回去吧。这大半夜了,该去休息了,我也要睡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拓拔宏凝望她不语。
太后安慰道:“皇上回去吧,我没事。”
“太后……”
她低声劝道:“回去吧……”
拓拔宏执迷了一会,终究还是放弃回去了。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低落萧索,他感觉很难过。
他离去之后,太后独自睡了。
太后有点后悔。后悔了当初将李益的尸骨和遗物还给李家。让他和宋慧娴葬在一起,万一他们到地下,又一块做夫妻去了,她觉得不高兴。当初应该留着的,这样她就能携着他一同入土,在地下还能相见。
冥冥之中,她好像能预见自己大限将至。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时常卧病,但以往都没有想到过死,唯独这一次,她隐约感觉到时日无多了。
她很高兴。
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好像要赴一场来生的约,心中充满了想象和期待。她为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