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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阿萝-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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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一辆马车驶入巷子,张管事面露喜色,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
  一个年轻妇人打扮的女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舅舅。”
  “终于来了。”张管事拉着她就往王府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昨日时间紧张,我派去的人可能没有跟你说清楚,我现在再说一遍。”
  “您说。”
  “熙王殿下的侧妃昨日受惊,连续两天了不见好,哭闹惊厥,必须得吃药才能安抚得住。侧妃身边的侍女已经全没了,就昨天的事……殿下又命我重新找一个来,再出问题,舅舅全家都难保。舅舅实在找不出比你稳妥的了,也不是要你入奴籍,只要侧妃过一阵好了,我就悄悄安排你出去。”张管事脚下不停,嘴皮子也飞快,“你照顾过你夫家小叔子,就照那个来。”
  “可我那小叔子是个傻……”女人说一半停下,“侧妃也是?”
  张管事说:“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唯一不同的是侧妃身份高贵,身体娇弱,尤其这几日,千万不能叫她受到一点惊吓。”张管事忍不住叹气:“跟个孩子似的,怎么能受得了那种罪。”
  年轻女人一家都依附着她舅舅,张管事倒霉,她也落不了好,即使心里明白事情非同小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我明白了,我一定做好不让舅舅失望。”
  薛嘉萝陷在沉沉噩梦里,在梦里,她拼命跑着躲避身后怪物的血盆大口。面前的路看不到尽头,跑着跑着,不知道从哪儿流来一片血水,血水渐渐上涨,没过了她的脚背。看不见脚下的路,她一脚踩空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境里的恐惧还残留在她脑中,她紧紧抱着被子,脸埋在被褥里哭泣。
  床帏被人撩了起来,一个柔和的女声问:“夫人做恶梦了吗?”
  薛嘉萝没有动,不一会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别怕,别怕……”
  薛嘉萝从被子中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眼神温和沉静,手掌温暖有力。她身后是比平时都要明亮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薛嘉萝又把自己捂了起来,不过慢慢地不哭了。
  那只手依旧轻柔地抚慰着她,不急不躁,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就算她不开口说话也不会怪她。
  她脸上的泪痕干了,无法言喻的恐慌慢慢淡去,身后的女人轻轻哼起了歌,她把被子移开一点默默听着。
  乡下小调哼唱了一整晚,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薛嘉萝难得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薛嘉萝醒后自己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对着床帏发呆,她不敢揭开,不知道那后面会有什么。
  尽管她起身的声音很小,外面的女人还是听见了,她过来撩起了帷帐,看着她笑,因唱了一整晚而微微声音嘶哑:“夫人醒了呀。”
  这个声音陪了她整晚,让她很有安全感,薛嘉萝点了点头。
  女人把床帏拉开,“饿了吗,还是想先洗个脸?”她把薛嘉萝鞋子摆放好,“奴婢是新来的,叫晓秋,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跟奴婢说。”
  晓秋一边说一边观察薛嘉萝,判断她痴傻的程度,看见她听到吃这个字有反应,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最坏跟她小叔子差不多,而她小叔子最开始整日被锁在家中,排泄都无法控制,现在已经能出门下地干活了,她还是有信心的。
  薛嘉萝刚醒时还不敢下床,等一顿饭吃完,晓秋哄了哄她就愿意下地了。
  房间里依照吩咐撤走了一切红色的东西,衣服食物也不准见半点红色,就算没人跟晓秋说什么薛嘉萝受了什么惊吓,她也能猜出一些了。
  她不怎么熟练地为薛嘉萝洗漱束发,薛嘉萝坐在梳妆镜前左右张望,好像在找谁。
  晓秋为她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又弯腰给她描眉毛,看着镜子里的薛嘉萝说:“夫人别动,瞧你一动,眉毛都歪了。”
  薛嘉萝不再转头,过了一会,她细声细气地问:“她不来了吗?”
  晓秋看她面色略有不安,猜不到她口中的“他”是男是女,试探着问:“夫人想见吗?”
  薛嘉萝用手摸着自己左边半张脸,看着镜子里:“她流血了,是不是死了?”
  晓秋立即明白她在说谁,头皮发麻,不等她回答,薛嘉萝又说:“等她好了,是不是就能来了?”
  猜不到她是不是明白“死”的意义,晓秋不敢胡乱敷衍,谨慎说:“夫人要是想她,奴婢就去问问,问她好了会不会再回来。如果她不回来了,夫人也不要伤心,让奴婢来陪您好不好?”
  薛嘉萝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晓秋蹲在她身边,仰着头看她:“那先让奴婢来陪您好不好?奴婢可喜欢您了。”
  这是薛嘉萝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直白地说喜欢她,她微微瞪圆了眼睛,“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她的眼神跟晓秋五岁的女儿差不多,黑眼仁又亮又圆,清澈无邪,画歪的眉毛奇异地让她更美貌了,让人忍不住想把世上一切最好的给她。
  “对,喜欢。”晓秋说,“您喜欢奴婢吗?”
  薛嘉萝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依旧是存稿箱,大过年的,剧情却进行到这种地方,哎呀呀。
  下一章大概要到初六了……
  ☆、汤
  后来薛嘉萝慢慢觉察出身边的人都换了面孔; 她大多时间都是茫然地呆坐着,只有晓秋费劲功夫哄着才肯说两句话。
  薛嘉萝的情绪一度稳定了下来; 张管事问过周君泽后给她停了安神药,只靠着一点安神香也能睡了。可是她靠安神香睡觉已经成了习惯; 有一晚没人留意,安神香灭了,薛嘉萝半夜被噩梦惊醒; 在屋子里惊叫。
  晓秋睡在外屋的榻上,听见她的尖叫声立即起身冲进去,薛嘉萝在被子下蜷成一团一边发抖一边哭。
  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晓秋想让薛嘉萝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或者白天玩累晚上不要做梦; 但她怎么哄薛嘉萝都不肯出门,好不容易让她走到门边; 一看门打开着,她立即转身就跑。
  这样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是个办法,晓秋找了张管事,说道:“夫人日日关在屋子里; 没病也关出病来了。可侄女看夫人似乎对院子颇为恐惧,如何也不肯出门; 王府这么大; 不如给夫人换个地方?”
  张管事叹气:“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是……”晓秋指了指书房方向。
  张管事点头:“舅舅知道你嘴严,实话告诉你,侧妃以前从府里被人抢走过,从那时开始王爷便将夫人移到有侍卫守护的前院来; 不许出门一步,就怕再发生那种事情。”
  晓秋瞠目结舌,压低声音:“竟然有人敢抢熙王殿下的人?”看张管事摆手,她转了话题:“可是就算夫人走失了,那也不是夫人的错,关着夫人算什么?她可能连自己被人抢了这个记忆都没有,处置了那作乱的人,让夫人回到原来的生活不好吗?”
  张管事露出苦笑:“殿下就是这样,太看重什么了就会昏头。殿下曾经养过狗,最爱的那只名叫流云,天天带在身边,去兵马司也会带着,那只狗曾不小心咬了他也没发脾气,可最后那条狗还是死在他手上了。”
  晓秋听得入迷:“为什么?”
  “因为殿下发现那只狗不只认他一人,他亲自喂完流云以后,流云会再去前院一个小厮那里摇头摆尾乞食,小厮还教了流云作揖打滚。殿下知道后勃然大怒,打死了流云。虽然殿下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他很后悔,他昏头后那个劲儿一上来,他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这样……”晓秋喃喃,“夫人以后是福是祸啊……”
  张管事没有做声,他预感,熙王克制自己离开薛侧妃这么久已经忍到头了,他就要忍不住了。
  这一天,薛嘉萝在安神药与安神香的双重作用下安稳睡着了,晓秋起身走到门外,恭敬道:“殿下,夫人睡了。”
  周君泽这才从黑暗的阴影处走出来,面色不快:“今天怎么这么久?”
  晓秋毕竟不是做侍女的,不知该如何回话,讷讷不语。
  周君泽不再理她,走进了内屋。
  他在被子下摸到薛嘉萝的手,轻轻握住,看她没有醒来的意思放心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有近半个月没有跟她在一起了,这么多天他每夜都睡不好,可一看见她的睡脸,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困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远比想象中需要薛嘉萝。
  他在屋内磨蹭了很久,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连床都不敢上,只是一遍遍亲吻着薛嘉萝的手指,最近几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深夜,身上带着安神香的周君泽才出来,看着跪在一边低着头的晓秋,他问:“她何时才能好起来?”
  晓秋小心翼翼说道:“如果能给夫人换个地方,让夫人出门玩一玩……”
  周君泽没听完就说:“不可能。”他看着晓秋,意义不明地说:“你倒是胆大。”
  晓秋连忙叩首:“奴婢知错。”
  周君泽理了理衣袖,下了台阶,边走边说:“给你五天,五天后我会在白天过来看她。”
  神通广大的张管事也帮不上忙了,舅舅与侄女两人对坐无语,张管事白面团一样的脸上满是愁容:“我害了你。”
  晓秋安慰张管事:“还没到那一步,夫人虽说受不得惊吓,但反应不会跟以前那么激烈了,只要殿下态度温和一些,不要惊着夫人……”
  “可能吗?”
  “今晚我会在房间里守着,只要殿下做出不合适的举动就提醒他,只是万一我惹怒了殿下,还望舅舅照看一二。”
  张管事依旧忧愁:“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也正如张管事猜的,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薛嘉萝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看晓秋玩翻花绳,周君泽悄无声息进来后,她有所感应似的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身体僵硬了。
  晓秋装作不知道:“夫人你看,奴婢手上这是一个什么?”
  薛嘉萝眼睛盯着虚无,呼吸渐渐加快,双手也握住自己的衣服。
  晓秋把手上花绳往她眼前一晃,“夫人的手伸出来好不好?”见薛嘉萝没有反应,她松开手上绳子,把绳子往薛嘉萝手上套,“这只手这样……”
  晓秋在努力转移薛嘉萝的注意力,周君泽在一旁站了一会,静静走过来坐在不远的椅子上。
  薛嘉萝很害怕,身体一倾抱住了晓秋,话都说不利索了:“汤……要喝汤……”
  她每晚喝了加了药的汤就会睡,她下意识地想要睡着来逃避。
  周君泽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对晓秋说:“你出去。”
  晓秋很为难:“夫人她不松手……”实际上她也不能出去。
  周君泽看了一眼薛嘉萝用力到关节泛白的手指,想去掰开她的手指,手伸到一半又放下。
  他从怀里掏出翡翠玲珑轻轻摇了摇,“看,想要吗?”
  铃铛声音清脆,然而薛嘉萝根本不回头看,她太过用力抱着晓秋以至于身体都在颤抖,呼吸又急又重,面色发白。
  周君泽再怎么看晓秋碍眼也知道不能让她出去,不然薛嘉萝可能又要崩溃,他尝试着摸了摸薛嘉萝的手背,她受了惊吓突然短促的尖叫。
  晓秋连忙抚慰:“别怕别怕,奴婢给你唱歌好不好?”
  薛嘉萝的泪水溢出来,她像服用芙蓉片上瘾的瘾君子一般重复:“汤……汤……”
  不能再刺激她了,晓秋顾不得看周君泽脸色,连忙高声道:“把夫人的汤准备好!”
  侍女们来来回回忙碌,屋子里只有周君泽一个多余的人,他看着薛嘉萝被身强力健的侍女背到屏风后面,晓秋急忙端着一碗汤走进去,不一会听见她说:“慢慢喝……慢一些……”
  然后她唱起方言小调,足足唱了半个时辰才从内屋出来。
  晓秋在周君泽面前跪下,心中砰砰直跳,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她。
  “殿下恕罪。”
  周君泽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茫然:“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久前还亲亲密密黏着他,看他的眼神专注甜蜜,现在却视他如同猛兽,这么多天了没有半分好转。他以前待她不怎么样,她一直不计较,连记都不会记在心里。现在他投入了,但她却成这样了。
  周君泽失魂落魄站了许久,晓秋看他没有要处置自己的意思才说:“殿下,奴婢有一言。”
  周君泽看她一眼。
  晓秋鼓起勇气说:“殿下今日太过冒进,慢慢来,夫人可能会好接受一些。”
  周君泽麻木说:“什么?”
  “比如说您每天等夫人喝过药后再来,那时夫人快要睡着反应不会太大。过上十几天再跟夫人的药一同来,让夫人习惯您来了她就能睡了……”晓秋慢慢说,“这样,夫人说不定还会盼着您来。”
  周君泽沉默很久:“那就这样吧。”
  他今日实在好说话,晓秋送了一口气,又叮嘱了一句:“殿下千万别碰她了。”
  周君泽牙关紧咬,脸上肌肉一紧:“我知道。”
  晓秋没有看见,真正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琐事缠身,更新晚了。
  前两章有很多人疯狂在问防盗章的事情,那我就再说一遍。
  这是晋江新出的防盗功能,似乎有规定原理不好在这里明说,我只能说我改了下时间,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的宝宝不用等24小时了,12个小时后再看就可以。
  ☆、腥红
  周君泽听从了晓秋的建议; 每晚在门外等着薛嘉萝喝了药,昏昏欲睡的时候再进去。进去还不能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只能远远坐在一边,先观察她的反应。
  最开始几天薛嘉萝反应剧烈; 一碗安神药都压不住,只能再喝一碗才勉强睡着。加了药量后,困乏总算战胜了恐惧周君泽的身体本能; 不再呼吸急促出冷汗了,她会紧紧抱着晓秋的胳膊,脸埋在她衣服中昏睡。
  周君泽等她睡着之后; 再起身走过来接替晓秋的位置。
  如此一过就是一个月。
  从秋叶飘零到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薛嘉萝见他进门终于能熟视无睹睡自己的觉了。
  第二天,周君决定在她正喝药的时候就进去。
  这场初雪下了一天一夜; 他带着满肩积雪进门,在炉子旁边解了披风让自己散了寒气暖和后才走到内屋去。
  薛嘉萝早就听见他进门的动静了,她睫毛低垂,小口喝着药; 喝完后就拽着晓秋的手睡下,有些故意无视周君泽的意思。
  第三天; 周君泽与药一同出现的; 薛嘉萝很平顺地接受了。
  晓秋与张管事纷纷放了心,张管事道:“还是你有办法,要不是你,舅舅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处境。”
  “夫人与我那小叔子一样; 心思纯粹,非黑即白。当他们认为什么是坏的,讲道理、强迫都行不通,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习惯。”晓秋说着叹气,“夫人眼下看起来是迈过了一道坎,但她处境依旧没有变,长久关在一处,长时间的喝药,她习惯了这些,后半辈子可要怎么过。”
  张管事一阵头疼:“那就是你我不能控制得了的,但愿殿下能够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可怕……”
  京城的雪停了,京城以北连降十日大雪,千里草原被雪冰封,万户人家被这场大雪所困。
  北境官员纷纷上奏,说属地内牲畜死绝,落后一些的村庄被雪整个覆盖,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因为粮草、柴火断绝,被困的百姓更是数目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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