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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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合上眼,抵抗着陌生的酸涩感,等着薛嘉琦先带薛嘉萝离开,他要一个人缓一缓。
突然迎面而来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怀里多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抱紧。
是薛嘉萝,她抬头看着他,眼眸如同御林苑里梅花鹿的眼睛一样乌黑纯净,微微湿润。
她说:“不要哭。”
蠢货,谁哭了。
周君泽嘴巴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口,更强烈的酸涩感让他喉咙发紧,眼睛与胸口都是滚烫的。
他收紧胳膊,牢牢抱住她。
第一次,他明白了拥有是什么滋味。
记忆深处的不愉快与痛苦,久别重逢的生疏别扭,全部被他还没有流出眼眶的泪打败了。
薛嘉萝被他抱着,用手掌捂着他眼睛,喃喃道:“不要哭……”
她对任何哭泣的人都无法置之不理,对周君泽更是如此。
她身体契合地贴着他,仿佛两个齿轮般严丝合缝,她有些慌张,也有些泄气,隐隐约约明白自己被欺负了。
她感受着周君泽的睫毛轻轻在她掌心滑动,带着湿润的触感,她再说了一遍:“不要哭呀……”
薛嘉琦沉默看了许久,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眼睁睁看着阿萝在他面前拥抱别的男人。
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荒诞可笑,他的妹妹离开他前,走路都走不稳,吃饭穿衣也不会,懵懵懂懂,快快乐乐,是人世间唯一不会被玷污的白玉。
现在眼前这个是谁?
是阿萝变了,还是他从来就不曾了解她?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是薛太太,她表情平静:“在这干什么,走吧。”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人,转身离开了。
霖哥儿满月后第二天,薛嘉萝所有东西都装上了马车,准备回熙王府了。
薛嘉琦自昨天回薛府后又被看管起来了,等他下次出府,就是动身离京的时刻。
所有人的表情都理所当然,只有薛嘉萝是慌乱困惑的,她盼望有人对她说明白,可是人人都很忙,没人注意到她。
行礼装车,周君泽抱着她放上了马车,装模作样的跟薛太太告别。
薛太太满眼不舍,欲言又止道:“还望殿下好好待她,偶尔能送她回薛府来。”
周君泽只是笑了笑,钻进了马车。
熙王府的石板路、回廊和香榭都似曾相识,凉风院的大门打开着,里面跪着一片侍女,齐声道:“奴婢恭迎王妃娘娘。”
薛嘉萝非常紧张,止步不前。
在张管事示意下,前面站出来两位侍女,笑盈盈地说:“娘娘还记得奴婢吗?”
薛嘉萝咬着嘴唇,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奴婢是红罗啊,还有翠微姐姐,我们都回来了。”红罗上前拉住薛嘉萝的手,“您要是忘了奴婢们,奴婢们可就伤心死了。”
翠微温柔说:“娘娘,您回家了。”
尽管红罗与翠微在身边,但对于薛嘉萝来说,凉风院里最熟悉的却是周君泽。
周君泽不在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可如果周君泽回来了,她对他也并不亲密,总是隔着一点距离眼巴巴地看他。
周君泽被她看得发笑:“别看我了,快吃吧。”
陪薛嘉萝吃完晚饭,在院中稍稍散步后,他就离开了。
一连几天下来,薛嘉萝越来越急躁不安,她鼓起勇气,对周君泽说:“还不来吗?”
周君泽以为薛嘉萝在想薛府家人,安慰她说:“过几天,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第二天薛嘉萝就急病了。
断断续续的低烧,烧得她双颊通红,昏昏沉沉,嘴唇微微动着,没人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周君泽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侍女用勺子一点点喂药给她,他用帕子不断擦拭着流下来的药汁。
侍女走后,他坐在床边用温水帕子为她擦拭手心,薛嘉萝清醒了一些,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
周君泽的动作一顿:“别这样看我。”
薛嘉萝的眼睫缓慢眨了眨,还在看他。
周君泽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亲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她。
薛嘉萝的手指微蜷着,眼神转向看着被他亲过的地方。
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问:“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薛嘉萝的体温透过亵衣滚滚而来,她好像一个火炉子,越靠近越是口干舌燥,需要把衣服一件件脱下。
她的身体温软如玉,又如同饱满的蜜桃,轻轻蹭掉一层皮都能渗出甜汁来。
他不断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渐渐急促。
他的体温比薛嘉萝低很多,让她感受到惬意,一动不动地任他双腿缠着自己,对他的小动作也很是包容。
她实在太烫了,一把火烧的她思绪颠倒,软绵无力。而他的手是凉的,到哪里哪里舒服,她不禁眯着眼,轻轻哼了一声。
周君泽随即吻住了她。
他脑子里不断想,她还病着,不能这样欺负她。
但心里明白,身体却整个覆了上去。
她的睫毛在颤抖,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张开了嘴,洁白的脖颈仰着,亵衣半褪露出了精巧的锁骨与颤动的胸脯。
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是要拉近还是推开,她全身紧紧绷着,忽然从眼角流出泪珠。
周君泽心中怜爱,不断亲吻她:“对不起……”
这之后薛嘉萝的体温却是下降了,她一手还勾着周君泽的脖子,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周君泽从她额头一直往下亲吻,脸埋在她的怀里,深深呼吸。
霖哥儿满月的时候薛清恰巧有公事外出,等他急匆匆回京,打算看一眼外孙,再把薛嘉琦的事情处理好送走他,发现薛太太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你真是糊涂!”他气得胡子快竖起来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薛太太心中惴惴,脸上却是平静:“我也是为了阿萝着想。”
“一派胡言!”
“阿萝回王府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人来接霖哥儿,可见熙王压根就不在乎。我们阿萝是那样,熙王又不在乎,霖哥儿在王府怎么能过得好。”
薛清在屋子里团团转:“王府里自然会有人照看,再不济,你送个嬷嬷进去也可以。怎么能私自将小殿下留在薛府里?熙王哪天回神,我们要怎么交代?”
薛太太仍是固执:“我不放心任何人,阿萝自顾不暇,听说王府里还有一群莺莺燕燕,老爷能保证不出事吗?”
“你真是……”薛清压低声音说,“你知道阿萝现在是什么吗?”
“什么?”
“熙王妃!宫里早就批了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将来,霖哥儿有可能是世子……留在我们家里算什么?”
薛太太沉默了。
薛清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如今局势如何我不说你也知道,霖哥儿将来造化大了,一点小风小浪不足挂齿,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啦。
是时候想一下番外了。
开心。
☆、小皇帝
梦中无风; 他好像徜徉在月色星河里,一切都舒适熨帖; 让人踏实心安。
他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夜醒来后,恍如隔世。薛嘉萝背对着他;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两人亲密无间,仿佛没有分开过。
他低头在她后颈上亲吻; 声音沙哑地叫她名字:“薛嘉萝……”
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肌肉紧绷着,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伸手在她脸上一摸,摸到一手的眼泪。
“怎么了?”周君泽支撑起上身去瞧她; “不舒服吗?”
薛嘉萝转过来看着他; 她眼神清明,脸上两道泪痕; 抽泣着:“心肝呢?”
周君泽一颗心放下来,把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理顺,轻声道:“我这就去接他。”
薛嘉萝的眼泪止住了,想把身体蜷缩起来被周君泽按住。
他又开始躁动; 从薛嘉萝肩头亲吻下去,把她的身体摆正; 就要亲到胸口时; 薛嘉萝抬手捂住了,她非常清楚地说:“不行。”
以前把她折腾成那样也没有这么说过,周君泽额头抵着她肩膀,深深呼吸很久冷静下来; 在她侧脸上亲了亲:“好,我不动你。”
周君泽派出去迎接霖哥儿的人才到大门外,薛清亲自把霖哥儿送回来了。
周君泽留了薛清闲聊,命人把霖哥儿抱到凉风院去交给薛嘉萝。
薛嘉萝一见到奶娘怀里的襁褓,立刻赤足下地迎出来,接过霖哥儿,笑眯眯把脸贴在霖哥儿的脸上。
她一颗心全在霖哥儿身上,见到他病都好了,抱着孩子一边低声嘀咕一边坐在床沿上晃腿,谁跟她说话都听不见。
红罗与翠微都围在边上瞧,不自主地带着笑,红罗突然说:“月河姐姐以前常常忧心娘娘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小殿下……要是她能知道就好了……”
薛嘉萝忽然抬起脸看着红罗,眼神有询问之意。
翠微吓了一跳,她最清楚月河死的那天对薛嘉萝造成了什么影响,生怕她再想起来,连忙说:“小殿下在看您呢,瞧他。”
霖哥儿的眼睛已经能睁得圆溜溜了,小手放在脸侧一张一合,时不时就要在薛嘉萝怀里扭动一下身体,奶娘说这是在长个子。他的小嘴吐着泡泡,又挣扎了一下后忽然间皱着眉头哭了。
“该喂奶了。”翠微说,“我把奶娘叫来。”
奶娘是薛嘉萝还没回来就已经准备好的,这是她第一次给霖哥儿喂奶,霖哥儿如果不喜欢她,后面还预备了好几个奶娘,只是她就倒霉了。
奶娘解开衣服,用温热的帕子擦拭了一遍,弯腰对薛嘉萝说:“请娘娘将小殿下交给奴婢。”
薛嘉萝只是看着她,没有动作。
红罗翠微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不信任怀疑的神色,看奶娘敞着衣服十分尴尬,翠微解围道:“她不会把小殿下抱走的,您可以看着她喂。”
薛嘉萝看了看翠微,又盯着奶娘瞧了很久,这才把霖哥儿递过去。
她明确表达着,她是看在翠微份上才愿意相信奶娘的意思。
翠微心里说不出来的感慨,就像红罗说的,要是月河能看见该有多好。
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把霖哥儿接过来放在奶娘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小肚子:“别哭别哭。”
霖哥儿在陌生奶娘怀里不是很适应,但挣扎了两下找对地方后就开始进食不再哭了。
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奶娘正在庆幸,忽然她胸口一暖,有只手摸在另一边,她一个激灵抬头一瞧,是王妃娘娘。
薛嘉萝的手搭在奶娘没有喂奶的另一侧,表情无辜好奇,又顺手捏了捏:“为什么呢?”
奶娘不敢动,红罗翠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翠微硬着头皮问:“您在、在摸什么?”
薛嘉萝看着她,认真问:“为什么不一样?我不行吗?”
“您一开始应该是可以的,不过不能让您来喂。”翠微不动声色把薛嘉萝的手拿下来,“所以现在不行了。”
薛嘉萝歪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没有再问,只是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奶娘的胸口上。
送走薛清的周君泽回到凉风院,看红了翠微都在门外,顺口问:“她呢?”
翠微答道:“娘娘说想睡了,留了小殿下一起休息。”
可周君泽刚进门,隔着屏风听到薛嘉萝的抽泣声,他心里一紧,几步跨过屏风,想看看她是怎么了。
薛嘉萝胸口半裸,霖哥儿的脑袋在她胸前一拱一拱的,是个喝奶的样子。
周君泽诧异道:“你在做什么?”
薛嘉萝泪眼汪汪:“为什么不一样?”
霖哥儿努力半天吃不到东西,急的哇哇大哭,薛嘉萝更伤心了,眼泪成串的落:“为什么我没有?”
周君泽怎么可能知道,他走近一看,薛嘉萝娇嫩的皮肤又红又肿,就算是他也弄不出这么重的痕迹来。
“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不会饿死他的。”周君泽把霖哥儿从她怀里抱过来放在床上,偷偷拍了下他的小屁股,“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薛嘉萝心灰意冷,她明白了只有奶娘可以喂,而她不行。她与奶娘虽然有着同样的东西,但作用不一样。
心肝只需要奶娘,而周君泽需要她。
夜晚,她不再拒绝周君泽亲吻她那里了。
周君泽照常面见了几个大臣,又留在御书房里批阅了奏章,凡是拿不定主意的都扔在一边留给孙除。
他最近对政事越发力不从心了,他不耐烦听蠢货说话,一些大臣简直愚蠢到他怀疑他们的官是怎么来的。那些制衡、中庸之类的他也完全学不会,要他说,就该把全部朝臣换成自己看得顺眼的,但一旦他流露出这种意思,孙除就大呼小叫,好像江山就要易主了一样。
他盯着奏章上朱笔留下的字沉思,耳边始终静悄悄的,他想起了御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怎么,还没抄完?”他问坐在另一张书案的男孩。
身穿明黄衣袍、身材瘦小、愁眉不展的便是现在的少年皇帝周君敏,他如今刚满八岁,什么都不懂,只要乖乖听太傅讲课,坐在龙椅上就好。
可就是这么简单两样事,他也做不好。
他背书识字相当吃力,从小活在兄长周君颍的压迫下,就连他父亲都不敢明着疼爱他,开蒙晚,也很笨。
而第二样事情就怪不得他了。
周君敏说:“孙太傅让朕抄的已经完了,只是……”
周君泽皱眉道:“要说什么就痛快说,不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是为君者所为。”
周君敏被他吓的眼泪快要出来了:“只是太妃命朕每日多写五张,说写得多了就不会忘了。”
周君泽还当是什么事,他无所谓说道:“那你就继续写吧。”
“可是……”周君敏急急说道,“太傅说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而太妃说只有朕每日通宵达旦温习功课才能让她满意,说朝臣不需要一个连书都背不好的皇帝。”
周君泽一听就知道各人心里是什么算盘。
孙除只希望小皇帝安安生生的当个傀儡,这孩子太过愚笨,不是当皇帝的料。
而如今成为太妃的静贵妃,她终生没有子嗣,一心想扶持周君敏当好这个皇帝。
一个是皇帝的老师,一个是皇帝名义上母后,周君敏就是想乖乖听话也很难。
周君泽看着已经快哭的小皇帝,忽然问他:“那么让你再回到封地,不用背书,也没有人再教训督促你,你愿意吗?”
周君敏迟疑道:“……不……不愿意……”
“为什么?”看周君敏看着不说话,他鼓励道,“没事,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不会指责你,也不会告诉别人。”
“因为皇宫里更好……好多吃的用的没有见过……他们都对我……对朕下跪……”
“我也无计可施。”周君泽站起来,“这是你该受的,受着吧。”
他在小皇帝不解的目光中走出御书房,前殿地势高,夕阳西下,整个皇宫都沐浴在昏沉的橙黄光线中,肃穆庄严,不近人情。
与小皇帝不同,他从小就不喜欢皇宫,整日做梦离京在外带兵打仗,或者当个侠客。如今更是,他在这里多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暂定了两个。
太子妃一个,长大的霖哥儿一个,其他的好像没什么灵感。
☆、周君泽
夏季结束后; 宫内太妃与朝中孙阁老对于小皇帝的态度越发不同,许多朝臣都觉察出了两人的意向。朝中人心异动; 甚至有人来打探周君泽,暗示最好由他来做皇帝; 因为在许多老臣心中,只有周君泽才是嫡出正统。
他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在先皇祭日时去皇陵祭拜; 都会有传言说是“摄政王欲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