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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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萝被几个侍女围住,她们每一个都穿的好看,脸上笑盈盈的,跟凉风院里的侍女们一点都不一样,她稀里糊涂地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又跟她见过的都不一样,里面挂着琉璃珠帘,屏风上绣着两只白猫,墙上的画里是脑袋上顶着雪的胖鸟。
这里每一样都让薛嘉萝喜欢,对于陌生环境的不安一下烟消云散。
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屋子里的侍女悄无声息退下,雕花木门半掩着,一只手推开了门。
是周景黎。
他相貌生的平和没有威慑,与周君泽完全不同,薛嘉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周景黎嘴角含笑走进来,目光巡视在薛嘉萝的腰身与脸蛋上,左手慢慢摩挲着右手扳指。
赏画一般看了很久,他才说:“知道我是谁吗?”
薛嘉萝站在了珠帘后,珠子折射着晶莹的光芒映在她脸上,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周景黎走过来,“你想知道吗?”
珠帘晃动,薛嘉萝的脸探出来,她仔仔细细看了看周景黎的脸,“不想。”说完又缩回去。
周景黎跟着她撩起帘子,走进去,“但是我想告诉你。”
帘子后的空间平白挤进来一个人,薛嘉萝觉得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子也不好看了,闷闷不乐地靠在桌子边上,不理他了。
“我听说你是个傻子。”他的手搭在薛嘉萝脑袋上,向下抚摸,“那么我与你共处一室,跟你说话,碰你,甚至……”
薛嘉萝耳边忽然一热,她受惊一般抬头,周景黎弯腰凑近她,“甚至亲你,你是不是都不会告诉他?”
他的手顺着肩膀、胳膊慢慢往下,直到碰到薛嘉萝的手,薛嘉萝身体一僵,用力甩开他。
周景黎不以为意,但也不敢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他此时来,只是为了好好看看她。方才一眼让他心醉神迷,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比太子妃更接近他想象中的美人,肤若凝脂,眸若灿星,貌美身俏,让人不由得想占为己有,将天下都送给她。
他克制着心中欲念,坐在一旁,“我不碰你了,跟我说两句话好吗?”
薛嘉萝手上拨动着珠帘,不应声。
周景黎并不知道她这种表现是想要这件东西,以为她天生寡言,不断哄着她说话:“饿了吗?想吃什么?”
薛嘉萝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又说:“喜欢玩什么?”
薛嘉萝抬头看他一眼,手指上绕着珠子。
“你在熙王府里都干什么?”周景黎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笑,“跟熙王在一起做什么?”
他迟迟没有发觉薛嘉萝想要手上的东西,薛嘉萝闷闷不乐,“就在一起。”
“做了些什么呢?会抱你、亲你吗?”他的笑容里隐藏着恶意,“听闻周君泽那方面有问题,宠幸谁,谁就得死,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行。他这么放心留你在身边,是不是因为你傻,不知道什么叫行不行?”
他的话对于薛嘉萝来说简直是天书,她捡着听懂了的回嘴:“不亲你。”因为他没有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
周景黎眉间一动,抓着她的手一把拉到自己跟前,迎面而来的香甜气息让他无法再忍耐,他低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还没回家,存稿箱就此狗带。
☆、琉璃珠帘
周君泽身影刚出现在垂花门,就听门内薛嘉萝清脆的声音:“熙熙——”
他身后周景黎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先去送一送孙阁老。”
周君泽没来得及说话,薛嘉萝像小鸟一样飞扑过来,踮着脚在他嘴唇上连亲了两下,指着屋子里,“珠子!”
于是周君泽也忘了要跟周景黎说什么,跟着薛嘉萝进屋去看是什么珠子。
周景黎在他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嘴,眉头微微一皱。
管家在一旁噤若寒蝉,一脑门的冷汗。
周景黎看了一眼围在周君泽身边的薛嘉萝,她注意力全在周君泽身上,旁人对她而言不过庭中一花一木,而被一棵草碰了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对管家说:“熙王由你相送,我回东宫。”
薛清的脚步忽然间停下,孙除发觉,回头看他,“何事?”
“学生好像……听见了小女的声音……”他说的不是很肯定,而此刻深院寂静,再无声响,刚才那一声仿佛是他的幻觉。
孙除知道他刚开始还想着女儿能被熙王送回来,日子渐长,送回来的可能彻底没有了。他安慰道:“不必忧心,假以时日,你自然会见到的。”
薛清低声道:“老师……”
前面,是太子别院的管家在笑眯眯等着他们,二人便不再多说。
薛清回府,小厮连忙迎上来,“少爷等候您多时了,说您书房有本书,他想借看几天。”
薛清点头道:“知道了,叫他过来。”
薛清看他儿子薛嘉琦找到了书,却半天没有走,就知道他有别的事情,“还有事吗?”
薛嘉琦道:“我听父亲小厮说,您今日见了太子。”
薛清心里清楚儿子是想问有关熙王的事情,“是,也见了熙王。”
“那……阿萝呢?”
薛清说道:“有太子作陪,怎可提起阿萝?熙王那样的人,看他今日说话行事没有让我下不了台,就知道阿萝在熙王府应当没有被他刁难。”
薛嘉琦仿佛只是来问一句,没有别的事情,“是,那儿子退下了。”
走出薛清书房的他,面无表情,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道道青筋。
周君泽牵着薛嘉萝边走边问身边侍卫:“还是薛家?”
侍卫在他身后,恭敬道:“是,同样是跟着我们的马车到了灰巷就离开,最后回到了薛家家仆的宅子里。”
“知道了。”
回到凉风院,周君泽亲手将从太子别院要来的珠帘挂上,薛嘉萝高兴疯了,仰头看他,等周君泽从凳子上下来就扑上去亲他,给他蹭了一脸口水。
周君泽倒退了一步,仰起脸,“好了好了,消停点。”
在路上就被她亲了十几次,跟以前时时刻刻提醒她要做什么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他洗手更衣再回到寝室,薛嘉萝第一时间从珠帘上撒手依偎过来,坐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笑盈盈的,“熙熙……”
周君泽解开她衣领,从散开的衣领中伸进去暖手,“你家里在搞什么,把你送给了我,又次次跟踪,好像在找机会抢你回家一样……不觉得太晚了吗?”
薛嘉萝被他微凉的手激的缩了缩肩膀,歪着脑袋看他。
“还记得你父亲吗?”
“父……亲……”薛嘉萝说,“老爷……母亲……”
她的脸上喜气洋洋的神情慢慢消失,仿佛陷入恍惚的思绪里,“母亲……母亲……阿娘……”
周君泽手中用力一捏,“没有什么母亲,现在你是我的。”
“七哥……”
吴畅充耳不闻,埋头前行,脚下虎虎生风。
“七哥……等、等一等……”身后声音伴随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袖口被拽住,他这才停下。
“你又怎么了?”
吴玫微微喘气,“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吴畅道:“我没有。”
“我上次让丫环问的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吴畅真想扭头就走,他眉头紧皱,“十妹,你要再问我关于熙王的事情,我就要去找伯母告状了。”
“哎呀,你想什么呢。”吴玫把他衣袖一甩,“我说想跟你出门玩,并不是想跟你去见熙王,熙王哪里是那么好见的?”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吴畅的脸色好了一些,“你想去哪儿?”
“你跟罗三他们经常去哪?”吴玫问,“对了,把罗三也叫上。”
吴畅警惕道:“叫他干什么?”
“你难道不想见蒋姐姐吗?多叫几个人才不那么显眼,我也好把姐姐叫出来。”
吴畅跟蒋家四姑娘订了亲,明年年初就成亲,没有定亲前,他们十多天就能见一次,可从他家提亲后,吴畅有快三个月没有见到人了,说不想见肯定是假话。
他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一声,“我决定好地方再告诉你。”
不知道吴玫去蒋家怎么说动了蒋夫人,居然真的把在家中备嫁的蒋姑娘带出了府。
她们一盏茶还没喝完,门口就来了脸熟的丫环,蒋姑娘红着脸跟着丫环走了。
吴玫对身边丫环吩咐了几句,也走出了屋子。
吴畅这次下足了功夫,从他母亲手里讨到了这座院子,又早早收拾准备,叫了不少人打掩护,就只为了能与他即将过门的妻子说上几句话。
在家时吴畅对下面几个小的从来都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实在难以想象他有这样一面。
熙王……也是同样的。
不论是别人口中放浪形骸的他也好,还是偶然遇见时郁郁沉寂的他也好,不会有人能想到,他对一个女人能露出那样喜爱的神情。
仿佛一个本该没有心的人,被她窥见了他面具下柔软。
“吴十妹?”亭外有人叫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吴玫站起来,“我在等同行的姐妹,罗三哥哥这是怎么了?”
罗应华皱眉道:“别提了,被哪个小厮撞了一下,一脚踩进了湖里。”他走过来,“你刚才一个人在笑什么?”
吴玫摸着自己的脸,“我笑了吗?”
“笑得怪说摹!甭抻门圩幼谕つ谑噬希甘顾男∝巳ジ宜滦永矗牢獬┙袢招醒缒康模虼怂担骸澳愀缪劭淳鸵汕琢耍蟾乓哺疃缫谎透颐峭娌坏揭淮α恕!�
“那是自然,往后他就是有人约束的人了。”吴玫的丫环端来茶壶给二人倒上,吴玫笑道:“我的记得你们以前常常去熙王府,一喝醉就不回家,我哥那样的人居然也会因为醉酒喧哗打闹,被京兆尹送回家。”
罗应华一听到熙王府就有点出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们有好一阵没有去熙王府里了。”吴玫见罗应华没有反应,叫了他一声,“罗哥哥?”
“什么?”
“我说你们似乎有很久没有去过熙王府了。”
“哦……”罗应华低头喝了一口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过了。”
吴玫回忆道:“是因为前一阵传言说熙王有可能离京那件事吗?熙王暂时避了风头。”
“也不全是,熙王或许是府里忙。”
吴玫凑近,压低声音,就像谈论别人私事那样,“熙王不是有了第一个侧妃吗?是不是后院不宁?”
罗应华起初不愿说,禁不住吴玫一再追问和连环套话,他便说了,一说还止不住嘴,什么都说了。
直到他小厮找来鞋子,换上新鞋才走。
留吴玫一人在亭中,慢慢重复:“貌若天仙……可惜天生痴傻……”她慢慢笑起来,“原来是个傻子……”
他的笑与宠爱,原来给了一个傻子,他怎么那么好。
她捂着心口,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厉害。
她费劲功夫,就是为了找到知道熙王近况的人问上两句,吴畅口风太紧,什么都问不出来,想来想去只有罗三最容易打听,没想到,让她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
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连他正宠着一个傻子这种事都会让她更心悦于他。
她想起那日银杏树下,熙王搂着那个傻子时脸上的笑,他微微弯腰低头亲吻她时的侧脸,他带着笑意从她脸上看过来的眼神……如果是她……如果是她……
如果那个人是她,她定能将他每一丝情绪都藏于心,刻于骨,完完整整地回应他,让他知道,如果他愿意看着她,她会把自己的命都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家啦。
存稿不太多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我尽量写吧。
☆、黄莺
熙王府近几日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王府里一个侍女和前院张管事身边的小厮私奔了,张管事怒不可遏,陆续派了人马在京内京外找了几天也没有音讯。
张管事是个笑面虎,不论对上对下总是笑眯眯的,这会他脸上一点笑也没有,拉着脸走进了南院。
青芸的屋子围着不少人,侍妾们见张管事来了一哄而散,青芸脸色苍白走了出来,“张管事。”
张管事忍耐着进了屋子才说:“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叫什么来着?”
“叫黄莺。”
“你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青芸眼神空洞,“我如何知情,我对她那样好……她却悄悄走了……”
她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信任,钱财,甚至于为数不多的真心。在这熙王府深院里,她们互诉过往,同床而眠,共同计划出逃后的未来,却没想到,她拿着自己的钱跟着别人走了。
她看着对面张管事的嘴开开合合,听不进去一个字,脑子里不断在重放黄莺离开南院那天的情景。
“我要出去一趟,参汤就要好了,一会记得喝。”
她看黄莺换了新衣服,于是问她去哪。
她鼻子一皱,很不乐意地说:“还能有谁,已经说好了拿东西换银子,却非要今天见我一面,烦死了,老爱动手动脚的。”
她当时还安慰了她,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却忽略了一点,如果真的对那小厮无意,又何必换上新衣服去见?
太相信她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她不知道张管事什么时候走的,回神时屋里只剩她一人,院子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初冬黄昏最后一点光亮照进屋子,她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太冷了,没有黄莺,她连自己该穿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二十九年活得真是失败,她恨一切人,恨卖她进青楼的继母,恨买走她处子之身的老头,恨夜晚压在她身上的所有男人,恨逼她进王府的张管事,恨视她如无物的熙王,也恨黄莺……那些风光和屈辱的往事,都成了此刻脖子上的枷锁,让她无法喘息。
她什么都没了。
夜里,熙王府南院燃起了火,衣衫不整的侍妾们仓皇逃出南院,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看着下人们慌忙奔走灭火。
“大家……都出来了吗?”
“好像少一个……”
“是谁?快去找!”
“青芸姐姐呢?”
有人愣神,有人吃惊,有人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歇在凉风院的周君泽被侍女叫醒了,张管事惴惴不安立在房檐下等着,周君泽披衣散发出来,东南方人声吵杂,有橘色火光。
“是哪里?”
“回殿下,是南院。”
“情况如何?”
“烧了三间房,取水车就要来了。”
空气中有浓重的焦味,周君泽下了一个台阶又止住脚步,“去将六平山的宅子收拾了,我天亮后就过去住。这么大的火,京兆尹和宫中肯定要来人询问,你看着办。”他转身回了房间,“现在,不要来吵我。”
这一夜,除了薛侧妃,熙王府没人能睡上一个完整的安稳觉。第二天熙王带着侧妃去六平山后,熙王府府门大开,各种来询问帮忙的人进进出出,张管事累得面无表情。
处理完了火灾,送走了皇帝、太子身边的太监,张管事终于腾出时间来查究竟是怎么着的火。
“火的确是从青芸姐姐的房间开始的,我逃出屋子时只有她的房间在着火。”
“我家身边的丫头说,那晚她值夜时,青芸姐姐房子里灯一直没有灭,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青芸姐姐自从黄莺逃走后,没出过门。”
“听说,黄莺把姐姐所有钱财首饰都偷走了?”
“真的吗?青芸姐姐做花魁三年,肯定攒下不少东西……”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