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4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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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可以肯定。
刘轻寒在吉祥村的时候穷得家徒四壁,他不可能有马,更不可能有机会学骑马;离开江南之后他一直行于途中,那种心境下,也不可能去学骑马;直到他来到天目寺,拜入傅八岱门下,才真正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学习马术,只可能是这段时间里,而在这段时间里和他接近,又有高超马术的,只有颜轻涵一个人。
可是,看着刘轻寒微微蹙起的眉头,我终究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淡淡道:“有的时候,太多可能,就会变成绝对。”
颜轻涵笑了起来。
甚至,一边笑,他一边轻轻的拍了拍手,只是缠满了绷带的手拍起来几乎听不到任何掌声,他笑道:“轻盈,你真不愧是老师的高足,难怪他那么喜欢你。”
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不过,我还是我要告诉你,我父亲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大限已至。”
“或许是他的大限将至,可他的大限是谁带来的?”我丝毫不退,咄咄逼人的看着他:“二叔作为高僧大德,数度入定修行,皆能全身而退,但这一次,他却是在入定的状态圆寂,而后来我偷偷的去问过寺里的老僧,他的死因,是诛心而亡。”
颜轻涵的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
“你是他的儿子,你一定不止一次见过他入定修行的样子,你也一定知道,入定的人最怕的就是带着心魔,而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他的心魔,就是你!”
“……”
“如果不是你给了他一些暗示,如果不是你在他入定之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这样的高僧大德,怎么可能在入定的状态下,遭诛心而亡?”
“……”
回想起那一夜在正觉的禅房门口,我回头问他的最后那句话,回想起他在黑暗中那近乎枯槁的沉默,我只觉得心痛如绞。
“你的确没有杀他,但他,是因谁而死?”
“……”
颜轻涵原本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出现了裂痕,他的目光也终于不再平静,而是在冰冷中燃起了业火,恶狠狠地看向了我。
“你说得好!”
“……”
“我是他这一生的遗憾,我是他的心魔!”
“……”
“可你为什么不说一说,他为什么会有我这个遗憾,为什么会种下这个心魔?”
“……”
“他难道就没有错?你一直说他是高僧大德,没错,他是修补了很多佛经,也念了几十年的禅,但一个造孽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被称一声‘高僧大德’?!”
他上前一步,就将我逼退一步,眼中的业火几乎要灼伤到我,他狠狠的说道:“他要修佛,就该一开始就坚定这个信念,而不是见到我娘之后就佛性全消,成了一个霸占民女的恶霸;我娘一死,他倒又有佛性了,我尚在襁褓无人过问,他头发一剃就去修行。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佛,还是魔?!”
这一回,是我哑然无言了。
佛之修炼,无魔不成。
对于阿娴来说,颜贻之就是一个魔,这是我无法反驳,也不会去反驳的事实。
我抬起头来,平静的直视着颜轻涵眼中的业火,淡淡道:“但,这些都是你娘跟他之间的事,与你的所作所为无关。他给了你生命,你身上流淌的一半的血是他的,这已经是天地造人以外最大的恩德;你秉承他的姓氏,得到颜家给你的产业,活了这么多年,而你却夺去他的生命,这算什么?”
因为我们离得太近,我几乎能听到他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可即使那样的愤怒难平,他却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而这时,就在他的身后,那虚掩的大门外,一个冰冷而刚毅的声音传来——
“这算不孝。”
喜堂上的人原本都将注意力放在我和颜轻涵的对峙上,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插进来,大家都被震了一下,全都抬起头看向门外。
我也抬起头来,只见那大门又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干涩的声音,被一只有力的手慢慢的推开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而你对自己的家族大开杀戒,这算大不孝。”
门打开了,突然灌入的风将屋檐下的红绸缎吹得猎猎飞扬起来,一时间将我们的视线全都染红了。
但染红我的视线的,不光是那些红绸缎,还有满眼的血。
那些守在门外的,颜轻涵的人,此刻全都倒在地上,全无声息。
而站在血泊中的人,手持长剑,俊朗黝黑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他的身上也应该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却因为是一身红袍,所以完全看不出来,只能看到他迈进大门,一步一步走进来,身后的脚印全是血红的。
他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跟颜老夫人说,你姓颜?”
他终于站在了我们的面前,而一看清他的脸,我几乎惊呼出声——
“元丰?!”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刚刚策马而去,追逐薛慕华的裴元丰!
他居然回来了!
我欣喜不已:“元丰,你回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和表情都还算冷静,虽然眼睫上甚至还凝结着一滴血,充满着悍意的眼神满带煞气,情绪却没有丝毫的失控紊乱,只轻轻的朝我点头示意了一下。
但这已经令我无比的惊喜了,他毕竟是统领西川兵马的人,他一回来,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样,连站在人群中的颜老夫人此刻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对于他的归来,颜轻涵也有些意外,他转过身看向裴元丰的时候,那眼神也分明闪过了一丝惊惶。
可是,当他看到门外那些倒在裴元丰剑下的护卫时,他的眼神却又慢慢的冷了下来,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好像那些人的死活根本与他毫无关系似得。
这个人,实在冷酷得令人害怕。
一时间的惊惶过去,他的嘴角甚至又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道:“怎么又回来了?你救回你的新娘子了?”
一听这话,我也反应过来,急忙看向裴元丰的身后,却是空荡荡的,并不见薛慕华的身影。
难道——
裴元丰一直沉着的脸色,此刻更添一分阴霾。
颜轻涵笑了起来:“看来,你没有追上你的新娘子?”
“……”
“是没有追上,还是,觉得这里有比你的新娘子更重要的人?”
说完,他的眼角有意无意的朝我瞟了一眼。
我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
裴元丰也看了我一眼,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应该做什么。”
颜轻涵眼中的笑意已经全无遮掩,又可能,他是故意露出给裴元丰看的,毕竟在这个时候,攻心为上,他从来都最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
他微笑着道:“难道,你就不担心新娘子的死活?”
“她不会死。”
“哦?”
我不知裴元丰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信心,还是他原本就笃定这一点,他又坚定的重复了一句:“她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又重新回想了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哦?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年宝玉则的那场仗,原本不应该那么难打,我也不应该打到那种地步去。”
“……”
裴元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几乎带着一种狠戾的瞪着他:“可有的人,让那场仗,变得难打了。”
颜轻涵冷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是我让那场仗变得难打的?”
裴元丰摇了摇头:“不是你。”
☆、893。第892章 我突然意识到——糟了!
颜轻涵的笑意更深了:“那是谁?”
“是韦正邦!”裴元丰目光如刀,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在年宝玉则,向东察合部出卖我军动向的人,就是韦正邦!”
这句话一出,我听到周围好几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颜轻涵,虽然从他一出现在颜家喜堂中,他的脸上就一直是仿佛面具一般的笑,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凝滞,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你说什么?”
“就是他。”
颜轻涵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
看着他脸上慢慢敛去的笑容,还有眼中越来越甚的寒光,我的心里那块始终悬着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轰然落地。
有一些一直困扰我的疑团,终于可以在这一刻解开了!
裴元丰的英勇善战,在他少年时就已经誉满朝野,就连洛什那样倨傲的人都称他为“将星”,可见他在军事战略上的天赋;我之前没有见过他骁勇善战的一面,可当初在年宝玉则,他凭借地势之利层层设防,几万人的军队面对东察合部二十万的大军,就可以处于不败之地;而后来被团团包围的时候,他不让营地点燃篝火,防备东察合部的偷袭,却在我和裴元修一出现,便知道我们是回来“劝降”,东察合部绝不可能再来偷袭,这样的料事如神,无愧将星之称。
而后在突围的时候,即使那样兵荒马乱,他尚能随时的对应地形变换冲击阵型,做到滴水不漏,可见他的兵法阵法之熟练精湛。
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奇怪,以他的能力,那场仗为什么会打成那样?
现在,我明白了!
他的战败,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心头火气,冷冷的对颜轻涵说道:“你以为,你们做过的事,没人知道吗?”
颜轻涵掉过头来看着我:“你又知道什么?”
我的眼中怒火愤然,咬着牙道:“当初元丰驻扎年宝玉则,他在周围依山势设下的众多防备,东察合部的人居然一一拔了,最后,对蜀军大营形成总包围。如果拔一两处,尚可说他们误打误撞,运气好,但,绝不可能处处如此!”
“……”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了。”
他冷笑了一声:“出卖他的人可能是蜀军中的任何一个人,你凭什么就说是韦正邦?”
“的确,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但有的事,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什么?”
“忽木罕和佔真让我回蜀军大营劝降元丰的时候,要扣下离儿做人质。他们竟然知道,元修作为我的丈夫,并不被颜家的人所承认。”
“……”
我瞪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这是颜家内部的事,哪怕身在成都的百姓都未必会知道,东察合部远途而来,被蜀军阻在年宝玉则,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
“蜀地,成都,颜家内部,有人在向他们传递消息!”
这个人,不仅了解颜家内部的事,而且对军中的讯息也非常了解,至少——他的身份在颜家不低,可以在军中有自己人,才可能做到这一点!
话说到这一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而周围的那些宾客,连同颜家的护卫,甚至连刘轻寒他们也全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若说颜轻涵对付颜轻尘,那还只是家族内部的斗争,兄弟阋墙而已,但如果这样出卖军机,那就根本是毁家灭国之举,最为人所不齿。
薛芊狠狠的一顿蟠龙杖,几乎连地板都要被打碎了,也难消她此刻心头的恶气,怒骂道:“混账东西!”
裴元丰接着道:“不过,刚刚我说,让年宝玉则的仗变得难打的人不是你,这句话也不全对,韦正邦当然是在你的授意下,去做那些事的。”
颜轻涵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是在我的授意下?”
裴元丰一字一字道:“因为佔真!”
“……”
“我们能够活捉佔真,本来是意外之喜,加上我们急于赶回成都,所以并没有立刻审讯他,但韦正邦一定很害怕,他跟东察合部勾结,出卖蜀军军机的事一旦泄露,他在颜家,在成都就再难有立足之地,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颜轻尘此刻冷冷道:“我眼里当然容不下这种人。”
“所以,”裴元丰道:“你们就在天目寺动了手。”
颜轻涵笑了起来:“又是我?”
“当然是你。我们在天目寺留宿的第二天,佔真就被人救走了,如果是外人,要探查清楚南厢这些人作息的规律,找到空隙的时间进去,行凶,救人,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可韦正邦不一样,他就住在南厢,清楚我们每一个人的作息,他当然能很快的把消息传出去,然后,你的人动手。”
颜轻涵刚要说什么,裴元丰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也不用否认。蜀军的佩刀我们有例可查,刘大人他们带来的人使用的武器,我也私下查看过,行凶的那把刀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只可能是外人带来的。而那个时候,盘踞在天目寺左右,又跟这件事有关系的外人,只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裴元丰闭上了嘴巴。
喜堂里也有了一时的空洞和安静。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颜轻涵,似乎想看他还想如何狡辩反驳,可他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看了裴元丰一会儿,终究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
他默认了。
裴元丰最后道:“既然韦正邦跟你是一伙的,那么在桥头阻击送亲队伍,去追赶慕华的人,也一定是他。”
“……”
“他虽然可恶至极,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慕华。”
颜轻涵微笑着抬起头:“所以,你就放心的回来了?”
裴元丰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剑柄的那只手明显用力起来,甚至能看到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薛慕华在送亲的的过程中被人阻截,就算他知道韦正邦一直对薛慕华钦慕有加,绝对不会伤害她,但毕竟,那是他的新娘子,是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不可能完全的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尤其还是被人追逐。
只是——
颜家这边的事,毕竟比一个人的安危更重要,如果颜轻涵为了对付颜轻尘,为了在打击颜家,连东察合部的势力都敢借,那么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
所以裴元丰说,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看到这样的他,虽然身处险境,可我的心里还是油然升起了一丝称得上安慰的暖意。
即使为了薛慕华,他和黄天霸相互对立,是水火不容的情敌,但在做男人的这一方面,他丝毫不逊于黄天霸,也同样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配得起命运对他更加善待!
可是,欣慰过后,我的心情并没有放松。
甚至,更有几分沉重。
因为,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有太多不在人的意料之外,也有太多的意外,但自始至终,颜轻涵都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我不知道他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以他这种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的言败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越发沉重的看向了他。
此刻,裴元丰却已经提着手中还在慢慢滴血的剑,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仿佛是为他身上的煞气,又或者是那浓重的血腥气所袭,颜轻尘伸手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住体内翻涌的心火,含笑道:“所以现在,你想杀我?”
裴元丰道:“我想抓你。”
“有把握吗?”
“我想试试。”
“你觉得抓住我,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裴元丰顿了一下,说道:“颜家的兵马自然不止喜堂上这一点,如果调集起来,你捞不到好处,你现在所依仗的,不过是趁虚而入,血洗了颜家的内宅,用一小部分人就控制了喜堂上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才是调动所有兵马的关键。”
颜轻涵含笑点点头:“不错。”
“那么同理,我只要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