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9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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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想到,谢先生会这样——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这四个字像是一根烧红了的针,狠狠的扎进了谢烽的胸口,我看到他的眉头猛地皱起,眼中闪过了一丝分明的痛苦之色。
但很快,他就压抑住了自己的那份痛苦,抬起头来看着我:“颜小姐认为,我是一个助纣为虐的人?”
“……”
“颜小姐认为,裴公子若成功,若登基为帝,会是一个——桀纣之君吗?”
桀纣之君。
这一次,这四个字也像是尖利的针,扎进了我的胸膛。
我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而谢烽紧皱眉头一直看着我:“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目光:“我怎么想的,不要紧。”
“要紧。”
谢烽皱着眉头看向我:“我想要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我淡淡道:“他已经要屠城了,你还问我真实的想法?”
“可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想不管谁走到这一步,都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取得胜利,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错,”他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是战争,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并不为奇,你不能就这样认定了他将来登上帝位,不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
我低垂着眼睑,慢慢的说道:“我眼前的东西,都不敢相信,你让我怎么去相信还没有发生的?”
“……!”
谢烽微微一怔。
这一刻,他仿佛也有些乱了。
我这才抬眼看着他,带着一点冷淡的说道:“谢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八大柱国,你对前朝的事知道的比很多人都多;你到底为什么要帮裴元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全都不知道。但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所闻,所感所想,让我没有办法站在他,站在你们的这一边。”
他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褪去了之前的纠结和疑惑,仿佛还是坚定了什么似得,对我说道:“那,我们就只谈眼下。”
“……”
“颜小姐,只有三天的时间,扬州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他们的性命,都悬于一线,就看闻凤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
“而这个决定,是你可以去影响的。”
“……”
“你希望闻凤析做出的决定,是生,还是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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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裴元修又到了我的房间里。
只不过,他来得比平时都更晚得多,我已经上床休息了,只是各种思绪让我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办法入睡,就在这时听到了他推门进来的声音。
我的肩膀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
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弯腰看了我一会儿,我是背对着他,面向墙壁睡的,但还是被他感觉到了我的清醒,他微笑了一下,忽的一声吹熄了一旁的烛台,上床撩开被子钻了进来,两只手一揽我的腰,温热的身体就贴了过来。
我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生怕他会做什么,但他今晚像是很累了,并没有再动手,只是将下巴放在了我的肩窝上,贴着我的耳朵轻轻的说道:“怎么还不睡?”
“……”
“是不是白天见了风,不舒服?”
平时这个时候,我会咬紧下唇,拼死都要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拒绝和他做任何交流,可今晚我却做不到,谢烽白天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海里回响着。
我没有回头,只维持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姿势,慢慢的说道:“三天之后,你会在扬州屠城吗?”
耳边那原本绵长的呼吸突然顿了一下。
沉默了半晌,他说道:“谁跟你说的?”
“……”
“谢烽?”
“……”
“他来找过你,就是跟你说这个?”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咬紧了牙关:“突然三天之后,闻凤析不献城投降,你真的会屠城吗?”
“……”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军令如山。”
这一回,我终于按捺不住的转过头去看着他,漆黑当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的闪烁着。
冷意彻骨。
我颤抖着说道:“你知道扬州城内有多少人吗?”
“……”
“你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在黑暗中,他的呼吸慢慢的吹在我的脸上,清晰的说道:“我不是非要杀他们不可。”
“……”
“我给了他们生的选择。”
“……”
“但如果他们一定要选择另一条路,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大概是感觉到他的话中的寒意已经渗透到了我的身上,我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的双手更紧的抱住了我的腰肢,几乎将我整个人都要镶嵌进他的怀抱里,贴着我的耳朵柔声说道:“轻盈,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
“晚了,睡吧。”
他说着,竟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我却没有办法。
一闭眼,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我就会看到血色蔓延,会看到数不清的平民百姓被屠杀,刀光剑影过后,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象。
我被刺激得低呼了一声,一下子从那样的梦魇中惊醒过来。
“啊——!”
还没来得及从梦境中清醒,我就被人抱住了,一抬头,就感觉到他的呼吸,裴元修正紧紧的抱着我,一只手摸着我满是冷汗的额头:“你怎么了?”
“……”
“做噩梦了吗?”
“……”
“别怕,我在这里。”
我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虽然他的胸膛壮实,怀抱温暖,被他紧抱着的时候就像是一艘小船停靠进一个港湾一样,可刚刚在梦境中最可怕的画面里,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在冷冷的看着那一切,也在那一切血腥的画面当中,冷冷的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但他却紧紧的抱着我不放。
一直到我的呼吸慢慢平复,心跳不再阵痛,他才稍微松开了一点,转身去点亮了床边的烛台,回头看着我一脸冷汗,被吓得面色苍白的样子,他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了?”
我咬着牙,轻轻的说道:“你让我去扬州吧。”
“……”
他一时没了反应。
大概觉得这句话太过匪夷所思,已经匪夷所思到他的思维难以接受的地步,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看着我,目光中分明透出了一丝戒备来。
我还是对他说:“你让我去扬州。”
这一回,他的目光一闪,像是明白过来了。
他说:“你要去做什么?”
我低下头:“我去劝闻凤析。”
“……”
“我去劝他。”
“……”
“如果你的决定无法改变,那我就只能去——试着,改变他的决定。”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你要去劝他,献城投降?”
我苦笑:“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
“扬州城的百姓,还有其他的生路吗?”
他说道:“他未必肯听你的。”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目光冷清:“我倒觉得,他会跟扬州城共存亡。”
我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也知道他看人要比我看人准得多,而在这件事上,连我也无法反驳他刚刚的这个看法。
我低下头,轻轻的说道:“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改变世事,改变别人,我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
“我只能尽力去做,我能做的事。”
☆、1661。第1660章 江心一晤
裴元修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在那之后,谢烽又不见了,我问了花竹,她说她师傅去了扬州,我就明白,裴元修应该是同意了这件事,顿时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心里却又紧张了起来。
说服闻凤析?我并没有这个把握。
甚至,如果从心底里来说,我也并不觉得说服他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谢烽并没有隐瞒我,即使他不隐瞒我,我也很明白时间对他们,对目前的战局来说有多重要,以扬州一城,换整个中原的局势,我就算再不知好歹,也不会掂量不出这个轻重来。
我只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三天之后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半天之后,谢烽回来了。
他告诉我,我可以去劝说闻凤析。
我一听这话,立刻惊喜的从桌边站了起来,但谢烽又接着说道:“但不是去扬州劝说他。”
“不是去扬州?”
我一愣,那要去哪里才见得到闻凤析?
现在两边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我如果不过去,难道让闻凤析渡江过来?他身为扬州的首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亲身涉险呢?
谢烽说道:“我们跟他商量好的结果是——你们两各乘一条小船,到江心见面。”
“江心?”
“没错。”
“可是——”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也为了保证你不会有任何意外,我们两方的船都要后退到各自的口岸。”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去细想什么,谢烽仿佛就已经看出了我此刻的的思绪,又接着说道:“我会乘船陪你一起过去。”
“……”
果然,我想得美。
谢烽看着我:“约定的时间,是明日午时。”
“……哦。”
看着我又沉默了下来,谢烽的目光闪烁着,问道:“你想好了,要跟他说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
谢烽看了我一会儿,又说道:“不过我要先告诉你的事,除了劝解闻凤析之外,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想着有什么机会……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如果不是我再三保证一定会保护你平安的回来,他是不会让你去的。”
“……”
“如果出现一点意外,你不但救不了扬州,还会让那场屠城提前,你明白吗?”
我抬头看着他,冷笑着:“我当然明白。”
“……”
“我上船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死人,我还能不明白吗?”
我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可裴元修,他就是有这个本事,把我身上所有的硬骨头都压碎碾成粉,他抽不走我反抗的意识,却让我不敢有一点反抗的动作,这样的人,大概天生就是我的克星。
我还能做什么呢?
看到我冷笑的样子,谢烽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的说道:“那你好好的想一想,明天要跟闻凤析说什么吧。你一定要记住,扬州城的安危,系于他一人,而你的劝解,可能可以救千千万万的人。”
说完,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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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裴元修很早就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边,一针一线的缝补一件衣裳,他一见我这样,立刻走过来:“你怎么在缝东西?”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仍旧低头继续缝。
他的眉头一皱,立刻要喊外面的人,我轻声说道:“我的好几件衣裳都被你弄坏了,缝一下也不行吗?”
“……”
他的话立刻被堵在了喉咙口。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止一次的在情热难耐的时候撕裂我贴身的衣裳,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虽然准备得很充足,但这一个月下来还是没剩几件完好无损的了。这艘船又不是外出游玩的船,只有少量的几个侍女来服侍我,而且每一个也都怕我怕得不得了,我便也不去讨她们的嫌,只自己问她们要了针线来缝补。
他立刻说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低着头,一针一线的绣着:“那你让我在这间屋子里,做什么?”
“……”
这一回,他又沉默了下来。
在不被允许离开这个房间的情况下,除了吃饭睡觉,我的确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就只能傻傻的坐在船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只是他只有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会来,所以没有感觉。
现在听我这儿一说,也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有再阻止我。
于是,他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陪着我。
烛火静静的,只在我和他不经意的呼吸沉重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微弱的晃动,我手里的那件衣裳算是情况最好的,只是袖子的部分被撕裂了,我缝了一圈,总算把碎裂的袖口都缝合了,然后就要再缝一圈加固。
他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看着我穿针引线,在烛火黯淡的时候,还帮我挑烛芯,将烛台往我这边推一推。
我仍旧没有抬头,专心致志的一针一线的缝着,这时,他轻轻的说道:“闻凤析跟你很熟吗?”
我捏着针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缝制,轻声道:“之前见过几次。”
“他会听你的劝吗?”
“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好了,明天要去跟他说什么吗?”
“也,没有。”
“哦?”
“只能,动之以情了。”
“动之以情?”他隔着扑朔的烛火看着我,轻轻道:“你就是太多情了。”
我的手一滑,针扎进了指尖。
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一颗血珠已经从指尖冒了出来,他急忙走过来捧起我的手一看,顿时皱紧了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事。”
我一边说着,一边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正要往嘴里送,却被他一用力又拉了回去,张嘴将那指尖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的眉心一蹙,连呼吸都顿住了。
感觉到他的舌轻轻的舔|舐着我的指尖,那一点血珠很快就被他吮去。
我只觉得全身都哆嗦了一下,不管他再抓着我的手,都用力的将手抽了回来,低下头去不看他,而裴元修也并没有对我的抗拒再生出任何怒气来,只是蹲在我的身前,抬头看着我,轻轻的说道:“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总是让自己受伤的。”
我将那只还残留着酥麻感觉的指尖用力的捏住,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只是一点小伤。”
他看着我,沉声道:“但我还是会心疼。”
“……”
我几乎已经屏住呼吸,却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越来越强烈,他一只手扯过我手中的衣裳和针线放到一边,便要伸手抱起我,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却没能逃开他的手臂,一下子被他打横抱起,迅速就将我抱着走了几步放到床上。
当他俯下身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覆住,惊恐得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吞没一般,双手急忙抵在他的胸口上:“不要!”
他握着我的手腕,不轻不重的拉开到两边,让我们两之间再无隔阂,然后轻轻的靠近我,用嘴唇轻吻我的脸颊,含混不清的道:“放心,我不会伤到你。”
“……”
“今晚,我也不会再弄坏你的衣裳了。”
话音刚落,胸口的盘扣已经被他灵巧的手指解开,他一挥袖熄灭了桌上的烛台,重重的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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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大概是考虑到第二天我就要去做那件重要的事,他相当的克制自己。
最后在我昏睡过去之后,还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在耳畔回响着,但他没有再纠缠下去,只是用那双高温未退的手臂环住我的腰身,让我无法动弹的在他的怀中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很快就有人来服侍我们梳洗,等到吃过早饭,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谢烽就进来禀报,说扬州那边的船已经开始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