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臣-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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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看清前面来的人，脆生生叫了一声。
慕容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宋音离在里面，“邺儿，你怎的一个人到这儿来了？”他低下头问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
“邺儿，邺儿。。。”
他咬咬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慕容暄极有耐心地问他，他隐隐觉得小殿下跑到这来与宫南絮怀有身孕的事有关。
“邺儿本是想要到这来寻父皇的，邺儿想问父皇若是姨娘生下腹中的小宝宝后，您是不是就不宠爱邺儿了？”
他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惊慌。
顷刻间，慕容暄皱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冷意，“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他最不喜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将这些隐晦不已的东西告诉小殿下。小殿下年纪尚小，不该知道这些东西。
慕容邺也看出了他脸上的不悦，抓了抓小手，不愿告诉他。
“是不是你母后说的？”慕容暄思来想去，也只有宋音离才会跟他说这些。况且，她当初刚生下小殿下时，就对他不够好，只是将他当成把自己拴在她身边的一个筹码。
“不，不是母后说的！”
小殿下立刻摇了摇头，眼角悄悄看向站在外面的画织。
慕容暄顺着他眼角的余光往外看去，最后将眸光落到画织身上，“是你说的？”
他眸光中带着寒光，话中透着一抹冷冰冰的气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她心里一惊，急忙在他身前跪下。
“先将小殿下送回华霜殿。”他稍稍侧过脸，对站在身后的尹兆平说道。
“是。”
尹兆平躬身颔首，牵上小殿下的手。小殿下有些抗拒，可是看到慕容暄这副生了气的样子，亦是不敢再违抗，只好任由尹兆平带着他从行云宫里离开。
“来人！将这个心肠歹毒的丫鬟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还有，她这张嘴实在太爱嚼舌根，理应好好治一治。”
慕容暄冷冷睨着跪在地上的画织，眸光中寒光毕现。他不忍心让小殿下看到这一幕，便先让尹兆平将他带下去。
“是！”
有两个宫人走上前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
“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啊。。。”画织不停地在地上磕头，身子剧烈颤抖着。
但是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慕容暄下了命令后，便转身往行云宫内走去。画织看着他那个渐行渐远的明黄色背影，双眼中蕴满绝望，还有恐惧。
“邺儿，你去哪儿了？母后在院落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的身影！”见到尹兆平将他从外面牵进来，宋音离斥责了他一声。
尔后看到小殿下脸上透着的惊慌，眸中的斥责褪去了一些，“你去找你父皇了是吗？”
一见到是尹兆平将他带回来，她便猜到了七八分。
小殿下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邺儿本想去找父皇的，可是先见到了姨娘，后来邺儿问完姨娘问题便回来了，谁知道碰见了父皇。之后，之后就。。。”
宋音离看了尹兆平一眼，又低下头看他，“就怎么了？你为何要去找你父皇？”
“因为画织姐姐说姨娘生下小殿下之后父皇就不会宠爱邺儿，也不会来看母后了，邺儿便想去找他问清楚。碰见父皇后他问我，是谁跟我说这些话的，我便悄悄看了画织姐姐一眼。现在画织姐姐还在向父皇认错呢，许是，许是要受罚了。。。”
越说到后面，他就越发心虚起来，声音也弱了下去。
“画织呢？”
宋音离抬起头看着尹兆平，胸口上剧烈起伏着，画织跟了她这么多年，出了这样的事她不会不管不顾。
“画织姑娘犯了这样的大忌，想必一顿重罚是免不了的了。皇上娘娘还是不要干涉太多，以免惹火上身。”
这件事本就是画织的不对，尹兆平不打算替她维护什么。
宋音离咬着唇，紧紧抓着手里的锦帕，沉吟片刻后还是先牵起小殿下的手回了华霜殿，尹兆平这才退了下去。
“母后，邺儿这回是不是做错了？”小殿下能够感觉得到他这么一闹之后，慕容暄和宋音离都不太开心。
走到回廊边上，宋音离侧过头蹲下身子看着他，眉眼里漾出一阵柔意，轻声告诉他，“邺儿没错，是画织姐姐说错话了。你的父皇他不会不宠爱邺儿，也不会不来看母后的。”
“那邺儿便放心了。”他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吁一口气。方才尹兆平牵着他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惴惴不安。
宋音离揉了揉他的头，唇角边上露出一抹浅笑。
慕容暄走进行云宫里的时候，宫南絮已经从软榻上下来了，外面的动静声她听到了，只是不想出去。
出去做什么，慕容暄没有怪罪小殿下她就放心了。至于画织，她没有理由帮她什么，也不想帮。
“都怪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让邺儿将你吵醒了。”见到宫南絮坐在锦凳上，他轻声叹了一声。
“无妨，反正我已经睡得够久了，此刻下床活动一下身子也好。”她微微漾开唇角，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嗯。”
慕容暄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入手掌心里，“这段日子你就安心养胎，不要将小殿下说的话放在心上。”手掌心里传来一阵温热。
“您放心，小殿下年纪尚小，阿絮不会与他计较的。”小殿下是怕没了父爱才过来问她一句，况且分寸还是知道的，并未逾越太多，宫南絮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这下，慕容暄才彻底放下心，好在小殿下这一闹没有给她造成太多困扰。
尹兆平从华霜殿没有没多久，宫南絮便又犯困了。只是这一回她拉着慕容暄与她一同躺下，不想一个人睡。
这段时日朝中政务没有那么繁忙，慕容暄倒是也允了她的意，觉得她怀了身孕之后愈发黏人了。
宋音离一直在华霜殿中坐到了傍晚，才得到画织的消息。
那个时候，小殿下已经被奶娘带下去哄着入睡了。画织是被人抬回来的，她还在昏迷不醒中，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那两个宫人将画织抬到宋音离面前时，她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处在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背上不仅全是血痕，就连她的嘴角，也不一直在流血，煞是骇人得很。
她捂着口鼻，将头侧到一边，用手紧紧抓着桌角边沿，“去找位不起眼的太医来，替她好好医治。”
说出这句话后，她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和寒栗涌上心头。
画织不仅受了三十道大板的刑罚，嘴里的舌头也被割了，就是晌午她对小殿下说的那番话害了她。
她对小殿下说了那样的话，就算是慕容暄不处罚她，想必宋音离也会教训她几声。
可她也只会教训画织几声，不会叫人下这么重的刑罚。但是慕容暄，究竟是为了小殿下才让对她下这种重罚，还是根本就是为了宫南絮？
宋音离握着案桌边沿的手在用力收紧，手背上现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青筋。画织以后说不了话了，她便少了个能说话的人。
后背上，突然生出一阵冷意。
自从陵州一带出现劫匪一事被搁置下来后，凌暮时在朱雀堂中便闲了下来。处理完朱雀堂中的事之后，他闲下来的时间几乎是用来陪东方宛云了。
两个人相濡以沫，羡煞旁人。
宫南絮生辰的那一日，他们二人原本想到宫里去给她庆祝一番，可是到宫门外后，才知道她已经和慕容暄出宫了，便只好作罢。
只是这礼物，他们二人一直是备着的，想着等她回来之后再送给她。谁知她一回来，倒是先给他们带了个惊喜。
“小七，我早就听说你很喜欢小殿下，这下不用过多久会也有自己的皇子了，我跟凌大哥真替你高兴。”
东方宛云将他们带过来的礼物送给她之后，握着她的手搁置到自己的双膝上。
凌暮时站在她们二人边上，眉眼里泛着柔意。
宫南絮稍稍低下头，双颊微红，“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怀上身孕。”自从在梁州城中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总觉得腹中的骨肉流失了老天爷会惩罚她，不会再给她有第二次怀上身孕的机会。
可是这一回的生辰，她倒是收到了这一份最好的礼物。
“小七，不要多想。既然怀了身孕就要好好养身子，给我和云儿生下一个宝宝胖胖的侄子。”
到底是与她在一起待了多年，她话里的失落感凌暮时一下便能听得出来。
“嗯，我会好好养胎，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的。”她抬起头看着他，眸光坚定。
还未正式成为一个母亲，但她的眸光里已经现出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坚毅。
“这样吧，我再给你多开几副安胎的药，你让无双将药抓回来之后放在行云宫里备着，若是警觉有人敢在药里动手脚，你就喝我给你开的药。”
东方宛云想了一下之后，给她出了一个万全之策的法子。
“嗯，还是嫂嫂想得周到。”宫南絮点了一下头。
“不过你还是要先按太医开的药方来喝，不然我怕我们二人开的药方不同，你喝了会有副作用。”
在提笔写下药方之前，东方宛云又开口嘱咐她一声。
“好，我记下了。”
宫南絮用力点了一下头，让他们二人放心。
宫中人多嘴杂，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怕传了出去之后对宫南絮会更不利。她怀了身孕，理应多加几个心眼。
东方宛云给她写完药方之后，便和凌暮时一起从行云宫里离开，没有再多加停留。
宫南絮将药方交到无双手上，让她先去太医院将药抓回来。
无双拿过她手里的药方，退了下去。
宫南絮怀了身孕，慕容暄的心中亦是高兴的，只不过他将这抹高兴留存在心间，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在眉眼间，但并未像宋音离怀有身孕的时候那般大肆庆贺。
宫中没有布置成一片喜庆的样子，也没有挂上火红的红灯笼。一切都平静得很，如往常一般。
她也不计较这些，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弄这些排场的人，心中倒是也不会觉得委屈什么的。
每次一将手覆到小腹上，她就觉得心底一片柔软。有腹中的这个小宝贝，她就知足了。
无双从太医院中将药抓回来，已经是未时。她想着宫南絮已在亭子里坐了这么久，该休憩了，便扶着她回了寝宫内躺下。
东方宛云送给她的香包很管用，每次一放在枕边她便能很快入睡。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入睡得就更快了。
这两日来小殿下一直是闷闷不乐的，自从知道宫南絮怀有身孕之后，他的母后好像就一直郁郁寡欢。
虽然宫南絮说了父皇不会不喜欢他，也不会不来看他的母后。可是这两日，他是真的没见到父皇过来啊，而且父皇那日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所以这一日下完教书先生的课之后，他避开奶娘，一个人轻手轻脚悄悄来到行云宫里。
“姨娘姨娘，您不是说父皇不会不喜欢邺儿，也不会不去看父皇的吗？为何他这两日都没到我母后的华霜殿里去了？”他摇了摇还躺在软榻上的宫南絮。
她慢慢睁开双眼，以为是慕容暄忙完了朝中的政事过来看她了，谁知睁开眼一眼，竟是这个可爱的小人儿。
“小殿下，你一个人过来的吗？”她用手撑着软榻坐起身子，看向他身后，后面一个人也没有。
“嗯！姨娘，您是不是骗邺儿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带了一丝委屈，一双小手也稍稍使力抓着她的被角。
“骗你？姨娘没有骗邺儿什么啊？”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您说过您就算是有了小宝宝，父皇也一定会待邺儿和母后如初的。可是他这两日根本就没到华霜殿中去看邺儿和母后。”他十分委屈地朝她诉苦，看起来可怜得很，让宫南絮的心里软了一片。
长长的羽睫动了动，她想想这两日来慕容暄一在御书房中忙完，就到她来了，确实没去过华霜殿一次。
看着眼前的小殿下，她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小孩子心性纯良，若是让他觉得她这一回欺骗了他，那日后他恐再难相信她。
“邺儿，父皇这几日无暇分身，许是忘了。等姨娘提醒他一声，他就不会忘了好吗？”
她将他抓着被角的小手牵过来，握进手掌心里，轻声安慰他。
小殿下认真地看着她，看出她那双真挚的眼神的之后，他才点了点头，“嗯！邺儿相信姨娘。”
他咧开嘴角，笑了一声。
宫南絮亦是扬起唇角，对他笑着。小殿下比较好哄，只要跟他说上几句好话，他便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宫南絮不会欺骗他，更不想欺骗他。
尔后，小殿下将眸光落到她的小腹上，轻声开口问她，“姨娘，邺儿可以摸一下您的肚子吗？”
他想看一下，她腹中的小宝宝是不是真的会动。
宫南絮唇角边上现出的笑意更浓了，开口回他，“当然可以了。”她将小殿下的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让他仔细感受着。
小殿下将手放在上面了好一会，都未感受到有任何动静，悻悻地问她，“是不是宝宝还太小了，所以才不会动？”
宫南絮笑出声来，这回也才意识到她才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小腹都还未隆起，腹中的胎儿就更不可能会动了。
“都怪姨娘忘了姨娘肚中的宝宝还太小，还不能动呢。等他再大一点，邺儿就能感受到了。”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好，邺儿知道了。”
小殿下捂着嘴，轻声笑着。
慕容暄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何事这么高兴啊？”他走到软榻边上，才见到小殿下也在里面。
此刻，他那双小手还搁置到宫南絮的小腹上。
慕容暄只看了一眼，便知晓他在干什么。他走到小殿下的身旁，蹲下身子，小殿下乖巧的问候他一声，“父皇，您来啦。”
他稍稍点了一下头，柔声与他解释，“邺儿，姨娘腹中的小宝宝还不会动，现在你就算是将手放上去也察觉不到的。”
“邺儿知道了，方才姨娘已经跟邺儿说了。”小殿下看着他，微微扬起唇角。尔后又开口问他，“父皇，您这两日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才忘记到华霜殿中去看母后和邺儿了？”他还是想亲耳听听他怎么说。
慕容暄抓着他的手微微滞了一下，眸中现过一阵愧疚，他不是太忙，而是宫南絮怀了身孕之后，他每次一从御书房出来，想到的便是来她这儿。小殿下和宋音离，暂时被他抛到了一边。
可是此刻看着孩子这副诚挚的样子，他怎敢忍心将实话告诉他，便只好点了点头，“是父皇的错，父皇日后一定会抽出时间，时常过去看邺儿的。”他柔声安慰小殿下。
“好的，那邺儿就放心了。”
看得出来，在得到慕容暄的肯定之后，他那张小脸上堆满了喜悦。
再与他说了一会话之后，慕容暄便让尹兆平将他送回去，他悄悄跑到这里来，指不定宋音离有多担心呢。
小殿下蹦蹦跳跳的，跟尹兆平一同从行云宫里离开。
看着他那个活蹦乱掉的身影，宫南絮的双眸剑满是柔意，她将慕容暄的手握进掌心里，开口与他说道：“殿下，日后你多抽些空去看小殿下吧。看到他失落的那个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失望。”
慕容暄的眸色一点点凝滞住，“可是你怀了身孕，朕的心思必定是会放在你身上的，有时候确实不能照顾到邺儿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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