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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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的颁奖仪式很快开始了,主持人照例宣读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颁奖词。他们说他不辞劳苦,大爱无声,说他是时代的良心,精神的灯塔。最后,他们还引用了一句不知所以然的“天空不曾留下飞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我正疑惑着他们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李伟便起身向颁奖台走去,潮水般的掌声再次在周围响起,我于是也附和一般地鼓掌。
主持人先是按照程序问了李伟几句感想情怀之类的话,随后便花了五分钟介绍了一遍李伟创立的慈善公益组织。最后,他又说:“有一个人我们必须也要采访一下,她就是李伟的女朋友。”说到这里时他稍微停了停,我心下猛然一沉。不过下一秒,这点惴惴不安的感觉便被一种更加强烈的震惊取代了。
“她也是这么多年一直陪伴李伟从事公益慈善事业的红颜知己。有请王洁小姐。”主持人向着观众席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王洁微笑着起身,我登时僵住。
主持人照例问了几个跟慈善有关的问题,她也十分得体地一一回答。接着主持人又让她谈谈自己和李伟的事,她便说,能跟师兄在一起我感到很幸运,他是个好男人。之后她又感谢了她的朋友们这一路对他们两个的陪伴和支持。最后她居然还感谢了我。
她说:“我尤其要感谢顾小曼小姐,如果不是你,我跟师兄也不会走到一起。”她一边说着便抬手示意了一下我的方向,摄影师会意地把镜头对准了我。
主持人不明就里地问道:“她是你们的红娘吗?”
“对,就是因为她,我们两个才会在一起。”王洁一脸恬然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她让我们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无耻,就有多少善良。有多少虚伪,就有多少真心。顾小姐,你放心,我和师兄会一直幸福下去的,也祝你早日美梦成真。”
我愣愣地看着她,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我茫然四顾,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会心的笑容。我这才陡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体面的分手啊。
“顾小姐,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她又在台上问道。
李伟的同事不失时机地把话筒递给了我。我坐在那里沉默了几秒,放下话筒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我想这种灰头土脸的离场应该也符合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审判者们的剧本——善良而真心的圣母勇敢地回击了虚伪无耻的坏女人,这该是多么崇高而正确啊。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了。
☆、第二十九章 夜的律动
2009年12月31日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酒。
从教育台回来之后,我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了酒。随后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我想把自己的耻辱和沮丧全都淹没在酒精里,我想大声地呼喊。跨年晚会里那种矫揉造作的喜悦气氛让我烦躁的厉害,于是我便猛地将手里那半罐啤酒扔在了电视屏幕上。一声清脆尖锐的声响,浅棕色的液体汩汩地流在地板上,屏幕里依旧是一世界的歌舞升平。
我忽的想起了去年此时的那个夜晚。那时,我身边还有三个花儿一样的女子,而今,她们却都已咫尺天涯。只有这几乎要将我击垮的痛楚是相似的。
我的意识是在那对情侣牵手对唱的时候开始变得模糊的,然思维的迟滞却并未让我的颓丧情绪消减半点,那两个人脸上的幸福看起来是那么的碍眼,直叫我感到憎恶和火大。这种毫无根据的愤怒在我的手机短信声突然响起来的那刻被无限地放大了。
那条短信是杨康发来的,他说:刚才在一个无聊的直播里看到一件有趣的事,你好像被你很在乎的那位未婚夫抛弃了啊,你们公益圈里的男女关系真是比宫心计还要精彩。在那之后他还加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这是这一个月来他给我发过的第一条短信。他沉默了整整一个月,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时刻来嘲弄我、讽刺我,以便让我更加的痛苦不堪。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恶劣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按下那个号码的时候双手颤抖得几乎抓不住那台手机了。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那几秒钟里,一股巨大的痛苦猝不及防地向我砸了下来,直让我呼吸困难,难以承受,因而当他的声音从听筒那边慵懒地传过来的那一刻,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将那痛苦连同这一年多来所有的愤怒不平都冲他发泄了出来:“对,我就是被抛弃了,我被狠狠地戏弄了,我的生活又是一团糟了,你满意了?!”
我几乎是嘶吼着向他喊出那句话的,在喊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骂他,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要玩弄我的感情,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却又那么暧昧不清地待我,为什么让我抱有那些多余的期待。我把这许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我好像说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后来我的嗓子干的好像要冒火了一样。
在这过程中他一直在电话那边安静地听着,一次都没有打断我,直到我说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让他从我身边彻底滚蛋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把门打开。”
我愣了几秒,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来:他正握着手机站在门外。
“虽然我确定你不会跟那个胖子结婚,不过听到那个消息我还是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手机说道。
我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问我为什么?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灼热的光芒。
“不然你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吧。为什么那八个月我会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为什么看到那个胖子跟你在一起我会嫉妒的想要杀了他,为什么你说再也不想见我的时候这里痛的像是要裂开了,”他上前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为什么我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沉迷和渴望,就像是…毒瘾一样。”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有力的震颤自我的手心传至胸间,我突然感到心慌而害怕。我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顺势拉到了怀中。我慌张地仰起脸来,未及看清他的表情,一个热切而焦躁的吻便落在了我的唇上。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认输了,我投降了,你赢了,我已经忍受不了其他的男人抱你、亲吻你了,我会取消婚约的,跟我在一起吧…”他一边吻我一边这样含混不清地说着,他说这些时,急促温热的呼吸便扫在了我的耳畔、颈间、和嘴唇上。一股灼热的洪流自我的心口急涌而上,我眼前一阵眩晕。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到了床上的,可能是他抱我过去的,也可能是我自己走过去的。有那么片刻,我一直处于一种神思不清恍若梦中的状态,直到我的双手再次触到他的心跳,他急切的吻密密地落在我的肩头、胸乳上,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的吻和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急躁而冲动的,仿似要将我吞噬毁灭一般。我觉得痛的厉害,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是突然间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海水中,直叫我胸闷头晕、喘不过气。可是我却并不想让他停下来。那热烈的亲吻、抚摸和律动在我体内燃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我在他怀中渐渐屈从、迎合、浑身颤抖。我在那狂风暴雨的深渊里看见一束耀眼的光,我在那痛苦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那天晚上,那一*相似而强烈的快感似乎持续了很久。在那过程中,一簇烟花在夜空里倏然绽放,一抹绚丽的光映照在我们身后漆黑的玻璃窗上,楼下有人欢呼着新年的到来。
他俯下身来深深地亲吻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次日快要接近中午时,我才终于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身体酸痛的像是散了架一样。想起昨晚的迷乱,耳根不觉有点烧。
我裹着被子走出卧室,远远地便看见杨康正在餐台那边埋首做着早餐。他做的似乎是煎饺,色泽看上去十分漂亮,味道闻起来也还不错,能把这种速冻食品做成美食也真是难为他了。他一边翻着平底锅里的饺子,一边还在往一个碗里打着鸡蛋,神情专注而淡然。我静静地倚在门口凝视着他,心中蹁蹁跹跹地荡漾起一股淡淡的安宁的温暖。若他一直是这样一个我触手可及的、带着寻常生活气息的男人该有多好。我想。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注意到我在看他,便微笑着关了炉灶走上前来。
“早午餐一会儿就好了,先去洗澡。”他帮我拢了拢额前的头发,低头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我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不想刚把睡衣穿上,就听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循声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一个没有收录的陌生号码。我正要出门喊他,铃声便戛然而止。我只好把手机放了回去。然只几秒后,两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便又从他的大衣口袋里传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来看了一下。短信依旧是从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打开来,竟然是一张半裸的照片。再往下按下去,一堆不明所以的表情符号和两行短短的文字:“亲爱的,昨天晚上怎么没来找人家啊?真是的,等了你那么久。”
我定定地看着那两行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杨康推门走了进来:“小曼,刚才忘记问你了,煎蛋想要几分熟?”
我握着他的手机转过身去。他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
“她是谁?”我举起他的手机问道。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做声。
“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吧?”我轻笑了一声,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如果昨晚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就会去找她了是吧?其实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随时可以用其他女人替代的床伴是吧?”我冷笑说。我这样说着的时候昨晚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蓦地想起了我跟他在三里屯吃饭时偶遇的那个女人,还有他公司里的那些女主持,还有黄令仪,以及秋天时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我突然羞耻的无地自容了,为昨晚,也为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昨天晚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还相信了你的鬼话,我他妈真就一傻X!”
他只面色阴沉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杨康,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玩不起,你去找玩得起的女人吧。模特,演员,或者这位。”我把手机扔给了他。
他没有接,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我于是上前推开他走进客厅:“现在我要吃午餐了,能请你离开吗?你在这里让我觉得很恶心。”我一边说着便走到了餐台那边,只看了眼那盘黄澄澄的煎饺,便连同盘子一起倒进了下面的垃圾桶里。
我不知道是这个动作,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刺激了他,他突然怒不可遏地从卧室门口大步走了过来:“顾小曼你有什么立场可以指责我?你他妈凭什么指责我?你可以跟那个死胖子订婚,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找别的女人?”
我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冷冷地说:“是啊,我算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可以指责你?你尽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啊,我哪里管得着你啊。”
“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随便去夜店找个女人都比你温柔一百倍。就你这种烂脾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你,难怪连那个死胖子都不要你!”
他最后的那个音节还未落下,一个盘子便从我手中向他飞了过去——他那几句话让我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理智。
他没有躲开。我不知他是躲闪不及,还是故意没有闪躲,那盘子就那样直直砸向了他的额头,然后脆生生碎在了地板上。一股殷红的血从他的额上流了下来。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他亦漠然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下一慌,刚要上去替他包扎,他却已转身走出门外。
空荡荡的客厅里,钟声敲了十二下。
我突然从一个深沉的梦里醒了过来。转身看向窗外,列车正驶过一片广袤的水域。夜色飘摇。
☆、第三十章 点
2010年1月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应该是妇科检查和痔疮手术。比这还要尴尬的,当然是在做这两件事的时候遇见你认识的人。
那晚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之前三里屯的那件事。考虑到那个混蛋的潜在性伴侣范围很可能辐射了半个北京城,我决心去妇科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孰料刚刚拿着挂号单走到妇科门口,就跟堂姐迎面撞上了——当时她正带着她家那位小祖宗看皮肤门诊,那小子因为乱吃东西起了一身荨麻疹。
我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可能假装不认识她,毕竟我脸上那副墨镜几乎遮去了我半张脸。不过,这个打算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在我有时间那样做之前,她就已经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小曼,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一脸震惊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检查…”我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了一下周围的视线。堂姐脸上过分热忱的关切让我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依旧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忽然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是…有了吧?”
我心里一沉:“应该…不会吧。”
“你怎么也不小心一点啊?”她微蹙了下眉头责怪道。
我赧然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疑心她如何会知道那件事。
“你说你现在都跟人悔婚了,要是怀孕了多麻烦啊。”她又说道。我这才明白过来她方才在说什么,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我没有再跟她解释什么,因为比起被她认为我跟李伟上过床,还是ONS这种事更让我难以启齿。
那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一直在安慰我。她说你也不要太沮丧,都说否极泰来,等过了年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刚刚才发现她竟然连我辞职的事都知道了,有时我对她的情报能力还真是有些苦恼。
她安慰我的时候顺便也说起了自己的事。她说最近自己过的也不十分如意:她跟单位只剩了半年的合同,她老公又要去澳洲读联合培养博士。她说到这里时拍着我的手背说了句“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啊”,就好像我与她同病相怜一样。不过我马上便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跟她同病相怜,也好像有些理解她为什么要把那些话告诉我了。对有些人来说,他们深陷低谷时最需要的其实并非是他人的同情、怜悯甚至理解,他们需要的大概只是一个比他们还要不幸的人而已。惟其如此,他们才能在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中得到些许的宽慰和平衡。
好在那天我既没有怀孕,也没有染上不洁的东西,总算不至在她面前显得更加可怜。走出妇科门诊,我把诊断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快步走进电梯。
2010年2月
春节依旧在一种让我感到烦躁而煎熬的气氛中来临了。为了不让这个节日更加的难捱,我没有将辞职的事告诉爸妈,同时谎称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然这种可怜的伪装却并没有让我好过多少。因为我很快便发现,我那不明就里的父母似乎十分热衷于在亲戚朋友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两件事。他们说我在商务部工作——尽管我一遍一遍地跟他们解释我工作的单位只是一个隶属于商务部的研究院,并不是商务部,他们却还是假作没有理解地告诉别人他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