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江山-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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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消息是谢后养的四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年龄最大的怀卿已经出落得玉雪可爱,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抱一抱,如今是赵俨祗最大的骄傲;谢清的承明和婠儿长得一模一样,爱好也一模一样:欺负阿绥。赵俨祗也不恼,私下对谢清笑言“我欺负了他们的父亲,他们便欺负我的儿子,公平公平。”谢清说什么都不是,只好装作没听见。早产的阿绥在谢后的悉心照料下,身体好了许多,除了比同月份的孩子略瘦弱些,如今已经很少生病了。
南姬同谢清闹过不久,在有一次来看孩子时,说了没有两句话,就同谢后哭了起来。
“中宫,自从孩子养在您这,他回家就更少了。”南姬边哭边说,“他养的那个女人,很快就要登堂入室,鸠占鹊巢了!妾受点委屈倒是没什么,可是承明和婠儿可怎么办啊?”
谢后虽然不喜欢南姬,可看在兄长和孩子的面子上,还是好言安抚她:“阿兄哪有什么女人,他最近是真忙,嫂嫂别往心里去。我昨天去看他,他熬得眼睛都红了。”
南姬听了谢后的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中宫也说他熬得眼睛都红了,谁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说不准就是为了那个小狐狸精!”
谢后哭笑不得:“阿兄真的没在外面养什么女人……”
南姬依旧抽泣不止:“中宫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他不成?妾可是知道,他这个人最会偷摸干这种事了!”
谢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自然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他,可不代表别人不行。
南姬大哭:“妾可怎么办啊!嫁了个没本事的夫君,偏偏还不肯安分守己,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风流。万一他带人登堂入室,妾的承明和婠儿可怎么办啊!”
饶是谢后修养再好,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沉下脸来。她被南姬吵得头疼,冷眼看着南姬哭泣不休,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说道:“卿若是实在不信,大可去问上。上金口玉言,想来不至骗卿。”
谢后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而且说完后她就扔下南姬一个人,拂袖而去。
南姬被谢后呛了这一下,兀自愤愤不平。心想自己跟中宫哭什么,她自然要向着自家人;她又想了想谢后的话,竟然真的认为去找赵俨祇是个不错的主意。
谢清晡食吃着一半,就直接把箸掉在地上睡了过去,汤羹泼了一地。赵俨祇想把他抱到内殿去,却发现他一动谢清就难受得直皱眉。赵俨祇无法,只好就着谢清,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又叫王春把政务都挪到偏殿来办。
赵俨祇把大氅脱下来轻轻盖在谢清身上,又把自己的身体弄成一个适合让人窝着睡觉的姿势,心中无比满足。他想,谁说红袖添香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事,那一定是没尝过爱人在怀的滋味。
华灯初上。南姬走在空旷的承德殿里,心中难免惴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到皇帝理政的地方确认自己夫君下落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事情。但她却明白知道,她并不是为了爱谢清。
她不过是为了自己。她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叫嚣日日不休。
南姬甚至想,成过婚的女人便如何?康帝庄夫人也是再嫁,照样宠冠后宫。
赵俨祇听到殿外的哭声时,心中大为光火,谢清刚睡下一会工夫,万一被吵醒了怎么办?他想出言斥责,又怕吵了谢清,不得不忍气吞声。正在这时,王春急匆匆地小跑进来,低声禀报:“是谢夫人,非吵着要见陛下一面不可,说是要问夫君的下落。”
王春低着头不敢看睡在赵俨祇怀里的谢清,更加不敢看赵俨祇的表情,只是恭谨地等候吩咐。他以为赵俨祇会责问他承德殿重地怎么会容一个女人胡来,会叫他把人赶走,没想到赵俨祇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叫她进来。”
王春愕然地抬起头,对上的是赵俨祇意味不明的目光。
赵俨祇甫一听到这个消息时,满心都是恼怒。自己天下至尊,唯一心爱的人却不得不与人分享;偏偏自己爱若珍宝的人,别人还弃若敝履。如今,竟然还被人找上门来。赵俨祇觉得他这一生,包括小时候被父亲放养、前些时被赵世昌逼宫时,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心意不能公诸天下?为什么他连情敌都要偷偷记恨?怨怼催生的便是赵俨祇那个胡闹的决定——叫南姬进来。他知道,如果谢清醒着,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
☆、49
南姬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天子将身体折成一个不甚舒服的姿势,迁就着怀里熟睡的人,尽量让他没有一点不适;那人身上盖着赵俨祇的大氅,兀自好眠,好像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依稀是个男人。
南姬觉得自己一定是撞破了什么。她只扫了一眼就赶紧把眼睛转开了。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再低头;自己来的借口与真实目的全都抛到了脑后。如果有可能,南姬真想就这么落荒而逃。
“卿非要见朕做什么?”赵俨祇刻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以免吵到怀里熟睡的人;南姬却还是明白听到了其中挑衅的意味。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可就这一眼,却顿时让她脸色惨白起来。
那是她的夫君。尽管被宽大的黑袍遮的只剩了半张脸,那露出的半张脸还微微扭向赵俨祇的怀里,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的夫君,谢清。
尽管殿内灯光昏暗,南姬还是将赵俨祗眼中的占有欲看了个十成十。她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赵俨祗为了让怀里的人睡得舒服点,而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委屈求全的姿态。谢清微微蹙起眉头,无意识地把头往赵俨祗怀里拱了拱,赵俨祗赶忙把身体向后缩了缩,背部的曲线更加弯了些,以确保谢清一直枕在他腹部最柔软的地方。
这画面那么自然,仿佛他们天生便该如此,如此契合,就像此刻赵俨祗抱着谢清没留一丝缝隙,他们之间也容不下别人的一个手指。
南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多余过。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但天子问话又岂敢不答。南姬缓了多时,才强笑着开了口:“陛下体恤臣下,妾代夫君谢过。只是陛下如此未免折杀他了,您不如把他放下来吧。“
南姬发誓,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有别的意思,她真的只是没话找话地想讨好赵俨祗。可赵俨祗却从中听出了恶意的讥讽和与他抢夺丈夫的意思。
“卿多虑了。朕与怀芳从小就是这么相处的,不需要别人插手。”赵俨祗理直气壮地把他们小时候的情分拿出来炫耀,完全没有帝王风度,简直像只护食的猛禽,“把他放下?你难道要他睡在地上吗?”
南姬完全不理解一向温和的天子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她觉得赵俨祗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
赵俨祗看南姬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完全没胆子从自己手里抢人,这令他有种奇特的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示威完了,自然就不希望南姬打扰他了,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卿退下吧。”
南姬闻言如梦方醒,自己的腿好像终于找回了知觉,跌跌撞撞冲了出去。赵俨祗在她身后低声警告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谢清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他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好像十分舍不得醒来的样子,赵俨祗看着他迷糊的样子心里爱极,柔声说道:“累就再睡一下。”
谢清觉得他睡了几个时辰头更疼了。想想还有许多事务没有处理,谢清只好硬着头皮从赵俨祗怀里挣了出来,声音嘶哑地说道:“臣怎么睡过去了?事情又做不完了。”
赵俨祗不满地说:“事情哪有做的完的?倒是你,再这么不管不顾地拼命,下次纪神医给你把脉时,你猜会怎么着?”
提到纪成初,谢清也有点犯怵。他小声对赵俨祗嘟囔道:“臣又没有病,做什么一直麻烦成初。”
大概是刚刚做了亏心事的缘故,赵俨祗这回格外好说话。他搂了一下谢清,愉悦地说道:“那好,你好好养身体,我就不叫成初给你开那些苦药汤喝。”
两人调笑了一会,谢清随手拿过几案上的一盏冷茶作势就要灌下去,被赵俨祗劈手夺了下来。
“你可叫我省点心吧,你上回喝了这个难受成什么样子都忘了吧?”赵俨祗无奈地说,“你要喝水不会叫人来倒新的?”
谢清笑笑不说话,心里却熨帖的很。他想,如果阿南有赵俨祗一半……谢清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拿上和自己的妻子比呢?
赵俨祗撒娇地贴了过去:“怀芳,肩膀麻了,你帮我揉揉吧。”
谢清伺候人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下手没轻没重,就是这样,赵俨祗还是乐得眉开眼笑,甘之如饴。
赵俨祗一边从谢清蹩脚的按摩手法中享受着显然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出的温存,一边含含糊糊地念叨:“钱都筹得差不多了,你说叫谁去一趟呢?恩,怀芳,往这边点。”
赈灾这种事,理论上来讲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一趟下来能把人累得半死。但若是官员存了私心,那便又不同了。尤其这种大灾,涉及的款项巨大,稍微搜刮搜刮就能捞不少油水。
谢清皱皱眉:“先是日食,又是大火,这回黄河水灾要是处理不好,就更麻烦了。上,臣亲自去一趟吧。”
赵俨祗也觉得谢清是最好的人选,毕竟撇开谢清耿直能干不提,这事要是做得好了,于他的声名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可这差事也实在太辛苦了些,风里来雨里去,还得跟一众各有各的难缠的地方官吏扯皮,劳神费力,赵俨祗实在舍不得。
谢清见赵俨祗不说话,也没多劝说。他不放心是一回事,而试图左右天子的决定却是另一回事。谢清知道,纵使天子存着私心,最终也会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果然,赵俨祗沉吟半晌,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你便辛苦一趟。可是你得带上辛绾;上回那四个厨子我还留着,你去得时间短,带两个就得了;你身体不好,我不放心,得叫成初跟着你。”
谢清含笑道诺。
“不能因为我不看着你就不好好吃药。”
“诺。”
“除了奏疏,你得额外写私信给我。”
“诺。”
“要是有人请你去伎馆,你绝对不能去;有人送你美人你也不能要。”
“……诺。”
“怀芳,阿清……”
“恩?”
赵俨祇慢慢靠了过去:“你这一走少说月余。怀芳,你今天就给我留个念想吧。”
谢清蓦地手足无措起来。
那一夜赵俨祇终究没有做到最后。尽管谢清从开始时的僵硬到最后软成一汪春水摊在了赵俨祇怀里,尽管赵俨祇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他依然拼命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到最后。
“你好好睡一觉,路上有的累的。”赵俨祇声音都压抑不住地颤抖着。他吻了吻谢清的额发,“我出去一下。”
赵俨祇的身上烫得不像样子,谢清忧虑地摸了摸他的胳膊,问道:“阿元,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赵俨祇如同触电般迅速甩开手臂,哑声低吼:“你别来撩拨我!”仿佛谢清是什么洪水猛兽般,赵俨祇说完这话便大步奔出了殿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谢清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温情。
第二天赵俨祇强迫谢清歇了一整天。而谢清也是真的累了,骤然没了杂务缠身,他这一天除了被赵俨祇叫起来吃饭,几乎都在昏睡。
救灾如救火,谢清歇了一天后便马不停蹄地启程赶往灾区。长安艳阳高照,走着走着就变成了阴雨绵绵。他们越走雨下得越大,到临近平原县时,大雨倾盆几乎浇得他们看不清路。饶是谢清坐在车里,都感觉四周的阴冷潮湿不断侵袭而来。
谢清基本是身体没养好,就开始操劳,因此没等到平原县,他就病倒了。由此可见,赵俨祇让纪成初跟着他,实在是太明智了。
谢清病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并且连日大雨,别说生火,连根干柴都捡不着。一行人顿时陷入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境地。
前去探路的探马一去不回,这会大概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山沟里去了。向前走,不知多久才能到驿站。那雨叫风一吹,打在人脸上生疼;更要命的是前方瓢泼大雨密密交织成了一道帘子,一丈开外便已经看不清楚路了,就是走也不知道走到哪去。可如果不走,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把谢清留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催命。
纪成初气得直跳脚。谢清病得人事不知,这伙人简直连个能拿主意的都没有。纪神医本着人命关天谢清死了谁都没好果子吃的原则,咬牙下令:“走!”
不幸的是,一行人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人听他的。辛绾已经快要哭了,回回天子让自己照看谢清,结果回回谢公子都能闹出大事。正在这紧要关头,探路的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一个非常可喜的消息:前方虽然没有驿馆,但是零散有几户农家。虽然没法收留所有人,但好歹也是个落脚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要说:
☆、50
辛绾见着农户时又哭了一回,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她顾不上风骤雨急,连蓑衣都没顾上穿就跑下车,拍开最近的一家农户的门,对前来开门的老者哭求道:“长者救救我家公子吧!”
天黑得如同末日,门外站着百十名汉子尽数默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被雨浇得楚楚可怜的女子对他哭喊着求他救救她家公子。老人觉得,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简直想直接把门关上。
所以在他被辛绾哭得受不了时,才勉强收留了她和谢清,别人一概没被获准进院,连纪成初都是磨破了嘴皮一再强调自己是医者,老人才勉强允许他进屋。
农舍虽然简陋了些,但好歹能生火熬药,能让谢清睡上干燥的炕。爱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实在容不得人有挑剔的余地。更何况对于在大雨里待了不知多少时候的他们来说,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纪成初给谢清灌了汤药,又叫辛绾拿着已经烘干了的狼皮褥子给他捂着发了汗。如此折腾了一通,晚些时候谢清终于醒了过来。
纪成初见他可算醒了,赶紧让辛绾给他灌了碗热腾腾的粥,又按着他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谢清就想启程,硬说自己病好了。纪成初看着他走两步就得歇会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谢长史,外头这么大的雨,再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不知要走到哪去了。你万一再病到路上——哦,不对,你肯定得病到路上——可怎么是好?您可给我少添点麻烦吧!”
谢清想了半天,发现竟然无从反驳,只好气闷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这里离平原县大概也不远了。谢清既然走不了,索性就去跟收留他的老者聊起天来。
老者姓虞,妻子早亡,与独子一同居住在这里,平时主要靠儿子打猎生活。不过谢清跟老人聊了几句,觉得这位长者的谈吐举止实在不像个山野村夫。但是人家不愿多说,谢清也就没有多问。
说了还没几句,门外便传来一阵骚动。辛绾跑进来对谢清急道:“公子,你快去看看吧,外面打起来了。”
门外一个年轻人,同几名侍卫激斗正酣。赵俨祗给谢清带的侍卫皆是精锐,这年轻人却能以一敌三,而丝毫不落下风。青年站在三棵树间,忽左忽右,别人竟轻易不能近他的身。谢清挑眉,他博览群书,所学极杂,那青年和三棵树之间依稀有某种古时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