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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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不想再在犹豫不决间错过什么，但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个时候，这个状态下，我也不可能给你任何回应。”
“我懂。”
“程原，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我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冷血。”
“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否定的。”
“其实你不是那么想的是不是？”林开颜的手慢慢向旁边抬了抬，落在程原的手背上，冰凉的手心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温度：“你总说羡慕我的洒脱和清醒，可你也明白洒脱和清醒的本质是什么对不对？是的，是无情。以前，我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冷漠、自私的人，爱一个人，我就付出我所有的能量和感情去争取，去坚持，去设想未来。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因为‘放弃’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爱情从来不是我的全部，从来都不是，也从来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放弃何小军之后，我几乎没有感到太明显的不适和失落，家人，朋友，我的学生们，我的事业，还有你，这些完全可以把我的人生填得满满的。那么从前的五年，我对何小军的感情，付出，迁就，宽容，又都算什么呢？对我来说，那些太无足轻重了。程原，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一个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地方呢？其实在我看来，我更希望做你这样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完全失去理智和判断，轰轰烈烈，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笑，身不由己，分不清对错，不能自拔。”
程原安静地听着林开颜的话，在她小小而冰凉的手掌下，他的手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没想到，林开颜把一切都看得这么明白。这个比他小六岁的、一脸单纯简单、很容易被人轻视的女孩儿，她的内心，竟然是如此的通透、勇敢、清明，让他敬佩，也让他错愕，他爱她，哪怕她真的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也爱她，只是这爱，却越发的卑微，自惭形愧。
“可是我做不到。”顿了顿，林开颜轻轻地、似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去全身心地爱，我的理智总是会不时地把我抽离出来，逼着我思考，逼着我衡量利弊，逼着我做出最自保最正确的选择。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对不起，程原。”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同时，两行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
“没关系。”程原轻轻地反手，将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温厚的掌心，手腕用力，将她发抖的身体揽入怀中，她的头发撩得他脖颈间软软痒痒的，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背上：“傻瓜，那些所谓的冷漠和无情，都是我爱你的原因。只要你告诉我，你的抱歉不是拒绝。”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请求的味道。
“嗯，是的。”林开颜的耳朵贴在程原的胸口，他匍匐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让她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让她感到安全、放心，是的，程原是懂得她的，他们之间的默契，是与生俱来的，她说了那么多模棱两可的话，只是因为，她不想拒绝，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她不愿意总是活得那么清楚，为什么她总是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为什么她就不能被感情拉着走一次，“我没有拒绝你，程原，我骗不了我自己。但是，请你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
“我会的，事实上，我也需要很多时间，去解决自己身后的麻烦。”程原讪讪地笑起来：“我也很抱歉，希望今天晚上的告白，没有让你觉得我很轻浮，也不会给你困扰。更希望，你不要再劝我回头了，你明白的，我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好。不过，如果哪一天，我觉得你回到苏曼身边才是最正确的，我还是会劝你，没有办法，我拿自己没办法。”
“傻瓜。我会想办法尽快快刀斩乱麻，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
“嗯，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车子缓缓地停靠在林开颜的宿舍楼下，程原犹豫了良久，突然抓住了林开颜的手，他的掌心滚烫，眼中也燃烧着灼热：“今晚别回去了好吗？”
林开颜失神地看着程原，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渴望，天啊，这个男人，他是真的爱她，他的爱，浓烈得让她发慌：“程原……”
“我知道，我明白。”程原热切地说：“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被理智拉着走呢？”他靠近她，想要吻她的脸颊。
“不。”林开颜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躲开了程原，回避了程原的目光：“不，程原。在你彻底离开苏曼之前，我不会答应你任何请求，也不会做任何决定。”
“林开颜……”
“你不是说爱我的无情和自私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请你放手，让我上楼去。”
“……”程原的热情慢慢地冷却下来，他到底在做什么呢？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要勉强她？无限懊恼地松开了林开颜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再见。”林开颜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宿舍楼的楼道里。
程原握紧了拳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覆满了湿漉漉的汗水。被拒绝的沮丧，让他难堪，而从林开颜眼中同样看到的克制和犹豫，又让他像个初恋的少年一样雀跃不已。
她也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他们相爱了，爱得几近疯狂。只是，他们彼此，都还有很长一段的心路要跋涉、现实要冲破。
但是这种矛盾和停滞，却让他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动力和斗志，希望，未来，憧憬，一切都变成了新的一页，让人迫不及待地要勇敢去追，去赶，去索取！
谢谢你，林开颜！
他真想放声吼叫一通，来冲散心中折磨人的矛盾感情。
程原的车子在安静而昏暗的校园，渐渐开远。
宿舍楼下不远处，晾衣杆上的一张床单被风掀动，床单后，露出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何小军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不经意地掠过那张印着学号的S大统一床单，触电般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过去的若干年里，在他和林开颜过着同居生活的日子里，他们年轻而寂寞的身体，就在这样的传单上滚动缠绵，无法分开。
那是属于回忆的东西，那是属于青春时光的痕迹，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
程原的车子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何小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竟然……竟然是苏曼的先生，他看到了林开颜和程原的先生在车里的亲昵动作。
他们……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是那个斯文男？
为什么……
可是，这不是重点不是吗？他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晚上，等来的是林开颜和一个男人回来，在车里亲昵，而那个男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了新的对象，经济能力，背景，各方面条件都远远优越于他的男人。离开他，她可以拥有更快乐更像她自己的生活，离开他，她也可以找到更优秀更出色的男人。何小军啊，悲哀的何小军，你已经失去了挽回她的资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看看你自己，狼狈，落魄，贫穷，寂寞，你凭什么等她？凭什么还对她怀有期待？你还能给她什么？
何小军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好冷，这座城市越来越冷了，冷得让他止不住地颤栗，可也不过是不足一年的光景，生活天翻地覆，他仿佛还记得发生在盛夏炎炎时的美好画面，那时，他和林开颜还甜蜜地厮守在一起，有一段让人羡慕的婚姻，彼此拥有自己值得奋斗的事业，他们可以为了房子而拼搏，为了能够养活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而努力奋斗。像所有生活在这座巨大城市里的芸芸众生一样，虽然辛苦，却幸福而充满力量。
而似乎是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是的，美好的一切，都结束了。是他亲手毁了那一切，亲手……剩下的，只有痛苦和无止境的悔恨。她没有错，她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而他，也应该尽尝背叛的苦果，再也不奢望了。
他静静地离开了校园，离开了这只有他一个人念念不忘的、越美好越凄凉的过去。
两天后，程原正式向苏曼发出了离婚诉讼。
他不再害怕将一切都扯破带来的流言蜚语了，他也不再担心残忍的撕开疮疤会给当事者带来的伤害和影响了。错误的爱情和错误的付出，已经让他吃够了苦头，他不会再任由自己像个无助的少年一样在已经行将就木的爱情泥沼里挣扎了。
接到法院通知的苏曼，一夜间生出了两根白头发，她对着镜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因为憔悴而显得分外苍老的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美丽都无影无踪了，镜子里那个苍老而扭曲的人，真的是苏曼吗？
“不会的，不会的！”苏曼对律师发疯地喊叫：“我还有希望的，对不对？”
“恐怕……”律师面有难色，语气间毫不掩饰对苏曼的抱怨和不满：“程太太，程先生已经向法庭提交了你婚外情的录像和照片，证据确凿，为何以前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这些，你……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火坑……”
“是的，程先生之前要求协议离婚，将房子给你，并且给予你充足的经济补偿，如果我们答应的话，那么他才是婚姻破裂的主动方，你不仅留有颜面，还能拿到足够的资产，甚至我还有可能为你争取更多。可是你对我隐瞒了真实原因，我还费尽心力地想要帮你挽回婚姻。可是现在……”
“现在……”
“现在，程先生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他的证据，足以将你净身出户、扫地出门，你还要背上不忠的恶名，这传出去，对我的职业生涯也会有非常糟糕的影响，唉！”律师越说越窝火：“好在现在程先生只希望能尽快结束婚姻关系，并没有要你付出什么经济赔偿。程太太，你的事情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好意思，请你另请高明吧。最后，我礼貌性地提醒你，如果你不想一切更糟，就尽快签字吧，别再有什么希望节外生枝了。我的律师费用，烦请你尽快结算清楚打到我的户头，谢谢，抱歉，再见。”
律师郁闷而沮丧地告辞。
苏曼彻底瘫软在地上。
可是，程原，他怎么会一夜间就变了嘴脸，之前，他提出的离婚条件，分明代表着他还不忍心将她往绝路里逼，他甚至愿意代替她承受责任，他还愿意给她留有尊严，他的一切行为，都还让苏曼不足以心死，让她相信，只要她耐心守候，向他忏悔，经常出现在他身边。让他想起从前的那些缠绵的、眷恋的回忆，他一定会心软的。
他会收回离婚的念头的，并且时间再久一些，他也会淡忘她的不忠和背叛。是的，程原是那样温柔而谦和的男人，她不相信他会对自己那么的狠心和绝情。
可是现在，程原把她最后的希望之路也断了。他要放手一搏了，他手中竟然有录像，有照片，是谁拍的，又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她完全都不知道？
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温柔的男人，突然卸下了缠绵多情的面纱，露出的，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而让人恐惧的面孔。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苏曼的手，无意间触翻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品，那是她连日来因为无法睡眠而服用的处方药片，苏曼双手颤抖地扭开药瓶，将小小的药片倒在掌心。
如果程原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得到的一切都将被清零，那么她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苏曼咬着牙，将药片全部吞进胃里。
天旋地转间，苏曼看见手机在茶几上嗡嗡振动。
是程原吗？
是程原吗？
他后悔了吗？他是不是决定撤销诉讼，一定是这样，他是念及旧情的，他不会对自己那么残忍的，一定是……心头止不住地又燃气了希望的火种……
苏曼的嘴角漾起诡异的笑容，她几乎无法行走，慢慢挪到茶几边，接起电话：“原，是你吗？你后悔了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我就知道……”
话筒那头的男声听起来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苏曼强打起精神，舌头几乎僵硬得像石块一样沉重而难以控制：“原，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吃了……吃了好多药……还是睡不着，我的头好痛……好痛……”
手机无声地掉在绵软厚重的地毯上，苏曼的身体也软绵绵地倒下。
再度睁开眼睛，整个世界是一片无暇的纯净洁白，若不是鼻息间强烈而让人作呕的消毒水的味道，苏曼会相信自己已经到了没有痛苦和抛弃的天堂。
“小曼，小曼！”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苏曼慢慢地转过头，她美丽却带着惨淡黑眼圈的眸子，从几乎不能聚焦，渐渐睁圆，直到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光，她几乎使出全身的力量，对着那个心痛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叫道：“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不是程原！为什么会是你！你走！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你，你马上消失！滚！滚！滚！”
是的，为什么会是何小军！
为什么不是程原？
何小军，何小军！如果说现在苏曼最害怕的事情是失去程原，那么，何小军就是让她又厌恶而永远都不想再见的魔鬼！
是他，是他毁了她一切的幸福和美好，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背叛程原，她现在是幸福而万千宠爱的程太太，说不定，也已经有了和程原爱的结晶，她将会有富贵荣华的一生，就像她从小梦想的那样。
都是何小军，他把她从幸福而高高的位置上拉了下来，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他竟然连她想要彻底堕入地狱的决定都要来阻拦！他难道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肯罢休吗？
“来人啊，医生！护士！来人啊，让他走，让他滚蛋，让他从我眼前消失，不要让我再看到他，他是魔鬼，他是魔鬼！”苏曼发疯一般地吼叫，声嘶力竭，面目狰狞。
何小军被苏曼骇人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苏曼甚至一把撤掉了自己手腕上的静脉注射器。她就那样蓬头垢面地光着脚从病床上跳下来，不断往墙角缩，她看着他的那种目光，充满了怨恨，憎恶，恐惧，恶毒得让何小军几乎快要晕厥。
苏曼的动作和叫声很快引来的一群医生和护士，在护士的窃窃私语和医生毫不客气的目光下，何小军像个丧家犬一样狼狈地逃出了病房，是的，是逃出，因为太过失魂落魄，他甚至还在走廊摔了一跤，膝盖一阵剧痛，让他几乎呻吟出声。
何小军就那样难堪地在走廊里跪了很久，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双腿终于又有了知觉，能够站立，才撑着墙壁，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医院。
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淹没在这座人流拥挤的城市里，不知道去了何处。
而医院的病房内，苏曼依然死死地蜷缩在角落里，几个小护士一起用力也无法把她拉出来，她像中了邪一样，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到：“他是魔鬼，他是魔鬼，他要杀了我，救命，救命，程原，程原……”含糊不清的几个辞藻，在她嘴里不停地重复。
何小军，魔鬼。
程原，救命。
最后，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渐渐失去意识的苏曼，终于被小护士们抬到了病床上。
医生皱着眉头问：“刚才送病人来的那个家属呢？”
小护士们忙乱地找了一圈，纷纷摇头。
“通知家属，病人要转入精神科。”
……
chap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