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满园-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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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市一院,杨雪忍不住一拳打在医院门口的法国梧桐上,他心中憋了太多的火,他太需要发泄,他恨不得找个人狠狠的打一场,白天的乱战,天知道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可是,他只有忍。
那怕最简单的牢骚,他都没有人可以发。
夜幕中的苍穹,深邃而浩瀚,杨雪深深的怀疑,人心,真的能如这天空般宽广吗?
黄新照站在杨雪身后,虽然杨雪没有和他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杨雪的心备受煎熬,当工作与责任对立之时,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恢复了他年轻的本色,因为,他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杨雪,找个地方喝一杯?”黄新照能为杨雪做的,只有这些,他在尽他自己努力。
“算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杨雪缓缓的说道,从杨雪那渐渐冷却的面容之中,黄新照看到了深深的疲倦。这个在小黄庄乡永不知累的年轻人,终于累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直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的逼近杨雪。
次日上午上班伊始,杨雪便接到丽景市委的通知,何南城紧急召见杨雪与苗玉田。
如此紧急的召见两个,尚属于第一次,接到通知后,杨雪与苗玉田不敢怠慢,于第一时间赶到丽景市委,在何南城那古色古香的办公室中,杨雪看到了两位大佬,何南城与李耀宗。
李耀宗面色凝重,何南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两人进入之时,何南城头都没有扭。
“坐吧!”李耀宗没有客套,点了点身前的沙发,但面上的凝重,丝毫未减。
杨雪这才看到,李耀宗手里的烟,都已经燃一半了,依然没有弹去烟灰,烟灰缸里,还有几只刚刚熄灭的烟,显然李耀宗先他们一步进入了书记办公室,想到李耀宗与何南城的不合,看来这次谈话,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何书记,我先谈几句?”李耀宗向何南城问着,得到何南城肯定的回答后,李耀宗正容说道:“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情想了解一下,昨天秀水镇的村民上访是怎么回事?”
杨雪与苗玉田对望一眼,苗玉田诧然道:“李市长,这件事怎么传您耳朵里了?”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下情况!”李耀宗不耐烦的说道,“如实汇报。”
“李市长,这件事是杨区长处理的,有他汇报吧!”苗玉田将头转向杨雪,“杨区长,你把情况说一下,我来补充!”
杨雪不是傻子,他明白苗玉田这是在推脱责任,但杨雪自问此事做的问心无愧,而且,他也不屑于学苗玉田,“何书记,李市长,昨天我去秀水河边视察工作之时,得到办公室主任林梦达同志的通知,苗书记让我回去处理秀水镇村民上访之事,结果我刚回到帝京大酒店,秀水镇村民就把我的车团团围住,同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被迫自卫,打伤了几个人……”
“你为什么要动手?”何南城陡的转过身来,打断了杨雪的话,眼神逼视着杨雪,“你是区长,怎么能和上访的群众动手?你把自己的身份置于何地?”
“当时情况紧急……”
“有多紧急?”何南城再次打断了杨雪的解释,“杨雪同志,我再次提醒你,你是新区的区长,你的责任,是冷静的处理突发事件,而不是不负责任的将事态扩大!”
何南城说至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办公室时,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李耀宗昂首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苗玉田低头吸着烟,仿佛事不关己。
“何书记,当时的情况确实紧急,我虽然动手了,可是我是自保,我认为当时的情形,我站在那里一味的挨打,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那些村民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杨雪并不退让,针锋相对,何南城面色愈发的凝重,啪的一声,将一份报纸丢在杨雪面前,“但是,你的行为,已经给新区,给丽景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你看看,这是江海日报转载网上的信息,你与秀水镇村民动手的图片,已经在全国出名了!”
“什么?”杨雪接过何南城丢过来的江海日报,上面的标题是:绝望村民无奈下跪区长一怒动手伤人,上面有两幅插图,一幅是村民集体下跪,一副是杨雪动手打人的一幕,两张照片都拍的相当清晰,特别是杨雪打人的那张,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杨雪是在盛怒之下出手。或许是考虑到影响不好,这则新闻,并没有放在显眼的位置,然而,相信每个关注江海日报的人,都会看到这则新闻。
李耀宗望着杨雪补充道:“杨雪同志,如果没有村民下跪,你动手自保无可厚非,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一幕,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都会误会我们是在以权伤人,这件事,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各大媒体都争相转载,所以,中纪委已经责成江海省成立专案小组,就此事展开调查,杨雪同志,你一次不冷静的行为,给丽景市工作造成了多大的被动!”
杨雪站起身,“何书记,李市长,在与村民争斗这件事上,我确实不冷静,这点我检讨,但有一点我不得不解释,村民下跪这件事,发生在我回来之前,我并不清楚!”
“你不清楚?”何南城眉毛一扬,“当时难道没有人向你汇报?”
“没有,我刚到帝京大酒店门前,就被村民围了起来!”
李耀宗面色平静如水,“何书记,我觉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再去追究什么!”
“不追究,如何来解决?”何南城眼神扫过李耀宗,落在苗玉田身上,“玉田,你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杨区长说的是实情,当时我没有在帝京酒店,得到办公室的通知之后,就让办公室主任林梦达通知杨区长去处理,我原来以为,秀水镇上访的村民还是以陈新九为主,杨区长和陈新九是熟人,好说话,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两位领导,在这件事上,我是有责任的,我检讨!”
“你确实应该检讨!”李耀宗哼了一声,“玉田同志,你知不知道村民下跪?”
“不知道,当时没有人向我汇报!”苗玉田冷静的说道,“村民下跪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好吧,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好好反思一下,近期市里会出台一份处理意见,不管涉及到你们俩谁,都不要有意见,这是为了保护你们,不然,江海省的处理会更重!”何南城沉吟片刻,方才对两人说道。
杨雪与苗玉田离开,自始至终,苗玉田没有提及一句无人报警的话。杨雪不提,是因为他的立场,他不能在上司面前告下属的状,苗玉田不提,又是为了什么?
杨雪心里很清楚,苗玉田没有替他开脱的义务,苗玉田更不会为了保护杨雪,将火引到他自己身上。
第0218章危机乍现(二)
目送着两人离开,何南城面色缓和下来,“李市长,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快速处理,尽量缩小影响!”
李耀宗的话干脆利落,何南城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都是标准的政客,同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应对过多少起,事情发生之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如何去处理,而且,两人的处理意见与方法完全一致。
三言两语之间,别人的命运,便被他们所决定。
杨雪与苗玉田不对路,两人各坐各的车回到帝京大酒店,苗玉田的车在楼正前方停下,而杨雪的车则绕到停车场,杨雪下车步行回到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门,谢梦华便自内室出来,表情有些紧张,“杨雪,出什么事了?我爸让你给他回个电话,好像还挺急的!”
“哦!”杨雪答应着,拨通了谢明阳的手机,他已经知道,谢明阳找他何事。
果然,电话一通,谢明阳便说道:“秀水镇的上访群众是怎么回事?你把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面对谢明阳,杨雪自然毫无隐瞒,谢明阳听杨雪全部说完之后,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好,我知道了!”
“事情很严重吗?”杨雪还是问了一句,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被吊着不知结果也挺难受。
“有些棘手!你确实有些冲动!”谢明阳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即使暂时沉寂一段也没什么!”
沉寂?杨雪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照谢明阳所说,自己受处理是不可避免,而且,可能是革职的处理!
谢梦华盯着杨雪,从那紧缩的眉宇之间,她仿佛看到了累,从她认识杨雪开始,她好像就没有看到过杨雪疲倦,她想帮助杨雪,可是官场之事,她有心无力。
幸好,还有她的父亲。她相信父亲会帮助杨雪的。
平时无比忙碌的电话,上午只响了三次,谢明阳,薛明风,柳若枫,只有这三个人安慰杨雪,反而,平时那些喜欢有事没事联系杨雪的人,似乎嗅到了什么,再无一人给杨雪打电话。
一个上午,安静的让杨雪有些不太适应。
初夏已经到来,天气不合时宜的炎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沉,似乎要下雨了,急风骤然吹打着窗帘,望着密布的乌云,杨雪忽然想到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丽景市的处理意见,果然赶在江海省调查组到来之前出台,处理意见上说到,杨雪作为新区区长,未能尽到区长之责任,漠视秀水镇村民下跪,同时,动手殴打秀水镇村民,处理结果是,停职反省,并作出深刻检讨,在全市范围内通报批评。
处理意见一经出台,立刻在新区引起了轩然大波,新区的干部议论纷纷,他们一直都认为,年轻的杨雪能够上位,说明杨雪身后的背景异常强大,可是这一次,居然一次小小的事件,就把杨雪给处理了。
苗玉田看着处理意见,嘴角泛出了一丝笑容,这样的结果,是他在进入何南城办公室时就已经猜到的,新区建设正在紧要关头,丽景市不可能一下子处理两位主要领导,杨雪既然有动手的事实,那么,为了缩小影响,所有的黑锅,只能有杨雪一个人背了。
当然,苗玉田知道,杨雪不可能一直沉寂,杨雪的黑锅,也不可能白背,丽景市委,会给倒霉的杨雪一些补偿,补偿到底有多大,这就看杨雪的背景大小了。
谢梦华愤愤不平,丽景市新区的处理太不负责任了!她当时在现场,她很清楚杨雪那不过是自卫,那么多人将杨雪围起来,如果杨雪不会武功,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事后杨雪救那个受伤的孩子,看在那场纷乱中受伤的人们,杨雪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
即便如此,丽景市委还是给了杨雪处分,虽然这个处分不算太重,但毕竟是处分,以谢梦华之骄傲,又怎么能容忍给人给杨雪造成的瑕疵狎?
杨雪浑不在意,从谢明阳的电话中,他就已经猜到了处理的结果,他问心无愧,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的承受一切,那怕是批评,是处理。
只是,终日忙碌的机器停滞下来,热闹异常的办公室骤然变得门可罗雀,杨雪却有些不适应了,幸亏身边有谢梦华的陪伴,不过,这也给杨雪造成了一些麻烦,看到美丽性感的杨兰,特别是知道两人青梅竹马,谢梦华敌意倍增。
杨兰视若无睹,她全然没有因为杨雪停职而轻视杨雪,打扫卫生,倒水,能为杨雪做的她一样不少,她心甘情愿,那怕林梦达暗示她,杨雪已经停职,她不需要为杨雪再做什么。
在帝京大酒店又住了几天,杨雪终于有了一丝不适,新区的干部已经开始对他视若无睹,因为按照惯例,停职反省的干部不可能再回到原岗位,他们相信,杨雪也不合金上,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必再对杨雪虚以伪蛇。
原本恭恭敬敬的属下,如今陌生人一般,杨雪当然也不会上赶着与属下说话,他虽然停职了,但是他两年时间养成的领导气质还在,骨子里,他依然是处级干部,杨雪不适的原因,正是因此。
杨雪在丽景没有房子,谢梦华便提议,住到自己的别墅里去,那里环境清幽,风景优美,正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而且,也方便两人共度二人世界。
与杨雪来时新区干部热烈欢迎不同,杨雪离开时只有黄新照开车送他,林梦达路过杨雪身边时,甚至都没有看杨雪一眼,世态炎凉,人走茶凉在官场之上再正常不过,杨雪也不在意,上车之时,杨兰追了上来,“杨雪,你真的要走?”
“我还会回来的!”看着杨兰秀美的双眸之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杨雪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终生不见,哭什么?”
“谁哭了?”杨兰咬着嘴唇,“你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杨雪坚定的回答。
第0219章危机乍现(三)
杨雪的离开,证实了新区机关干部的猜测,从杨兰口中,杨雪得知了新区流言四起,人还未走,茶已先凉,众口一致的指责。
杨兰告诉杨雪,由副市长贺平带队的丽景市调查组已经进驻新区,她担心这样下去,调查结果会对杨雪造成致命的影响。
杨雪对杨兰表示感谢,却对杨兰的担心不置可否,他早已清楚,调查不过是个形式,真正起关键作用的,还是丽景市两位大佬的态度。
不过,杨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薛明风告诉他,他去面见两位领导时,被拒绝了。
这个拒绝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是耐人寻味。
然而,调查组结论还未出来,网络的威力便显现了出来,杨雪打人和村民下跪的两张图片被无数个网站,无数个论坛转载,如果说杨雪打人还可以看做自卫的话,那么,村民下跪的图片却是致命的,记者显然深通哗众取宠之道,刻意将两张图片放在一起,给了不明真相的人以足够的联想空间。
于是,杨雪的背景被人挖了出来,京华大学高材生,经济学和法律双硕士,江海省公务员,二十岁任乡党委书记,二十二岁任丽景市新区区长,无论从那一方面讲,这都是一个牛叉的不能再牛叉的履历,杨雪的年龄,被无限放大,因为这足以说明杨雪的背景之强大。
反而,杨雪在小黄庄乡所做之事,在新区所做之事,没有任何人去调查,去理会。
一时之间,杨雪成为了网上风靡一时的人物,当然,是反面人物。
网民的责难铺天盖地的向杨雪涌了过来,舆论众口一致的指责杨雪,毫无同情心,而且暴力打人,典型的官僚主义,杨雪虽然深居简出,还是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巨大。
受到压力的,不仅仅是杨雪。
丽景市委在第一时间,向媒体宣布了对杨雪的处理,停职查看,接受调查,应该说,丽景市委在这件事的应对上,还是积极的,然而,网络并未罢休,他们还要看最终的结果。
李耀宗与何南城几乎将这件事当做一次政治危机来对待,他们起初低估了网络的力量,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打了个措手不及,成名的,不仅仅是杨雪,还有新区,丽景。
李耀宗与何南城当然不像这样处于峰头浪尖,舆论的压力,也不是他们能承受起的,两个人同时向调查组发出指示,两天之内将情况调查清楚。
其实,事实摆在眼前,尽管新区干部大多落井下石,但这不影响贺平弄清真相,杨雪是冤枉的,村民下跪之时,杨雪并未在场,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杨雪被村民围攻,杨雪被迫自保。
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当面对全国媒体与网民众口一词的指责时,这个结论,能服众吗?贺平心中打了问号,他不得不考虑,近几年来,许多政府官员的丑闻在网上被曝光之后,官员的形象在人民群中心目中大大下降,而对这些官员的处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先拖后凉,等舆论过了之后,不了了之。
这一次的风波,比起以往网上发生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杨雪的形象,已经被人们直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