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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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又冷笑一声,看着她点灯道:“竟然自大如此,就不怕我一刀给你捅一个透明窟窿么?”
芝瑶吹灭火折,笑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刀?”
高晟看着她单纯的笑容。在烛光之下,她脸庞笼罩上一层黄色的柔和的光彩,在轮廓的边缘荧荧地一闪,高晟看了格外碍眼。她现在的笑,和当时又融为了一体,一想到这里,高晟心中似乎有一把火“呼”地直窜到脑袋顶上,顶得他头皮一阵发痒,咬着牙关想:“古人说怒发冲冠,诚不我欺!”
芝瑶见他怒目相视,倒并不害怕,打了个手势请他坐。高晟哪里是来坐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手扣住芝瑶手腕,另一手就要掐紧她脖颈,芝瑶却咯咯笑出了声:“哎哟,这位郎君莫不是寻仇走错了门?”
高晟不由自主“哼”了声道:“你怎知就不是找你寻仇的?”
芝瑶见他手劲小了,轻轻挣扎一下,高晟要往她颈间钳制的那只手就改了道,环抱她身体,紧扣在她后腰的衣带结扣处。她忍不住又是一乐:“因为我可不害人。”
高晟冷笑道:“不害人?你难道还少强抢了良家待字郎君?被你抢的男孩子家破人亡,丢了清白……”
芝瑶却笑着抬起有空的手儿来,高晟耳边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当之声,是她的玉镯碰了她自己颈前的金环。高晟一愣,额头温热的触感,让他知道她将手背搭在那里。看她时,只见笑靥如花,嘴也合不拢,露出一口整齐洁白如编贝般的牙齿来。
芝瑶笑道:“你没生病吧?谁家破人亡啦?他们成了我的人,又要什么清白?”
没等高晟再说什么,芝瑶双眼紧盯着他的眼珠,嘴角依然是翘着的,咬着下唇,手肘一抬,半握粉拳,将食指尖点在高晟眉头,似乎要用力地捣他一下。高晟唯一皱眉,那指尖抬得高,落得轻,只是在他额头轻柔地点了一点,随即按住了,顺着他直挺的鼻梁缓缓下滑,到了他的双唇中间,又是一按,点住他刚要张开的嘴唇。
高晟的喉结一动,他忽然发现,他的心很痒,痒得让人想要抓出来,好好地捏紧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口中已经这么干燥,身上也开始慢慢升了温。
但此时芝瑶就像是完全没有觉察似的,撅着嘴儿,语气含混不清,似乎有些撒娇地道:“看你说的,人家就这么遭恨么?”
高晟只觉得头脑一热,急忙轻轻甩了一下头,将芝瑶一推,松开了手怒道:“贼贱婢,不得好死!”
芝瑶踉跄一步,一手背在身后扶住桌子才站稳。听得这句,她双眉一竖,怒道:“你说什……”忽然硬生生止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高晟,才从记忆深处找到去年春末夏初的那次相见来。她索性就扭了下腰,软塌塌地倚在桌前,不急不恼,小声地哧哧笑着,就像一只刚吃到几口香油的小老鼠:“原来是你。我知道了,你觉得当时是我自己开心,你却不快活,所以这次非要我听你话,是不是?”
她背在背后的手,一下拽开了衣带的活结。
绿色的外袍从她又窄又圆的肩头瞬间落下,委顿成一团,铺在她脚跟。
高晟双耳之中轰然一声响,理智顿时被欲火烧了个精光。
后来回想,他只记得他紧紧地将芝瑶压在身下,吻上那两片柔软的嘴唇;在记忆中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芝瑶的笑声和一声娇媚的喘息。
宿怨!这果然是宿怨!
“啊,客官,真不巧,小店零钱不够,找不开您的。”店小二捧着一块大约一两重的银子,面有难色地看着座上的两位青年。
其中一位长圆脸青年微微一笑,道:“不妨,先押在柜上,我们今晚住店,请你去帮我们准备一间房。”
另一青年却摇摇手道:“不行,要两间。”
小二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位青年的脸色。这两位鲜衣怒马,装饰华贵的少年公子,恐怕是官宦子弟,这出手就是一两银子,定然是有钱有身份的主顾。但他们却不在城中最大最豪华的的客栈住店,偏偏到将近城郊来,住他们这小客栈来,真是捉摸不透。
长圆脸的青年瞟了对面的青年一眼,道:“听话。”
另一青年转了头看墙壁,气鼓鼓的果然不吭声了。店小二啧啧称奇,看看两人的年貌,似乎这长圆脸的青年是另一个的兄长吧。
这两位便是陈逸飞和高扬宇。
两人从战场前线行来,大多都住空屋、破庙,凤凰郡里摸到的那些干食已经见了底,幸好如期进入城镇,开始终于能好吃好睡了。扬宇固然松了一口气,逸飞也是欣喜非常。逸飞知道此行有母亲的下属在背后撑腰,底气十足,已经放心,再加上这是第一次到祥麟来,事事都透着新鲜,心情愉悦,感染扬宇,两人竟然一路行得十分和谐。
来到此地,已经是祥麟甸罗郡境内。
慢慢地从边境一路向祥麟内地走去,只见得城镇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密集,最明显的是民风已变。祥麟果然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属,街上来来去去的全是男子,偶尔有一二女流:以纱遮面、跟着男子的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其余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妇人,不得已抛头露面出来讨生活罢了。
两人衣衫上满是风尘,已经不合穿了,好不容易忍耐到甸罗,两人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成衣铺子去购买衣衫首饰穿戴起来。扬宇更是兴致高昂,手把手教着逸飞应该怎样穿戴祥麟衣饰。
逸飞一身花青锦袍,扣上青铜带勾,俨然一位祥麟官家子弟,扬宇配了身宝蓝袍服,扎了条黄铜腰带。祥麟的男装比贺翎紧身,在肩膀处的布料或者浆硬、或者加垫,旨在令男子显得健壮。就连逸飞这种文士体格,穿上这样衣衫也显出了气势。
二人身份不低,都自小被教导宫中礼仪,自然而然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做派,再穿上这样的衣装,走到哪里都备受礼遇。
晚上住城郊小店,是逸飞的主意,这样方便赶路,走一走便能很快出城,往下一城镇进发,还可以省些钱财。
店小二上了菜后,扬宇还有些不高兴:“省什么钱啊,咱们不是有一袋子吗?”
逸飞道:“有一袋子也总有花完的时候,况且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咱们不光住店,还要买衣服、买马料,还有别的花销,这一袋子可不够你我的挑费。”
扬宇看了眼,店小二已经去别处忙活,小声道:“我去找县尹要些银子不就完了?”
逸飞白他一眼道:“你这皇子当得,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了是不是?这些边境小地的县尹之流,谁认得你?倒不如到了将近京城的地界,你再开口。况且若是现在就开始管他们要钱,一路要到锦龙都,你父皇肯定知道了,到时候有多丢人?私自用兵,阵前战败,还好意思搜刮银子一路回京?”
扬宇皱着眉:“这倒有理,到时候你帮我安排。若是我还受罚,我就找你麻烦。”
逸飞轻声笑道:“这小滑头,烫手的山芋又丢了回来。好,我给你设计一出,保管你父皇不生气,还要赏你些彩头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扬宇眉开眼笑,伸出手中木筷挟了一块肉,放在口中:“小易,这是什么?吃起来好细嫩,挺好吃。”
逸飞道:“哦,这是羊肺。”
扬宇倒抽一口气,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逸飞拨了拨盘中各色杂拌卤味,道:“这一盘子里全是你没吃过的,趁着这样的机会还不好好尝尝?”
扬宇有些尴尬,讪讪地道:“这些东西竟是能吃的?那为什么我之前没吃过?”
逸飞笑道:“你们家何等身份,吃的一定全是上好精肉,谁敢给你吃这些下等东西?”
虽然嘴边笑扬宇,但是逸飞自己清楚,他也是从军之后才知道动物内脏也各有滋味,可以食用的。一想到这,逸飞收了笑容向扬宇道:“平常人家,哪里买得起精肉?只有这些内脏杂碎价格低贱,上等人不屑吃,穷人便可以买来解解馋。但仔细想来,无论贺翎还是祥麟,还有很多贫苦人家连这个也买不起,未免有些心酸。”
扬宇脱口道:“所以要更大的土地,来放牛牧羊,养猪养马,让我祥麟臣民皆有肉食可吃,有皮裘可穿,不再忍饥挨饿。”
逸飞低声道:“所以便去掠夺他国的土地,践踏他国的平民么?”
扬宇想了想,道:“谁不想全占天下所有领土呢?有这样的想法并不难,做起来却最难。可是不能因为这个,便不去实现!人有梦只在夜晚做,白天想都不敢想,那便是懦夫,白活一场的懦夫!”
逸飞沉吟一刻道:“这话不像你自己说的。”
扬宇洋洋得意道:“这是我太子哥哥说的。他总是说,世上的条条框框,束缚住的都是庸人,真正的王者,是自己建立规则的人。不但要统治土地,还要统治天空和大海,将万物归为一体!你说我太子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逸飞叹了口气道:“是很厉害,但是若他此后不改野心,仍然向我贺翎国土侵入,两国交锋日久,定会一损俱损。到那时天下草场变成万里戈壁,血染长河,民不聊生。江山暗淡,怎么能安稳治国呢?”
扬宇道:“现今打仗流血,为的是以后安宁和平和富庶,百姓也会理解的。”
逸飞摇头道:“百姓所愿,无非是全家团圆,心中安宁。大举征夫来侵占别国,只会让越来越多的家庭妻离子散。身为王者,将国家治理安定是第一要紧的事。至于扩大土地什么的,你们祥麟土地已经够大了,就是因为上上下下都不会使用,又只想着别人的,却不整治自己的,才总觉得是土地不够。”
扬宇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太子哥哥也有道理,可是你们说的是相反的。那我怎么才能知道听谁的?”
逸飞道:“谁打赢听谁的。”
扬宇略有些失望:“那咱们说了半天,竟没法实现啊!”
逸飞不置可否:“这世界上,从来是打赢的人说的话就对,输了便什么都不对。”
扬宇无言以对,只能认了。
又走了三五日,两人路线由正西偏向西北锦龙都方向,城镇越来越密集。
但是就在这个当口,天气却已经开始变得恶劣。北风夹着一股萧瑟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经常把两人刮得睁不开眼睛。身上夹袍也显得单薄了许多,无法抵御这样的风寒。
两人忍耐了一会便已经受不了,盼望着能快写到达前方的城镇,吃些热饭热汤,买件外袍,找个店住。扬宇想到将要来临的温暖,心情大好,转头向逸飞道:“小易,落星郡虽然在祥麟偏中心的位置,但是有大片好草场,毛皮衣帽再好不过了,咱们买两套就不怕冷了。”
逸飞微微皱起了眉,还没说话,扬宇倒是心领神会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当郎中的人,心都软得很,定是不肯用毛皮衣裳,但是咱们北方就是冷啊,若是布袍棉衣,挡不住这么大的风的。你放心,我有经验,保管又暖和,你又满意。”
逸飞奇道:“这事你有什么经验?”
扬宇倒是得意起来:“嘿嘿,是这样,我长姐玉盈公主,心肠也软得很,连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从小便吃全素,羊乳鸡卵之类也从不沾唇,但衣裳鞋帽总要穿啊。所以她便只取那些经过比丘僧超度的羊皮。咱们也一样,买了皮裘之后,就找间佛寺,请比丘僧超度这供皮的羊儿,给你穿个安心,行不行?”
一路走来,两人因为年纪相近,心中竟是不知不觉抛开了两国不同的伦理,相惜起来。虽然还是人质和劫匪的关系,但两人实际上相处,跟好友至交已然类似。
两人都少年心性,玩心重,心机浅。逸飞胡诌的毒药,扬宇还真的深信不疑,两人到了七天之期,还都严肃地一个要“解药”一个交“解药”,如此已进行了两次。连构建这个骗局的逸飞,在这种气氛下,也忍不住觉得自己当真给杨宇下了毒,心中还颇有歉疚。除去这一节,两人在旅途中聊天说地也很合拍,渐渐地已经在心中亲近了对方。
逸飞和扬宇虽然身为皇家,但家教都很严正,在最初几天磨合过了之后,就各自体现了风范,能为着对方着想,相互尊重地共行。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两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只觉得自己越是真心照顾对方,越是觉得对方也加倍和善可爱,自己也就多出一份亲近,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一路上你一个“小易”,我一个“小七”,叫得不亦乐乎。
这一点发展,恐怕连策划者雁骓都始料未及。
逸飞被扬宇说得疑惑:“前边半句我懂了,后面什么意思?”
扬宇挠挠头:“你是哪没懂?”
逸飞道:“哪都没有懂,什么叫请比丘僧超度?”
扬宇惊讶道:“贺翎没有比丘的?”见逸飞摇头,便向逸飞解释了一番,逸飞才恍然大悟:“他们要进入贺翎,恐怕要多受一些阻力了。这男男女女都是劳力啊,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跑去当比丘僧?懿皇的作风,才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扬宇点头道:“你这句说得对。我老皇爷爷,就是我父皇的爷爷,他最讨厌比丘僧了,也是和你说法一样。不过他这么说的:一个家的天都塌了,就像帐篷的顶上没有了支架,你逃跑的人解脱了,却留了全家受苦。”
逸飞想了想,毕竟祥麟以男子为家庭中心,也点点头:“可不是么,这话在理。”
扬宇接着道:“所以他在位的时候,命令祥麟军出动烧了不少佛寺,强令很多比丘僧和比丘尼还俗回家,甚至充军和充官妓。当时佛寺最昌盛的乐州郡,整个陷入火海,烧了好几天。史官们说他老人家一生暴戾,但是我太子哥哥说,若是他在当时,也会这么做。”
逸飞叹了口气:“若是真有一些人是因为好吃懒做,找借口去做比丘僧,强令还俗固然大快人心,但是真有信仰虔诚的,还俗岂不是害了他们?”
扬宇笑道:“我说你这人心软,就是这么回事了。我们说起这事的时候,玉盈姐姐也是你这个说法。但是太子哥哥说,老皇爷爷虽然暴戾,却不狭隘,心软的想法其实是在钻牛角尖。当皇上的人,若是心眼子里只有这些钻牛角尖的说法和爱钻牛角尖的人,那就什么也别想做了。”
逸飞设想了一下,如果他们在贺翎境内传教,按照君懿的风格,他们也会受到不小的打压,甚至有可能被贺翎逐出境。但君懿毕竟还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定不会做出强令军队烧寺的举动。
扬宇又道:“其实,我也觉得老皇爷爷做的对。因为现在比丘们已经很少了,各自有佛寺待着,我玉盈姐姐这样的,虽是信徒,却也不会出家,只是供养些财帛食物什么的。我觉得这样就挺好。”逸飞点头同意。
说话间,落星郡边缘重镇,奉金城,已在眼前。
行走之中,二人发现奉金城门口兵丁捕快十分多,在对来往人员一个个盘查着。扬宇看了一眼,道:“有问题。”
逸飞笑道:“什么问题,不过是你要提前暴露了。”
扬宇瞥他一眼,恨恨道:“暴露就暴露吧,反正过了落星,再走几日就到了麒麟郡内,也算是快到家了。”
逸飞不失时机地刺激道:“可是你昨日还说,斜穿落星郡得八天到十天呢?”
扬宇扬起马鞭:“你这人,怎么这么会气人!真从长相看不出来!”
逸飞笑道:“谢谢夸奖。”
扬宇被堵得无话可说,谁让自己任性出兵,现在可好,自己人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