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3-莫非日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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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呢?
突然间很悲凉,这世界还有一个干净的人吗?我说的是成年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也是污秽不堪的。如果我身陷泥沼,是我的错吗?那是谁的错呢?
“起来吧!到沙发上去!”我扶他起来时,有一滴泪摔落在我的手背,我抹了一把眼睛,居然发现不是我的!于是,我发现,我的眼睛像沙漠,风干了所有有生命的绿色植被,包括谁和谁的爱情,凡是我视力所及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无生命的东西,从此都将被化为灰烬。多少眼泪都不能灌溉我,除非我放自己的血来灌溉自己。那么,也就是说,我需要别人给我一刀,或者,我给自己一刀,显然,现在条件还不具备。
说实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心痛一回,至少这样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无论是谁给我一刀,我都应该感恩的!只要有血,沙漠也会变成绿洲,只要有泪,荒地也可种出玫瑰,而我,却像个死人一样无动于衷!有难过,像微风,连头发也未能掀起一绺……
刀农走后,我就开始洗衣服、洗床单、熨衣服,然后拖地、擦窗子。
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离我是那么的遥远,而曾经,无数个夜晚,它们是那样亲近地陪着我到天亮。我想念那些山,那些河流。或许,我想念的还不仅仅是那些山、那些河流,而是那样一种无牵无挂的、孤单的自由。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旧没改掉这个习惯,心烦意乱的时候必然疯狂地做家务。这就是家带给我的附属品!任何一个家都是一副桎梏!
刀农,我该怎么对你说呢?我害怕任何一副桎梏!我不敢想象,自己从今往后就仅仅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存在着,那当初我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婚呢?难道我不知道每个男人都一样吗?又为什么不能为刘冬留下来呢?
我承认和你在一起更开心一点。周末的时候,我们牵着手走过绿瓦红墙,你把我高高举过头顶,我会有孩子一般的兴奋。你给我买来的珠链虽然不值钱,但十分精巧,五颜六色的,就像彩虹一样挂在我的手臂,叮当作响。脚链上还有可爱的小熊。有一次,我们还冒险偷了人家一条裙子,当然,我们也把钱偷偷压在了人家衣服里头。你喜欢我笑,你说我笑起来很好看,我也喜欢你笑,你笑起来会纯净整个世界。现在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到了压抑呢?憋在胸口,几乎要爆炸了!
刀农,原谅我,我还是不能适应爱情。爱情于我,太过沉重。在我还不能负担得起自己的时候,我又怎能负担得起爱情呢?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分手了。或许,很多事情本不应该开始的,一旦开始,就意味着结束了。
家,这个字眼太伟大了,我想我根本没有能力真的拥有。
曾经,我也有过一个很美丽、很可爱的家,但我似乎从来也没能走进去过。我是提着心一起去旅行的,我的脚步停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有时候是山峦叠嶂处,有时候是繁华都市中。自从我许诺我长大了,就开始了我的征程。我的脚并不属于我,它只属于陌生的旅程,我无能终止,也无能倒行。行囊里一贫如洗,如同我的心情。
走过许多的路,都湮没在了背后的红尘中,已看不清,而未来却还遥远,冬天也很诱人。
我只是忙于赶路的过路人,每一步一串风铃,一步一个世界,想回首时,早已峰回路转,没有了来路。一千米高处是绿翠,两千米高处是深幽,三千米冰线以为是世界,却见紫色风铃在婉约。以为下山后便会忘却,谁知归期过后,还是想要随风扶摇而上,只为约见那云雾中的紫色风铃……
不要用你的爱情禁锢我的翅膀好吗?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勇往直前的生活
2000年7月28日 晴 勇往直前的生活
刀农说今天遇到一个人,说是什么星探,约他去拍一部戏,给他留了电话,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说,“好啊!为什么不呢?如果你喜欢,我当然同意!”
他说,“要去四川拍的,好几个月,或者更久一点。可我不想离开你。”
“好男儿志在四方,干吗非得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呢?我看挺合适你。”我说。
“是个配角。”他说。
“当然是配角,不是群众演员就已经很不错了!你没演过戏,又不是科班出身,路总要一步一步走的,是不是?”我说,“去吧,去吧!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剧组?”
或许这就是天意。适当地保持距离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借此可以让我们真的冷静下来。
“我觉得,你根本就是希望我赶紧离开你。”他忧郁地说。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母亲独自生活的。”我嬉皮笑脸地说。
时间会改变应该改变的一切的,如果是不应该被改变的,它就仍然会在那里,沉淀再沉淀,终将有一日散发出它本应该有的光泽,那不是岁月能够改变的,而是岁月想要彰显的东西。
真的要走,终究还是不舍。偌大一个北京城,也只有他是与我相依为命的人。他走后,必定我会更孤独。不过,他应该去试一试,或许那里才是更适合他的。在这里,我们这样缠缠绕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各自找到自己可发展的领域,壮大自己并建竖起自己的碑文,以慰自己。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种人:不喜欢回忆,但喜欢勇往直前。我的朋友也一定如我这般固执,否则,怎样同行呢?
选择什么样的路并不紧要,紧要的是你自己选择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理想,理想无所谓伟大或是崇高,平凡或是渺小,重要的是怎样一步一步去实现,而不应该拘泥于任何形式。有时候,走到岔路上去是必要的,至少它能证明这不是你的路。停滞不前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与死人何异?
低纬度的地方阳光充足,雨水充沛,适合秀美的种族生长,于是,就长成了如刀农这般清秀可人、聪明伶俐的小人儿。地灵人杰的话果真是被验证了的,刀农理当被发现,而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日之星。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居然也被他碰到,难道还不是天意吗?
“愿万能的阿波罗驾驶着太阳车永远徘徊在你的周围!阿门!”不过,可千万别相信这种话,刀农!大话是专门用来诳人的。你只有一直向着太阳的方向,像夸父那样,你才能看到太阳,不要停下你的脚步!你只能飞奔向前!
我总是这么想、这么想,也仅仅是这么想罢了。游荡了这么久,我的太阳又在哪里呢?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呢?难道一辈子都要在寻觅方向中度过?从这个繁杂的世界我不断捕捉着各种各样的信息,但是,它们究竟给了我什么启示呢?天哪!我觉得我快要发疯了!难道说我的寻找根本就是徒劳无益的?就像我这样坐等着,一天天的,光线从屋内的任何一角消失,明天,太阳又会升起来了,没完没了的轮回啊!我只是很惋惜这阳光罢了!
或许,原本他就不应该是属于我的。我们的缘分太浅,我怕不小心碰碎它。也或许,我们的缘分太深,跑了十万八千里地来相认,却不问前生,不问来世。
我想我的脑袋还是乱了,就像海水冲进了陆地,陆地便一片狼藉了。
日子看起来还是平静。我和他,静静坐着。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天上下雨地下流
2000年8月10日 雨 天上下雨地下流
真的还是要走了,刀农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我说,“又不是见不到了,哭什么呢?要像个男子汉,要努力噢!”我平和地微笑着,努力从容优雅。
在打开出租车车门的时候,他把胸前的那块玉佩摘下来放在了我的手里。
天上下着雨,从我的鬓角流下来,摔在地上,溅起一串水花。
我不想回家。
这偌大一个北京城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从来没想着自己会像许多作家、商人、落魄者那样离开家乡,在异地他乡生根发芽,然而,结果就这样在千里之外,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踏踏实实生活着、工作着了。曾经幻想中的未来是壮怀激烈的,而今却只有这无助的茫然了。
或许我又一次错过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或许我已经错过我的未来了,我除了会漫无目的地走路之外,我还会干什么呢?无根的雨落在地上尚能汇成一条小河,而我,却永远飘在空中下不来了。
刀农刚走,为什么心里就空空的了?不!是满满的!满满的雨水啊,如江河决堤,冲垮了我赖以为生的孤独!我又想起他的面容,如梨花带雨,是那么的美丽。我真的希望那一刻永远停驻在那里,无论我何时去看它,它都在那里,永远不变地在那里。
我知道我将要永远地失去他了,时光不会为我倒流,幸福也永远只能存在于想象中。是我自己让自己失去他的,他走了,就再也走不回来了,就像我离开西安时一样。曾经,我以为我还会回去的,不成想,再也没有回头之日了。“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亦惘然”哪!
刀农,我不知道你该不该走,但我知道你应该回版纳去!那里才是你的家!
你会照顾好自己吗?你还是个孩子呢!
下吧,下吧!夏天太热,也该下场雨了!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重逢
2000年10月2日 晴 重逢
原本说要趁国庆节回去看望一下父母的,却禁不住刀农孩子似的央求,飞成都了。
刀农和两个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看着成熟了许多,从言谈间、眉宇中透了出来,举手投足又多出几分英雄式的潇洒。孩子真的长大了!曾几何时,我还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呢,现在看,这种想法真是太多余了。
他说他请了几天假,趁我过来,一起出去走走。我说,“好吧,那就让我带你逛逛成都吧。”
一年多以前,我流浪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夏天,酷热难当,就进了山,这成都也不过是点到即止。今日故地重游,天气不冷不热,正好适宜游玩,也算是一次补偿吧。
我不喜欢走马观花,我喜欢到一个地方,可以随意走走停停,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能够和当地人一起生活,那就更好了,无论风土人情,无论良辰美景,都不再是猎奇心态下的变形的风景,而是一种最真实的生活体验。
我们坐在府南河边喝着加了米兰的花茶,府南河静静地在身边流淌着,一旁竹椅上的人怡然自得地掏着耳朵,听着叮叮当当的梆子声沿街走过,顺便再来上一把麦芽糖。杨柳在微风中摇曳着一树翠绿,一切都是从容且随兴的。
刀农给我讲了许多他们剧组有趣的事儿,看来他是用功而且快乐着的。原来脸上那份纯净的像水一样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练和坚强。时间已经在最短时间内将他打造成了一名雷霆战将,而他却以为自己没有改变吗?我也已经是改变了的。在他走后,我大量地翻阅了房地产方面的书籍,在最短时间内成为了地产行业的内行人士,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我还在努力,我希望将来可以有机会从策划到实施地实践一个完整的项目,来验证我的理论和实践是否能做到高度统一和完整。既然我活在世俗中,那么我就只能用世俗的方式证明自己是人中之龙。我不可能甘心情愿做一条虫,蜷伏于泥土中。我只想飞腾。
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早已改变了的,即使在当初,也已经是改变了的,从他做出那个决定的刹那,或者做出决定之前。没有谁能够阻止这种改变的发生,时间也不能。
“你瘦了,也越来越漂亮了。”他深深凝望着我,而我的眼神却总是飘忽不定。我总是无法把眼光聚焦在任何一个地方,就像我的心情。有一种叫做失落的东西在心里膨胀着,并缠绕不清,可能这就是改变在生理上的反应吧。白毛女,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的不平衡导致生理上的缺乏平衡,而没有盐分的浆果又导致了她的歇斯底里症。自然界的循环就是这样,一环扣着一环,以至达到质量守恒。
这样也好,刀农长大了,总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或许在剧组更适合他。繁杂的都市生活看起来总是精彩,实则是乱糟糟、无头序的烦恼。在这里,至少他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怎样才能演得更好。像我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穷其一生只是在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色罢了,而且没有导演告诉我下一个镜头是什么,我又该怎样把握自己的角色。
我想我属于玄虑型人种,放着好日子也不会享受,好像来到这个世界是专门为了找苦吃的。愿天下人皆不像我,都能闭上眼睛一觉到天明吧。
晚上刀农必须回剧组,我带他去吃了“皇城老妈”之后就送他回去了,然后一个人在府南河边坐了很久。桥边各有一棵大槐树,每棵都有两抱粗,黑黑的树干散发着湿重的雾气,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走来走去的,就走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有一家做旗袍的店铺还没有打烊,里面悬挂着各色各样好看的旗袍。我竟以为我又走回了自己的那个年代,就是三百年前那个年代吧。稀里糊涂她们就给我量了体、裁了衣,让我五天后过来取衣服。也好,或许我的确应该有这么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吧,让我可以在某天某个晚上,体会一下关于自己的过去。
这个地方,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头顶没有月亮。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褪色的年华
2000年10月7日 阴 褪色的年华
像个游魂一样在这个散淡的城市晃悠了五六天之后,穿着那件月白色中长袖旗袍站在镜子前面端详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和这个城市飘忽不定的云雾的天空一样,浓得像一团雾,仅仅是一团雾,没有化开的雾。
刀农从背后抱住我,说,“你真美!你比我们女主角漂亮多了!”他口中的哈气吹得我耳根痒痒的。突然间,我就心酸了。这是怎么了?好像年龄越来越大,而心性却越来越像小姑娘了,多愁善感的,难道是更年期提前到了?
路经一个花店的时候,他跑了进去,一会儿又抱了一束马蹄莲跑了出来,说,“我一直想送你一束这样的花,你看多洁白啊,像你!”我忽然就想起自己也曾经这么抱着一大束马蹄莲想送给一个人,她却不在了。紫烟,你在哪儿呢?你真的就像一缕紫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了吗?你在空中有没有想到过我呢?我不明白女人们为什么一开口就说自己喜欢百合花,是因为它美丽的名字吗?要说香氛,还是粉色的香水百合好,若说洁白圆润,当属马蹄莲啊!为什么仅仅因为名字就迷恋它呢?或许因为紫烟,因为想念紫烟,才喜爱上了马蹄莲吧。直到今天,才有人送我。在他的心里,我真的如马蹄莲一般洁白无瑕吗?怎么可能呢?马蹄莲那厚厚的、润泽的花和叶,就像我的梦想一般毫无瑕疵,真能读懂它的人有几个呢?我,也是读不懂的。只是,这花映衬着我一身的白衣和一张素白的脸,一定是相得益彰的,如梦似幻的苍白罢了。
我就这么抱着一大束的马蹄莲,告别了刀农,告别了成都,告别了应该告别的一切。刀农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