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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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看了姜夷安一眼,急忙缄了口。
默了默,又叹气道:“如今朝局刚稳,不宜过度严苛。为娘的虽学识不多,毕竟不比外人,劝皇上的总没有错。况那叛乱之事已过去数月,皇上也应学会忘记,既是她不义在先,也不怪你决绝在后。”
“当断不断必生后乱。司徒家掌权这些年,朝中大臣贪贿之多,国库之空虚,已然势不由人。儿臣自有分寸,母亲不必多言。”赵慎蹙着眉头,心中莫名烦躁,便撩开下摆起身离开。
那一道流云长袍缱风而过,背影冷萧萧的。西太后叹了口气,对姜夷安道:“当初那场变故来得太突然,兴许他自己也没能缓过神来。你要体谅陛下,多给他些温存。”
“是。”姜夷安谦卑地福了一福。
西太后又问:“我听说前些日子,他还点了那个女人留下的宫女,在永乐宫中伺候了一晚上?”
“是,原是打入冷宫的那个哑婢。”姜夷安点了点头。
西太后甚么不知?语气便凝重起来:“……终究还是有过十年夫妻的,叫他一下忘掉,大抵也是残忍。然而司徒家血债太重,她的儿子注定不能得势。你是皇上在后宫中最为尊贵的女人,该狠心的地方,你要替他拿捏。”
“是……”姜夷安攥紧手心,想了想,又没有把话说全。
——……——……
临近年关,邺康城的大街上繁华似锦,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那人山人海中,不少异族商客在街边兜售皮草与首饰,或是拉着骆驼采办中原各项物件。自从两国通商以后,连街市都比从前繁荣。
赵慎着一袭墨色便装在人群中穿梭,不时问问身边摊子的物价,那英武俊伟的模样,引得一众女子纷纷侧目贪看。
老太监张德福随在他后头:“皇上英明神武,几月下来,如今百姓路不拾遗,国泰民安,朝中上下无人不服。”
“搡开搡开!押解朝廷重犯,寻常人等莫要挡路!”忽然一支紫衣禁卫队押着囚车浩荡而来,囚车里有官人、有书生,身后跟着妇人和孩童,跌跌撞撞,痛哭叫骂。
那红樱长矛,阴森凛冽,吓得一众百姓连忙搡到一旁:“又抓人了,没玩没了了,每天都得提着脖子过。”
吓得另一个连忙打断:“啧,快别说了!给官府听去小心害大伙连…坐!”
一时个个噤声。
人群中,赵慎冷冷道:“慈母多败子,天下要平,就须得先狠。今日舍去这些乱臣贼子,他日方能享安平盛世。”
“是是,”张德福哈着腰,连连附和,又踌躇道:“那……皇上当真要把户部右侍郎办了吗?他祖父是安国公,与寇家毕竟有姻亲,在朝中威望也是颇高。”
“好簪子诶~~便宜又漂亮的好簪子诶——”
街边摊子上有凉国商人叫卖簪子,赵慎长眸随意掠过,看到一支略微相识。他掂在手中,忽然记起青桐别在腰间的那枚雕花旧簪,眼前一忽而恍惚,又好似将她搂在怀中,看到她清澈秀颜上不符年龄的怨与苍凉……那怨与苍凉不知来处,就好像另一个抹不去的影子,正在借着她的眼睛看他。
赵慎扔下簪子,蓦地把步子加快:“哼,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朕该弃的都弃了,又何惧其他?”
老太监知他说的是谁,便再不敢多言,急忙踉跄随上前去。
…………
乾武帝大举改革,抓结党营私,除残余乱势,禁言辞隐射,处心积虑多年,终于开始大刀阔斧了。然而他虽雷厉风行,到底难改天性多疑,短短数月内几近半数官员落马,朝廷上下岌岌可危,人人提心掉胆。阿昭每日在冷宫中听‘招风耳’八卦消息,便晓得他的时候到了。
他对司徒家的隐忍有多深,如今的手段便有多狠。然而他得罪的人越多,颠覆他的导火线便越发一点就燃。
一连晴了几日,晌午日头将破旧小院打照得一片温暖,女人们把毯子拿出来晾,笑笑骂骂,好生热闹。
“麻、麻——”沁儿颠着小短腿儿,正攀着石阶旁的木栏学走路。才学会迈腿,走得扭扭歪歪的,嘴里头嘟嘟囔囔,煞是认真。
“给,今日算你苏姨心情好,赏你舔舔。”苏娆拿一块甜糕在他跟前晃。
沁儿便顿了步子,伸手把糕点接过来。舔了一口,甜甜的,龇着几颗小白牙对她笑:“嘻。”
“瞧你小子没出息,一块糕乐的。”苏娆捏捏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阿昭正好晒完被子走过来,见沁儿屁股后头湿哒哒的,又尿了裤子。便将他抱起来,对苏娆比着手势表了一谢。
苏娆平时刻薄,从来不与人好脸,早知道这哑巴正好走过来,就不给了。甩甩帕子,有些讪讪地走去院子另一头。
阿昭便将沁儿的棉裤剥下来,轻轻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又尿了,就三条小棉裤,再尿没得穿啦。
“麻、麻——”沁儿却把甜糕给阿昭吃。阿昭怕他吃太甜,咬了一大口,结果他的小手一滑,糕点掉井里头去了。
沁儿舔着红红小嘴,抓了抓空却的手心,很惆怅地吐出两个泡泡:“没没。”
已经十一个月了,开始学走路,学说话,没有人告诉他,他自己就把阿昭叫“麻、麻”。离祭奠的日子越来越近,阿昭每日背着人群教他说“祖母”,他也很懂事,总是学得很认真,每次都乖乖地喊“木木”。这就是阿昭的命啊,阿昭真的很爱他。倘若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她宁愿守着沁儿,一辈子平平淡淡。
然而偶尔将仇恨忘掉,立刻却又想起来——赵恪的出现总是提醒她记起从前。
可惜此时的沁儿,却已经很熟练地管他叫“哒、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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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帝王怀
经了几次的交道,阿昭已经不再奇怪燕王赵恪的到来。
他已经改在夜里头出现。
冷宫后院荒草丛生,他每回来就隐在那暗影里,幽幽如若男魂。阿昭在屋里逗孩子,他便坐在树梢上看,看她掂着沁儿的小手逗笑,看她小心翼翼扶着沁儿学跨步,看沁儿把脸埋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他便屡屡恍惚,以为那其实是青桐代生的孩子。
赵恪说:“那般自私又娇蛮的一个女人,她给了你什么,你竟愿意视她的遗孤如若亲子?”
阿昭默了默,比着手势反问他:“她又给了你什么,你明明如此恨她,却又时常来探视她的儿子?”
三更的世界早已沉睡,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瞬,顷刻又分开。
谁心中都藏有一个故事。
有寒夜冷风吹来,将双双的发丝纠缠。阿昭抬起头想要拂开,赵恪却看到她半启的红唇,还有那触不到的眸光……她的世界总是让人难懂。
心中蓦地荡开涟漪,竟伸出手抚上阿昭的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如同丈夫照顾妻儿。”
阿昭摇摇头:“我想去参加后日先帝的祭典。”
赵恪却不赞许她的主意:“那人已经决定忘记你,你为何还要凑上前去?须知这一去,或许你就没有了退路。”
“要退路何用?燕王殿下频频关切奴婢,难道不是也希望我去吗?”阿昭凝着赵恪笑。
那双眸清澈似水,晶晶亮,却一语将他挑破。
毕竟十年沧海,彼此都不再是少年,他赵恪下的一副甚么棋,她又如何不懂?
赵恪不置可否,因看到阿昭眼中的倔强,便将她揽进怀中:“牺牲一个女人,却不是本王的初衷。”
他今夜着一袭鸦青色交襟长袍,外罩暗色披风,衬得侧脸的线条越发孤清而硬朗。
贴得太近,阿昭挣不开赵恪的怀,便也不挣:“是青桐自己想要他死。不过,奴婢想见的却不是他。”
她的脸总是白皙干净,看多了总让人心生悸动。赵恪蓦地吻上阿昭的唇:“不管你想见的是谁,最后他所看到的都只是你。你身上和那个女人有太多相似,却又多出许多不同……你将会成为他的新宠。”
那红唇天然嫣红,馨香而柔软,赵恪微阖下眼帘,轻轻将她润入口中。他吻得甚是温柔。本就是个惯弄风月的浪子,深谙让女人快乐的技巧,稍稍几下拨…弄,轻易便卸去了阿昭的防御。
阿昭被赵恪精伟的身躯步步紧逼,倚在荒败的墙角里退无可无,他使她双脚离地,将她堵得窒息。冷宫凄凄,她已经多久没有过温…存,末了竟连他身上的药草淡香也变得迷醉,干脆伸出双臂环搂住他的肩……
他用披风将二人的身体覆盖,大手抚在她盈盈腰谷处若有似乎地摁…弄,口中亦在低唤着青桐的名字。他以为她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然而阿昭却知道他在装,在做戏。
他那里根本没有反应,分明是平淡无波。
她还记得他小时候,那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栖风园里放风筝,他偏要将自己的蜈蚣与她的蝴蝶纠缠。嘻嘻笑着对她说:“阿昭阿昭,我一看见你那里就痛到不行。”
呸,不害臊。什么都还不懂呢,整日就知道和一群花花公子学些乌七八糟。
“哪里痛?你和我说说是哪里?”阿昭早熟,气得脸颊如若衣裳红艳。
生气地要他打,他假装连连后退,忽然却把她的手在胸口一握:“是心啦,笨蛋,你看起来好像比我懂得更多!”
明明她比他要长一岁,他却爱叫她笨蛋。少年眉飞色舞,笑的得意洋洋。
“哈哈哈,阿恪,你家小辣椒就爱欺负你~!”身后的矮树丛里便蹦出来一群半大的世子爷,一个个笑得不知多少夸张。
……
那么小便知了男女之事,此刻这般纠缠之下又如何矜持?
说穿了都不过是一场利用,她需要借他的势,他则需要用她的身。
阿昭的身体便渐渐僵硬。
“在想什么呢?”燕王赵恪蓦地松开阿唇的唇,暗夜下一双凤眸明亮。
阿昭胸口不住喘息着,比着手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赵恪自嘲地勾起嘴角:“原来你刚才都是在做戏嚒?呵,你这个哑婢,知不知道这样让本王很挫败。”
“我问的不是这个。”阿昭却不许他逃避话题。明明就是个贪花恋草的倜傥风流子,她不信他就那么的想要天下。
赵恪滞滞地凝着阿昭的眼睛,那眼神中的关切和质问他看不懂,也看得烦躁。
末了笑容阴鸷下来,绝决地捏住她下颌:“为什么?本王无牵无挂,喜欢做甚么便做甚么,何用告诉你一个区区小婢?”
他又看不起她了,一道暗色披风掠过她的长发她的颜,蓦地转身离开。
——“你的唇和身体都十分美好,用它们来和本王交换,大抵还算相称。”
……
第二日,燕王便托侍卫给阿昭送来了素服。彼时阿昭少腹莫名绞了一天一夜,脸色已十分苍白,然而为了这难得出去的一次机会,依旧在后院小耳房里沐浴更衣,抱着粉嘟嘟的沁儿赴了先帝的祭奠。
当今圣上最重慈孝礼仪,祭奠在天坛左侧的皇祠里举行,每年都甚是隆重。那长排白玉石阶下只见一片青白素服,所有皇族的子嗣与朝中大臣位列其中,好生庄严肃穆。
左侧高椅上坐着东西宫太后,德贵妃姜夷安与庄妃寇初岚陪侍在一旁;右边是几位重臣显贵与大凉国驻北魏驿馆里的官员。
阿昭忍着腹中绞痛,抱着沁儿跪在一众大大小小的郡主与世子之间,抬头便看到寇初岚一双痴怨的眼神,滞滞地锁着赵恪。赵恪却肃穆凛然,仿若无视。
太常侍大夫点香颂辞,宫人将长角吹起,礼乐之声苍凉而悠长。
“么么,”沁儿又开始不安,把脸蛋埋在阿昭的肩上,想起初进冷宫的那个可怕夜晚。
阿昭将他抱在怀中轻颤,一狠心,在他粉嫩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呜哇——”那么痛,沁儿一下子咧开红红小嘴,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小小的人儿,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巴巴地看着阿昭,明明忍不住哭,却还是想要讨好她。
阿昭咬了咬下唇,狠心不去哄他。
许是周围气氛太过肃穆,那一声声婴儿啼哭便显得尤为清晰。
“何人在此喧哗?”东太后寇磬抚着佛珠,被打断丈夫祭奠的她很有些不悦。
……该死,谁又将那小孽障叫来。
西太后魏祯紧了紧袖子,凉凉地瞪了姜夷安一眼,怪她办事不利:“大抵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子,叫丫头抱下去就是了。姐姐息怒。”
姜夷安被看得局促,连忙对徐嬷嬷眼神暗示。
徐嬷嬷正要去逐阿昭,寇初岚却笑笑着开口道:“回姑母,是司徒姐姐留下的遗子沁儿。说来也是有缘,小子不仅长得像姑父,连祭奠也好似与姑父心有灵犀呐,不如您抱过来瞧瞧。”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对阿昭使眼色。
阿昭心神领会,晓得她近日连连受宠,心中必然恨极了赵慎。便抱着沁儿亦步亦趋走上台前。
“木、木……”沁儿瘪着小嘴,眼泪汪汪地扑进东太后怀里。
先帝身体不好,东太后一世不曾有过孩子。见沁儿虎虎可爱,并不与自己生分,那眉间的愠意不由散去。
问阿昭:“这就是昭昭留下的孩子?……一直都是你在照顾?”
阿昭连忙双膝跪伏,比着手势应是。
“是个哑婢,不会说话。”西太后插嘴说。
东太后微蹙眉头,然而她虽不悦西宫的做派,毕竟归心向佛已久,并不愿冒然插手当今皇上的决定,便对阿昭道:“罪过啊,你把孩子抱下去,日后你们在冷宫的所需,哀家会着人亲自派送,不会让他吃了委屈。”
阿昭连忙磕头感恩,微抬起下颌,却看到香案旁赵慎一道深邃的目光。他今日着一袭墨青圆领素服,胸前与袖口绣着盘龙补纹,看上去英姿凛凛。她从前有多么贪爱他穿这身衣裳,只觉得肃色更衬托他气宇。怕扰了心绪,忙低下头,那目光却依旧追随。她干脆滞滞凝他一眼,他却又漠然移开不看。
阿昭便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只那腹中绞痛愈甚,忽然一个天旋地转,整个儿便仰面栽下玉石长街。
“啊——”
那长阶坚硬,若然栽下去,脑后必定伤残,吓得一众宫人失声惊叫。
燕王赵恪眼神一黯,顷刻又复了神色,迫自己克制住心中怜恤。
苍茫天际下,只见一道白衣凌空。那宽长的袖子从女人腕上滑落,看见白皙手腕处赫然一点青梅。
该死,是阿桐!她怎么会在这里?!
驿馆官员中,独孤武双目一亮,连忙运气丹田,想要飞身而出。
“嗖——”却一道青袍先他拂过,阿昭已经落入赵慎的怀中。
赵慎将阿昭揽得紧紧,眼里头竟似掖着笑,就好像一只旷野得胜的王。他说:“朕都已经决定忘记你,你却处心积虑又出现在朕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