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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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苒的喘息越来越沉重,这一夜她一直在疲于奔命,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对方这回显然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像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按理说,这都入夜了,他们应该更难追踪才是,怎么反而变得更加聪明了?
她不知道做杀手这一行,多数行动都在夜间进行,大部分人的夜视能力都普遍高于常人。更何况他们手上有一种从萤火虫中提炼出的秘制药粉,一旦沾染在衣裳上,就会在夜里放出荧光,最多可以持续半个时辰。
阿苒在深山狩猎多年,同样是追踪与反追踪的行家,很快就猜到自己已经被人标记。只不过她猜错了方向,以为是自己沾染上什么特殊气味,对方恰好都是属狗的,鼻子灵光得不得了。是以无论她躲在树上,还是藏于灌木后,都会被轻易发现。
阿苒立即就想躲到水里去。山间溪流不少,尤其是大雨过后,林间满是湿气。她刚寻了最近的一处溪流,深浅也恰到好处,正准备纵身跃入,后面又是两道疾风擦着屁股闪过。
不要脸,追不上就用暗器!
阿苒心中暗骂不已,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熊洞里是怎么卑鄙无耻的用暗器对付别人的。她咬了牙又强撑着自己在树林里绕了一圈,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可以明显得感觉出对方体力正在剧烈的消耗。前头还追杀的风生水起,一副不捉住她誓不罢休的模样,现在只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厚重喘息以及杂乱无章的步法,就连飞镖的准头也下降了许多。
可没过多久,阿苒自己也高兴不起来了。远处的狼嚎声一阵响似一阵,她不知道院子那边的情况如何,自己的体力也快要接近极限。阿苒不断鼓励着自己继续前行,只有她尽可能的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谢家众人存活下来去的希望就越大。阿苒已经忘记了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见前面一处流瀑碧潭,当下毫不迟疑纵身跃入。
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就算被淹死她也不想再这样被永无止境的追着跑了。
冰冷的潭水刺激着她的肌肤,正月里山上一点也不暖和,大半夜里的寒潭让她如坠冰窖。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身体里一股柔和的力量慢慢溢了出来,一点一点温暖了她的四肢。
阿苒顺着水流往前游走,潭底并非漆黑一片,而是透着微微的光。阿爹说过,这山上所有的寒潭溪流都是相通的,最终流向的是望天崖下的万丈深渊。她尽力摆动着双腿,迫使自己往上游去,刚浮出水面,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听到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苒吓得差点又掉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形,刚睁开眼,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如果说谢澜曦是风姿如画,司马珏精致无暇,就是桓蕸之亦是英挺俊秀正少年,那么眼前这人却好比远山上的冰雪,眼瞳是幽深的黑,冷漠得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这样的人只要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浑身赤luo的立在水中,身体劲瘦而有力,露在水面上的腹肌清晰却不显得纠结突兀,腰间的线条舒展流畅,一直延伸到水下。
这潭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以阿苒的视力,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漂亮的腰线下那修长笔直的双腿。最令人惊奇的是,他根本就没有依靠摆动双腿悬浮自身,只是那样静静的立在水中,如履平地。如此美丽而强大,就像雪山之巅孤高冷漠的头狼,虽然沉默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阿苒只觉得那双眼睛似是在哪里见过,连声音也颇有些耳熟,可她就是不记得这张脸。这样强烈地违和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当初阿树出现时,她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上次是同样的脸,不同的人,这次是同样的人,不同的脸。她心里忽然有些发虚,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她还没有这么倒霉!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对方冷冷的问:“看够了么?”
那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却把阿苒吓得立即背过身去,口中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想换个方向游到岸上,可惜此时体力已经耗尽,四肢无力,手足发软,没游出几步就游不动了,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差点沉下去。
对方默默的看着她扑腾了一会,忽然伸手将她的头发揪住,一把拖了过来,在她耳边冷冷道:“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阿苒那长长的眼睫被水沾湿后黏合在一起,非常不舒服。她想推开他,手上却没有力气。明明都已经道歉了,他还要她说什么啊混蛋。可这话她终究没敢说出口。
示弱,示弱,打不过先示弱!
阿苒无奈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有些无辜,故意装作没听懂,口中软软的说:“嗯,那我要说些什么呢?”少女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就像雨水打湿的花瓣,墨黑的刘海拧成一股贴在额头上,更衬得她颜色雪白,令人怜惜。
那人紧抿着唇,沉默的看着她,手上的劲道并没有减弱。阿苒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她知道对方现在肯定很生气,之前司马珏看到她洗澡时,她也很恼火。可那时候司马珏是有意闯入,她这是无心之失,而且她都已经道歉了……阿苒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在云霞镇给小谢买排骨时,刘屠户每切下一段肉,都会大肆吹嘘这五花何其肥厚,这排骨如何精瘦,然后眼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能跟着附和两声。难不成他是想让自己点评一下他的身材?
阿苒被自己的突发奇想给逗乐了。转念一想,能大半夜里光着身子跑到深山老林的寒潭瀑布下洗澡,这人多半脑子有病,没准人家就是这个意思呢。当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马屁拍得飞起:“纵观你全身上下,虽然瘦了点,但肌肉线条完美有力,就像山里那群雪狼的头领一样,绝对是天生的尤物!”
她话音刚落,头皮就蓦地传了一阵剧痛。只听“叮”的一声,那是发簪落入水中时发出的声响。少女只觉得头皮发麻,绾住的长发披散下来,湿哒哒的贴上了后颈。那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腰肢,揪住她头发的手微微用力一抬,迫使她仰起脸转向自己。
“猎物!是天生的猎物!”少女不得不顺着他的手劲转身,双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口中连声叫道:“痛痛痛痛!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是猎户,天生的猎户!”
那人冷漠的凝视着阿苒,一字一字的说:“我说过,别再让我见到你,上次没有杀你,不代表你这次就能继续活下去。”
阿苒脸色煞白,到这时候她要是还认不出他是谁,就真的可以去死了。虽然脸有些对不上,但是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着这么可怕的话,能让她心生怯意却无力抵抗的,除了那个自称天下第一剑的何意还能有谁?
77 动心(下)
阿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天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她生怕他为了那什么何氏剑门所谓的唯一传人,当真下黑手杀掉自己,连忙软语求饶道:“我也不想的,真的,一点都不想见你,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少女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已经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再靠近一分,鼻尖就能相触。这人不止语气是冷的,眼睛是冷的,就连呼吸都是冷的,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盛,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索性眼一闭,哆哆嗦嗦的叫道,“别杀我,不,我是说,别,别急着杀我。”
何意面无表情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阿苒哭丧着脸道:“没看见我正在被追杀吗?论先来后到,你也是排在后面的那个,有什么事,等我先解决了他们再说,行么?”
何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只要我松手,你就会淹死。你拿什么去解决他们?”
阿苒牙齿打颤着说道:“我身上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在他们没有得到真相前,他们不会放任我淹死的。”
何意淡淡道:“哦?什么秘密?”
阿苒本想撑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却不想刚深吸一口气,就直接打了个喷嚏,哆嗦着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说给你听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只要他还有一丝好奇存在,就不会那么早杀掉她。猫捉老鼠之前,也会先玩弄一番,只要老鼠表现得足够弱,让猫觉得她无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何意忽然笑了,这么一个冰雪堆成的人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一如万仞之巅冰雪初融,又仿佛春风忽至百花初绽,竟让将阿苒看呆了。只听他慢慢道:“你想拖延时间?”
阿苒脸上一窒,连忙的摇了摇头,却在对方的注视下,头越垂越低,小声道:“我不想死。”
何意面容平静的凝视着她的眼,连声音都没有丝毫波动,静静的问:“你怕死?”
废话,除了脑子被驴踢过的,谁不怕死啊。
阿苒似是怔忡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怕死,但若是像现在明知必死,却还等着别人决定我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这个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她一面说着,眼圈不自觉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反正不是冻死,就是淹死。即使没淹死,上了岸还是要被你杀死。就算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这么冷的天落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少不得也要大病一场。到时候身子一虚就跑不快了,给他们抓住严刑逼供,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何意看着她那双杏眼里泛起点点湿意,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一颗泪珠不小心被沾染上睫毛。仿佛露水滴落在蝴蝶翅膀上,那羽睫不堪重负似的往下沉了沉。少女垂下眼帘,那泪珠子顺势滚落了下来,沿着她雪白的脸颊,轻轻一滴落在了他的胸口。滚烫的泪珠,灼烧着他的肌肤。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一些:“那你怕我么?”
你说老鼠落在猫手里,心里能不害怕?没尿出来就已经很坚强了好吗?
阿苒惨然一笑,只将脸微微偏了过去,并没有回答。示弱的最高境界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让敌人确认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才会不自觉放松警惕。
再说,光说怕难道对方就不会杀她了?猫会因为老鼠在他面前吓尿了,就不吃她了么?上次明明说好的,不会取她性命只让她全力一战,结果呢,自己身上多出十几道剑伤,要不是她自愈力强,放在别人身上,痛也痛死了。和他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被这样的变tai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贴得越近,阿苒就越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青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少女,似乎根本没有移开眼的意思。阿苒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追她的那帮孙子怎么现在还不赶来?难道非逼着她装死不成?
一阵冷风吹过,少女的身子微微瑟缩一下,任由对方抱在怀里,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涣散,就连呼吸也变得软绵绵的。
何意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逼着她出绝招啊。
她慢慢抬起双眼,羽睫上凝结着雾气,微微颤动着如同无力振翅的幼鸽。那眼神迷惘而无助,直接越过了青年的脸往远处的天边望去。暴雨过后的夜空晴得可怕,月色如霞,漫天的星光落在她眼里,当真是说不出的动人。少女轻轻呼出一团白雾,似是在轻轻的呓语着什么。
何意只看到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慢慢合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似是听到有人叫道:“那里好像有人!”
“就是她,她在那里!”
“怎么一动不动的,难道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回去怎么交差?”
“喂,那个光腚的,不管你是谁,赶紧把她交出来!”
……
吵死了。
何意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将少女放在附近的一处山石上。一手抓起石头上放置的衣裳挽在臂弯之间,另一手提起放在边上的长剑慢慢走向岸边。对黑衣刺客来说,虽然前面追阿苒时体力消耗过巨,但他们毕竟人多倒也不怕他。
其中一人低声道:“我们四个对付他,你们三个去把那个丫头带过回去。”
他话音刚落,身上一凉,那黑衣人眼里一片震惊,慢慢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把长剑当胸插了进来。
怎,怎么可能!他明明站在最后,怎么那人一眨眼功夫就过来了。更可怕的是,就那一掠的功夫,他竟然已经穿上了裤子,正坦然自若的单手系着腰带。
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所有人眼前只有一道残影掠过,霎时间又是一声惨叫,那黑衣人的尸身边上又跟着倒下一人。这回众人总算反应过来,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剩下五人立即将他团团围住。何意慢慢抬起眼在其中三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说:“他刚才是让你们三个带走她么?”
那三名黑衣人不约而同退后一步,却在下一刻齐齐出手,朝何意冲杀过去。他们这一动作,其他两人也跟着一拥而上,一时间刀光剑影闪成一片。何意出剑快若闪电,身法神出鬼没。无数次战斗中千锤百炼而出的天下第一剑,从没有人活着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例外。待他将衣裳穿好时,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每一具尸体皆是一剑毙命,甚至都没有一处多余的伤口。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足够让何意系好最后一根襟带。再回头时,那山石上已经空无一人。
司马珏说的没错,阿苒果然是个骗子。
可不知怎么,他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相当愉悦。何意并就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只是低头摸了摸阿苒躺过的地方,那山石上水渍犹在,摸上去十分湿滑。何意随手将长剑放下,就着手肘躺了下来,一面拿起一只银色的酒壶,就着月色慢慢的饮着酒。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之气,不远处的狼嚎越发清晰。
莹莹绿光在林间闪烁,狼群在迅速的靠近。
“天生的尤物么……”何意对着暗夜孤月遥敬了一杯,一饮而尽,“你赢了,师父。”那酒壶沿着山石的侧边滚落,“扑通”一声跌入水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岸边的狼群,那一眼的杀意,迫使狼群退开数步。一只体型巨大的头狼从狼群中缓缓走出,一双碧眼紧紧的盯着已从山石上立起的青年。
何意手持长剑,猎猎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衫,他远远的望着那只头狼,唇畔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78 生死(上)
阿苒拼死拼活的爬上了岸。夜里的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阿苒一刻都不敢停歇,咬着牙强撑着自己地往院子的方向奔去。可惜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一个不察,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额角撞上一块巨石,顿时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过了一会,一头黑熊慢吞吞的从林子里爬了出来,顺着血腥气很快就找到了阿苒,那黑熊轻轻推了一下少女的身子,凌乱的黑发下露出少女惨白的面容。黑熊俯下身子,在阿苒身上嗅了嗅,忽然仰天嚎叫了一声,那声音凄厉而悲伤。它将阿苒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少女冰冷的身子,一面呜呜嗷嗷的哭了起来。
阿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黑熊的血盆大口。她勉强伸手摸了摸黑熊的下巴,软软唤了一声小葫芦。那黑熊立即止住嚎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凑近阿苒的脸嗅了嗅,终于确认她活过来了。黑熊嗷嗷的欢叫了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立即松开爪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