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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以杀证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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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理会络腮胡的吐槽,侍剑童子继续说道,“两位自今日起,便是我北海剑宗的弟子,当遵守宗门清规戒律,如有违反,执法长老会教你们做人。”
  这一句的口气与上一句的严肃截然不同,他更像是在复述其他什么人教的话。
  “北海剑宗子上到下设有三级,宗主、长老和门派弟子,我们跟方仙道那种拥有一排太上长老的庸才团体不同,这个职位就是到了岁数没能飞升还要得意洋洋的昭告天下,太丢人,不设。”
  这又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口气了。
  “本门施行大师兄制度,大师兄的权威等同于长老,所有弟子都要团结在大师兄的领导下,共同为北海剑宗发光发热,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羞耻,但只要放开了无谓的羞耻心就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来吧,解放你们的天性!”
  说到这里,童子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的张口,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嘻嘻嘻。”
  很显然,北海剑宗在跟风赶潮流这件大事上奇妙拐了个弯儿,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不过没事,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反正他们心大。
  阿恬和宋之程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目瞪口呆”四个字。
  这宗门………好像不太对啊!


第八章 
  虽然因为被不同人灌输了不同话语而显得画风奇特,但侍剑童子确实是个尽职尽责的领路人,他本身是剑架,一切言行都由主人控制,自然也不会有偷奸耍滑的想法和举动……大概吧。
  只见它往洗剑池边老神在在的一站,用无比正经的语气说道:“本门施行委托任务制度,任何成员都可以通过完成他人发布的任务来获取报酬,为了让你们尽快融入宗门,从现在开始发布入门任务。”
  “首先,你们需要一套新衣服。”
  跟在侍剑童子的身后,听着前者“哒哒”的脚步声,阿恬意外的有些魂不守舍,眼前的景色是如此不同,无论是云雾缭绕中的亭台楼榭还是偶尔投来好奇视线的剑修弟子,都明晃晃的告诉她——她的人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应该说,她的人生又回到了正轨上。
  阿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像是讥讽又像是冷嘲,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好奇的神色。
  平心而论,北海剑宗完全可以满足普通人对仙宗的所有想象,无论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演武场,还是巍峨高耸的正殿都属于凡尘见不到的奇景,连她这种还没有入门的人都能感受到蕴含在其中的凛然剑意。
  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
  这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她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淌,每一片骨头都发出了无声的欢呼,压抑了十多年的本性正在悄然苏醒,偷偷的发出了第一声呼吸。
  这可有点糟糕。
  阿恬压着心口漫不经心的想到,可似乎又不是太烦恼。
  专门为弟子开辟的住所位于浮空岛的最南侧,远远就能看到成片的黄色屋舍,它们并非规规矩矩的整齐排列,而是有些歪歪扭扭的组成了一座“小山”,仿佛是某个人喝醉以后随意把这些房子堆叠在了一起。
  发放日常用品和分配屋舍的内务堂就位于“小山”的山脚,负责的修士长得颇具福相,特别是那个圆滚滚的肚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拍一拍。
  “哎呀呀,岛上又来新人了,”胖修士笑眯眯的打量着二人,“我是整座岛的大总管郭槐,你们可以喊我郭师叔。”
  这么说着,他从身后堆积如山的杂物里翻出了两套衣服,一人分了一件。
  郭槐自称是北海剑宗的大总管,白恬可不敢真的就拿他当总管看了,她在来的一路上已经从侍剑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风式讲解中搞清楚了北海剑宗这个非主流仙门的大概情况。
  或许是为了约束这群无法无天的修真者,修真界是一个十分讲究辈分和资历的地方,每一个称呼都是身份的象征,不能张口胡来。由于北海剑宗没有太上长老,辈分的排行就跟着宗主走,在这一代的宗主飞升之前,与他同辈的修士皆奉他为师兄,而在他在位时入门的弟子,则全算为下一辈。
  因此,北海剑宗永远只会同时存在两代人,同时,由于辈分要到宗主飞升才能重新计算,同一辈人里年龄相差几百岁也不足为奇。
  什么?你问要是宗主飞升了,其他没飞升的长老怎么办?
  不,不存在的。
  成日被杂事缠身的宗主都能飞升了,能尽情修炼的长老还没飞升,你说这得废成什么样?
  这种人,在淘汰率惊人的修真界,一般是活不到能为长老的那天的。
  郭槐让阿恬和宋之程叫他一声“师叔”就表明,他与宗主同辈,正是立于北海剑宗金字塔顶端的长老之一。
  侍剑童子的介绍也应证了阿恬的猜测,“这位是宗门的执事长老,公认的脱单老大难。”
  “啥?”
  最后半句太过惊世骇俗,宋之程忍不住惊叫了出来,只不过他的后半句也好不到哪里去。
  “宗门不发媳妇吗?!老子听说仙人都是发媳妇的啊!”
  “你是智障吗?”
  阿恬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把心声说出来了,就听到侍剑童子继续说道:“你对这个全是老光棍的门派到底有什么误解?”
  “全修真界论光棍数量,除了法华寺那群和尚就是这里了!”
  晴天霹雳!
  遭受了致命打击的宋之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凡人向往神仙时总是怀揣着最质朴的美好梦想,比如吃饱,比如穿暖,虽说宋之程怀揣的梦想有些不太一样,但到底还是质朴的梦想。
  现在,他质朴的梦想被无情击碎了。
  “被骗了……”他无力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被骗了啊!”
  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这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看的阿恬目瞪口呆,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在场辈分最高的那一个,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同样痛心疾首的胖子。
  “可恶……这些话一定洛师妹教的,”郭槐捂着心口念念有词,“……被戳中痛处了,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明明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连掌门师兄也还是独身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眼看了阿恬一眼,顿时埋头痛哭,“呜呜呜……我也想要童养媳……”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能听懂这个梗的人,阿恬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以示安慰。
  作为一名修炼有成的修士,郭槐的抗打击能力极为出色,萎靡也仅仅是一下,就抹干了眼泪为两个新晋师侄分配屋舍和其他用品。
  “一层的东北角还有一个空房间,就给宋师侄了,白师侄嘛,就去二十层的第二个房间吧。”
  宋之程一听这话也不颓了,连“老子”这个自称都忘了,“为什么她在二十层而我在一层?”
  郭槐一脸的沧桑,“因为北海剑宗的女性修士连二十层这一层都没填满。”
  抬头望了望仅仅有五个房间的二十层,习惯性的抠了抠脚,宋之程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然而他想静静,有人却偏偏不让他静,正确来说,是有剑架不让他静。
  “既然两位已经登记在册,就算正式成为了北海剑宗的一员,亲切的领路就到此为止,请靠自己执行下一个任务。”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惨绝人寰,侍剑童子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把阿恬和宋之程指使的团团转,两个人凭一双肉脚几乎跑遍了整个北海剑宗,就算提出异议也仅得到了“我只是个剑架,不会走路”或“认清你自己!我可是宗主房间里的剑架!”,前者专应白恬,后者针对宋之程,差别待遇十分明显。
  郭槐是这么安慰快要气冒烟的络腮胡山贼的,“忍忍吧,女剑修是全修真界的宝物啊。”
  阿恬跟着赵括到达升仙镇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哪怕在洗剑池里的时间不计算在内,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天也早就黑透了,更是加大了寻路的难度,等到她跑下这么一圈回到侍剑童子那里,已经快被如潮水涌来的疲惫淹没了。
  除开惊人的攻击力,她自认与普通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太大区别,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必定是不会有增强体力的机会的,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北海剑宗,自然也只能认栽。
  不过北海剑宗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起码她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在浮空岛上迷路,入门任务虽然有折腾人的嫌疑,却真的让他们以最快的方式了解了这里。
  擦掉了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有些体力不支的阿恬还是咬着牙走到了等待在原地的侍剑童子和郭槐面前。
  面对面露疲色的少女,郭槐皱了皱眉,但他最终还是看了一眼侍剑童子,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没有说话。
  “最后一项,”侍剑童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拜会大师兄。”
  拜会大师兄?
  阿恬愣住了。
  整个北海剑宗能被称为大师兄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这一代弟子的领头羊,作为一名新晋弟子,在入门的第一天就去拜会也是应有之义,然而,这对她来讲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北海剑宗的大师兄,白心离。
  她十五年未见的夫婿,白心离。
  而现在,她要去拜会他。
  以这么一副满身汗臭、披头散发、一脸惨白的样子去拜会他。
  作为一名大家闺秀,阿恬觉得自己要疯了。


第九章 
  阿恬对白心离的印象停留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傍晚,那时候的升仙镇也是在飞霞满天中迎来了十五年一次的升仙大典,开启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热闹场景。
  作为一名被遗弃的孤儿,阿恬在升仙镇的日子不好也不坏,虽然她只能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踩着已经烂了一半的草鞋跑来跑去,但这里的人还愿意施舍给她一口饭吃,也愿意在寒冷的夜晚给她一张尚算温暖的床铺。
  就连白老爷都不知道,其实阿恬和白心离从没有说过话,他们之间的交集,仅仅在于巷子口的一次对视——被白老爷牵着的白心离偶然扭头,正好撞上了阿恬好奇的目光。
  一个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一个是坐在街角的小乞丐,双方的视线因意外而交汇在一点,随后又各自滑开。
  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对视,就像人生中的其他千百次对视一样,平静的开始,又平静的结束,惊不起半点波澜。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那天晚上,看了一天热闹的阿恬站了起来,掰着手指头数自己今晚应该去哪里蹭吃蹭喝,就被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拦了下来。
  这个男人的表情非常奇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蹲在阿恬的面前,干净的衣摆沾上了泥印,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类似于“我儿子没了”或“老白家光宗耀祖”这样的话,若不是他长的端正还衣着整洁,活脱脱就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倒霉蛋。
  男人翻来覆去的说这些话,最后干脆埋头哭了起来。
  阿恬怔怔的看着他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现在她也搞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恐惧更多还是茫然更多。
  也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男人才停止了啜泣,她只知道周围已经黑透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躲进了某家店铺,喝上了热气腾腾的粥。
  “我姓白,单名一个韬字,家住齐夏国广开镇,”男人的声音因方才的哭泣而嘶哑,“家中有妻一名,为人纯善,我见你无父无母,在这镇上游荡乞讨,可愿意随我回家,做我女儿?”
  这个自称“白韬”的男人自然就是白老爷,他千里迢迢带着爱子来见世面,却不想爱子竟然被仙长选中,领入了仙途。他不是无知的愚人,自然明白天降馅饼背后的残酷——他将永远的失去自己的长子。
  作为一个深爱着儿子的父亲,他知道自己应该为儿子的幸运欣喜若狂,可内心深处,却是剜心掏骨般的生离之痛,这才出现了他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那一幕。
  抹干了眼泪,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的白老爷很清楚,自己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一向视儿子为命根子的妻子只会更加矛盾和痛苦,因此,在跌跌撞撞的走到这条街上的时候,他想起了阿恬。
  他会注意到一个街边小乞丐完全是因为爱子白心离。他记得在傍晚时分,自己牵着儿子的手走过这个拐角,因为与旁人打听消息而停下了脚步,等对话完毕,他就看到儿子在与一名穿戴邋遢的女童对视,因为这个举动对于白心离而言非常罕见,也让他在不经意间记住了这个孩子。
  平心而论,白老爷找上阿恬绝对不是为了儿子这一眼,他其实就想给自家夫人找一个可以移情的替代品。
  在外人看来,白府夫人精明能干、性格泼辣,只有身为丈夫的他知晓她其实是个嘴硬心软还有些脆弱的女人,白心离既然已经入了仙门,就与自家再无瓜葛,他也拿不准她到底受不受的了这个打击。
  找上阿恬,就是白老爷未雨绸缪的第一步。
  阿恬是被人故意遗弃在升仙镇的,在十五年后的她看来,此番举动未尝没有让她被北海剑宗捡回去的意思,只不过遗弃她之人也料不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白老爷,对年幼的阿恬提出了一个充满了诱惑的提议。
  若是年纪再大一些,听到这类话语必然会加强警惕,然而当时的她只不过是一个3、4岁的孩童,哪怕天生早慧也正值天真烂漫之龄,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吃饱穿暖,自然就被能说会道的白老爷哄住了,真的跑去给他当了女儿。
  然而,白老爷可以用蹩脚的理由去哄小孩子,不能也用同样的办法去应对自己的夫人,若是让白夫人知道他拐了人家女娃回来是存了养替代品的心思,那可真的就要天塌了。
  为此,白老爷搬出了万能的挡箭牌——白心离。
  他假装喝醉,硬生生在白夫人面前给自己这个此生不知道能否见第二次的儿子扣了个“见色起意”的帽子,让白夫人在心中将阿恬与儿子联系在了一起,逐渐接受了儿子变成“女儿”的现实。
  作为当事人之一,阿恬当然清楚自己和白心离那“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阿猫阿狗都懂得趋利避害,更何况是人呢?
  就这样,“做我女儿”变成了“当儿媳妇”,反正白心离已经被留在了北海剑宗,此生都不会再回来,她对此也不是很在乎。
  白夫人确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等到一开始的不适应褪去,她就开始发自内心的对阿恬好,为她请先生断文识字,为她亲手缝制各类衣物,做尽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阿恬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白夫人对她的好,远胜于她降生以来碰到的任何人,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回应白夫人的期望。
  白夫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成长为一名大家闺秀,而她,发誓一定要做到。
  但在十五年后的今天,阿恬的誓言还是功亏一篑了,因为她只能以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去拜会白夫人心心念念的亲儿子——白心离。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干的事!
  “心离师侄与其他人不同,并不住在弟子院舍,”郭槐说道,“他常年生活在演武场的石室内,那里是闭关修炼的好去处。”
  “那岂不是他一年到头都在闭关?”把沮丧的情绪先放一边,阿恬眨了眨眼睛。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心离师侄这样也是迫不得已,你见到他就明白了。”胖修士挠了挠脸。
  怀揣着满腹疑问,阿恬也不再纠结外表是否整洁了,虽说在之前的跑腿任务里,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岛屿,却上不去浮在半空的演武场,不如说,那里本来就不适合他们这些只有一只脚踏进仙门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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