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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线轮回-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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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飒陪姜孝广站在顶层的平台上,看远近浮漂,然后低头把T…shirt的下摆打结,接过边上的人递来的浮漂腰带扎上,准备下水。
  就在这个时候,东南方向的水面上忽然爆了记水底烟花,赤红色。
  易飒大喜:“找到了!”
  姜孝广急忙举起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去,看着看着,手突然发抖,望远镜咣当一声砸到地上。
  易飒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她俯身捡起那个望远镜,朝爆烟花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下水的人已经浮出水面,正反复向着客船的方向做同一记水鬼招。
  拳头握紧,然后撒开、垂落。
  这代表……
  人死了。

  ☆、第40章 09

  湖里的浮漂渐渐收起来了。
  易飒攥着望远镜; 看远近水光; 又看脸色惨白、两手紧攥船栏的姜孝广;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只认识领头的是丁长盛。
  丁长盛个子不高; 寸头,架一副圆眼镜; 如果穿上中山装,活脱脱民国知识分子的形象——典型的外表木讷; 心如山海。
  这“山海”可不是夸他心胸宽广:山幽海深; 也无常也莫测。
  丁长盛一开口就很稳:“孝广,这船上的班组不是我们的人,万一让他们知道死了人,向外报警,那事情就闹大了。”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先放几条船过去; 看看那头是个什么状况,确定一下死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姜骏;这头; 我让丁碛出面,假装是要找人,把客船暂时接管——反正也定锚了; 只要船上那些员工老实待在房里不出来,里里外外,我们办事就方便多了。”
  “事后再跟他们说; 人没丢,找着了,虚惊一场。你看这样行吗?”
  姜孝广好像只把“放船过去”听进去了。
  他拨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往下一层跑,嘴里喃喃着:“不可能是姜骏,不可能的,做水鬼的,怎么会在水里淹死……”
  ***
  易飒陪着姜孝广一起坐上橡皮艇。
  到的时候,有两条已经先到了,人都聚在一条艇上,另一条专门腾空,放姜骏的尸体。
  姜孝广拿了手电,没等橡皮艇停稳就起身跨了过去,易飒坐着没动:她毕竟是外姓,跟姜骏也谈不上很熟,说到鉴定,远没姜孝广合适。
  她看向坐满了人的那条小艇:“谁发现的?”
  坐在边沿上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举了下手:“我,易家人。”
  易飒嗯了一声:“什么情况?”
  “身体僵硬了,没浮肿,应该就是今天出的事,其它的……天太黑,我也看不出什么。”
  说话间,那头的姜孝广忽然一屁股坐倒在艇里,手电歪在一边,光柱斜斜打向半空,在尽头处的夜色里淡出一块白斑。
  易飒心里一沉。
  ***
  外头闹闹哄哄。
  宗杭探头出去看了一回,又很快缩进来,跟井袖解释:“说是船上少了个人,现在满船找,一间间房看,还有好多人下水去找了……”
  井袖说:“这么大动静,人在船上肯定早听见了,要么是被人控制了,要么就是在水里了……哎,你说……”
  她压低声音:“会跟那个易萧……有关吗?”
  宗杭也说不好,易萧那架势,写了满脸的来者不善,这船上又多是三姓的人……
  正思忖着,门上忽然砰砰响。
  查到这间了。
  宗杭有点紧张,先深吸一口气,井袖坐到床上,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眼妆虽然有脱,但更添模糊效果,那道疤也还依然□□,应该没问题。
  宗杭打开门的刹那,脑子里一炸。
  门外站三四个人,厨房领班也在,但打头的那个是……丁碛。
  虽说两人中午自助餐时已经打过了照面,但那时多少有掩饰,现在这样脸对脸,相隔不过半米,实在猝不及防……
  宗杭后背开始冒汗。
  丁碛瞥了他一眼。
  厨房领班在边上解释:“这个是张……有合,厨房的厨助,帮忙切菜端菜什么的,屋里没别人了,哦对,他带了女朋友,小年轻嘛,感情好,就是离不开……”
  说着朝屋里喊话:“那谁,姑娘,露个脸,我们这查人头呢。”
  井袖赶紧笑着探出头来。
  船工带女人上船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儿,丁碛不感兴趣,都已经要抬脚走了,忽然反应过来。
  这张脸,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伸手把门推开些,看井袖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丁碛按住心头的犹疑,抬手拈起宗杭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
  然后把证件带照片的那一面移向领班:“他?张有合?是我眼神不好吗?这跟照片上是一个人吗?”
  领班叫苦不迭,只得陪着笑解释:“是这样的,张有合临时家里有急事,船上又缺人手,我们就临时调了他过来,但是公司总部那边出证比较慢,来不及,所以就挂了张有合的工作证。真的,小伙子绝对没问题,一天都在后厨忙活,厨房的人都能作证。”
  解释得很合理。
  丁碛笑了笑:“这样啊。”
  他把工作证放回去,给领班吃定心丸:“没事,我只关心找人,你们内部的人手调动,你们说了算。”
  ***
  居然就这么过关了。
  宗杭关上门,后背抵住门板,一颗心到这时才跳个不停,过了会夸井袖:“井袖,你这个妆,真太管用了。”
  井袖脑子里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只生硬地笑了一下:“我早说了没事的。”
  不不不,宗杭或许没事,但她有事。
  丁碛看见她了。
  眼神很深,如果不是碍于旁边这么多人,他不会就这么走掉的。
  他会怎么想?会以为她是为了他,追到这儿来的吗?
  井袖如坐针毡,宗杭问她要不要去洗漱,连问了两遍,她才应声。
  洗澡的时候,听哗哗水声,几次发怔。
  她有种预感,丁碛一定会再找她的。
  果然,洗完澡回房,刚吹完头发,领班就来敲门了,说是要赶批夜宵,让宗杭去厨房,再赶几筐活。
  ***
  宗杭庆幸自己的妆还没洗。
  他换好工服,一路出来。
  走廊的光很暗,厨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宗杭摸索了好久,才把灯给打开。
  不是赶一批夜宵吗?怎么就他一个人?
  他心里泛着嘀咕,把下午没削完的几筐土豆过水洗了,然后装了盆,坐在板凳上慢慢削。
  削一会,就疑神疑鬼四下去看。
  这么晚了,后厨里空荡荡的,总有怪声:水龙头拧不紧,时不时滴答滴答;堆菜品的那几大麻袋下,偶尔会有窸窣怪声,不知道是不是卫生不过关,窜进了老鼠……
  宗杭去肉案那拿了把菜刀过来。
  船上刚失踪了一个,他可不想做第二个。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井袖在擦口红。
  她说服自己:不是在为姓丁的上妆,而是陡然两相遭遇,她希望自己看起来舒服、漂亮、神采飞扬。
  天涯何处无芳草,过了你这站,我还有更好的。
  但是去开门的时候,她用手背把口红给擦了。
  不想让他误解,毕竟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样的,没资格。
  门开处,丁碛朝她笑:“真有意思,以前是我给你开门,现在改你为我开门了。”
  井袖冷着一张脸:“我是接了单,上门…服务的,不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丁碛进来,把门关好,顺手上了闩。
  他心头焦躁,只想开门见山。
  “你那个什么男朋友,我把他支开了,有话跟你说。”
  井袖坐到床上:“你说。”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巧合。”
  丁碛失笑,眼神渐渐冰冷:“井袖,别拿我当三岁的小孩。”
  “上次见你,是在柬埔寨的酒店,我电话预约,你出现,合情合理,接着好聚好散,大家互不联系。”
  “不到一个月,你又出现了,还是在鄱阳湖的一条客船上,你知道这条船是干什么的吗?这种几率,你拿巧合说事,太敷衍了吧。”
  井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丁碛,真是巧合,我发誓,我不是追着你来的,我撒谎的话,让我这辈子都没男人,孤独终老。我就是跟着我……朋友上的这条船,你不来敲门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也在船上。”
  她一上来就发誓,丁碛反没词了。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他多少了解她一些:她有着跟从事的行当格格不入的天真,对于未来,她一直有希冀,“这辈子都没男人”、“孤独终老”这种话,挺重的。
  丁碛想缓和一下气氛:“那个男的……男朋友?”
  井袖嗯了一声。
  “不可能吧,之前不还想投奔我吗?这才一个月就有下家了,还熟到这份上,工作都要跟着?”
  井袖冷笑:“都什么时代了,做人现实点有错吗?此处不留爷,当然得尽快找下一个,你不要我,我有必要还去害个相思病吗?”
  真看不出,她嘴皮子还挺利索的,丁碛不动声色:“不过……挺有意思的,我跟那个领班详细打听过了,他说,你们昨晚上才上船的……今天船上死了人你知道吗?”
  井袖一愣。
  “前面一连几天都没事,你们一来就出了事。你交男朋友之前,就没查查他的底吗?连个身份都没有,还是个替工,你不觉得,他嫌疑很大吗?”
  井袖忍不住了:“你别胡说八道,宗杭才不会做这种事。”
  丁碛说:“这个难说,毕竟知人知面……”
  他忽然停住,面色有点不对,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异样了:“你刚说……他叫什么?”
  井袖也懵了。
  她刚是不是说漏了嘴了?她说了“宗杭”吗?
  她有点结巴:“叫张……张有合……”
  也不对,他是替工,张有合的表弟,该姓张吗?
  丁碛一字一顿:“井袖,你是住暹粒的,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暹粒满街的寻人启事悬红,有个国内姓宗的老板,在那找儿子,他儿子就叫宗杭,不会是那个吧?”
  井袖没吭声。
  丁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拳,手背上根根青筋爆起。
  他又问了一遍:“就是那个吧?”
  ***
  一筐土豆削好了。
  宗杭伸了个懒腰,又捶捶背,正想把盆端去水龙头下冲水,忽然又停住。
  他好像听到脚步声。
  很轻,不会是来做夜宵的伙工,那帮人粗声大气,人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
  也不是领班,领班穿一双坏了襻带的皮凉鞋,走起路来踢踏踢踏。
  宗杭心里发毛,他屏住呼吸,默默伸手去拿刀。
  这刀是拿来斩大骨的,锋利、飞快。
  门开的瞬间,他一把攥住刀把,然后抬头。
  先是愕然,然后没绷住,一下子笑了。
  易飒面色有点疲倦,边往里走边看向案台上的菜盆:“师傅,我看到你们亮灯,还做饭吗?我晚上没吃,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垫一垫。”
  宗杭说:“做!”
  他怕说得不够响亮,拼命点头:“做!我们做的!”

  ☆、第41章 10

  大厨房的好处在于半成品多; 很多酱腌熟食; 汤骨都是熬好了备用的; 很少需要现切现做。
  宗杭什么都想给她推荐:“你想吃什么?这里有排骨,还有鱼,酱牛肉也不错; 还有海蜇,凉菜……”
  易飒没胃口。
  她其实就是单纯的饿; 出了这么大的事,劳心劳力; 肚里空空; 想找点东西来填——但那些油的酱的口味重的,想想就反胃。
  她说:“就下碗挂面吧,放几片菜叶子,可以了。”
  厨房有小灶头,面和菜都熟得快,开水倒进锅里; 一滚火,就差不多了——宗杭觉得太简单了; 一边把灶头打开,一边还极力向她推荐:“我给你捞块汤骨进去吧,要不然打个鸡蛋?还有咸菜; 我给你盛两小碟?”
  易飒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加上姜骏出事,脑子里乱作一团; 这眼线男还母鸡抱窝般在耳边叨叨个不停,她一下子火了:“不要!不要!水、挂面、菜叶子!别的都不要!”
  火头起来了,突突的。
  宗杭嗫嚅着:“那……盐也不要?”
  易飒沉着一张脸。
  刚气大发了,忘记盐这回事了,但话已经撂出去了……
  她硬邦邦地说:“盐也不要。”
  那这面就太容易了,宗杭不吭声了,默默煮好了面,装了碗端到台子上,放好筷子,拖了张凳子过来,做了个“你请”的手势,又坐回角落里削土豆去了。
  易飒刚刚真是挺凶的。
  也怪自己,怎么那么多话呢。
  还有,今天是17号,他记得,她每个月19号之前那几天,心情都会日渐烦躁,那个包租突突车的柬埔寨人,还专门画过一个波峰波谷图,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易飒拿筷子裹面,一点油星子都没有的清汤里飘两片菜叶子,确实很符合她的要求。
  她看了宗杭一眼。
  她从小就讨厌那种给她献殷勤的人,大概是长得好看,这种来自异性的示好从来就没断过,各类套路也见得生理性厌倦:言语撩拨耍帅的,给你点好吃好玩的就动手动脚的,欲擒故纵迂回政策的……
  这眼线男,中午那句“菠萝甜”就给她留下挺莫名的印象了,吃个面也要发挥那么多,殷勤太过,让她觉得动机不纯。
  但怪就怪在,吼了他之后,他那副小心翼翼唯恐打扰的样子,又怪可怜的。
  易飒有点心软。
  不过道歉是不可能的,她从来没给谁道过歉,小时候,耳朵都快被易萧拧掉了,也只晓得哭,从没服过软。
  她说:“哎,我给你提个建议啊……”
  是跟自己说话吗?宗杭心里一突,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头一抬,表情又虔诚又认真。
  易飒示意了一下自己脸颊:“你脸上,这么大破相……”
  “就别画眼线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了,说难听点,别人会觉得你丑人多作怪,你又是做厨工的,尽量清爽点好。”
  宗杭使劲点头:“那我以后不画了。”
  易飒没话说了,低下头继续吃面。
  还有很多事要忙,陈秃的事、姜骏的事、开金汤也多半要延期……
  没放盐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反正食不知味,易飒三两口吃完,把碗推开:“要钱的话,就记大账上,这碗……”
  宗杭忙不迭过来:“没事没事,我洗就行了。”
  那行吧。
  易飒说:“走了啊。”
  开门出去时,觉得这小师傅挺有意思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宗杭正巴巴目送她,忽然见她回头,有点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向她挥手:“再见,再见啊。”
  ***
  易飒一路走回房间。
  那个后厨的小师傅,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像谁呢……
  她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很静,出事之后,连带的这船都沉默了,窗户半开,窗帘被风吹地飘进又飘出。
  易飒倚在门背上,有点茫然。
  姜骏的死,她谈不上多伤感,毕竟那些热情的客套,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其实不喜欢他。
  ***
  那一年,三姓齐聚三江源,为了找那个传说中“毛线团都放不到底”的洞。
  他们把广袤的源头水域划分成三大片,一姓负责搜找一处,每一姓水鬼领头,互相间以无线电联系。
  易家人少,水鬼也少,只易萧和易云巧两个女人,易云巧跟易九戈一个辈分,不过小十几岁,正怀胎待产,就没有来。
  为了平衡人手,不少丁家和姜家的人加入了易家的车队,姜骏借口帮忙,也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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