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的品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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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断灵光,珍珠吊坠又恢复了温润低调的模样,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手中。
“咔塔”,房间的门被推开,一张细纹遍布的蜡黄的中年女性的脸出现在闻乐眼前。她眼角浮肿,眉角低垂,还没开口,就扑面而来一股虚弱和愁苦感。
她是闻乐的母亲——现在是养母,潘雪珍。
“乐乐……”潘雪珍小心翼翼躲在半掩的门后,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柔和喜悦一些,“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螃蟹。晚上妈妈煮给你吃,好不好?”
“谢谢。”闻乐脸上真实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淡了下来,她唇边带着一丝微笑,走到房门前,若无其事地将房门打开,说,“螃蟹这种东西您处理不好,还是交给我吧。”
“乐乐……”闻乐与她擦肩而过,没走几步,潘雪珍带着哀求和急切的声音透过昏暗的光线传了过来。
“你就再也不肯喊我一声妈妈了?就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
闻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是您亲生的,我没傻到十六岁才刚刚认识到这个事实。”闻乐平静地说,“但您想让我喊你妈妈——您还是先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吧。”
说着她拐了个弯,往大门口走过去。潘雪珍追了出来,她腿脚还是有些跌跌撞撞,但闻乐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关注这些。她没有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养母说:
“我出去一趟。这黑灯瞎火的,您就不要跟出来了。”
“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有两千块钱。您别省着用,该吃什么吃什么,该买什么药买什么药。”
这钱是向安娴硬塞给她的。闻乐的确缺钱,不想落个挟恩图报的嫌疑,也就爽快收下了。她以后的日子当然也不会缺钱花——下一趟海,或者回一趟神殿,就什么都有了。
潘雪珍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哪儿来的钱?”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来路正当。”闻乐顿了顿,说,“先说好,除非出了什么大事,每个月只有两千块钱。你即使是把钱都填给潘朋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再管您究竟活不活得下去了。但除此之外,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您。”
“即使您没钱买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即使您没钱买饭天天喝白菜汤,我闻乐也不会再眨一下眼睛。”
“要不要告诉他有这笔钱,您自己看着办。”
说完,闻乐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
闻乐从小在浦屏县长大。明明临着大海,她却时不时觉得这座祥和安宁的小镇有些逼仄。
她的母亲叫做潘雪珍。据说闻乐的父亲原本是做海产生意的,夫妻俩过得虽然不富足,但是也很温馨。直到温和寡言的父亲去世,潘雪珍精神恍惚,早产生下闻乐,却就此弄垮了身体。
……这是潘雪珍的说法。但是闻乐不傻。她明白,故事里也许确实有个孩子,但那个孩子八成没有活下来。
自闻乐记事起,她就和身体虚弱的潘雪珍相依为命。凭着父亲存留下来的家底,孤儿寡母的日子紧巴,但也勉强过得下去。
直到潘雪珍的哥哥潘朋义搬回了浦屏。
潘朋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因为赌博差点进去,他的妻子承受不住他的屡教不改,收拾细软逃了,离婚闹了几次才办下来。潘朋义带着独子回到了浦屏,办了个烧烤摊。但旧习难改,他又迷上了赌博,三天两头有人闹上门来催债。
他还不起债,就被人砸摊子,于是跑来潘雪珍这里借钱。他本以为潘雪珍也借不出多少钱,没想到她信了潘朋义许诺会改邪归正的鬼话,出了一大笔钱,把他的赌债一次性平了。
潘朋义就此缠上了潘雪珍。潘雪珍也拒绝过,甚至闻乐拿着电话报警过,但是潘朋义一旦收起怒吼和胁迫的模样,殷勤备至地给潘雪珍倒个水,再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一个光棍带着儿子有多费钱、多不容易、压力有多大——潘雪珍就会掘地三尺把闻乐藏起来的钱找出来,补贴给潘朋义。
潘朋义也许真的是吃过亏了,赌起来有了分寸,赌债三两天来一笔,但都不是大钱。潘雪珍即使掏得肉痛,却也心甘情愿。
其实她们家的收支早就该失去平衡了。是闻乐这两年想尽办法赚钱,不论是学校的奖学金还是帮邻居街坊做些零活得到的薪酬她都不放过,勉勉强强维持住了潘雪珍的药物治疗。
但这一切,已经有了终点。
第3章 (修文!!没有更新!!)
闻乐从家门里出来,融入熙熙攘攘的夜色,开始愁该住在哪里。
她百密一疏。钱她身上还有一些,但是她没有身份证,连小旅馆都不敢长久地收留一个未成年。
百般无奈之下,她掏出自己厚重的手机,浏览了一遍电话簿,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名字:周绵绵。
周绵绵初中和她是一个班的,长相圆润可爱,两人关系很亲密。重点是她爸妈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忙得飞起,甚至不会回家住,家里只有周绵绵和保姆阿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投奔对象。
果然,周绵绵接受了她的投奔,并且在电话里热情地邀请她和自己一起住到地老天荒。
周绵绵的家在浦屏的小别墅区,家家独门独户,算是浦屏有钱人的聚集地。闻乐刚按响他们家的门铃,穿着粉色睡衣的周绵绵就兔子似的窜了出来,兴奋的笑喊声在安静空旷的夜里传得老远。
闻乐:“……你是土拨鼠吗,叫的那么大声。”
周绵绵:“抱歉抱歉,但我实在太兴奋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到我家住!”
何止。平时她放心不下潘雪珍一个人在家里过夜,几乎哪里都没去过。
周绵绵看闻乐脸色不是很好,还以为她是累了,拉着她的手把她迎进客厅,对着和颜悦色的保姆阿姨说:“阿姨,帮忙下碗海鲜面吧,我同学还没吃饭呢。”
阿姨笑着答应了。她早就见过闻乐,觉得她人长的好看,成绩好,性格又乖巧——要是让她知道闻乐今天是甩了钱摔了门离家出走的,还不知道会多吃惊。
周绵绵的粉色公主床很大,完全躺得下两个人。周绵绵打开衣柜给闻乐挑了一套蓝色的睡裙,却见闻乐浑身卸了劲似的躺在了床上,拿手遮住了眼睛。
周绵绵蹭到她身边:“你怎么啦?”
闻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周绵绵大概知道一些闻乐家里的情况,但是闻乐真的采用了这么直接和激烈的处理方式,她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觉得你妈能醒悟过来吗?”她有些担忧地说。
“她虽然过得幸苦,但没有被潘朋义逼到绝境过。”闻乐闭着眼睛,说道,“我从前就是顾忌太多。现在想想,一直这么窝囊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指望潘雪珍主动改变,还不如指望天降一道神雷把潘朋义劈死干脆。”
海神,全称海洋与风暴之神。闻乐觉得自己没有直接把潘朋义那个混蛋直接卷进海里喂鱼已经很宽容了。
周绵绵:“……说得也是。现在连你都走了,潘阿姨应该能明白过来谁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的。”
闻乐:“我可只期望她别傻到把那些额外的收入暴露给潘朋义才好。要不然……”
要不然?要不然她能怎么样?
倒不如说她有什么立场怎么样——她阻止潘朋义时听过他们的对话。潘朋义说,他们才是血溶于水的亲人,潘雪珍不指望他,难道还指望闻乐吗?
而潘雪珍默认了他的话。
也许从她的心底,也从未将闻乐当成亲生的女儿吧。
周绵绵觉得她们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了。阿姨端来了海鲜面,她们一人一碗坐在床上呲溜面条——这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周绵绵给阿姨打了好多眼色,加上闻乐的状态也不大好,阿姨了然地替她们试了碗底的温度,然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
仅仅是周绵绵和保姆阿姨之间的互动,在闻乐眼里居然已经足够温馨。闻乐不得不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见了太少其他人家的母女,对亲情的认识太浅薄了?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满足于她和潘雪珍之间微妙的状态,居然还做了许多无谓的努力,妄图维持住它呢?
热面下肚,闻乐觉得好受了许多。周绵绵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把空了的碗放回托盘里,掏出自己的游戏手柄,拉着闻乐坐下来打游戏。
“来,乐乐,这个怪我特地留着和你一起联机打,感不感动?”
“我看你是手残打不过去,就等着我来帮你通关。”
“……乐乐,你这么犀利是会失去我的。”
“知道吗,我可以再犀利一点。”闻乐微笑,“给我到墙角蹲着去,你挡我视角了。”
周绵绵:“……”
在一片绚烂的光效和叮叮当当的音效声中,闻乐砍瓜切菜一般把周绵绵打了一整天的魔龙磨到残血,一招冰冻效果打出去,闻乐催了声:“来收割。”
周绵绵兴奋地从角落里蹦出来,狠狠按下攻击,一道平A,冷冻效果被提前结束,魔龙血却还没有彻底归零。
周绵绵:“……”
闻乐叹了口气:“用斩杀技能。”
周绵绵慌忙地把亮着的技能键都按了一遍。
闻乐:“……”
所以你一个手残为什么要执着于硬核动作游戏啊?
随着周绵绵最后一个动作,怪物倒地,周绵绵一声欢呼。
闻乐:“咱们还是睡觉吧。”
换了睡衣后,闻乐和周绵绵并肩躺在了薄毯里,空调轻轻吹动着凉风。放在以前,闻乐是听不清这些轻微的响动的,但是现在她听得一清二楚。
周绵绵轻轻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到鼻尖,轻轻地说:“乐乐~”
闻乐:“嗯,我醒着呢。”
周绵绵蹭到她身边,将她的脑袋和闻乐的凑在一起:“乐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们家可能要搬家了。”
闻乐:“……搬去哪里?”
周绵绵:“我也不知道。我爸妈也还为这事在吵呢。但肯定是为了生意的事,我听见他们在争鸣海和燕京。妈妈想去鸣海发展,爸爸说他在燕京有熟人。”
闻乐:“最后你爸妈应该会选择去鸣海市吧。”
毕竟求人不如求己。
周绵绵:“嗯,我也这么觉得。”她顿了顿,闻乐感觉到脖颈处凑上来一道温热的呼吸,周绵绵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可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绵绵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么合契的朋友了。
周绵绵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鸣海中学不是招全省各地的学生吗?乐乐你成绩那么好,说不定能被录取呢——”
闻乐:“我知道。他们学校开交流会的时候,我去要过推荐表。”
至少鸣海中学曾寄信通知她报名参加他们的的提前测试。当然,综合排名够前面的学生他们都寄过一份。
她甚至因为学科竞赛认识了一位出卷的指导教师,来自燕大附中。对方给了她私人联系方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只要她中考发挥稳定,她会努力活动,让燕大附中愿意提供一次入学的测试机会,只不过测试范围和她平时的考试不会相同。
然而前一条路被堵死了——闻乐的路费被潘雪珍临时拿给了潘朋义。
至于后一条路……闻乐本着向家长报喜的心态跟潘雪珍提了一回。其实燕京太远,人生地不熟,附中又卧虎藏龙,即使有高额助学金她也不大可能去。
但是潘雪珍当场就变了脸,不许她参加燕大附中的测试。为了彻底断她的后路,甚至还在考试最后一天把她反锁在了家里。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前五门闻乐都披荆斩棘地走过来。最后一门六十分的、开卷考的史政,这场被尖子生们戏称为送分模块的测试,闻乐却迟到了四十分钟,当场失去了测试资格。
虽然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但是别说鸣海中学了,她连浦屏一中都不一定能上。
她以极其平淡的语气告知了周绵绵这些事,表达出了自己的惋惜。其实她也不想离家太远,应该会选择鸣海一中,到时候也许就正好和周绵绵又在同一个城市念书了——
周绵绵气得发抖,在昏暗的房间里倒抽冷气:“她怎么能这样!”说着掀开被子,光脚跳了下去。闻乐有些惊讶地问:“你要做什么?”
周绵绵:“我要打电话报警啊!”
闻乐:“……乖,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周绵绵躲开闻乐的手:“我不!”她从床头捞起手机,努力地想用指尖拨打出那几个数字,却因为手指颤抖地太厉害,怎么也按不准。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周绵绵翻来覆去,也只骂得出这一句话。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周绵绵把手机砸到一边的地毯上,反身抱住了坐在床边的闻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
周绵绵:“呜呜呜……你怎么这么惨啊乐乐!”
闻乐本来还有些自怜自哀,被她这么一安慰,瞬间破功笑了出来,嫌弃地把她的头从肩膀上推了下来:
“停下!你怎么哭得比我这个当事人还难过?”
但闻乐仔细想了想,似乎会这么抱着她哭的,这地球上暂时也只有一个周绵绵了。
“你别哭。等我解决了手上的麻烦事,我会来找你的。”
周绵绵:“骗人。”
闻乐叹了口气,灵机一动,从桌子上拿下两片小小的海螺,捂住她的耳朵说:“你听。有没有听到海浪声?”
周绵绵刚想说这就是她自己捡来的,听不听得见海浪她还不知道吗,就听见耳旁传来了绵长悠远的波涛声。
像极了她在海边漫步时听见的潮涨潮落。
看她愣住了,闻乐不动声色地将指尖幽蓝色的闪光熄灭,把两片海螺递给她,说,“放心吧。”
“我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第4章
一夜无梦。
一缕光透过窗帘照射在闻乐脸上时,她眼神清明地睁开了眼。周绵绵躺在她身边,睡相乖巧,但是手脚像是熊抱树一样毫不客气地耷拉在了她身上。
闻乐:“……醒醒,八点了。”
周绵绵:“呼。才八点多,我们再睡一会儿——”
正说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保姆阿姨如周绵绵无数次抱怨过的一样,“在假期里也八点准时来敲门”,催促她们洗漱,并且从厨房带出了一股豆浆的香味。
周绵绵:“阿姨我知道了,马上起床——今天早上喝豆浆吗?”
阿姨:“是。你们要喝咸的还是甜的?”
周绵绵:“咸的。”/闻乐:“甜的。”
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周绵绵:“幼稚。”
闻乐:“邪教。”
阿姨:“……”
最终阿姨只能妥协,给她们俩准备了不同口味的豆浆,好在也不费事。
餐桌上,周绵绵用刀叉戳着荷包蛋和吐司,低声问闻乐:“乐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是她不乐意闻乐在她家住下去。可是一来闻乐家里的事情总要做个了断,二来——
周绵绵:“我爸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回来让我准备收拾搬家了——万一那时候还没开学,你连学校宿舍都没得住,那可怎么办?”
闻乐:“……”
周绵绵:“对了,成绩明天就出来了,乐乐你估了分没?能够上浦屏一中么?”
闻乐:“不一定。运气好说不定能擦着尾巴进去。”
周绵绵的脸色有些发苦,她仍有些不死心:“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你进鸣海中学了?”
闻乐:“人家好歹也是个名校,怎么可能特地为我空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