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一万条锦鲤求死-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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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她听见吴妈和司机在说话。
“元珠人倒是蛮好的,可惜是那种出身,也是命苦。”吴妈鲜少背后说人是非,那天有感而发,谁知道就被正主听了个正着。
她本意只是感慨赵元珠投错了胎,命不好,谁知听在赵元珠耳朵里,好比是晴天霹雳,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说得通了。
他不是对她无意,只不过她是娼家出身,又嫁过人生过孩子,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再亲近她?
她心中苦涩,难免有意无意露给了巧儿。
“原来……他是嫌我做过倌人。”
“巧儿,是妈对不起你,要不是这样,你也能当个风风光光的大小姐了。”
听得多了,巧儿也觉得不耐烦,问她:“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去做倌人?”
赵元珠听出了指责的意味,怒从心头起:“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做倌人是我想的吗?我娘把我卖进去,我吃了多少苦……”她说起曾经被鸨母毒打的事情来,学不会曲子就要挨打,惹客人生气了也要挨打,没有客人叫局,还是挨打,打得半条命都没有,要不是赵蕊红照顾,她可能早就死了。
可这些辛酸史,巧儿不想听,她永远不能忘记当初自己撞见母亲接客时的场景,即便不懂,也知道羞耻至极。
在学堂里,人家都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她能怎么说?她的生父是个戏子,在外面骗女人的钱赌,输光了就回家打人,后来,干脆抛弃她们跑了,而她的母亲呢?是个妓…女,五角钱就能睡的妓…女。
她一想起这样的场景,就害怕得浑身发抖,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流着这样肮脏的血。
然后有一天,事情真的发生了,有人问,“巧仪,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她浑身冒出冷汗,心脏狂跳,可意外极了,她回答的声音清晰,语气镇定,仿佛就是事实:“他是做生意的。”说完,后背早已湿透。
但是,没有人怀疑,她住在法租界的别墅里,她有司机来接她放学,谁会怀疑她的身份呢?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四五年,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可赵家母女的日子还算安稳,报纸上说得战争,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可就当巧儿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有一天,裴瑾把她们母女叫去,给了些钱:“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们自己多保重吧。”
这个消息宛若惊雷,顿时惊呆了两母女,巧儿先急着问:“裴叔叔要去哪里?你不要我和妈了吗?”
“我要回美国了。”裴瑾并没有多做解释,至于带她们母女走?怎么可能。他马上会改换身份,变成另一个人。
赵元珠嘴唇微颤:“这、这也太突然了,什么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裴瑾便道:“明天,房租我交到月底,你们还可以再住些日子,就这样吧。”他对她们点了点头,结束了这次谈话。
第二天一早,巧儿在门口等到了准备离开的裴瑾,她拉着他的衣袖问:“裴叔叔,你不能带我和妈妈走吗?我会很听话的,我也可以不读书,你别扔下我们。”
她还记得自己的生父就是这样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留下她们母女吃尽了苦头,她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了。
“巧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裴瑾抚摸着她的脑袋,“总是会分别的,别太难过了。”
巧儿拉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裴瑾想了想,取出一块怀表给她:“这个给你吧,以后的日子会有一点难过,但总是能过下去的。”他把自己的衣袖扯出来,“保重。”
他上了轿车,车子缓缓启动,开向远方,巧儿想要追他,可左脚拌右脚,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轮胎扬起的灰土兜了她一脸。
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开远了。
就这样,裴瑾离开了上海,远渡重洋,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们母女则像是其他普通百姓一样,经历了战火,又迎来了和平,再后来,改朝换代了。
乱世里,大家都身不由己,吃尽苦头,赵元珠和巧儿也不例外,尤其是赵元珠,底子原本就不好,战争结束没多久就病重过世了。
临死前,她念念不忘,爱恨交织:“有那么多姨太太都不是正经出身,我俩又不是没有好过,怎么偏偏就不肯给我一个名分,要是能带我们母女走,也不至于吃这些苦头。”
少年时初遇,不过是逢场作戏,分离时她虽然有些遗憾,可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重逢,救她于水火,长年累月,生了真情,可偏偏他又抛弃了她们,一走了之,从此再无音讯。
由爱再生恨,又爱又恨,越爱越恨,临死了,恨之入骨,若非他无情无义,或许她们母女,又是另一种命运。
而柳巧仪呢?她对这个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爱过,怨过,恨过,可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也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子弹打过来的时候,是赵元珠扑过来救了她,为此,她废了一条腿。
作为母亲,她或许未必合格,可都是尽了力的。
大概也就是那一次,母女之间彻底和解了。
她开始替赵元珠感到不平,尤其是赵元珠的后半生,几乎都在说起他,有时候说长三里的寻常相处,有时候又淌泪觉得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巧儿就不必遭受乱世之苦,美国多好,美国不打仗。
偶尔,她也不想责怪裴瑾,又怪他那莫须有的妻子:“肯定是大妇善妒,不肯容我,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这样狠心?肯定是那个女人的错!”
柳巧仪沉默地听着。
一天又一天,赵元珠的执念就这样一点一滴传递给了柳巧仪。
后来,赵元珠死了,她安葬了她,和丈夫商量未来的打算,她的丈夫是个生意人,家产不多,但能吃饱穿暖,那时国内局势愈发莫名,他便和商量打算离开上海。
当时有两个选择,一是香港,二是美国。
柳巧仪选了美国。
这个决定使得他们避开了后面的动荡,但在美国的日子也并不如意,在那里,华人受尽歧视,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柳巧仪怀过好几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要一个孩子,也就是封遥兄弟的父亲。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丈夫患病很早就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那是她生命中第二次走投无路,自然而然的,她想起幼年遇见的人,她为什么选择了美国?答案不言而喻。
怀着说不清是期盼再一次被改变命运亦或是其他心理,她试着去找他。
她幻想过很多次,或许他依然富有,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们母子的窘境,又或许,他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了,可那也不要紧,她想和他说说这些年的委屈,还有,告诉他妈妈已经死了。
然而,杳无音信。
她不知道是他不愿意再与她们母女有任何联系,还是压根没有看到她的信息,总之,她没有找到。
她绝望了,她想过死,可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又下不去这个狠心,被逼到极致,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她咬牙站了起来,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终于在受尽歧视的国外挣下了一小笔财富。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异国他乡,非我故土,当年离开是迫不得已,柳巧仪始终心心念念想着回国,她关注着国内的情况,在合适的时候孤注一掷,带着所有的家财回到了国内。
这次决定使她她把握住了历史机遇,让封家彻底翻身。
到如今,她的孙辈都已经成才,她家财万贯,她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她柳巧仪,也终于成为了需要被人仰视的存在,她再也不需要靠别人来救她了。
这一生,她很满意,如果……没有在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前,再见到裴瑾的话。
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绝没有把他当做是他的后人,她清晰无比地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裴瑾。
那个救了她们母女,又抛弃了她们的人,那个在她无比需要,却并没有出现的人。
这个人不愿意给她的母亲一个身份,却要娶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恨他,发誓也要让他尝尝母亲当年的痛苦。
她已经九十多岁了,随时会死,既然老天在她临死前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浪费呢?她的时间不多,耗不起,有生之年,她要在他脸上看到悔恨的模样。
“我恨你!”她咬紧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我恨你!”她觉得自己可能咬出了血,可奇怪极了,嘴巴里的液体竟然不是铁锈味,反而咸咸的,又很凉。
那一刹那,她突然意识到,这所谓的“恨意”背后,原来是另一个答案……另一个,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明白了,裴瑾也明白了,他感到些微的悲凉,原本的话在唇边凝住,半晌,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烦躁,这本来是两天的剧情,但是想想还是一口气放完算了,不然又要被说拖剧情注水,但我真的觉得这段剧情非常有必要。
其实大家不需要去纠结于裴瑾有没有睡过赵元珠,或者是赵元珠后面嫁了人生了孩子能不能配得上裴瑾,没有意义。写赵家母女,也不是为了说明裴瑾有多风流,不过是其中一个时代的一环罢了。
贞娘…谢娘…赵元珠…柳巧仪…晏岚、徐贞、崔莹莹、李娲……这些配角栏里的角色,有的好有的坏,有的聪明有的愚蠢,两端都很明显,而赵家母女不同的命运就是一道分界线。此外,作为主角,裴瑾是作为旁观者见证,而丽娘是切身经历,两个不同性别的人六百年的经历是暗合了这条线的变化,而这,就是本文的主线,男女主角的经历是线,这些配角的故事是珠子,就是这样串起来的,不知道这样讲能不能让大家对这篇文有比较明确的感知了。
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环就是妓…女改造以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年代,但考虑到敏感度,不写了,有兴趣可以搜一下资料。
至于赵元珠是怎么因爱生恨的,柳巧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已经用这8000字的篇幅详细解释了,我再嚼碎了讲也没有意义。
回忆到此结束,明天丽娘上线,会给这段剧情收个尾,对此不感兴趣的可以不要买下一章了。
明天见。
PS:补充说明一下,赵元珠其实要嫁给裴瑾不是不行,在海上花里,就有官员娶倌人做小妾的,这个没有任何阻力,然后有点家底的娶作填房OR续弦会比较难,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以及,倌人有很多种,良民挂个牌就能接客当倌人了,不想做可以随时不做,嫁人也是可以的,或者是和老鸨合作,赚了钱大家分账,赵元珠是最惨的那一种,她是讨人,也就是被买来的,不是自由身,要先和老鸨赎身才可以。这和谢娘那会儿又不一样了,但是如果不嫁人,倌人要么变老鸨,要么继续做,其他也没什么生路。
第89章 凡人
鱼丽裹着一条毯子坐在车里; 先是看到封家兄弟和其他人都出来了; 可裴瑾和柳巧仪还没有; 她把脸靠在玻璃上,脑补的大戏可以写一百万字小说。
她尚且沉得住气; 但封家的几个心腹坐不住了,想掏出手机来找人救场; 手机就被砸了个粉碎。
有个穿着迷彩背心的非裔女人把玩着一把□□; 用英语说道:“谁再乱动; 别怪我不客气。”
鱼丽盯着那个女人看了很久; 有点帅怎么回事?她从来不知道黑色的肌肤也可以丝滑成那样,像是一颗黑色珍珠。
她的目光被对方捕捉到了; 黑珍珠猛地一扭头; 目光如电,直直看向鱼丽,鱼丽对她微微笑了笑。
就在此时,裴瑾出来了; 和领头的黑珍珠说了几句话; 他们就训练有素地收拾完毕上车; 一溜儿烟就走了。
封家的人这才急匆匆进去,里面传来陈姐焦急的声音:“老太太?老太太你不要吓我……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
鱼丽听着这动静; 大为讶异:“你把她怎么了?”
“不要用那么八卦的表情问这种会有歧义的问题。”裴瑾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走了,待在这里就觉得烦。”
他鲜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 鱼丽眨了眨眼:“怎么了?”
“回去和你说。”
趁着封家因为柳巧仪的晕厥而兵荒马乱的时候,裴瑾带着鱼丽回了家,鱼丽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被裴瑾一路抱回了卧室。
“不要把我放床上!”鱼丽说,“我今天摔了好几跤,还是在厕所,头发全脏了。”
裴瑾瞅瞅她:“毕竟是婚纱呢,挺美的……”
鱼丽假装听不出来他话中的醋意:“绷得可紧了,难受死了。”
裴瑾这才帮她把外面的婚纱脱了下来,把她打横抱进浴缸里让她泡个澡:“今天一天累坏了吧,是我连累你了。”
“什么?”鱼丽对他怒目而视,“你居然和我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还把我当外人!你走,不要碰我!”
裴瑾坐在浴缸边上,拿了莲蓬头给她洗头发,闻言赶紧认错:“是是,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
“这还差不多。”鱼丽脸色稍霁,“夫妻一体,我们之间不能说这个,说了我会伤心的,知道吗?”
裴瑾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柔下声音:“知道啦。”
鱼丽很满意,抬了抬下巴:“看你那么识相的份上,批准你进来和我一起洗。”
裴瑾受宠若惊:“天上下红雨了?今天突然对我那么好。”
“这不是你心情不好,我哄哄你么。”鱼丽对他眨眨眼,“来不来?”
“当然。”裴瑾脱了衣服,和她并排躺在浴缸里,鱼丽在他肩上找到了舒服的位置靠住,心满意足:“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裴瑾叹了口气,神色复杂:“一言难尽。”
“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讲。”
裴瑾就把他和赵元珠、柳巧仪的事情一一和鱼丽说了,鱼丽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鱼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怪不得柳巧仪要这样对我,又这样对你。”
“这话怎么讲?”
“你问这句话,可见还不是很懂女人,柳巧仪如果真恨一个人,□□也好,安排间谍到流光也罢,有的是办法折腾你,尤其是你容颜不改,摆在眼前的大秘密,她却视若无睹,一字不漏,只是要我们分开,为什么?”
裴瑾淡淡道:“我又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才怪,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不过,我也不在乎,她想什么关我屁事。”鱼丽吹了吹他锁骨上的泡沫,“我在乎的是你,你为什么不开心?”
裴瑾想了想道:“因为……即便我并不需要回报,但是换来一句恨我,也实在是让人寒心。”
“噢,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