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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阴阳录:虺眼-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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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时代变了,咱们谢家家主之位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危素看到谢正永对待谢凭的态度竟是这样,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她想起之前萍姐说起谢正永还有一儿一女,据他话里的意思推测,他多半是想将自己跟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儿推上家主的位子了。
  原来这就是谢凭在谢家的地位,有长子之名,却无长子之实。
  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瞧他不起。
  她忍不住看向谢凭,只见他脸色发白,却还是一言不发,心尖尖上好像忽然间被蚂蚁咬了一口,又酸又疼。
  谢凭感应到她扫过来的目光,立刻也抬眼对上了她的眼睛。
  危素迅速地把头扭开了。
  听了谢正永的话,谢老爷子脸色淡淡的,不置可否。
  他一点也不打算配合自己的儿子,递过来的话茬接都不接,突然就另起了一个话题:“我记得这儿是有条看门狗的吧。”
  谢正永顿了顿,“是。”
  “没干好本职工作啊,”他捻了捻胡子,“把不该放的人放了进来,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决了吧,谢家不需要废物。”
  叶雉闻言顿时一挑眉,这是什么意思,杀鸡给猴看?把他叶雉当成猴儿了?
  谢正永倒是无所谓,正打算下命令,谢银萍摁住他的手,对谢老爷子说道:“爸,是这位叶家的年轻人气息藏得好,怎么能怪它?”
  叶雉凉凉地开口:“是啊,若不是谢老爷子您提醒,您一双儿女都没发现我在这儿,怎么不怪人,倒拿一条狗来开刀?”
  谢正永气结:“你——”
  危素暗自觉得好笑,这人一句话嘲讽了三个人,既笑话谢老爷子护短,又暗示他一儿一女都不济事。仗着背后有叶家撑腰,他还真是有恃无恐了。
  谢老爷子不气也不恼,把叶雉的话权当成东风射马耳。
  他淡淡地扫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银萍啊,你还是心太软,一会儿你来动手。”
  谢银萍没想到会这样,声线一下子紧绷起来:“爸——”
  “好了,就这么定了。”谢老爷子用不容回绝的声音说道。
  他叩了两下扶手,“带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执、跑不动、妞妞、花开不诉殇(空白君~)四位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扎~

  ☆、血玉心(14)

  人面犬被带进来的时候,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或许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只是用一贯谦卑的态度面对眼前的谢家人。
  谢正永扫了一眼谢银萍,“动手吧?”
  危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
  人面犬闻言,瑟缩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
  谢银萍咬牙,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您不能……”
  谢老爷子半眯着眼睛,脸上带微笑,“我能不能,需要你来教导我?”
  “不就是把头砍下来么,挺简单的。”谢正永说得轻描淡写,“银萍,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怎么,现在连条狗都不敢碰了?”
  危素听得心里不舒服极了,口口声声地管人家叫狗,也不想想是谁将人面犬搞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我骂他、踹他都行,杀他——不行。”谢银萍轻轻摇了摇头。
  谢老爷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气,“罢了罢了,正永,你去。”
  “好。”谢正永正愁找不着机会讨好老爷子,好让他认真考虑自己的想法,此时当然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他从红木茶几下的抽出一条白铜长链,大约有小指头粗细,一节一节闪着锋利的光,感觉只要缠在别人脖子上用力一拉,就能把头颅给整个儿切下来。
  谢银萍也不阻止他,冷冷地说道:“谢正永,做事前先想想清楚,他就算是披着这条狗皮,也还是我们谢家的人,手刃兄弟,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什么?兄弟——她没听错吧?
  危素瞪大了眼睛,她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叶雉。
  叶雉回望了她一眼,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说道,“今天来这里一遭,不成想竟然知道了许多谢家的秘辛,真是不虚此行。”
  危素也暗暗吐槽,谢家人难道不晓得家丑不可外扬么,怎么当着她与叶雉二人的面就上演这样的戏码?不知道暗地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谢正永脚步顿住,看向他们,觉得有些好笑。
  他语气中含讽带刺,说道:“哪个绵延千年的大家族背地里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像你们叶家,不也出了个杀妻的乔炜么,还有向来跟你们交好的司徒家,不也闹出了司徒善那事儿……”
  乍然间听到司徒善的名字,危素吃了一惊。
  司徒善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被拿来跟乔炜这种货色相提并论?
  她转过头去,叶雉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不悦。
  但最终,叶雉一个字都没说。
  她想,按叶雉的性子,既然不开口反击回去,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谢正永说完,见到叶雉的眼神訇然晦暗了下去,当下就觉得舒了一口恶气,便继续向人面犬走去,站定在它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人面犬此时早已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状况,嘴里低声呜呜的,却不敢反抗,趴在地上,用哀求的眼光看向了谢老爷子。
  它知道向谢正永卖可怜是没有用的,有谢老爷子在场,他就不是主事的。
  只不过,人面犬的样子并没有引发谢老爷子的恻隐之心,反倒是激怒了谢正永,他狠狠一脚踩在它的背上,三下五除二地将白铜长链缠上它的脖子。
  危素在旁边冷眼瞅着,有些怀疑谢家突然搞这一出是为了转移焦点,好把她的事情搁置在一旁。
  她一时冲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挑衅的话就说了出口,“要动手就快点,别忘了,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谢凭听了,不由得浑身一震,他所认识的小素,怎么会说这样子冷血的话?好像是……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生死一样。
  他忍不住轻轻地叫了她一句,“小素,你……”
  危素置若罔闻,都没打算扭头看他一眼。
  谢凭闭上了嘴,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是啊,以他所站的立场,他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
  谢正永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手下正要使劲,就听谢银萍又开了口:“要杀出去杀,别脏了这里的地。”
  他微微直起腰,满脸的不耐烦,“爸还没发话呢,你——”
  话还没说完,一团青白色的人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跳落在谢正永身后,伸出两只冰冷的手臂,一只手圈住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颈。
  谢正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身后的人都没看清楚是谁。
  “我的好侄子,松手吧。”怪女人在他耳边说道,口中呼出的气息腥臭无比。
  他心头猛地一跳,识趣地松开了手。
  白铜长链坠落在地上,环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桎梏松开了,人面犬趁机后退,甩脱长链,站在了女人身侧。
  它好像顿时有了底气,一双眼睛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两颗尖尖的兽牙在嘴边若隐若现,闪着森白的光。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谢老爷子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甚至笑了起来,像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一般。
  “冬云啊冬云,好久不见。”他拄着龙头拐,站起了身来。
  危素没想到这个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敢在那些人面前提起我,就把她的喉咙给我撕碎。”
  她记得很清楚,在她进来之前,女人曾经对人面犬这样交待过。
  看得出来,她万分不乐意在谢家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存在。
  可现在,她竟然自己主动现了身。
  就为了……把人面犬救下来?
  还有谢老爷子,危素见他说一出是一出的,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给个交待,突然又要处决人面犬,正因此感到又疑又怒,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回原先的正轨上……
  现在想来,怕是他早就感应到了怪女人的气息,故意设计引她出来罢了。
  冬云?叶雉暗暗念着这两个字,思索了一会儿,眉宇间顿时显出恍然的神色。
  他转过头去,低声对危素说:“她是谢老爷子的亲妹妹。”
  妹妹?!危素眼珠子都差点要掉下来了。
  谢老爷子怎么看也属于古稀之年了,照叶雉的话说来,这个怪女人,谢冬云,岁数竟然跟谢老爷子差不多?
  危素见过了她吞下血玉心之后的模样,还以为她不过二十来岁,只是突遭变故搞成了那副鬼样子,所以才对血玉心充满了渴望,想要恢复原貌。
  她皱着眉头:“那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看来外面传闻太玄清生符在谢家手上,是真的了……”叶雉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徐甲那里抢过来的。”
  他看向危素,解释道:“她多半是吞了太玄清生符,可惜修为不够,又没有人从旁替她理气顺脉,才遭到反噬,变成现在这样。”
  太玄清生符,徐甲……
  危素心里念叨着这两个词,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对!是老鬼,它从前跟她讲过。
  两千五百多年前,老子将要西出函谷关,前往昆仑山。守关的令尹喜通过观星占卜预知将有神人从这里经过,命人清扫了四十里道路迎接。
  老子身边有一个叫徐甲的仆人,从少年时就受雇于老子,此时也仍跟在他身边服侍。老子答应每天付他一百钱,统共欠了他七百二十万钱。徐甲见老子将要出关远行,想尽快讨回自己的工钱,就写了状子告到令尹喜那里。
  老子知道后对徐甲说:“你原本早该死去了。我当初官小家穷,付不起你的工钱,就把太玄清生符给了你。我先前也承诺过,等到了安息国,自会用黄金还你工钱,你为什么不能等等呢?”
  说罢,他让徐甲面朝黄土张开嘴巴,太玄清生符立刻被吐了出来,符上的朱砂字迹还像是刚写上去的一样,而徐甲,顿时化为了一具尸骨。
  令尹喜跪下磕头为徐甲求情,并自愿替老子还债,老子就把太玄清生符扔回徐甲身上,徐甲立即复活了,拿了令尹喜给他的二百万钱,此后不知所踪。
  危素还记得,老鬼之所以会给她讲这事儿,是因为当时她年少脑残,非要到水库旁边去数数有多少个淹死鬼,老鬼说有危险,不让她去。
  老鬼讲完之后,给她总结了中心思想,“这个故事就是在告诉你,不听老人言,容易死翘翘,知道了么?”
  她最后没有去水库,原因不是老鬼的“老人言”,而是太晚了,她困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故事是老鬼瞎编出来的。众所周知,老子骑着青牛过函谷关,留下了五千言的道德经,但从没听过他还留下了太玄清生符。
  后来,危素在《太平广记》上见到了相关的记载,她又觉得是李昉瞎编的。他一个宋朝人,怎么能把春秋末年的事情说得好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今天在这里听了叶雉的话,她才知道,原来老鬼和李昉都不是在编瞎话。
  原本在徐甲肚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谢家手上。
  但说真的,她并不感到特别惊讶。
  估计是谢家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毕竟她也算是亲身体会过了他们不择手段的做事风格,没什么好奇怪的。

  ☆、血玉心(15)

  谢冬云完全无视了谢老爷子的话,啐了人面犬一口:“快滚!”
  她是想要人面犬离开这里,逃出去,能活多一时算一时,即使谢家迟早能找到它,也好过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人面犬摇摇头,不肯走,它抬起头看向谢冬云,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它小心翼翼地把脸靠在她的小腿上,轻轻蹭了蹭。
  谢正永见状哈哈大笑:“真是母子情深啊!”
  谢冬云闻言勃然作色,手上又加了几分狠劲,把谢正永勒得面色发紫。
  然后,她一脚将人面犬踹开几米远,声音沙哑,“别在这碍手碍脚!”
  人面犬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踉跄着跑回了她身边。
  看来,它是决定要站在谢冬云身边,不顾生死了。
  危素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向叶雉求教:“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听我妈说过谢家这个八卦,”叶雉咂了咂嘴,说道,“五十年前谢家的大女儿谢冬云初出茅庐,跟随家中的前辈去云南哀牢山围剿一只狐妖,反而被它迷惑,放走了对方。据说她还跟狐妖春风一度,生了个孩子。”
  危素正听得入神,冷不防老鬼插了一句嘴:“不是据说,就是真的,你刚才没听见谢正永说什么母子情深吗,我看那条人面犬就是她的儿子。”
  她观察了一下叶雉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明白这话是老鬼对自己说的。
  自打从谢银萍那里知道老鬼并非不能跟外界的人交谈之后,她就对它有了戒心,生怕哪天它讲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是不小心惊吓到别人。
  不过幸好,从目前看来,老鬼似乎也不大乐意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叶雉继续道,“其实这不算什么丑闻,尤其是对于谢家这种——”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恰当的措辞,“这种,风气比较差的家族。”
  危素闻言,哼笑了一声,说得可真委婉。
  “如果家里出了半妖,好好栽培,将来说不定大有可为。真正的家丑是,等孩子生下来一看,那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身上没有任何半妖的体征。”
  “这么说来,她被骗了?”她讶然。
  “对,或许当年那狐妖搞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找别人替了自己。”
  所以,那时候跟谢冬云在哀牢山翻云覆雨的人,压根就不是狐妖。
  危素暗自称奇,她见过怪女人原先的样貌,以她的审美来看,谢冬云年轻的时候简直惊艳绝伦,可以说是难得的尤物了。
  不知道那妖狐活了多少年,对她半点不动情倒也可以理解,只是狐狸向来性淫,居然连跟她来个一夜情也不愿意亲身上阵……估计是个断袖。
  叶雉:“谢冬云最后传出来的消息是偷了家中的太玄清生符,不知道躲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过去十来年,还有很多行路的人跑到哀牢山,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她就一直躲在谢家的这个据点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危素说,“看来她是这么想的。”
  眼瞅着谢正永身陷险境,谢老爷子看起来却好像丝毫不为自家儿子着急,他一步一步地向谢冬云走去,下脚缓慢,但坚实有力。
  “冬云,当年你偷的东西,如今该还回来了。”他说道。
  “我是谢家的人,用谢家的东西,有什么错?”谢冬云梗着脖子反驳道,她眼神狠戾,“别再过来,你儿子的命不想要了?”
  “你要是真的觉得没错,当年逃个什么劲儿呢,你若是不逃,你的孩子也不会替你受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狗不狗的样子。”谢老爷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再看看你自己像什么话,要是出去,能吓死人咯。”
  他知道她现在最在乎自己的容貌,说出的话故意直往她的痛脚上踩。
  果然谢冬云脸色大变,颤抖着双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谢正永打算趁她心乱如麻的当口挣脱出来,把手肘使劲儿往后一顶,不成想还没击中她的腹部,便看见两根手指直往自己的眼睛上戳过来。
  他手下的动作不由得一滞,赶紧合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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