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只老狐狸-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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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木师啊。”曹无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挽月心神一荡,只觉胸中涌起豪情万丈。仿佛正和他携手立于天地之间,无惧任何惊涛骇浪。
她轻咳一声回了回神,让面前的病患伸出手来。
她治病的手段可谓另辟蹊径,对于她来说,病没有好治和难治的区别。无论是治疗最普通的感冒,还是解天下第一的奇毒,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凝神听了脉,便开始配制解药。
在她听脉时,董心越已取了十只一样的碟子,一溜儿放在了她顺手的地方。董心越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自然是少歌事先交待好的。
此刻挽月专注于调配那八味毒物,一时竟还未意识到有人替她将前路铺得平平整整,她只管安安心心大步向前走去。
病人服下了药,半刻钟后,吐出一口黑血。
挽月再替他把了脉:“好了。”
她烦恼地点了点眉心:“虽是好了,可是他身上难免还染了病菌……啊不,还带着病气,恐怕得给他换身衣服,再消消毒什么的……”
曹无忌笑道:“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木师娘操心的,您只管看病就好。”他突然变了脸色,眼睛瞪得滚圆,“好、好了?!这就好了?!治好了?!”
“啊,好了。”挽月眨了眨眼。
再看那青年,已是出了一身大汗,脸上的潮红尽数褪去。
和曹无忌一样,青年也是无比震惊,“我得救了?”
曹无忌拍了拍手,外头进来了几个蒙面人。
“将他送到西面隔离坊,不要让他接触任何人,再带九个病人过来。”
一行人把青年带了出去。
挽月暗暗地叹,少歌果然是思虑周全,这样一来,疫病有治的消息就不会传到病人中去,自己担心的混乱也就不会发生。只希望自己配制的药能在不同的人身上起效,这样就能救下绝大部分病人。
很快,九个病人被带进了棚子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自各不同。
挽月定睛去看,五男四女,各个年龄段都有。
挽月有些纠结。那一男一女两个幼童,粉粉嫩嫩,两双圆滚滚的眼睛里面,黑眼仁占了绝大部分,乍一看,仿佛是斗鸡眼,可爱至极。四只黑不溜秋的眼珠定定地望着她,让人不禁心头发软。
挽月险些脱口说出想要替这两个幼童单独诊脉的话。但她一开口,说的却是:“抓紧时间,服药吧。”
曹无忌听到她发了话,似是怔了一怔,随后向着手下人点点头,几个汉子各取桌上一只碟子,督促病人们服下。
挽月双手微微颤抖。
若是挨个替病人诊治,一个时辰最多可以医治十个病人,不眠不休熬一整天,只够救活一百多人。但这疫病从发病到死去,也就数个时辰到一天不等,眼下被隔离到这一片帐篷区域的,绝大部分病人已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如果她一个一个替人医治,最终得救的人大约就是十之一二。
更有效的办法是批量用药!
究竟如何选择,便看批量用药之下,生死比例如何。
挽月垂着眸,心中快速地权衡。
理智地看,做决定其实很容易,就看哪种方式能够救下更多的人。哪怕批量用药下,获救者只有十分之三,和挨个诊治相比也是合算的,但……
望着站在一丈之外,天真懵懂的孩童眼睛,挽月虽然面上看着仍旧风轻云淡,心中却有如针扎一般难受。
明明可以救下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冒这个不确定的巨大风险。
这一刻,挽月体会到权力意味着责任。
如果只凭着自身好恶,任性地去救治自己想要救治的人,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就会有许多无辜之人死去,严重的话甚至局势会失控。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这样做。
但人毕竟是感性的生物,眼前活泼可爱的孩子,和外面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只是一个数目的模糊的面孔相比,偏心想要救面前的人,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如果手中握着更大的权柄呢?譬如一国之君,若是由着性子行事,也许,就会给世间带来滔天的浩劫。
要做到真正的执正守中,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保持冷静来权衡利弊,当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会违背人的天性,但,这是每一个拥有权力的人必须学会的东西。
短短一瞬,她脑中滚过无数的道理。她必须用坚硬的外壳将心中柔软的部分包裹起来,冷漠、理智地面对眼前的危局。
她微微笑了笑。其实,少歌已经替她做出抉择了,不是吗?
第360章 病(四)
挽月对着曹无忌点点头。
她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曹无忌暗暗松下一口气。
那两个幼童是他特意从上千病人之中挑选出来的,目的就是逼迫面前娇娇俏俏的木师娘认清现实,作出正确的决定。
他已做好准备,若是挽月一意孤行要救治这两个可爱的孩儿,他就会将木师讲给他的利弊分析给挽月听,若是劝说无果,待会儿他就会把这段耽搁掉的时间内死去的病人抬过来,让挽月看清现实。
没想到挽月眼睛都不眨就让人服药。究竟是太有信心,还是……
曹无忌正在暗自猜测时,就见那个男童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他瞳孔一缩,望向挽月。
就见她皱了皱眉,看起来神情依旧平静。
曹无忌垂下目光,看见挽月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指节惨白惨白。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师娘的内心并不平静——她显然很清楚眼前的形势。
曹无忌再抬头看她美丽的面容时,目光中已然有些淡淡的敬佩。这么年轻,就有如此魄力了……
男孩的死在剩余的八个病人中引发了小小的骚乱。
很快,又一名老妪和一名少女吐血身亡。
挽月淡然地看着。
有人小声安抚剩余的六个病人:“只是正常的发病,并不是给治死了。”
病人们显然不相信,看挽月的目光中带了隐约的怨毒,就好像她是个索命的恶魔。
试药……
被拿来试药……
挽月不以为意,看上去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脸孔。就连站在她身旁的董心越也被病人的目光扎得浑身不自在,再看挽月,除了脸色微微发白,倒不见任何异常。
董心越终于熬不住,低头凑到挽月旁边:“喂,要不要把他们带到外面去?”
挽月抬起眼睛淡淡看他一眼,说道:“三分之一。等等看死亡率还会不会上升。”
“什么?”董心越皱起眉,正要发问,突然意识到挽月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他定睛一看,发现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脆弱,像是无根的浮萍。
董心越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侧了侧身子,挡住病人们投向挽月的目光。
……
终于捱过了半刻钟。剩下的六个病人陆续吐出黑血,发汗退烧了。
挽月挨个把了脉,对着曹无忌点点头。
曹无忌一挥手,众人动作起来,有的带了这六人往西面隔离坊去,有的将那三具尸首裹了抬走。行动之间有条不紊,配合有度。
挽月开始大批配制药物。
离她最近的董心越发现她的手在颤抖。
“歇息一会吧?别太紧张了。”
挽月抬起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地也婆妈起来?”
董心越大翻白眼。简直是……简直是……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
“我是怕你手抖弄岔了,出人命!”他没好气道。
挽月吸了吸气,倒是没跳脚,反倒坐了下去。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急了,紧张了。这样不对。谢谢你。”
说罢,她伏在桌面上。
“我歇息片刻,定定心神。”
董心越取来一件棉袄披在挽月背上,和曹无忌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离开了大棚。
只有挽月自己知道,她放在桌面下的双腿已经颤抖得有些站立不稳了。
此刻,这双腿就像不是长在她的身上,所有的肌肉都在肆无忌惮地跳跃。
不要急……不要急……
虽然每一刻都可能有人死去,但只有镇定下来,准确无误配制出药物,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越是这样想,越是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莫要说制药,恐怕是碟子都拿不稳了。
忽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在门外和董心越说了些话,然后挽月听到董心越掀起帘子走进来。
她暗暗用力,压制住浑身的颤动。
“师傅给你的。”没好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挽月抬起头,见董心越把一个小木盒放在她面前,转身走向外面,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
少歌送了什么过来?他莫非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
挽月微笑着捧起盒子。
很轻。她迫不及待打开盖子。
一个小纸人静静躺在盒底。
挽月微怔,捡起了它。
脑海中划过两人的对话——
“少歌,你真好看。”
“纸片一样,有什么好不好看。”
他是照着他自己的模样剪的。虽然只是个剪影,却惟妙惟肖,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
下面还有一封信。
拆开来,只有一句话。
“在家等你。”
字如其人,甚是漂亮。
这个人啊……
真懂人心。
有那么一瞬间,挽月心中涌起铺天盖地的思念,满心想着的便是速速解决了手上的事情,然后扑到他怀里去。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家了。
她噘了嘴,低喃道:“只是休息一下而已,哪里需要你放大招来安慰了?”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将方才配了一半的药倒在药桶里面,双手翻飞开始做新的药。
门口的董心越和曹无忌听到里头的响动,齐齐啧一声,进到大棚里面给挽月打下手。
一次做十碟药最顺手。几个帮忙的人动作精准到位,她每做好十份,他们就会把新的空碟子换到她面前,几乎同时,外面的人会把十个病人带进来,服下她刚做好的药,然后带往旁边新建的棚子,等药生效。
每过一阵子,在她制药的间隙,就有人带着服过药、吐过黑血退了烧的人过来,请她确诊一下。
一切井然有序。
果然如少歌所说,她只要治病就好,其余的事情半点也轮不到她操心。
她刚觉得有些肚饿,热腾腾的粥就送到了面前。那粥里有熬得烂烂的鱼、肉、蔬菜,温度正好不烫嘴。
送饭的青年一本正经道:“木师交待,必须吃完。”
他又取了两份,递给董心越和曹无忌:“二位辛苦了,木师说,二位饭量大,请快些用,莫要耽误师娘做事。”
董曹二人对视一眼,感觉无尽的凄凉。
揭开盖子一看,更是掉了眼泪。
为什么给他们的只是外头供病人们食用的最普通的粥?!
挽月捧在手里那一碗分明不是这个味儿!
第361章 病(五)
三人草草用过饭,继续埋头干活。
按照眼下的进度,入夜之前就可以让每个病人都用上药!
没想到的是,变故发生了。
为了防止引起动乱,管事者并没有向病人们通报实情,带人过来服药也是低调半秘密地进行。毕竟每时每刻都有人吐血死去,若是知晓了有机会活命,求生的人群一定会把挽月的大棚给挤塌。
到了傍晚,已有数百人服过药,约有三成死去,送到山包上面集中焚烧,其余的人确诊之后,就被送往西面隔离坊。
然而在病人们眼中,看到的情形就是不断有人被带走,没有一个人回来,山包上面不断升起浓烟……
谣言不胫而走。
许多人崩溃了。尤其是还没有开始发烧的病人。
这些人里面,并不是每一个都感染了疫病。因为疫病前期和寻常的受寒着凉症状一致,为了确保城里的安全,凡是出现流涕咳嗽的人,就会被强制送往南郊隔离。
没发烧的病人,个个都在祈祷自己并没有染上疫病。
便在此时,流言传遍了每一个帐篷。
“上头下了狠心,要杀掉所有的人来截断疫病源头了!”
“以前都是这样的!我爷爷讲过,昌永二十四年那一回,凡是得病的,个个被灌石膏水,生生涨死!这样病气也跟着死了,不会再传人!”
“得病又不是我们愿意的!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就让我们这样等死不行吗?”
“天杀的哟!死了被烧掉,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如今,还不给个好死吗!”
“拼了!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拿唾沫唾他们!叫他们也尝尝得病的滋味!”
“对!那个大棚子里头肯定是指挥这一次杀人灭口的官吏!拿下他!用唾沫淹死他!”
“杨二哥,当初就是你送我们进来的!如今这样的情形,你得说句公道话,给大伙一个交代!”
杨二来到帐篷区,就被曹无忌的人带走,安置到一处单独的帐篷里。他带进来的男孩住在他旁边,这半日他对男孩颇为照顾,并没有将男孩当作仇人,也算是一个仁厚的汉子。
此时起了谣言,他被推上风口浪尖。
众人说得也没错,自疫病爆发,他和赵三两个日夜不歇,负责将人送到南郊,也拍着胸脯给病人做过许多保证,首要的便是保证病人们去了南郊之后,安全和食宿都能得到保障。
若是上头当真下了这样灭绝人性的命令,他的确该第一个站出来。
他心里始终是有些不信。莫名地,他觉得路上偶遇的那位大夫姑娘能信得过,那位姑娘一定是来给大伙治病的。
可是,被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这是事实,而那山包上面连续不断升起浓烟也是事实。
心中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的好感和信任,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自然不堪一击。
更何况,那个姑娘就算是存了好心,可未必就有治病的本事,上面要灭杀病患,那个姑娘也阻止不了……
这般想着,杨二下定了决心。
“男人都跟我走!”
……
挽月走出大棚,看到的情形便是数百人乱哄哄地踢翻了一路帐篷,手中拿着帐篷的撑杆,或是路旁的粗树干,杀气腾腾和蒙着湿布的众人对峙。显然,数百人失踪的事情让剩下的人误会了。
局面暂时还稳得住,是武力的威慑。
两群人中间的地上,躺着两三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下隐约有血。
病患们见到差人杀伐果断,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念头,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
但并没有人轻举妄动。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没有人不明白。尤其是面前还躺着前车之鉴。
染了疫病的人,或多或少心中都曾有过“还不如早点死了一把火烧干净免得祸害了旁人”这样的念头,也会起过“既然我活不成了那多拉几个垫背也是好的”这样的心思,当然,正常的人都不会真正走了这两个极端,而是听从安排,静静地等待命运降临。
他们自卑、自苦、自怨自艾,听到流言时,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懵懂的。直到不断在旁人口中听到那些可怕的消息,再被一声一声地唤着起来反抗,又见杨二牵了头,这才随着大流,寻了称手的兵器,站到了大棚前面。
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发虚的。他们害怕公家抬出大道理来,譬如说,牺牲他们这些小我,成全了洛城中千千万万的大我。反正他们的病没治,迟死早死,都是一个死,何必多喘几口气,却带给别人麻烦和危险?在这样的大义面前,他们不知道应当如何辩驳。用自私对抗大义,仿佛怎么看也站不住脚。
又见对方毫不手软,上来就打翻了几个蹦跶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