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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夫君是只老狐狸-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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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长老…继七十二地煞阵之后,三十六天罡阵已破,那个人已至七星阵。开阳、瑶光缺席,恐怕七星阵也阻挡不了他!”
  老者从身后石墙上取下一根竹竿:“老夫亲自主持天枢。若不是祖地不得见血,小子早已身首异处,又岂容他如此猖狂!”
  老者转动石壁上的青铜油灯,墙壁上打开一道门。
  他穿过墓道,来到一处宽阔的墓室。墓室正中放置了一缸清水。
  清水中映出一道身影,他始终低着头,样貌看不分明。
  一个小小的人影,穿着白色短衫,在那些布满机关的甬道里玩耍。
  不错,正是玩耍。
  “长老,他似乎想去取符?”
  青竹一震,他的手放在那口石缸边缘,心神震动时,那水面皱起了涟漪。
  “是啊……”青竹目光微沉。
  “可是,祖符不是在两年前就被主上取走了吗?”
  “嗯……”青竹沉吟片刻,“我掌天枢,你代李师宴掌开阳,将这狂妄小儿驱逐出祖地,就地革杀。”
  “是!”中年男子走向另一间墓室。
  青竹一手转动水缸上方的铜镜,另一手拨弄铜镜下的铜线。
  随着他手中调整铜线的角度变化,水中由一面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铜镜反射而来的景象也开始发生变化。
  甬道的石壁上,一块块巨大的石板开始旋转。原是死路的地方,开辟出新的甬道;好端端的一条过道,突然被顶上落下的石壁分隔成两段。
  这些变化发生在甬道中白衣人的视野盲区。
  在他看来,路,一直就是这样,转一个弯,再转一个弯,一直是那样一条平淡乏味的路。
  这条路他走过,在记忆的最深处,年轻英俊的无眉男人牵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嘻笑着说,“小荒荒,猜猜左边是死路,还是活路?”
  他气得嘟起嘴,反正不管怎么猜,都是错的。
  就像现在,这条路在悄无声息地将他往外面带。
  他知道有一个人,或者好几个人,正坐在后面的墓室里,通过壁上镶嵌的一面面铜镜看着他。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叫“娘”的女人一样看着他。
  “那…我就不吃你们好了。”他扬起脸,对着最近的铜镜露出两颗虎牙。
  “少主!是少主!”
  除了缺席的“瑶光”,其余几间墓室中的掌镜人齐齐惊呼。
  五人离位,一齐跪到青竹面前,“长老!是少主啊!少主活着!少主回来了!”
  青竹眼中含泪:“回去!谁手中有祖符,谁就是隐门之主!闯祖地者,杀、无、赦!”
  “长老——”五人齐齐扣首。
  “回去!”
  那名代李师宴掌“开阳”机括的中年男子重重扣了三个头,立起身,“老门主待扶灵恩重如山,但门令不可违,扶灵难以抉择,只有一死。”
  说罢,举掌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见他如此,地上四人齐齐一叹,也自绝当场。
  青竹取下石壁上的竹竿,步履蹒跚走向甬道。


第89章 道士
  公子荒发现越往前走,离目的地越远,便干脆往地上一坐,气鼓鼓发起呆来。
  发了一会呆,又觉得无趣,打个呵欠,正想睡一会,听到甬道尽头传来“笃、笃、笃”的声响。
  “青老头!”
  见到来人,他皱起一张漂亮的小脸。
  “小荒荒。”
  “不要叫我小荒荒!我讨厌!”
  青竹叹了口气,“你走吧。符已经被人取走了,如今他是隐门门主,我们只能听他一人号令。扶灵、卫至、黑仪、白寻、知立,他们五个,不愿意对你出手,已经被我处决了。你若再不走,我会出手杀了你。”
  “哦。”公子荒面无表情,“青老头,你就不想问问我,出了什么事?”
  青竹手中的竹竿和地面接触的地方发出一些难听的声音,叫人牙齿发酸。
  “青老头,你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看来你真的老了。”
  “快、走。”青竹咬牙。
  “好吧,既然符在别人手里,那我杀了他就好了。敢拿我符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公子正。”
  公子荒脸上绽开一个笑,“我杀了他,再回来找你玩。”
  他走出几步,停下身,背对着青竹,语气不明:“李师宴引来雪崩,把我们埋在了冰川下面。第三天,所有的人都自尽了,因为再饿下去,人就瘦了。四百多个人,我吃了十年,终于顺着那道气缝凿了一条路。”
  青竹吸了一口凉气,“少主!”
  “啊!”他语气突然欢快起来,“差一点点我就饿死啦!幸好有个人从冰川上掉下来,抓住我凿的那条缝。后来呀,他把血给我喝,我才有了力气,我们两个就用剑一路砍着冰,滑到了地上。他的血是我喝过最美味的。我必须做门主,要不然他可能会死掉,他如果死了,我就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的血了。”
  “青竹,”他歪着脑袋,“你真的不帮我吗?”
  “少主…李师宴和鸢儿已经成了亲…我会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徒!青竹能为少主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是我的!”公子荒飞快地回转过身,“是我的!不许你碰他!”
  青竹垂下眼,背过身,浑身重量压得手中的竹竿有些发弯,他慢慢地,一步一步,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公子荒面前的石壁开始旋转,很快,阳光洒下来,在他面前铺了一条温暖明亮的通道。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欺负我…”
  “阿爹…”
  “阿娘…”
  公子荒离开之后,李师宴浑身浴血,背着青鸢的尸首回到祖地。
  “徒儿没有能力保护好师妹。请师傅责罚。”
  青竹定定望着他,许久许久。
  “你,究竟跟了公子正多久了?”
  李师宴浑身一震,“师傅如何这样问?!门主不是两年前亲临祖地取了祖符吗?”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李师宴原想再解释,还未开口,觉察到青竹的目光冷冷扫过他的天灵盖,不由头皮发麻,强撑着说完了该说的话——“青鸢是被一个白面红唇的小儿杀死的,此人喜好吃人,是一个祸害。徒儿定会替青鸢报仇!师傅若是见了此人,千万不要放过!”
  他不敢再看青竹,放下青鸢尸首向外飞掠而去。
  老东西起疑心了?!为什么?
  李师宴皱起眉头,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最近一直心神不宁,公子正…似乎要脱离掌控了。不,不可能,他就算变得再强,也必须靠着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感到不安。
  离开公子正太久了,他支走自己,是不是又想做些什么事?
  杀青鸢时,她的眼神太平静,平静得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李师宴闭了闭眼,将那些不好的感觉驱逐出去。
  一步错,步步错。在错误的路上走了太远,已经,回不去了……【注1】
  ……
  到了徐超凡与公子正义结金兰的第二日。
  二人相约,带上妻妾们到虚清观进香。
  虚清观是大昭最著名的道观。传说中,千年前曾有一位道士在此处得道,羽化飞升。自此之后,俗世间王朝几经更迭,这虚清观的香火却从未断过。
  不论是安乐的太平盛世,还是战火支配下破碎的王朝,从清晨第一缕光线探出远山,直至群星爬满苍穹,这道观门口,始终排着长龙。
  当然,总有些人是永远不知排队滋味的。
  比如徐城主。
  不料这一日,他竟给拦住了。
  当然不是拦在道观外头。而是道观内,出尘子道长专门接待外客的堂房门口。
  他偶尔来找老道出尘子喝茶。
  道观执事苦着脸:“城主大人,今日来了一位云游道士,能言善辩,我们道长正和他在堂房中论道,吩咐小的看好门,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说罢,他偷偷抬眼望向徐超凡和公子正二人身后的一众美姬,看一眼,悄悄惊叹一声。
  “能言善辩?”公子正脸上挂上一个极灿烂的笑。
  “正贤弟莫非也精通道法?”徐超凡惊奇道。
  “正不通道法,但,利用道法骗人却是和道士们一样擅长。”
  执事黑了脸,敢怒不敢言。
  徐超凡奇道:“啊!稀奇,真稀奇!正贤弟,你莫要以为这出尘子老道是寻常人。他这虚清观可是咱们大昭道家第一圣地,圣上亲临,也要客气唤他一声‘仙长’,寻常贵族想见他,还要排个号,看缘法。他道法精深,各地名士前来说法,三句之内,定是惭愧而归。不知道哪来的云游道人能与他说上这许久。蹊跷,啊!蹊跷!”
  执事回道:“那一位道号‘除邪’,未提师从何处。”
  公子正挑了挑眉:“有意思。除邪,想来定是个狂妄的家伙。”
  徐超凡拉住执事,恶作剧地笑道:“你告诉你们道长,我带了高人来,和那除邪道人斗上一斗!”
  挽月走到一株松树下,轻轻抚着树皮。自踏进这虚清观,她的胸口就有些隐秘的不安和兴奋,完全没有来由。
  这种奇妙的感觉,难道是……
  不,不可能的。
  她制止自己胡思乱想。
  少歌怎么可能来这里?他又不是神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真的好想他。
  多想再经历一次,天很蓝,云很白,风很暖,很帅很帅的七公子,没有预兆,猝不及防,就那样闯进视线,将整颗柔柔软软的女儿心掠夺去,再不归还了。
  想得正出神,听到执事在后面唤:“道长有请!”


第90章 论道(上)
  徐超凡一马当先,率众人踏入堂房。
  只到门前,便听到一个清冽沉着的声音传来,正在论道。
  “天地混沌初开时,五行化万物。木主生,说的是其中有一种属性,自带着生机,它所经过的地方,便有生机蓄势待发,比如种子藏在土下,如同石子,不动不发,但只要经这种属性润泽,便有了生芽出土的机缘,这种属性为木。”
  “另有一种属性,生性炽热,它所经之物升温膨胀,比如刚才那枚种子,单有了木属性,依旧在土中隐而不发,但若是这一种热属性附着于上,它将发芽成长,破土而出,这一热属性为火。”
  “再有一种属性,于低处泽被万物,少了它的收敛沉降,那新芽疯长之后,在炽热的火属性主导下,将很快枯竭而亡。这一润泽降燥的属性为水。”
  “但凡有生机之物,必是有始有终。另有一属性,与木之生相对,主灭杀,正因为有了这种属性,世间万物有了节制,才能循环往返,周而复始,这一属性,便是金。”
  “这生、长、收、藏正好应着春、夏、秋、冬四时,而这一切得以存续的根本,便是第五种属性——土。厚德而载物,若是少了它的承载,其余属性只散而不聚,无以成形。”
  挽月心神剧震,不单是因为听到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声音,还是,他竟然道出了八音韵律中,她能感受到,但无法言说的深意。
  公子正此时正跨过门槛,脚步一滞,险些踩踏在上面。
  “除邪道友高见!想不到道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感悟!贫道惭愧!”
  进了内间,见这清虚观的老道士出尘子向坐在他对面的“除邪道友”揖了揖。
  挽月强压下激荡翻涌的泪意,凝神望向那个人。
  他的眼角挑得很高,一双过了头的桃花眼。嘴角搭垂向下方。
  一眼看去,好似眼睛和嘴巴闹了别扭,一个往上,一个往下,恨不能分了手,不再待在同一张脸上。
  他……什么时候偷了自己的易容胶片?!
  公子正定定望着这个道号“除邪”的道士。眸光微闪。
  “道长过谦了。”除邪对着出尘子笑了笑,傲意盈然。
  见徐超凡等人进入,两个道士起身施礼。
  大约这城主每次上道观都率着一干美姬同行,出尘子竟已是见怪不怪,让小道童搬了许多蒲团来,众人盘腿坐下。
  挽月见除邪并不看自己,便望向窗外,尽量放平了呼吸。
  他,是他,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这些日子积郁在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整个心盛满了酸涩的甜蜜。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虽然眼下还未摆脱公子正,但她不担心了,一丝一毫都不担心了。
  他来了啊……
  他在这里啊……
  公子正依旧牵着她的衣袖,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众人相互介绍完毕之后,竟一时冷了场。
  徐超凡见众人都变成锯嘴葫芦,不由纳闷道:“怎么都哑巴了?执事方才说,来了个能言善辩的游方道士,我正稀罕得紧,怎么一进来,全哑巴了!可巧,我这位正兄弟,嘴皮子最是利索,不然你二人也论一论道,辩上一辩,好叫我们这些俗物也开开眼界?”
  公子正轻笑:“恭敬不如从命。这位道长,何为道?”他顿了一顿:“道长可莫要说‘道可道,非常道’。正乃俗人,听不懂那些机关暗语,以及‘君需自行领悟’的高深奥义。”
  “嗯,”除邪点点头,“道,便是人心。吾心即吾道,汝心即汝道。”
  “如道长所言,道是人心,那,人有善恶之分,善人的道便是善道,恶人的道便是恶道?哈哈,正虽然不爱看经书典籍,却也知道世间并无二道!道长何处修来?实非正道!”公子正笑道。
  挽月听出他话中的一语双关。最后一句“实非正道”,其实有两个意思。其一,除邪说的都是歪门邪道,不是正道。其二,除邪说的道,不是他“公子正”的道。
  这是置除邪于两难的境地。若不反击,则是默认自己乃是“歪门邪道”,若反击,公子正则会用他的矛,攻他的盾——你自己说你的道是你的道,我的道是我的道。怎么立刻就变卦打自己嘴巴了?!
  他……他会如何作答?
  挽月不禁从窗外收回视线,痴痴望向林少歌扮的道士。
  她虽然想不出他该如何应对,但心中无来由地坚信,她的少歌,这颗世间最璀璨的星,绝对绝对不会被任何问题难住。
  除邪端了端手中的茶碗:“在天为汽,落地成水,遇寒结冰。奔流而为江河,垂落则称瀑,汪凝为湖,聚泊成海。道,如水。久旱逢甘霖,人称其为善;暴雨涝洪毁财夺命,人称其为恶。然,水无善恶,道亦无善恶,差别只在人心。”
  他仙风道骨,铿锵道来,宛如谪仙。
  “好!好!”
  出尘子击掌而叹。
  众女虽然听不出公子正的双关之意,但也觉得这个除邪道人答得当真是好极了,只叹他虽然一身风流态度,长相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公子正松开了挽月的衣袖,双手放在膝上,身子略略前倾,已是郑重至极。
  而挽月已经痴了。
  这就是她的爱人。
  何其幸运!竟能和他心心相印!
  她肆意地扬起嘴角,望向他。她不愿再掩饰,只恨不能告诉全世界,这就是她的男人啊,她深爱的男人,她全部的骄傲!
  他本是微微垂着眸,被她滚烫的目光炙到,不由无奈地摇着头轻轻一笑,然后抬头,用眼神对她说:“你放心。”
  他在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喜极而泣。
  看到她梨花带雨,却一脸欣喜的模样,少歌轻轻一震。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真正的容颜,但这一刻,她穿一件简易的白衣,戴一支木簪子,人瘦了些,却明艳得让他心尖颤动。
  清水芙蓉般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神采,她就这样肆无忌惮紧盯着他,竟将身旁的敌人视若无物了。
  他不禁展颜一笑。
  得卿如此信任,又怎会叫卿失望?


第91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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