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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越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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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嗤笑:“看不出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李慰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并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在被乔治欺辱的时候,在逃亡的路上,在每次看到道貌岸然的总统以联邦代言人的身份出来演讲时,她胸中的愤懑就盖过了曾经的信仰。
  直到现在,当她真正从光明来到阴影之下,当她直面联邦或许最不堪的秘密,当她面临非此即彼的最终选择——她反而排除干扰,寻回了最初的自己。
  所以,她仍然坚定地把心里想到的东西说出来:“是啊,或许我是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可是,我父亲说过,如果这个世界上都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有傻乎乎的理想主义者存在,还有谁会来保卫联邦?”
  “如果没有人相信自由与公正,那么,它们总有一天就会真的消失。”
  “有人告诉我,‘联邦有时候是个自由和公正的国家,有时候不是,取决于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我想,我终于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最大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南有嘉鱼给我的雷!


第二十七章 他死了
  李慰说完她想说的话,“踩蛋机器人”也刚好清洁完毕,六个机器人又从小孔里喷出细密的人造纤维,居然在三十秒内为她织了一件长袍。
  长袍大小还算合身,袍角直垂到小腿,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然而能够有块布蔽体李慰已经感激不尽。
  她总算能够直起身,捏着袍角从床垫上小心翼翼地下来,“踩蛋机器人”非常勤劳地又清洁了床垫,吸走上面沾染的水和污渍。
  整个过程说起来长,其实不过十五分钟,机器人们完成了全部的清洁工作,摇摇晃晃地回到西北角通风口旁边,透明的玻璃墙上又徐徐地凸起一块。
  李慰早有准备,抢在第一个“踩蛋机器人”跳进通风口之前,飞快地取走了卡在那里的包裹。
  看着七个机器人相继回到通风管道,她摸了摸恢复平整的玻璃墙,知道自己算是过了这一关,可未来还有无数的关卡在等待着她。
  楼下的彼得已经安静许久,她有点奇怪,把床垫和包裹都搬上床,摸出“狗牌”重新套回脖子上,坐到床尾埋头去看。
  隔着被机器人擦得纤尘不染的地板,她看到彼得站在玻璃屋中央,手里捏了团什么东西,正扎起马步紧张地盯住通风管道。
  “踩蛋机器人”从通风管道钻出来了,一个、两个、三个……第七个,彼得的动作比不了她迅速,熟练度却更高,顺利地将他手中那团东西塞进管道口。
  他塞完以后轻轻地呼了口气,下意识抬首,正与低头望他的李慰四目相对,让她莫名地生出点尴尬。
  李慰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因为她已经猜到下面的流程是什么。果然,不片刻就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水声和刷子摩擦皮肤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更尴尬了,连忙把双腿收到床上,盘坐着默默数数。从“一”开始数到“一百”,她的肚子忽然发出“咕”一声响亮的呻/吟。
  “饿了吧?”彼得爽朗地笑道,“再等等,这里每天只供应两餐,上午十点的早午餐和下午十七点的晚餐。”
  他听起来倒是半点也不尴尬,李慰被他带得也放松下来,咽了口口水,又伸手按揉腹部。不提及的时候还能忽略,一旦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她才发觉肚子早就饿得隐隐发疼。
  “我刚才就想问你了,”她疑惑地道,“囚房里没有钟表,你是怎么看时间的?”
  彼得简短答道:“看灯。”
  “灯?”李慰怔了怔,转头望向强光的来源,只隐约看到上方数十米的高空悬着一团炽烈的白光,却连灯的形状都看不清。
  “副监狱长不是告诉过你吗?死狱实行的是首都星圈的二十四小时制,十二小时亮灯,十二小时黑夜。”彼得详细地解释给她听,“首都星圈的日出时间是早晨六点,你把亮灯的时间当成六点;日落时间是下午十八点,再把熄灯的时间算作十八点,然后学会用心跳来计秒。正常人的心跳在每分钟六十到七十下之间,也就是说心跳只比秒钟快一点点,习惯以后就能越来越精确。”
  “厉害,还有用通风管道藏东西的办法也很聪明,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李慰又佩服又感动,无论何时何地知识都是重要的财富,彼得却慷慨地教给她很多,虽说这些诀窍她待久了未必总结不出来,但他能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主动传授,她必须要承他的情。
  “不是我,”彼得否认道,“是以前住在我这间房里的人,我只比你先到一个月,在你之前住在金字塔尖的人是我,而我知道的全部东西都是他教给我的。”
  所以他也主动教导了李慰,仿佛某种传承,哪怕传承的是如此渺小、荒诞、可有可无的东西,却仍然难掩其间闪耀的精神力量。
  那是善意和希望,是人性真正美好的部分,是即使沦落深渊也经久不息的光芒。
  李慰对自己的信念更坚定了几分,不禁感激地道:“那他人呢?挪到你下面去住了?请你一定要替我谢谢他!”
  彼得又沉默了一阵。
  半晌,他慢慢地道:“不,他死了。”
  …………
  ……
  彼得后来再不肯搭理李慰,她倒也理解他的心情,搜肠刮肚地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抱着肚子窝在床上,饿得头晕眼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由于强光的刺激,她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
  十一点,通风管道打开,又一个机器人轻盈地滑进玻璃屋。与负责清洁的“踩蛋机器人”不同,这款机器人个子更小,差不多只有李慰的拳头大,方方正正的不像个机器人,倒像是长了腿的魔方。
  这机器人似乎知道李慰在睡觉,它落地以外收起双腿,喷出一小股气流,这下更是半点声息也没有,静悄悄地飘到李慰床畔。
  床上的李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熟。
  床下的机器人绕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脸旁,小巧玲珑的躯体上下起伏,显得乖巧又无害。
  “惹”一声轻响,机器人陡然从它的魔方身体里伸出一双细细的“臂膀”,再看才能认出那是两根透明的胶质管道,管道前方还有更细小的“手”,却是闪烁着寒光的钢针!
  它扬起两根钢针向李慰狠狠地扎了下去!
  李慰倏然睁眼,一把揪住机器人的胶管胳膊,她小心地避开钢针,反手灵活地将胶管打了个结。
  她拎起机器人的方块身体,发现它毫无反抗能力,干脆托在掌心里掂了掂,“这是什么?”
  “你怎么又对机器人动手了?”楼下彼得绝望地嚷道,“那是喂食机器人,死狱不提供固体食物给我们,只有它每天过来打两针营养剂。”
  “所以你说的十点早午餐和十七点的晚餐都是营养剂?”李慰恍然,“可是你怎么确定它注入你体内的是营养剂?”
  彼得愣了下,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嗫嚅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它注射的是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李慰摇了摇头,“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不是吗?”
  彼得默然了,他咬牙思考许时,又道:“不可能,这就是营养剂,他告诉我是营养剂,而且我都打了一个月了,每次除了饱腹感没有别的副作用。”
  “再说了,”他急切地道,“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不是营养剂啊!”
  她确实没有证据,李慰顿了顿,低头凝视被她托在掌心里的袖珍机器人,它不知什么时候甩动着两根胶管原地转起圈圈,看起来蠢萌蠢萌,怎么也不像有恶意。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妥协,这不仅是精神上的羞辱或者人格尊严受到侵犯,不是她忍一忍就能忍过去的关卡。
  “不行,”李慰断然道,“我不能允许来历不明的药物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注射进我的身体,只要我还有能力反抗都不行,如果副监狱长要因此惩罚我,就让她来吧。”
  她起身走到玻璃屋的西北角,把机器人拿到通风口前晃了晃,通风口果然缓缓打开,她直接把机器人塞了回去。
  “你……”彼得发出无奈地长叹,“你真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倔的家伙,你这样会饿死的……”
  “要饿死的时候再说。”李慰使劲按自己的肚子,强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坐回床上把长袍撕碎,交叉扎在两边大腿上,这样能勉强防止走光,就不用在走路的时候捏紧袍角了。
  小机器人没多久又从通风管道钻进彼得的房间,后者哭笑不得地帮它解开了打结的胶管,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让钢针扎进血管。
  他看着汩汩流入身体的不明液体,抬头又望了眼坐在床上的李慰,一面心存侥幸,一面却近乎惶恐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我太困了,缺觉多了人是糊涂的,写了半天才这么点字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新章节要入V,大概也就剩下七八万字,先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八章 你说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挣扎着一定要把杨悦写出场才更新!
  李慰这一扛又硬是扛了三天。
  她真的快饿死了; 眼前已经出现幻觉,连续四十八小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十八小时以后忍不住喝了几口马桶水。
  她将残余力量积攒起来,只用在“踩蛋机器人”出现的时间; 把包裹塞进通风口和取出通风口,其余时间假装自己是棵植物,仅靠水和空气就能存活。
  彼得不忍看她折磨自己; 苦口婆心地劝她,李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皮,气若游丝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他”特指的是谁他们都心中有数; 彼得以为李慰是想刺激自己; 不满地道:“行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我是怕你死了我就得换回金字塔顶的房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慰想解释,但她饿得有气无力,很难组织起逻辑通顺的语言,许久才道:“我是说; 你没发现,除了你; 没有人说话……”
  她把一个简单的句子说得断断续续; 彼得先还没明白过来,迷惑地问道:“什么叫‘除了我没有人说话’?其他人也——”
  彼得猛地打了顿,他像是直到此时此刻才领悟到李慰想表达的意思,他机械地、一下一下地转动脑袋; 几乎能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咔咔”声。
  他先扭头看了眼左边玻璃房子里的邻居,然后又看了看右边,最后垂首望向脚下。
  二层有三间玻璃房,三层有九间玻璃房,加在一起总共是十二间房里的十二个人,却都保持着同样诡异的安静。他们或者在窄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或者站在房间中央抬头仰望光源,有的人嘴唇翕动,有的人比手划脚,偏偏听不到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
  不仅如此,整座庞大的金字塔内腔,数不清多少个玻璃房间,除了他和李慰,竟然没有别的人彼此交谈。
  彼得无措地自言自语:“不对,我明明记得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不说话?为什么我没发现?哈罗!嘿!你们看看我!”
  他奋力地拍打玻璃墙壁,想要引起邻居们的注意,可无论前后左右或是楼下的邻居都置若惘闻,没有人给他半点反应。
  李慰叹了口气,她也奇怪彼得为什么没发现,她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过于紧张自动屏蔽了外界,第二天第三天就立即察觉异样。
  “我刚开始以为是隔音太好,”她慢慢地道,“后来又想,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听得挺清楚的,还有那个什么欢迎仪式……”
  “对,还有欢迎仪式!”彼得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激烈地道:“他们在欢迎新人的仪式上说过话的!”
  那不叫说话,李慰无力开口,只能在心中反驳,起码她记不清他们曾经在欢迎仪式上面说过什么,那更像是一群对月哀嚎的野兽。
  她回忆副监狱长在黑暗中摇晃“电击棒”的一幕,当时她低头望去,只能看到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无意识地追随“电击棒”发出的微光移动,那怎么看也不像是神智清明的人类的眼睛。
  彼得这时也似乎想起了更多,他呢喃道:“他死了以后,在你来以前,我好像也有些天没有说话了。”
  “那个人,他是怎么死的?”李慰虚弱地又问了一遍,她总觉得这才是解谜的关键。
  “他……”彼得刚说了一个字,两人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呼!
  李慰精神大振,就像是她的身体在危机面前自动调集起全部的残余能量,她居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几乎和彼得同时跑到了玻璃屋的角落,趴跪在地上,朝着声音来路极目望去。
  她特意瞟了眼下层的另外几个人,见他们也慢吞吞地低头俯视,证明他们不理彼得不是因为听不到声音,他们仍然会对超过一定分贝的声音有所反应。
  她心中一动,想起副监狱长令她印象深刻的第一课:“我讨厌喧哗。”
  到底副监狱长是真的讨厌喧哗,还是,她讨厌的其实是喧哗发出的噪音会打破她极力维护的死狱秩序?
  李慰念头转动,眼睛穿过透明的玻璃地板一层层望下去,很快找到了发出惨呼声的房间。
  那是从金字塔顶数下去的第九层,住在里面的是个分不清男女的中年人,头发长及肩膀,面颊浮肿,脸色青紫,身体蜷缩起来不停地抽搐。
  那人虽然可怜,但李慰知道自己帮不了他,所以怜悯的同时内心还能保持冷静,甚至又有所感触。
  她注意观察了一下目力范围内能看得到的其他人,发现不论男女都是齐肩长发,因此推理出齐肩发应该是清洁机器人允许的最长的长度。而她刚来时是剃过头的,如果别人作为新人也经历了同样的流程,那么,算一算一个人由光头长到齐肩发需要多长的时间,就能猜出这个人在死狱里至少待了多长时间。
  比如,彼得的头发还是很正常的男性短发,符合他说的自己只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彼得的领居却都是齐肩长发,李慰记得自己的头发每个月能长两厘米到三厘米,齐肩长发是二十厘米左右,也就是说,这些人来了有六至十个月。
  而这还只是从金字塔顶往下数的第二层!
  这不可能!她心头发沉,记得副监狱长曾经对咨议局这趟仅送她一个人过来表示了惊讶,反推回去,说明以前送来的每批囚犯都不只一个人,就算彼得和他的上批囚犯之间真的间隔了大半年这么久,和彼得同期的人又去了哪里?
  李慰的脑子难得这么清楚,饥饿腐蚀了她的身体,倒把她向来浑沌的思维雕琢得条分缕析,让她在瞬息之间把握住其中最大的破绽。
  “彼得,”她颤声道,“和你同一批被关进来的犯人,都去哪里了?”
  彼得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四肢僵硬地趴在地上,死死盯住那个辗转哀嚎的中年人,半晌,小声说了句什么。
  “彼得?”李慰问道。
  “他就是这么死的,”彼得陡然大声嘶吼,“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这么死的!”
  ……
  “啪!”
  金字塔顶的白炽灯熄灭了。
  …………
  ……
  李慰在黑暗中第一时间闭上了眼,她牢牢记着在乔治保镖手里吃过的亏,当视力不可靠的情况下,宁愿把自己交给其它感官。
  她慢慢地撑起身体,将重心转移到右腿,由趴跪改成蓄势待发,竖起耳朵聆听黑暗中每一点细微的声音。
  开始什么也没有,须臾,连个过渡也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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