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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越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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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逐渐麻木的大脑已经拖不动其它复杂的想法,单剩下“杨悦”这个名字,还有与这个名字对应的那张孩童的脸。她不能抛下他,她不相信总统夫人那堆废话,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地下室里找到的男孩儿,就像她只有他那样,杨悦也只有她。
  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思念杨悦,甚至因此出现幻觉,风雪呼啸,透过风,透过雪,她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狂奔而来,她趔趔趄趄地摔跤,他也跟着滑倒,又一骨碌爬起身继续奔向她。
  最终他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触感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她仿佛回到了金字塔内腔的玻璃屋里,有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跪在地上拥抱她。他抬起头,她记忆中那张孩童的脸瞬息崩塌,幻化成眼前这张俊美无匹的少年面孔。
  “……杨悦?”
  “……”
  ……
  她记得,他曾在她耳边低声倾诉。
  他说,他说,他说。
  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奔向你。
  …………
  ……
  风雪中的黑影让杨悦的心跳得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那是李慰,他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她!
  他抬手又拍向车门,这次用了异能,上锁的车门摧枯拉朽般从车身脱落,被飓风卷走,鬼哭神嚎的风声顷刻间灌满车厢。
  马洛他们同时扭头望过来,几个人声嘶力竭地呼喊,还有人伸长胳膊想要拉他,杨悦撕碎了被抓住的衣服,赤膊从十米高的悬浮车上飞跃而下!
  他单膝跪倒雪地中,右腿胫骨开放性骨折,白森森的断骨戳烂血肉,他伸手一抹止住血,又一拍将骨头拍回原位。
  伤好治痛却没那么容易忍,杨悦瘸着腿奔向李慰,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身,飓风里的冰晶更像是锋利的小刀,他每前进一米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会多出无数刀口,可他一往无前,半步也未曾后退。
  终于,他一把抱住了她,李慰通体寒凉,从头到脚都被冰雪裹覆,他却像是抱住了一个温暖的火炉,“咔噌”一声,胸口的位置有什么冰封的硬壳融化,那颗心脏中属于人类的部分热情地、活泼地、蛮不讲理地占据主导。
  “……杨悦?”
  “……”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她说,他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仍然寂寞,他一直记得她因为他不能出声而失望,所以他每次见到她就想说话,他也只愿意和她一个人交谈,在没见到她时绞尽脑汁收集所有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他在别人的脑子里看到了各式各样的人生,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有趣的、无聊的他人的故事,他都默默地记下来想说给她听,他存了那么多,在没见到她时一个人反复练习,他以为能像上次一样镇定地娓娓而谈,却忘了现实与意识的不同。
  这是第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把自己呈现在她面前,不是躲在一个虚假的孩童的躯壳里,也不是黑暗遮掩下的异能分/身。他长大了,他没有自己预想中那么完美,他并非无所不能,她还会因此失望吗?
  杨悦抱住李慰,在她耳边张口又闭口,却始终未能发出声音,他百思不解,羞惭惶恐,可是越急越做不到,他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封闭的地下室,在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刻拼尽全力也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飓风咆哮,暴雪肆虐,杨悦却浑然忘却身外事,紧紧抱着李慰发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出不了声,如果他有个心理医生,或许就能告诉他症结所在。
  无论马洛他们如何畏惧他,如何对他敬若神明,杨悦也有意在他们面前扮演了神的角色,但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他可以欺骗所有人,除了李慰,在她面前他才能恢复真身,做回一个十六岁的对外部世界所知甚少因此也会仓皇失措的少年。
  他这些日子累积了太多情绪,在抱住李慰的那一刻,所有七情六欲争先恐后地冲出阀门,杨悦陷入迟来的身份危机,满心满脑都是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
  直到巨型机甲终于追到近前,比机甲更震骇的冰晶漩涡也将接踵而至,眼看他们不是被机甲踩扁就是被漩涡绞成碎片——直到李慰抬起手来,还抱住他。
  杨悦在她怀中颤了颤,因为出不了声而恐慌焦急的面容变回和缓,他把脸颊贴住她的脸颊,蹭了蹭,平静地闭上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刹那,旷野上赫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巨型机甲和相拥相偎的两人齐齐坠入洞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情人节礼物了,我都睡了又爬起来偷偷写完……


第四十四章 飞蛾赴火
  李慰并不慌张; 虽然身体下坠,她的内心却非常平静; 安静得有些怅然。
  她抱着杨悦,感觉杨悦环抱她的姿势也没有变过; 脸仍然贴着她的脸,两人相依相偎,仿佛一对在母体中就共生共存的双胞胎。
  她已经记起了那个曾被她短暂遗落的“梦”; 想到杨悦在“梦”中告诉她他从来不是小孩子,她情不自禁地感觉失落。她其实并不在意他变小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就像她也不在乎杨悦是否真是总统的儿子; 她失落; 因为比起孩童杨悦,少年杨悦更加难以掌控。
  是的; 掌控,李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太孤独了,因此期望得到可以笃定的陪伴,而她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和杨悦在地下室里的三个月填补了她长久以来的缺失; 也让她不得不直面自己。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没得到尚能欺骗自己; 一旦真正尝过它的美妙滋味; 只会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孩童杨悦是弱小无依的,即使他身怀异能,李慰也敢肯定他没有她不行; 就像她依赖他一样,杨悦也必须依赖她才能在这个广阔的世界结伴存活。可少年杨悦不是这样,少年杨悦有成熟的心智,有强大的异能,她对他不再是必不可少的……他不再需要她。
  李慰睁开眼睛,睫毛和眼皮上的冰霜融化成水缓慢地淌落,像泪。她朦胧地看清了近在咫尺的杨悦的脸。
  少年杨悦的脸和孩童杨悦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属于极少数能平稳度过发育期的幸运儿,无论脸型或五官都是等比例成长,放大得恰到好处。骨骼的形状变硬了,又不是青年那种性别特征明显的硬朗,而是柔和中稍显锋芒,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绝妙。
  他小时候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长大了本该顺理成章是位俊美讨喜的少年,但或许是太瘦的缘故,杨悦的气质极端不好亲近,凛然中透出一股不明来由的邪气。
  而在李慰眼里,那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杨悦”仍然是杨悦。她注视着他,久久不动,直到那滴雪水划过她的脸颊流上他的脸。
  雪水刚沾上杨悦的脸颊,他睁开了眼睛,两人的下坠顿时停止,四周大放光明。
  李慰发现他们停留在固体般的黑暗里,黑暗原本像凝胶一样包裹着他们,像蚕茧一样的保护他们,此时不知何处而来的光驱散了黑暗,他们就漂浮在光团的中心。
  杨悦和她离得太近了,他睁开眼时长长的眼睫轻轻扫过她的脸,李慰觉得痒,侧过脸颊躲了躲,杨悦却像是被这个小动作刺激到,迷惘的眼神瞬间清醒,手臂一收,狠狠地将她按了回来。
  可这一按,李慰身上半融的冰雪碎裂滑落,她光溜溜的躯体亲密无间地碰到了他裸/露的胸膛。
  杨悦:“……”
  李慰眼瞧着杨悦苍白瘦削的脸颊“噌”一下涨得通红,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红得像早晨八/九点钟最怡人的太阳,哪里还看得出半分邪气。
  李慰:“……”
  受到杨悦的传染,李慰也觉得两人相贴的肌肤发红发烫,她在杨悦眼瞳表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心理作用之下,她总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被煮到熟透的螃蟹。
  两人似乎直到现在才开始发觉有哪里不对,才懂得领悟迟来的害羞与尴尬,然而即便害羞和尴尬,他们却依旧紧搂着对方,谁都没有想过,也谁都不会放手。
  …………
  ……
  杨悦与李慰就这样你抱着我,我抱着你,默默地看着对方,哪怕彼此脸红得像要滴血,体温烫得快要烧起来。
  杨悦的症状又要比李慰更严重,不管他的精神多么强大,他的身体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青春期少年,受荷尔蒙的强力支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从马洛和其他人脑子里看到的画面,于是在害羞和尴尬之余,还生出别的激动情绪。
  李慰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激动,她疑惑地动了动,杨悦扣住她不放;她不舒服地又动了动,杨悦倒抽一口气,将脸埋进她肩窝里。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杨悦的表情比起愉悦更像是痛苦,李慰吃了一惊,关心地问他。
  杨悦在她颈间摇头,她柔韧腻滑的皮肤弹性十足地贴着他的口唇,他尝到融化的雪水的味道,还有一股温暖的独属于她的脉息,过去他为了这股脉息失而复得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此刻却恨不得张嘴咬断这股脉息,嚼碎它吞进肚子里。
  李慰担忧他,又态度坚决地使劲推,杨悦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下半身稍微退后,上半身继续粘乎乎地缠着她,两条胳膊就像长在了她腰上。
  不料李慰先看了看他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让她倍觉不适的未知物体。
  李慰:“……”
  多亏联邦的生理卫生教育,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说不定比起当事人杨悦还知道得更多!李慰盯着它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一半是因为孩童杨悦的形象在她脑海中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另一半则是恍然大悟后的窃喜。
  杨悦:“……”
  李慰低头看得太久,杨悦别扭万分,还有些不满看不到她的脸,双手捧住她的下巴硬把她扳了起来。
  两人恢复对视,李慰不仅是身体光溜溜,脑袋也光溜溜,浑身上下不见一根毛,没有了头毛眉毛睫毛,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冬瓜。可杨悦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他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变化,眼睛仍然如小时候那样专注地凝视她,纯粹、热烈、全心全意。
  李慰忍不住向他抬起手,竖起手掌缓慢地接近他,杨悦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掌心轻触他的睫毛,就像是掬起了那捧珍贵的眸光。
  “你喜欢我吗?”她喃喃问,旋即笃定地自问自答,“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杨悦在她掌心里快速眨眼,像一对活泼的想要逃脱樊笼的飞蛾,包围在两人身周的光团霎时膨胀到极致,急剧地向外爆开!
  整个空间一瞬间充满耀目的强光,如果有第三双眼睛,能看到这光团的形状似极了燃烧的火焰,火焰的核心位置漂浮着一对相拥的少年男女,而他们的脚下,一台二十米高的机甲以破釜沉舟的姿态恶狠狠地撞了过来!
  飞蛾赴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sad…tango和亲爱的黏人怪给我的雷!大家新年快乐,不好意思这两天来不及更,从明天开始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四十五章 我也喜欢你
  那台机甲撞到了火焰; 钢铁机身便似纸糊般轻而易举地燃烧起来,奇异的是这场燃烧没有声音; 温度也不见升高,仿佛虚空中有一群牙齿锋利的食铁蚁; 群涌而上沉默地将机甲啃噬殆尽。
  由沾染上火焰的那一点作为起始,庞大机甲的腿部、胸部、臂部相继消失,头部也越来越小; 最终仅余下操作员所在的驾驶舱。
  操纵机甲的驾驶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李慰打断两条腿的狱警,他深恨李慰; 腿伤还没来得及完全治愈; 只勉强止住血,扎着绷带就急吼吼地开机甲找她报仇。
  现在机甲被燃成灰烬; 他蜷缩在透明的驾驶舱里,像被困在玻璃缸里的仓鼠,满脸惊恐,似乎对自己目睹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驾驶员像见鬼一样使劲地瞪着李慰和杨悦; 那存在感强烈的视线终于引起了杨悦的注意,他不经意地朝下看了眼; 随后勃然大怒。
  杨悦的怒火不仅是怒火; 那是可以具现化的强大力量,火焰在透明的驾驶舱内燃起,如同机甲被悄没声息地化为虚无,下一瞬; 那名驾驶员维持着脸上惊恐的表情,活生生地被烧成了灰烬!
  李慰顺着杨悦的眼光也望过来,恰好见证了这残忍的一幕,她倒抽口气,急叫:“等等,别杀他!”
  然而她喊得太晚了,那名躲过了她枪口的驾驶员没能逃过杨悦的异能,她一把推开杨悦,在虚空中蹬动双腿,以游泳的姿势赶到驾驶舱近前。
  杨悦没提防被她重重地推开,那张万年不变维持面无表情的脸都僵住了,他怔愣半晌,仿佛不敢相信李慰会这么对他,委屈地抿了抿嘴。
  可他已经这么委屈了,李慰偏偏还要火上浇油,打开驾驶舱去摸那堆驾驶员剩下的骨灰,叹道:“你不该杀他。”
  杨悦默默地漂到她身后,把手臂又缠回她腰上,头抵住她的肩膀生闷气。
  李慰不知道他暂时不能出声,她早就习惯了和不能说话的杨悦相处,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两人贴近以后杨悦的那玩意儿戳到她的屁股上,烫得她打个激灵,本能地又推了他一把。
  这下用的劲也不轻,但没能推动,杨悦汲取上一次被推开的经验,埋着头死死地搂住她不放。
  “你放开我,”李慰不适地道,“这样很不舒服。”
  杨悦浑身剧震,误以为她是嫌弃他的怀抱,难道,她不喜欢他!?
  他心下一沉,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毕竟他以前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喜欢一个孩子!
  可是李慰不能不喜欢他啊,她不喜欢他,他要怎么办?
  杨悦慌了,急了,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李慰可能会不喜欢他,连假设都没有,这个念头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他被马洛启蒙了爱一个人的意识,但他眼里的“人”是个限定名词,除了李慰他看不到其他人,这不仅是他非得爱一个人就只能选李慰的问题,而是如果要给他和李慰之间的关系下一个定义,他认同爱是最合适的注解。因为在他学到的知识中,唯有爱情才能让一对本无关联的男女理所当然地产生超越所有其他人的最深的羁绊。
  所以李慰不能不喜欢他,杨悦紧紧地抿着嘴唇,蛮横又伤心地做了决定:就算要他亲自动手给她洗脑,她也必须喜欢他才行。
  但想到李慰是因为被洗脑才喜欢上自己,杨悦心里就更难过了,他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憋得眼圈都有些发红。
  李慰哪知道这小子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她推了几下没能再把杨悦推开,也就无奈地放弃,挪动身体避开他的正面,解释道:“我在这边的监狱里遇到很多怪事,这个人本来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被你就这么弄死了,我们又得从头开始想办法破解谜团。”
  她三言两语把这几天在死狱里的经历综述了一遍,她和杨悦讲话向来是事无巨细地唠叨,难得说得这么言简意赅,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说完以后咽了口唾沫,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死狱?是专程过来救我的?”
  杨悦不答,他心乱如麻,李慰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还在纠缠“她可能不喜欢我”这件全世界最绝望的惨事。
  他第一次体会到爱情是这样一种恐怖的压倒理智的情绪,他变得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自私自利,一会儿想着从背后偷袭李慰给她洗脑,一会儿又舍不得这么对她,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隐隐觉得他不该让李慰违背心意地喜欢自己,那样的李慰不是真正的她。
  他毕竟只是个少年,过于强大的力量于他就像孩童手中的枪/械,他过往并没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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